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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波澜

    虽说是笑语殷殷,曹府这顿满月酒吃得众人都没什么兴致。谁也没有想到孩子会有毛病,就算都是亲戚,但是有些话却是不好说的。

    万一说岔了,不是惹人嫌?因此,大家多是岔开来,说些不轻不重的闲话。

    幸好因二房的孝期未满,府里只设席面,并没有请戏班子,不需要熬到晚上。

    众人用完饭,陆续散去。初瑜同曹两个,各自送客,出二门的出二门,送到大门外的送到大门外。

    十四阿哥虽说同永胜一起来的,走时却不在一处,而是同讷尔苏一道走的。听两人的意思,是要往平郡王府继续喝去。

    曹见了,虽不自在,但是也不好当十四阿哥的面说什么,只是心中警醒罢了。看来,要寻个机会,同姐夫好好说说厉害。

    倒是弘曙他们兄弟三个,神色中带着沮丧,想来时心疼姐姐,实在欢喜不起来。

    见曹送完客,弘曙将曹喊到一边,低声道:“姐夫,您好生安慰安慰姐姐,同姐姐也别太着急,慢慢寻名医瞧就是……要是让后还这般,也没什么,大不了让天慧往后给我做媳妇,博尔济吉特氏有了,要是生个阿哥,不过比天慧小半岁。”

    这话并不是弘曙头一个说,刚在在内院时,曹佳氏在初瑜面前也说过这话。只是曹在前院,没有听到罢了。

    旗人不兴定娃娃亲,弘曙往后要继承王府的。他儿子的亲事得由宫里做主。就是他这个做阿哥地,到时能不能说上话也是未知。

    能有这份心,已经使曹对小舅子感激不已。

    他拍了拍弘曙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同你姐姐都会好好的。听说两位福晋有些不舒坦,你还要多帮着劝两句才好。等过些日子,天慧大几个月,我同你姐姐带她去给福晋们请安。”

    弘曙见曹神色不似作伪,心下稍定。点点头,道:“姐夫能这样想就好,左右姐夫同姐姐还年轻,早日再生两个孩子就是。”

    曹已经晓得了初瑜这次生产的危险,脑子里怎么会还有再生孩子的念头?况且天慧如此,实在曹心里生出几分畏惧来。

    弘倬同弘昕两个,心里也都闷闷的,跟了出来。等哥哥同姐夫说了话,兄弟三人便护着博尔济吉特氏的马车回淳郡王了。

    一切喧嚣。都会止于平静。

    曹独自站在门口,伸出双手来,使劲地搓了搓自己个儿的脸。

    等转过身时,他已经尽力想着自己看着平静着。

    庄先生不知何时踱步出来,站在甬道上,看着曹。

    看着庄先生花白着头发,面露担心的神色,曹快行上步,笑着道:“先生。陪我吃杯酒?”

    庄先生看着曹,摇摇头,道:“先回内院看看吧,往后你想喝,什么功夫不行?”

    曹听了,使劲地点点头。道:“先生说地对,我先回内院去。”

    方才在酒桌上,他是同傅鼐、十四阿哥、讷尔苏、伊都立、孙珏、塞什图一桌的。除了孙珏是文官,不晓得风声外,其他人都听到曹受伤之事,因此也没人强逼着他喝酒。

    但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三盅两盅的还是免不了的。不晓得是因受伤的缘故变得体弱,还是有心事的缘故,曹飘飘悠悠的。也带了几分醉意。

    梧桐苑里,初瑜穿着盛装,坐在炕沿上,手里端着碗燕窝发愣。紫晶在旁劝道:“不管胃口好不好,奶奶刚出月子,正是要滋补的时候,却是要多少喝两

    别人做月子都养得白白胖胖。初瑜却是清减得下巴都尖了。看着着实叫人心疼。

    初瑜拿起调羹,往嘴里送了半调羹。

    明明是冰糖燕窝。吃到嘴里,味道却是苦地。她实是咽不下去,放下调羹,道:“实是不饿,方才在席上已经吃了不少。”紫晶听了,看了旁边侍立的喜云一眼,见她摇头,心里放心不下,正想着如何再规劝着吃些,却是曹挑了帘子进来。

    初瑜见他回来,从炕上站起来。

    曹扫了眼初瑜手中的青花小碗,看着她眉头的为难,笑着问道:“怎么?吃不下?”

    初瑜点点头,道:“刚才在席间吃了呢!”

    曹喊喜彩送上来一块毛巾,擦了手,从初瑜手中接过,坐到椅子上道:“我席上用得少,刚好吃两口。”

    不过是小半个巴掌大的小碗,拢共能有几口?曹吃了两调羹,就去了半碗儿。他将剩下的半碗送到初瑜面前,道:“不多了,快吃了!”

    初瑜实是没有胃口,淡笑道:“额驸用吧!”

    曹闻言,道:“谁昨晚说要自己奶孩子的?这些个东西,本不是吃着解馋的,就算是想着它的效用,只当是吃药,也要吃了!”

    初瑜听了,摇了摇嘴唇,这才从曹手中接过,低着头一调羹一调羹用了。

    曹早见炕上地摇篮空了,站起身来,问初瑜:“天慧在东屋?”

    “嗯!”初瑜刚好用完燕窝,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方才这屋子里人多,怕吵着天慧,让奶子抱着往东屋睡觉去了!”

    虽说才半日功夫没见到,但是不晓得什么缘故,曹却想得不行。他快步挑了帘子出去,到东屋看女儿。

    天慧已经醒了,奶子正坐在炕沿,撩了衣襟给她喂奶。

    见曹大步进来。奶子唬了一跳,却是不晓得先该请安好,还是先拢起衣服好了,手忙脚乱得不行。

    曹的目光却黏在了女儿身上,上前两步从奶子怀里接过来。

    天慧吃得正香,却是被抱离奶子的怀抱,小嘴半张着,使劲往前够。

    曹虽说能把女儿抱在怀里,但是身上又哪里能长出乳房来?眼看着女儿皱着眉头。一嘴儿一列,要哭地模样,曹的心要提到嗓子眼去。

    他忙转身,将女儿抱到西屋。

    初瑜刚换了外头大衣裳,洗了手。曹将女儿往初瑜怀里一送,道:“快,咱宝贝闺女饿了!”

    这番折腾下来,天慧已经咧着小嘴哭上了。

    初瑜抱着女儿,忙侧身往炕沿边坐了。却也顾不得丈夫在眼跟前,解了前襟喂奶。

    曹站在初瑜身侧,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实是疼到了心眼里。

    天慧含了母亲的乳头,这方止了哭,使劲地吸吮起来。

    初瑜低头看着女儿,轻轻地摸了摸她地小耳朵。

    天慧的鼻子、嘴巴都像极了初瑜,额头、眉形同耳朵却是同曹一个模子出来的。

    少一时,皱眉的却是初瑜了。她换了手。让天慧吃另一侧的奶。

    这次,还是没坚持多咱功夫。

    初瑜抬起头来,小声道:“奶水不足。”

    曹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同因消瘦而凸出地锁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样,奶水足才怪。自己这些日子不在家。想必初瑜承受的痛苦要比想象中的还大。

    “这样不行啊,得下下奶!先让奶子喂着,我往厨房瞧瞧去!”曹就这初瑜地手,低头亲了女儿的小脸一下,疾步出去了。

    初瑜见了,还要拦着,紫晶笑道:“大爷这是心疼人呢,奶奶也让大爷尽尽力才好!”

    初瑜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唤了奶子过来。将天慧交到奶子怀里。

    大前年初瑜生天佑后,也曾催过奶,曹大致记得其中几个方子,什么猪蹄枸杞、鲫鱼丝瓜什么的。

    厨房这边的婆子媳妇见曹亲自过来,都过来侍候。

    灶台是不熄的,因今日办席,买了两腔猪。猪蹄子都是现成地。枸杞、丝瓜也有。就是没有鲫鱼。

    曹一边叫人升灶,一边使人速速去买鲫鱼。

    他挽了袖子。拿起菜刀,将已经收拾好地猪蹄顺着骨头缝,切了几块。

    这边地媳妇子原要上前帮忙,曹摆摆手,叫她们退下,只留了一个烧火丫头看灶。

    从洗砂锅,到挑枸杞,到滚猪蹄,将猪蹄同枸杞放入砂锅中加水炖着,这过程中,曹都没有假手于人。

    看着砂锅下的火苗,曹地心渐渐平静了……

    博尔济吉特氏回来后,便被淳王福晋使人喊了过来。淳王福晋不止是不自在,而是病了,头上包着抹额,脸色有些蜡黄。

    这是前几日晓得外孙女有些不对,她同侧福晋纳喇氏往曹府去看了女儿同外孙女。待晓得是胎里带的毛病,两个福晋却是心疼坏了,既是心疼女儿,也心疼外孙女。

    要是初瑜身子没毛病还好,毕竟她同曹夫妻两个才二十来岁,养个一年半载,再生两个孩子也不算什么。但是初瑜生产那天,太医的话,却是实打实地印在两位福晋心头。

    一个是十月怀胎的生母,一个是自幼将其当成亲生骨肉待的养母,两位福晋对初瑜地疼爱不好分出高低来。

    因怕初瑜难过,在曹家时还挺着,回到王府后,淳王福晋就病倒了,纳喇氏也仿佛老了几岁,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不老少。听媳妇说女婿家满月宴也算热闹,亲朋故旧都去了,淳王福晋拄着额头,问道:“小格格呢,瞅着可结实?”

    博尔济吉特氏点点头,道:“大姐姐大姐夫给小格格起了乳名,叫天慧,小模样长开了,看着跟足月的孩子似的。”

    淳王福晋点点头,眉头松开了些,又问道:“大额驸回京来了,你见着了没?瞧着可是有不高兴的模样?”

    博尔济吉特回道:“刚到那边府时,在二门外见了大姐夫一面,倒是看不出别的来。”

    淳王福晋也晓得,这事不是外人能着急的,总要初瑜他们夫妻两个自己想开才行。她摆摆手,道:“你也是有身子地,回去歇着吧!”

    博尔济吉特氏微微曲腿,退出屋子去。虽说纳喇氏还没叫人来请,但是博尔济吉特氏晓得婆婆也是惦记的,便往侧福晋院子里去了……

    有身子的不只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十三阿哥福晋兆佳氏。

    她已经六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了,最近已经很少出府应酬。只是原先不晓得曹回来,怕曹府那边冷清,十三阿哥让福晋往那边凑兴的。

    这在曹府直了腰身,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子话,十三福晋回来便觉得乏得狠,往软榻上窝着,却是有些失神。

    十三阿哥原是被侧福晋瓜佳氏请去说话,听说福晋回来了,赶紧起身回正房这边来。

    见兆佳氏卧在软榻上,摩挲着肚子发愣,十三阿哥问道:“肚子不舒坦?可是累着了?”

    十三福晋抬起头来,看着十三阿哥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其他热闹都是虚的,只要爷平安,孩子们平安,就算这样一直冷清下去,又何妨呢?”

    十三阿哥坐在软榻边上,帮她揉了揉腿,笑着说道:“这是谁招咱们福晋了,好大一番感概?对了,小闺女模样可好?孩子的父母都是好相貌,应不赖才是。”

    十三福晋点点头,道:“小嘴小鼻子跟大格格一样,圆脑门却是随曹了,长大了应是个小美人儿……只是眼睛不大好……”

    十三阿哥听了,忙问缘故,十三福晋将天慧的情形说了。

    十三阿哥缄默许久,半晌方道:“也未必就不好,等大些会有转机也说不得……”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重康地世界。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东厢

    在天慧满月宴第二天,曹往平郡王府走了一遭,同平郡王讷尔苏有番恳谈。

    听到小舅子劝自己同皇子阿哥远着些,虽没有指名道姓的,但是十四阿哥却是昨儿才见得,两人自然心知肚明。

    讷尔苏也是伶俐之人,何须曹说得太多,但是却是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说道:“弟,十四阿哥是十四阿哥,又不是八阿哥同三阿哥。十四阿哥大我两岁,早年大家在上书房读书时就关系较好,这是万岁爷也晓得的,算不得犯忌讳。你且放心好了,我好好的铁帽子郡王当着,自不会去掺和那些废立之事。”

    曹见讷尔苏如此,晓得不说出点什么来,他是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曹转为郑重,说道:“姐夫,八阿哥已经失势,在万岁爷面前怕是无法再翻身。八阿哥向来名声大、人缘好,党羽遍及朝野。姐夫身份尊贵,自不会将名利放在心上,但是一个拥立之功,便足矣使得其他人利令智昏。八阿哥既倒,他们拥护谁去?他们有九阿哥把着钱脉,由八阿哥把着人脉,怎么会愿意将储位让与旁人?九阿哥只爱黄白之物,十阿哥才学不足,十四阿哥不刚好是现成的人选么?况且,八阿哥吃亏,就吃在不得圣心上,十四阿哥却是皇上最宠爱的几位皇子之一。虽说这两年八阿哥不如原来风光,但是在诸位年长阿哥中,仍是势力显赫之人。王公百官,谁敢打包票谁八阿哥夺储无望的?

    曹本不是多话之人,今日又将话都说开来。

    讷尔苏脸上也收了笑,问道:“热河那边有何热闹?八阿哥处境已经至此了么?”

    曹指了指自己胸口,道:“这一箭所为何来?不管暗算我的是哪一个,十六爷为了怕上面不了了之,为了追查此事,在御前都拦到他自己个儿身上了。就算真凶查不出。怕是万岁爷也要疑到八阿哥头上。”

    讷尔苏摇摇头,道:“不对啊。行事总要有个目的才是,就算万岁爷想要给八阿哥按个罪名,也要八阿哥有害十六阿哥的理由才是。这总要查的,查不出,怎么好认准是哪个?”

    曹道:“就怕是这查不出。才会越发疑到八阿哥身上。什么也不为,不过是狐疑罢了。前几年,废太子前后罪名还少了。难道都是实打实的?姐夫您思量一下,八阿哥今日处境,同昔日二阿哥有何不同?”

    讷尔苏本是通透之人,听曹这些话,醍醐灌顶一般,眼中竟似带着几分欢喜来,道:“照弟这样说。那十四阿哥真是储君有望,实没看出来,平日并不见他在这上头上心曹见了讷尔苏的反应,却是哭笑不得,问道:“姐夫,您这意思,是想要将郡王再升一升,还是想混个佐政王?”

    讷尔苏摆摆手,笑道:“弟。你当晓得我的,最不耐烦朝廷上那些勾心斗角之事,怪累的,图什么?我只盼着有机会出征,也显显我们平郡王府地威名。”

    他说起这些,脸上多了不少荣光,同平日那个温文尔雅的郡王截然不同。

    愿望虽好。但是听得曹只有更忧心地。

    他皱眉道:“姐夫。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夫应允。”

    曹能巴巴地过来相劝。讷尔苏也晓得他是好意,想着他府里本就事多,如今还为自己这边操心,不禁有些羞愧,道:“弟但说无妨,咱们都是自家人,姐夫能出力的地方,自会应允。”

    因两人说话,书房这边没有留人侍候,都打发出去。

    但是曹还是站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而后方对讷尔苏道:“姐夫,藏王拉藏汗因废六世达赖之事,同拉萨三大寺的僧官貌合神离,在拉萨处境甚是不好。准葛尔汗将拉藏汗的长子留在那边,怕是要寻机会进藏。到时候,一场兵戈指定难免。”

    讷尔苏闻言,眼睛凉凉的,立时从座位上起身,喜道:“果真如此,那我定主动请缨上阵,能够上一次战场,才不算白活了这些年!”

    曹见讷尔苏如此热血,跟着起身,道:“姐夫就这么盼着上战场?既是如此,那姐夫还能应承我什么?”

    讷尔苏正色看着曹,道:“弟不愿我去战场,可是担心你姐夫同孩子们?我讷尔苏身为克勤郡王地子孙,怎么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弟小瞧了我吧?”

    曹看着讷尔苏,面上却多了从未有过的凝重,道:“姐夫想要披甲,想要建功立业,树男人雄风,弟弟只有敬佩的,如何会生出劝阻之心?只是请姐夫记得今日今时这番恳谈,异日要是朝廷真动干戈,若是带兵之人是十四阿哥,那请姐夫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准葛尔虽说人不多,但是却关系到西北边陲地安慰,昔日御驾曾亲征三次,以后派皇子阿哥领兵也不算意外。

    讷尔苏不觉有些动容,诸位年长阿哥中,好兵事的除了被圈着的大阿哥之外,就剩下十三阿哥同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处境尴尬,要是到时候真选派皇子领兵,八成就是十四阿哥了。

    曹这般规劝,不愿他同十四阿哥多有牵扯,那自然是不看好十四阿哥的前程。

    讷尔苏半晌没有应声,道:“十四阿哥虽说不算豁达,却是义气之人,弟是不是对其有何误会?要不要姐夫找个机会,将误会说开来。”

    曹见讷尔苏到现下,还帮着十四阿哥,心里叹了口气,道:“姐夫,今日所言,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我只说这一遭,往后姐夫要是问我,我也不会承认的。万岁爷毕竟上了年岁。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不会使其轻离京畿。”

    曹晓得言多必失的道理,本不是多话之人。但是关系到讷尔苏地前程,他只能一点再点。

    却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在讷尔苏同十四阿哥如此厚谊之时,他自不会巴巴地说四阿哥才是未来的皇帝,十四阿哥是个倒霉蛋。

    无所谓亲近不亲近。也无所谓信任不信任,有些话就算是再冲动,也只能忍着。要不就是祸从口出了。

    今日所言,已是给讷尔苏提了醒儿,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选择。

    曹从来没有小瞧过这位姐夫,昔日太子被废时,讷尔苏私下没有少动手脚。曹却是能体恤的,毕竟年轻人都要脸面。

    他自小也是高高在上,十几岁就继承了郡王之位。却是被太子当众鞭挞。这口气,就算是换了别人,也未必忍得下。

    讷尔苏等曹说完,刚想要相问,就听曹道:“姐夫,府里那边还需要我回去照看,改日再来给姐姐姐夫请安。”

    讷尔苏见他不愿再说,便笑道:“先等着,昨日我同你姐姐回来。从府里寻了两株青芝,都是名目用的,今儿正想打发人送去。你来了,带回去也是便宜。”说着,打发人去内院取。

    少一时,青芝送到,曹没有再留。别了讷尔苏回府。

    讷尔苏亲自将曹送出府。回到书房后,一个人静坐了许久。

    次日。七月初一,曹地生辰,却是对外抱病,没有宴请。外人不知道的,只当他真病了,人参鹿茸送了不少。亲戚朋友,晓得他府里有些变故,也都能体恤他。

    曹因是回京“休养”来地,衙门里也不用去,整日里除了抱着闺女不撒手,就是研究各种下奶汤。

    为了方便,曹便打发将梧桐苑地东厢设个小厨房。他才使唤去弄时,喜云、喜彩她们都是带着几分喜色,手脚也都勤快了许多。

    曹起初还不明白缘故,这不会是大家嘴巴馋了,寻思用小厨房做点心吃吧?

    不过,看着却是不像,连带着叶嬷嬷同初瑜,看着曹的神色都有些异样。

    曹心中疑惑不解,待到了晚上,便对初瑜相问。

    初瑜见曹不晓得东厢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方道:“寻常人家,主院的东厢、西厢都是给妾室预备地。”

    曹却真是头一遭听说,在江宁织造府时,因府里宽敞,几位姨娘都是住在开阳院后头的小院子里。

    西府那边,曹虽说也到叔叔婶子院子里去过,却真没有注意到妾室是不是住厢房,还有另外有院子。

    怨不得妾又叫“侧室”,原来是这个缘故。

    曹将初瑜往怀里搂了搂,道:“东厢既做了小厨房,西厢也别老闲着,收拾出来,做书房,往后我在那儿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东屋的书房撤了,收拾出来给天慧住。恒生下个月就一周了,今儿听到他喊妹妹了。等天慧也会走道时,就让两个孩子在一块,小兄妹也是个伴

    虽说曹没有说什么肉麻地话,但是这东厢、西厢都占了,却也是表白心意。

    初瑜只觉得眼眶发热,心里熨帖地狠,点了点头,道:“不止恒生渐大了,还有田嫂子屋子的兄弟两个,往后这府里真是要热闹了!”

    “是啊!”曹点点头,道:“等过两年他们大了,把府里地空院子打通两处,给孩子们修建个玩耍的地方……”

    接下来的大半月,曹虽然没达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境界,却是围着“老婆、孩子、锅沿”这三处转。初瑜日渐丰腴起来,奶水也渐足了。

    曹除了给媳妇熬催奶汤,还选上辈子吃过地清单的小菜,没事就来上一道、两道。

    虽说进了七月,天气不像是六月那般燥热,但是厨房里生起火来,也是不好待。

    曹腻烦油烟味儿,怕熏到闺女,每日要沐浴几次。

    洗澡还好,洗头发却是不便宜。

    曹便跟初瑜比划着,让她亲自给缝了个小帽,去厨房时戴着,倒是不怕头发沾味道。

    这期间,兆佳氏倒是往梧桐苑走得勤些,在初瑜身边,念叨的都是带孩子的那些歌经验同典故。

    不止是初瑜,就是曹,也不觉得嗦,都听得津津有味。

    怨不得世人皆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些人生经验,就是这样有长辈口碑相传的。

    虽然去年两下相处,彼此有些不痛快,但是到了今日,却是融洽了许多。

    因兆佳氏回护初瑜,曹对这位二婶倒是真心生出几分亲近,不再像过去那般淡淡的。

    再有十多天,就是曹荃病故二十七个月,兆佳氏同曹颂他们兄弟就要脱孝。这说话之间,兆佳氏自然也提到了曹颂他们兄弟的亲事。

    曹同初瑜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就围着天慧转,将曹颂的亲事疏忽了。

    对于侍郎府这门亲事,曹是百分百反对的,只是其中原因,又不好直言相告,心里也甚是为难。

    初瑜这边,则是不愿因曹颂地亲事,引得兆佳氏有什么不满。就算有时候兆佳氏所言所行不讨喜,毕竟只是个寡妇婶子,他们做晚辈的也只能多体恤,

    筹备了数月的稻香村,终于在中元节后,定下了开业日期

第四百三十七章 稻香村(上)

    七月二十二,辰时刚过,前门大街东南角处便开始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鞭炮声中,几个伙计抬着匾额挂上了招牌。

    周围店铺的伙计掌柜的,皆到街上看热闹。那是黑底鎏金的招牌,上面书着三个大字“稻香村”。

    这有不明白的,寻了边上的人问道:“这是什么买卖?铺面够气派的!”

    旁边的人笑着回道:“饽饽铺子呗,这不香味儿都传到街上了!”

    方才问的那人不由得咂舌,道:“这不是钱多烧得慌么,这街上的铺面买饽饽的也有,本小利薄的折腾出这么大的店面,不是干等着赔么。”

    另外一人道:“那可是未必,前些天见他们家上货了,那可真是不怕贵。密云的小枣,房山的核桃、台湾的蔗糖、云南的桂花,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还有成车的白糖,一缸一缸的香油。谁家的饽饽铺子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哎呦喂,那一会儿我可得进去好好转转,我老娘最是爱吃饽饽。寻常铺子的,买回去嫌硬呢,老人家上了岁数,牙口不好。这大糖大油的,指定软乎。”问话的人点点头道。

    又有人道:“买了就对了,听说这东家是王府还是伯爵府来着,不光有饽饽,还有不老少就着饽饽一起吃的酱菜、卤肉。瞧见没有?就冲着铺面,瞅着就比别家儿的干净。”

    这边的铺面是初瑜的陪嫁,店面没有这么大。因前面这边会馆云集,不管是南边来的举子,还是官员商贾,多住在这一带。

    因此,韩江氏同曹方商议后,就将铺面的挨着的一个铺面买下。两下打通,做了个大店。

    今天,正是稻香村开业的日子。

    这招牌看着不显眼,却是十六阿哥亲笔手书。是曹四月随扈前,就央十六阿哥写地。

    不止前门这一处,外城崇文门外同宣武门外,也都各有一家铺面同时开业。

    那两处也都是会馆云集之地,外城这三处便聚集着五百多家会馆,上百的茶馆酒楼。

    除了外城这三处,内城鼓楼大街、东四牌楼、西四牌楼这三处。也各有一家稻香村同时营业。

    当初曹想着这生意的时候,便没想过只做一家。加上往广东同苏州找一回师傅也够费功夫的,所以打一开始就定了六个铺面。

    其中三处是初瑜的陪嫁,另外三处铺子则是寻热闹地段。又买的。

    从收拾铺子到请师傅,到进原料,研究饽饽样子,这大半年功夫就过去了,终于挨到开业的日子。

    曹府毕竟不是商家,也不好因这个大张旗鼓的请客。因此,各个铺子虽说放了百八十串鞭炮。但是府里这边并没有张罗。

    只是亲戚朋友那边,多少还要招呼声才好。因此,曹便让铺子那边精心预备了百十来盒饽饽,将相熟的人家都送了一份过去,算是给大家尝尝鲜。同,侍郎府。

    曹府打发人送来四盒饽饽,吴雅氏瞧着精致,便留下两盒预备走礼用。剩下的两盒,一盒留着给丈夫尝鲜,一盒让丫鬟捧着。亲自送到姑娘房里去。

    如慧正在炕上绣荷包,见母亲来了,放下针线,下炕来。

    吴雅氏上前,坐在炕沿上,看着姑娘地活计,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已经选了最简单的花样子,“连绵富贵”,说白了就是一朵牡丹花。如慧打动针线起。这也有个三五天了,却不过是两片牡丹花瓣。

    蓝底粉红,本应是从里到外胭脂红、枣红、石榴红、桃红、粉红,这样有深至浅的。如慧这活计阵脚却是混在一处,看着乱糟糟的。

    如慧见母亲神情这般,讪讪道:“额娘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向来不耐烦这个地。”

    吴雅氏叹口气。道:“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早就催着你做这些。这些先放下。明儿开始,你好生绣个烟荷包出来。不管耐烦不耐烦,却不许再这么糊弄。”

    如慧听了,立时满脸飞红,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了。这烟荷包同荷包还不同,按照习俗,却是女儿嫁人后,送给公公婆婆的。

    想起姑母屋子里放着的那玉石烟枪,如慧低着头,摆弄着手绢不说话。

    吴雅氏心疼姑娘,也不愿多唠叨她,让丫鬟将炕桌上的针线盒收了,将饽饽摆出来。

    屋子里立时甜香扑鼻,如慧抬起头来,面上却是多了几分喜色,凑上前去,就要用手抓着吃,却是被吴雅氏拦住。

    “孩子么?还得额娘盯着,先擦了手,又没人同你抢。”吴雅氏带着几分宠溺道。

    旁边,已经有丫鬟去投了毛巾送上来。如慧吐了吐舌头,接过来,擦了手。

    这边如慧已经挑了块饽饽送嘴里送了,吴雅氏看到她胳膊上光秃秃的,道:“手镯子呢,怎么一个都没带?”

    “怪沉的,做针线累呢。额娘真是地,巴巴地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女儿又不爱这些。”如慧疑惑道。

    吴雅氏道:“你到底是大了,平素往亲戚家走动,也不好太素淡,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家寒酸。那两对镯子,都是宫里传来的式样,额娘亲自往瑞合斋去挑的。听说他们家的东家像是同内务府那边有关系,这首饰样子都是内造的。那对珊瑚嵌珠镯,一百六十两银子呢,那对赤金镶宝镯,便宜些,也要一百二十两。”

    如慧听了,唬了一跳,道:“这么贵,二百八十两。换成金子的话,都够额娘打一副金头面了。”

    吴雅氏笑道:“虽说贵些,但是带在我姑娘胳膊上,却是好看,哪里是原来的花纹镯子能比的?”说到这里,想起别的来,道:“对了,你不是嫌你的项圈沉,不爱戴么,额娘这次给你订了个串珠如意项圈。月末就能送过来,样式精巧着呢。”

    如慧已经十八,心里都晓事了。母亲地意思,她也看出七七八八来。要是不出意外,她的终身就要落到曹家表哥身上。

    她咬了一口饽饽,方才还香甜地东西,现在却味同嚼蜡。

    想着要去别人家做媳妇、立规矩,如慧不由地生出几分恐慌。

    吴雅氏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姑姑家硕哥儿瞧着更斯文懂事。比颂哥还像个长子。只是到底是次子,要不然额娘瞧着他还好……”

    见母亲越说越直白,如慧放下饽饽,低声道:“好不好的同女儿有什么相干?额娘不是说姑母性子不好么,怎么又巴巴儿地说起这个来?”

    吴雅氏被噎得没话,扳着脸道:“姑娘家家的,学什么舌?不过是额娘私下抱怨两遭儿罢了,快别说这个,仔细叫你阿妈听到,还只当是我私下里怎么说你姑母的坏话……”午,街面上往来的行人越发多了。

    街道一头,停着辆蓝布马车,里面携手下来一对年轻夫妇同个丫鬟。这小两口都穿着单色的素缎衣裳,男的二十来岁,看着很是儒雅;女地看着要年轻些,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跟着的丫鬟看着两人手拉手,用帕子捂了嘴巴,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来人正是曹同初瑜。借着今天稻香村开业,曹将初瑜拉了出来,不过是想带着她散散心罢了。同车跟着侍候地,是初瑜身边的大丫鬟喜云。

    初瑜穿着件样式简单的旗装褂子,因曹特意吩咐,脚上挑了双最矮根的旗鞋穿。

    只看装扮地话,初瑜看着。不过是寻常富户家地小媳妇。但是容貌气度却是藏不住的。

    下了马车后,她却是不肯走。站定了那里,红着脸盯着曹地手。

    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放开初瑜的手,谁让自己这个小媳妇腼腆。不过要是两人真手拉手往街上一溜达,怕背后就要有老先生摇头晃脑说世风日下了。

    初瑜这才笑笑,怕曹心里不痛快,主动问道:“额驸,铺子在哪儿?”

    曹探头望去,却是也不熟。小满同郑虎带着几个长随跟在后头,见曹巴巴地望着,小满近前一步,指了指街角聚了不少人的地方,道:“大爷,那边是铺子,前几日小地曾往这边儿寻过父亲!”

    一行人溜溜达达往前走,虽然已经时近七月下旬,已算是夏末秋初,但是因为是正午,天气还是有些热。

    曹怕初瑜热着,低声问道:“晒么?”

    初瑜笑着摇摇头,道:“许是屋子里待的。这般日头照看,直觉得身上舒坦呢。”

    曹道:“往后我衙门有空,咱们就多出来转转,老闷在府里,怪没意思的。”

    初瑜笑着听了,没有说什么。家务事不少,还要照看孩子,哪里是那么好出来的?

    再者谁说公公婆婆不在京城,但是该守的规矩还得守,哪有做人家媳妇还整天想着往外逛的?

    曹却是已经在旁寻思四季的好地方了,春天的八大处,夏天的什刹海,秋天的香山,冬天地小汤山。

    如今,亏空还完了,四阿哥那边也暧昧地巴结着。曹不想太累心,想多些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其中最多的就是他折腾了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整日里忧心忡忡,跟个小老头似的,却是生老病死也好,荣华富贵也罢,没有一件事他能做主的。

    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对于这个耗尽了心力,也无法换来健康同自由的世界,他真是生出几分厌倦。幸好还有身边这个女子,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对他,使得他的心不算是太孤寂。

    对于初瑜,他甚是感激,也甚是内疚。

    将要到铺子前,因前面人多,曹他们就止了脚步。

    曹指了指那牌匾,笑着对初瑜问道:“看看这一手飞白,有没有些名家气派?”

    初瑜顺着曹所指望去,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这是十六叔写的?平素没听说十六叔善书啊?都说十六叔聪敏,数术同乐律上有造诣,没想到还写得一手好字!”

    曹笑道:“能蒙人吧?这还是四月初,我亲自往园子里寻的他,央着他写了好几十张,好不容易寻了这张能见人的出来。”

    虽说街上往来也有女子,但是像初瑜这般年轻貌美地却是不多,就有人忍不住往这边偷偷瞄了。

    因曹一行带着丫鬟长随,众人也不敢小瞧,但是偷瞄上一眼、两眼,却是少不得的。

    初瑜察觉,不由地有些皱眉,往曹身边挪了挪。

    曹横了两个眼睛不规矩的人一样,抓了初瑜的手,道:“走,咱们进铺子里转转。”

    说话间,夫妻两个进了铺子,铺子里四五个伙计,都操着苏州腔的官话。

    饽饽都是制好的,装在托盘,在柜台里靠着摆了,墙上都挂了尺长的木头牌子,写了饽饽名。

    客人们想要买哪样,用手一指,说出几块或者多少份量来,伙计们便拿了竹夹子取了……地白痕,且能给人以飞动感觉,故称其为“飞白”,也叫飞白书。

第四百三十八章 稻香村(下)

    虽说今天内外城六家铺面同时营业,但是因前面这边是招牌店,曹方就留在这边照看。见曹夫妻两个到了,他忙要过来见礼。

    曹冲他摆摆手,没有让他见礼。

    自打这买卖张罗,曹自己个儿都是头一遭来,初瑜自然也是。

    夫妻两个看着柜台里墙壁上挂着的各色竹牌,寻了几样京城没见过的饽饽,“姑苏椒盐饼”、“南腿饼”、“八珍云片糕”什么的,每样让伙计给包上二斤。

    曹看到东边柜台后摆放的糟鸡、糟鸭,寻思庄先生喝酒时曾念叨过两次,便也让伙计每样包了两只。

    伙计一算账,十六斤饽饽,四只鸡鸭,拢共一两一钱四分银子。

    曹心里微微盘算一下,这两年大米的价格略长,京城这边一石白米要六、七钱银子。这饽饽同这几只鸡鸭算下来,就是二百来斤大米的钱,委实不能算便宜了。

    曹方见大爷奶奶颇有兴致地挑选吃食,也就没有扫兴,只是在旁跟着。

    等两人买了东西,还要叫人掏银子,曹方忙上前拦着。

    曹笑道:“一码归一码,就是自家人,也不好白拿,总要算到成本里的。就是之前我让你们走礼用的那些点心,也都算到账上。”说到这里,看了看初瑜,道:“这是给夫人赚私房银子呢,总不好占便宜啊!”

    之前曹就同初瑜说过此事,道是这边生意赚得利钱,给庄先生同魏黑每人二分,留着二分做积蓄,以备弟弟妹妹有什么不时之需,剩下的四分留着给初瑜做私房。

    因此,曹才这般说。

    初瑜听了。只是笑。曹方却不好说什么了,小满已经掏银子结了帐,同张义、赵同他们将这些东西提溜了。

    这时,就见个小伙计过来,对曹方道:“曹管事,二东家听说大东家过来了,请过去奉茶呢!”

    曹听着这“二东家”、“大东家”的称呼甚是好笑,要是太平盛世,做个商人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前提条件是有足够的势力支持。要不然只有被人当肥肉的份儿。

    曹方听了那伙计的话,躬身对曹同初瑜道:“大爷,奶奶,这……”

    初瑜看着曹。曹却笑着对她说道:“我可不操这份儿闲心,你是大东家呢,你自己个儿做主!”

    初瑜点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瞧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说话间,曹方引着曹夫妇两个从后门进去,韩江氏已经迎侯在这边了。

    在饽饽灶旁的库房后。有一间静室,曹夫妇同韩江氏彼此见过礼后,便来这边说话。

    韩江氏上次见初瑜还是在五月时,天慧满月时,曹府也曾给过她帖子。正赶上她那日子有些热伤风,在家养病,便只送了重礼,没有前往。

    前些天定开业日子,是曹让曹方到外边请八字先生算地,他同初瑜两个都忙着照看孩子。并没有心思顾及这些。

    韩江氏原虽看不上这些营生,但是张罗了半年,却也做的有模有样。另外,在京城待的功夫一长,她的眼界也算是宽了。晓得那些钱庄都是通着户部同内务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插进去的。

    说到底,她心中甚是感激曹。

    要不是曹说那些个话儿拦着,她贸贸然地介入钱庄生意,铁定是难以支撑下来。

    现下。看着曹夫妻两个琴瑟相合的模样,韩江氏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羡慕。真真是一双两好,如今又是儿女双全,两人真是有福气。

    众人坐了,初瑜笑着谢过韩江氏使人送的满月礼,韩江氏这边自然也为不能亲往而告罪。

    虽说小主子天慧有眼疾之事,如今在曹府也不是秘密。前院的下人也都晓得。但是规矩使然。大家私下里虽嘀咕嘀咕,但是不管是出于对主家的敬畏。还是其他,嚼舌头的却是不多。因此,韩江氏还并不晓得天慧之事,言谈之中,问得都是孩子如何如何。

    曹在旁,怕初瑜心中难过,刚想要岔开话,韩江氏自己已经提起别地来。

    她虽名义为妇人,但是到底还是女儿身,说起孩子,并不怎么真上心,不过是在初瑜面前讨喜罢了。

    初瑜想着韩江氏上月送的礼中,有几样样式甚是精巧别致,问道:“对了,那些首饰看着倒是精巧呢,是从哪家铺子买的?正好下个月,我们外甥儿百日,也想着预备些儿东西过去。”

    韩江氏回道:“就是近邻的瑞合斋地首饰,原想着给小姐送些什么,却知道府上不缺俗物。早先没有注意隔壁这家银楼,后来听伙计们说他们家往来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生意甚是红火,便往他们家看看。虽说东西不算值钱,但是样式却是精巧,只当给小姐添个玩意

    初瑜听了,转头对曹道:“大爷,咱们一会儿过去瞧瞧,要是有好的,给三妹妹买一份儿。就是二婶同四姐、五儿他们,眼看要出孝,也当添些带色儿的首饰呢。”

    虽说对女人喜欢的这些珠宝首饰无爱,但是曹怎会扫了初瑜的兴致,自然是笑吟吟地点头。

    因见了韩江氏,曹又问起程梦星地近况来。却是算不得好,虽说程梦星回扬州侍疾,但是他母亲还是没有挺过去,五月里过身了。

    程梦星发妻早逝,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填房,如今自己个儿带着一双儿女在扬州居丧守孝。

    生老病死,非人力能为。

    曹同初瑜听了,只有唏嘘一场。

    又说了几句闲话,曹同初瑜便从铺子这边出来,进了隔壁的银楼。

    堂上甚是雅致,上前侍候的也都是十多岁的小厮。就算来的是女眷,招呼起来也不使人生厌或者觉得不便。

    不过是名气大罢了,除了几样式样新奇些,别的并不怎么入初瑜的眼。她便给兆佳氏挑了一只福寿纹的扁簪,又配了一对福寿纹地金镯子、四姐、五儿都挑了一只项圈,剩下的寻思还是找出名地师傅来打。

    等包好了首饰,付了银钱,曹同初瑜刚要从瑞合楼出来,便见铺子的后门帘子掀开,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前门的是个穿着玉色绉绸袷袄的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小梳着双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拿着半块核桃酥,一边吃,一边仰头道:“娘亲,还能再吃一块儿么?”

    那妇人低头看看小女孩。见她嘴角都是点心渣,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她的嘴角,道:“点心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一会子再给你一块儿,可不许再要了。又不是明儿就没有了,留着慢慢吃!”

    那小姑娘听了。脸上露出欢喜来,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明儿要吃枣泥馅的!”说到这里,小姑娘脸上现出几分不放心来,道:“娘,咱们明儿还能出来么?”

    那妇人宠溺地说道:“小祖宗,想要什么馅的都成。咱们不出来,打发下人给你买就是,左右他们家才开业,你还怕铺子跑了不成?”

    这母女两个。大地仪态婀娜,小地粉雕玉琢,就是初瑜,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曹却是暗地有些尴尬,这话怎么说的,实在是忒巧了些。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嫁给伊都立做外室的杨瑞雪。

    杨瑞雪给女儿擦完嘴起身,察觉有人瞧她,转头望过来。见是个打扮素净地少妇。只当是寻常女客,刚要点头致意,见到旁边的曹,她的神情不由有些僵硬。

    其实,她的心中疑问颇多。那就是隔壁这铺子,她明明使人打听了,原是淳郡王府地产业。如今是王府大格格地陪嫁。那为什么这铺子如今出面的管事却是韩江氏?

    韩江氏不过是个寡妇。要是没有人撑腰,如今能在京城闹出这动静来?

    那背后之人。是曹?

    同样是江宁故人,为何待遇却是云泥之别?杨瑞雪想着初到京地忐忑同李鼎出事后的惶恐,望向曹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并不听说他纳妾,那眼前这个女人,难道也是外室?

    杨瑞雪这样想着,便寻思要不要刺曹几句敲敲锣边儿,省得他老端着伪君子的架子,巴巴地像是瞧不起人似的。

    不过是心中有鬼罢了,她杨瑞雪是与人做妾,还是与人做暗娼,同曹又有何相干呢?

    虽说杨瑞雪没什么,但是毕竟如今做了伊都立的如夫人。

    前些日子,伊都立过来瞧曹,还提到杨瑞雪母女两个的事儿,对继女也有几分真心疼爱,为了将来找门好亲事,寻关系给她了入旗籍。

    想到这些,曹特意仔细瞧了杨瑞雪瞧着的小姑娘两眼,同四姐差不多大的模样,看着倒是显得乖巧可爱。

    只是入了旗籍,那个劳什子的选秀制度,未必是福气呢。

    见杨瑞雪也望过来,曹寻思用不用打个招呼,到底要看在伊都立地份儿上。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奶奶,就是这家了!”

    想是又有女客进来,曹便冲杨瑞雪点点头,算是致意,而后低声对初瑜道:“好选么?咱们走吧?”

    因方才就有两个女客见堂上有男人,退了出去,所以曹寻思着赶紧出去。

    初瑜点点头,夫妻两个往门口走,迎头却是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旗装妇人过来。

    初瑜不由讶然出声,对方见了曹夫妇,也止了脚步。

    又是一个熟人,来的正是伊都立的嫡妻兆佳氏。

    兆佳氏身子板得直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见了曹夫妻,她甚是意外,微微一愣神,半晌方俯了俯身,道:“见过大格格、大额驸了!”说着,看了后边喜云手中抱着的首饰盒子,笑道:“都说这家铺子的东西好,看来格格同额驸也是来这边儿买东西了!”

    初瑜上前,扶起兆佳氏道:“姨母快起,这不是折煞我们么?跟着大爷出来逛逛,听说这儿的东西好,便买了几样儿。姨母这……这也是买东西来了?”

    话问出口,初瑜自己个儿也察觉有些不对,实在因为太兴师动众了些。虽说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出门,身边带着丫鬟婆子也有的,但是这呼呼啦啦地半屋子,排场也忒大了些个。

    两家本来就是沾了亲戚,又因曹同伊都立如今在同一衙门为官,走动得也算频繁。

    兆佳氏平素待人接物,极为绵和,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今日这般,却是使人瞧着有些奇怪。

    曹却是晓得真相的,见兆佳氏后边跟着的几个媳妇婆子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忿忿之色,心里晓得这兆佳氏怕是有备而来。

    兆佳氏听了初瑜的话,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要换季了,过来瞧瞧,都夸这里好,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稀罕物,如此地勾人。”说话间,往堂上扫了一眼。

    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初瑜便道:“既是这样,那我同大爷便先回去了,姨母日后有功夫,还要多过去串门才好!”

    兆佳氏点点头,侧身给他们夫妻让开门,容他们过去。

    杨瑞雪并没有看兆佳氏,心思都放在那句“大格格、大额驸”上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曹的郡主媳妇,杨瑞雪见着两人温柔小意地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

    随即,想着如今虽没有正妻地名分,但是伊都立待她也有几分真心,她的懊恼便减了几分……当68折有售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争夫

    虽说这“二女争夫”的戏码不干曹的事,但是店外等着曹他们夫妻出来的长随中,可还站着郑虎。

    到底两人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就算是杨明昌无义,白氏无情,但是郑虎对于杨瑞雪这个妹妹却没有说过半分不好。

    虽没有相认之意,但是晓得她改嫁别人,郑虎对新妹夫的情况也格外关注些。听曹说伊都立对杨瑞雪不错,连带着外甥女也接到京城来,他面上也添过欢喜。

    看着郑虎,想及带着婆子媳妇进店的兆佳氏,曹有些不放

    只是毕竟是伊都立家的家务事,曹也不好冒然偏帮。想要直接告诉郑虎,又怕他鲁莽,将局面弄得越发混乱。

    思量片刻,曹唤来张义,让他往太仆寺衙门走一遭,寻伊都立;又吩咐小满,让他往点心铺子寻两个小伙计,在瑞合斋门口盯着,瞧着不对马上来报信。

    初瑜见曹一连串吩咐,心里疑惑不解,问道:“额驸,这……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么?”

    街上人多,说话不便,曹同初瑜并行到街头,停马车的地方,才道:“方才铺子里的女子是伊都立的外室,兆佳氏此来,怕是就冲着她来的。”

    初瑜却是头一遭听说,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既然如此,那小姑娘是伊大人的闺女?”

    曹摇摇头,道:“不是亲生的,是继女。”说着,往郑虎那边看了看,开口唤他过来。

    郑虎同魏黑两个如今每天一轮班,一个带着长随同曹出来。一个在府里训练家丁护院。

    今天,正赶上郑虎当值。

    按照曹的意思,是想让郑虎同曹颂一道考武举的,因为郑虎打小便很喜欢舞刀弄枪,曾说过想要当兵的话。不过,郑虎在广州待了几年,也算开了眼界,对于那些同地痞流氓差不多地兵丁,心里甚是不以为然。也就没有吃兵饭的兴致了。

    郑虎原本在几丈外。见曹唤他。大步流星地过来。

    他面上有道疤,十几岁时在江宁城时打架留下的,使得他看上去带着几分凶相。但是相处起来,却是个心底良善之人。因此,魏黑同他也有几分对脾气,曹心里也对他亲近。

    “大爷,您叫小的有何吩咐?”郑虎憨声问道。

    曹指了指前边的瑞合斋,道:“老虎,那铺子许是杨氏的产业,方才见杨氏在里头。”

    郑虎抓了抓头发。低声道:“大爷,这个小的知晓,小的刚到京里时打听过。”

    曹听了,却是一愣,实没想到郑虎对这个妹妹还挺费心。等缓过神来,曹实话实说道:“老虎,刚刚进铺子的那些人。是伊尔根觉罗家地人,那个妇人是伊都立地正房。”

    郑虎前半拉还疑惑不解,待听到后半拉却是瞪大了眼睛,面上带了担忧之色。

    初瑜在旁却是有些个糊涂,只是因在郑虎面前,也不好插嘴相问。

    对于妻妾相争地故事,在官场上都是当成笑谈的。例如谁谁“夫纲不振”。爱妾被老婆给卖了;或是谁谁宠妾灭妻。丧尽天良,云云。

    曹亲眼所见的妻妾俱全的人家倒也不少。如自家、淳王府、平王府、孙家等。只是毕竟关系要阴私,摆在明面上还是妻妾融融的情景。

    按照《大清律》,妻是妾的女主,手中握着生杀大权。兆佳氏会不会因妒生恨,这谁也说不好,何况那边还有个稚龄的小女孩。

    在伊都立没来前,曹也不好就这样干等着,对郑虎道:“已经使人去知会伊都立了,倘使老虎不放心,也往铺子门口去等着。若是瞧见有不对……你是哥哥,好歹也还算能上前说上几句。”

    郑虎正担忧着,听了曹的话,连忙点点头,道:“嗯,小的这就过去瞅着。”说完,转身疾步去了。

    见郑虎的背影远了,初瑜才开口问道:“额驸,那杨氏是郑虎地妹子?”

    曹点点头,道:“嗯,都是江宁那边儿的人。就是姐姐同韩江氏,也都认识她的。”

    初瑜见曹皱眉,以为他担心杨氏,道:“额驸不必太过忧心,兆佳氏大户人家出来的,到底是要脸面的,怎么会在市井闹将起来?听说老尚书的家教好呢,应是不会太为为难杨氏的。”

    曹听了,点点头,道:“如此大善!伊都立这两年日子不好过,等着抓他小辫子地人多着呢。若是再因为这些个闹将出事儿来,传到御史耳朵里,怕是够他喝一壶的。衙门那边儿,同僚这几个人还算省心的,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还不晓得是好是歹。”

    夫妻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铺子那边望去,却是没见有什么动静。

    过了两刻钟,就见打内城奔出两匹快马来。

    因街上人多,马上之人使劲吆喝着,道:“让让,让让,快让让嘿!”

    身上的官服也没来得及换,正是伊都立。

    虽说隔得不近,但是也能看到他气喘吁吁地下马。

    正主儿既然到了,曹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致,转身对初瑜道:“走吧,让老伊自己折腾去,不用咱们操心了!”

    初瑜却是不肯走,迟疑了一下,道:“额驸,左右再等等,关系到孩子呢!”

    按理来说,初瑜自己个儿是妻,应是站在兆佳氏立场,对杨氏反感才对。但是方才见了她们母女相依的情景,使得她生出几分怜惜之心来。

    曹见初瑜如此,便只好也跟在这边陪着。

    却说伊都立满头是汗地进了铺子,也是带着几分担心。生怕兆佳氏发作,委屈了杨瑞雪;又怕杨瑞雪使小性子,气着了兆佳氏。

    待进了屋子,他不禁有些发怔。

    就见在厅堂一角,兆佳氏带着笑意,坐着那里,手里拉着个小姑娘,满脸亲近。杨瑞雪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神情之间甚是恭顺。

    见伊都立进来。杨瑞雪转身瞧着。兆佳氏则笑着站起身来,道:“干赶得好不如赶的巧,爷这几日不是忙么,怎么得闲了?”

    杨瑞雪听了,低下头来,晓得这伊都立之妻兆佳氏找上门地缘故。虽然心里不屑,但是也晓得她娘家势大,不是她能得罪地。

    刚才兆佳氏一进屋子,跟着的婆子就道明了兆佳氏地身份。瞧着个个面带不善,杨瑞雪便晓得他们是有备来的。

    偏生门口处还使人站了。她就是想打发人去寻伊都立,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

    她心里清楚,为了自在逍遥,是不能进伊都立家的门的。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同女儿的性命,就要拿捏在兆佳氏手中。至于能不能管住自己个丈夫,那就是兆佳氏自己的事了。

    不过是装个恭顺模样罢了。她是自幼惯会哄人的,立时摆出战战兢兢地模样,很是老实地站在兆佳氏旁边奉茶。

    因这些个日子,曹“养病”,倒是给伊都立了好借口。借口衙门差事多,应酬忙,在外头歇了好几宿。

    兆佳氏早就得过风声。晓得丈夫有房外室。之前不过火。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伊都立向来风流,却不是有长情地人。

    如今。伊都立却是回府越来越晚,躺到床上,也是没两句话地功夫,便呼呼就睡的。

    直到前两日,有个亲戚家的女眷来串门,同她说起伊都立托关系,将个小姑娘以“继女”的名义入旗之事,兆佳氏才晓得丈夫怕是真疼外头那个。

    这天下女人,哪有几个不妒的?

    这“继女”都出来了,她却还是聋子瞎子一般。这样的侮辱,兆佳氏如何不恼?

    因此,她使人查了杨氏宅子的地址出来,却是扑了个空,这才望店铺这边来,却是正好遇到。

    杨瑞雪在兆佳氏面前站了一会儿规矩,心里也是酸涩难挡。虽说比不得京里的大户人家,但是她也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嫁到白家后,就算丈夫不省心,但她也是当家奶奶。

    如今虽不算寄人篱下,但是却也要委曲求全、小心逢迎。

    这样想着,杨瑞雪的眼圈忍不住红了,抬头看着兆佳氏手中牵着地女儿,面上露出几分哀色。

    伊都立哪里受得了这个,上前两步,笑着对兆佳氏道:“今儿天不错,奶奶这是出来逛街了?”说着,低下头对那小姑娘道:“筠儿,你晓得这是谁么?”

    筠儿仰起头,怯怯地道:“娘亲唤奶奶,奶奶么?”

    伊都立还没有说话,兆佳氏笑着对筠儿道:“叫额娘才对,往后你是我的闺女呢!”

    一句话,骇得边上的杨瑞雪已经变了脸色。

    筠儿才五岁,家里的下人丫鬟都是汉人,并不晓得“额娘”是什么意思,但是后边那句却是含含糊糊地听懂了。小姑娘转过头来,看着杨瑞雪,小声道:“娘亲……”

    伊都立见杨瑞雪瑟瑟发抖,显得是吓坏了,心疼得不行。不过兆佳氏满脸是笑的,他也不好直接回护,便道:“这大晌午,天怪热的,咱们回府去!”

    兆佳氏却是拉着筠儿没有撒手,笑着说道:“爷真是,既是给我添了个妹子,还带着个闺女,怎么不接到家去?叫亲戚们晓得,还道我是那不容人的。”

    话都说到这步,伊都立想要否认却是不能了,便含糊道:“瑞雪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呢,外头住着就好!”

    兆佳氏听了,带着几分关切来道:“既是如此,筠儿更应该接回府去了,也好让妹妹安心养病。”

    兆佳氏说得情真意切,伊都立一时之间不晓得敢该如何反驳,就见杨瑞雪上前两步,道:“奴家谢过奶奶惦记,只是奶奶也是当额娘地,晓得孩子就是当娘的心尖子。奶奶且心安……奴家日后……日后定当好生养病,不敢轻易劳烦伊爷……”说话间,泪珠子已经一串串地下来。

    兆佳氏听了这番表白,晓得她话中之意,心中冷笑一声,还要再吓她一吓。

    伊都立在旁,却是耷拉下脸,看着兆佳氏,目中多了几分森冷。

    兆佳氏见他是要回护杨瑞雪,又气又恼,面上却是柔柔地带着几分笑来。她松开筠儿的手,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小脸,道:“既是你姨娘舍不得你,就先委屈你在外头住着,等过阵子,额娘将你的屋子收拾出来,再接你回家来。”

    筠儿怯怯的退后两步,躲在杨瑞雪伸手,抓着母亲的裙子,小脸迷糊地望着众人。

    见兆佳氏放开筠儿,伊都立地脸色方好些。至于接不接筠儿回府地事儿,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等筠儿大了,总要使人教养的,总住在府外也不是常事。

    却说街尾,日头足足地,晒到人身上,倒是使人生出几许困意。

    曹打了个哈欠,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掏出怀表一看,差几分就是未初(下午一点)。他正想打发人到瑞合斋跟前瞅瞅,就见伊都立夫妻两个并肩从瑞合斋出来,杨瑞雪手中牵着女儿跟在后头相送。

    也不晓得伊都立在兆佳氏跟前说了什么,使得兆佳氏用帕子捂着嘴巴直笑。由婆子扶着,兆佳氏上了马车。

    伊都立转过头看了杨瑞雪一眼,翻身上马,夫妻两个,一道离去了……

第四百四十章 渐进

    在回府的路上,曹同初瑜各有思量。曹拉着初瑜的手,心里很是满足。虽说男人看到漂亮女人都愿意多看两眼,但是齐人之福岂是那么好享的?

    伊都立要送妻子回府安顿,还要回过头来安慰外室,怕是且得忙乎呢。

    初瑜则是松了口气,同时对曹多了几分感激。虽说成亲四年来,她心里也曾担忧过,胡思乱想过,如今有了天慧,却是渐渐归于平静。

    想着过去的担忧,她不禁有些羞愧,为甚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还要摆出嫉妒姿态?要是丈夫真有那个心思,还用等到现下?

    这场妻妾争风闹剧,使得小夫妻两个各有所悟。

    实没想到,外边的闹剧没开演,府里却是开始闹腾上了。

    刚进大门,便见大管家曹忠正派人派车,道是兆佳氏病了,要去接太医。

    曹同初瑜都唬了一跳,这上午小两口出去前,还曾到过芍院的,那时兆佳氏瞧着还好好的,这怎么说病就病上了?

    因是内宅里的事儿,曹忠这边也晓得不真切,只说是二太太屋子里绿菊姑娘使人往二门说的。

    这话却又是奇了,虽说因分灶二房那边的事儿不会找紫晶,但是还有曹颂、曹硕他们兄弟在,怎么是个丫头来吩咐请太医?

    曹同初瑜赶紧进了二门。往芍院来。

    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地花瓶碎片,还有散了半地的头发,绿菊正拿着扫把收拾。兆佳氏则满脸苍白,躺在炕上,头上带着包头。见曹他们夫妻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初瑜诧异地看了地上的头发一眼。上前扶助兆佳氏,很是关切地问道:“二婶这是怎么不舒坦了?早起还见好好的,前院已经使人去接太医了,一会儿就到。”

    兆佳氏听了初瑜的问话。嘴唇哆嗦两下,眼里已经留下泪来,哽咽着道:“我真是没坏心啊!我要是那不能容人的,老爷咽气后,不就早早打发了么?还会留着她给老爷守孝三年?不过是快到老爷孝满,我随口问上一句罢了,又没逼着她立时改嫁,却是要绞了头发守节。”

    这几句话话没头没尾的,开始听得曹同初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到最后,小两口才晓得说的是曹荃那两房妾。

    两人中。宝蝶姨娘是生了儿子地。自然要守着儿子,没有出府的道理,剩下的就是翡翠姨娘。

    翡翠是曹家家生子儿,娘家哥哥在江宁那边府里当差。

    这却是二房妻妾之间的私事,初瑜同曹倒是不好轻易开口说项。

    其实,他们小两口心里还有些糊涂。就算翡翠要守节,也不至于使得兆佳氏如此哭天抹泪、如丧考妣地模样儿啊?

    兆佳氏哭诉完,见初瑜不应声,抓了她的手道:“侄儿媳妇,你说说。我不过是问了一句,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宝蝶他们母子到我这儿,又哭又求的,颂儿那浑小子,竟敢给我甩脸子……说是我抹了他老子的脸,往后他支撑门户,姨娘他来养活。不需**心……这是什么话?难道。他不是我生的,这却没有一句话是向着我的……”

    却是越说越委屈。眼泪簌簌地落下,兆佳氏已是呜咽着说不出话。

    曹见屋子里这台风过境似的,他做侄子的,也不好直接追问兆佳氏细节。因此,他便示意初瑜好好照看兆佳氏,自己则转身出去寻曹颂去了。

    兆佳氏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曹也算是明白了大概。

    曹荃是康熙五十一年六月初十没地,虽然说起来兆佳氏同孩子们要为其守孝三年,但是实际上按照礼法,只需守二十七个

    原是应该到今年九月初十除孝地,因去年是闰月,所以到今年八月初十就除孝了。

    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六,这剩下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兆佳氏不知怎么想起要打发翡翠了,毕竟她只是妾,又没有孩子,也没有一直守寡的道理。翡翠看来是不干了,连头发都绞了。

    因兆佳氏在二房向来跋扈,定是吓到了宝蝶他们母子,只当她是容不下妾,都要打发了,所以来芍院这边求情。

    这不晓得曹颂怎么冒出来,说了什么话,替庶母同兄弟们做主,就将兆佳氏气住了。

    进了槐院,就见玉蜻站在廊下,面上带着几分担忧。

    见曹进来,玉蜻俯了俯身见礼,便隔着竹帘子开口禀告:“二爷……”

    这“大爷来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就听到屋子里曹颂高声喝道:“都说了,我没事,你没事儿赶紧歇着去,多嗦什么?”

    玉蜻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言语。

    曹冲玉蜻摆摆手,打发她下去,自己挑帘子,进了屋。

    西屋炕上,曹颂盘腿坐着,手边却放着一个酒坛子,还有个茶盏。他阴郁着脸,也不晓得想什么,给自己倒上一杯,琢磨一会儿,仰脖饮尽;然后再倒上一杯,依旧是如此。

    曹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曹颂也没往这边瞅。

    曹见兄弟这般“咕咚咕咚”地喝酒,怕他伤了身子,上前道:“不过是些家务事,就使得你愁成这样儿?”

    曹颂这才发现曹来了,不晓得是醉了,还是有所感伤,红着眼圈,嘟囔道:“哥!”

    曹往炕边坐了。曹颂满身酒气扑鼻而来,瞧着定是喝了不少。

    曹伸手提溜下酒坛子,这是五斤装地,如今已经下去一半,虽说这酒的度数不如后世的高,但是毕竟喝多了也伤身。

    “你都多大了,还这样不管不顾的,喝了这些酒。能解决什么问题?倒是让小三、小四他们笑话你这做哥哥的窝囊。”曹皱眉说道。

    曹颂往脸上胡噜了一把,看着曹,道:“哥,弟弟不想考武举了!”

    曹听了。挑了挑眉,问道:“不考武举,你是想当差了?”说到这里,思量了一下道:“你是怕考上了,不能留在京城,照看不到静慧她们祖孙俩

    曹颂点了点头,道:“嗯,也为这个,也不全是这个。哥哥,弟弟想寻份差事赚份俸禄银米。在家里吃白食还好。却不好再拿哥哥嫂子的银钱去做人情儿。”

    银子对于曹来说,不过是个数目字罢了。他没有放在心上过,自然也不会同曹颂计较。但是,曹颂能想到这点,他还是很高兴。

    这两年,他都有些后悔,前些年不该纵着小二大手大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可不想因着疼爱弟弟,再惯出来个纨绔来。

    曹颂已经二十。现下当差也不算岁数小了。说起来,曹也舍不得他离开眼跟前儿。

    虽说曹颂孩子心性,曹借不上他什么力,但是兄弟两个自幼亲厚。说起来,在曹心中,对曹颂的感情,比对有血缘关系地弟弟曹顺更为深厚。

    见他想要当差。曹便点点头应了。寻思这些日子跑跑关系,看能不能补到侍卫处。要是侍卫处补不上。还有护军营同先锋营那边。

    曹颂见哥哥点头,面上却没有现出欢喜来,而是犹豫片刻,道:“哥,要是我将爵位让给小三,母亲还会逼着我娶表妹么?”

    曹听着这话,却是不对。这家里爵位是由嫡长子继承不假,但是继承地也不仅仅是爵位,还有家族的责任同家长的义务。

    曹心里也是反对侍郎府的婚事地,所以对曹颂向静惠的示好也是持了默许态度。不过,要是为了喜欢地姑娘,连带着家人同长子长兄地责任都推了,那可不是曹所愿见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净身出户,想要做赘婿?”曹隐隐地生出些许怒意来,要是小二这般没担当,那他可是想要踹上他两脚了。

    曹颂听了,忙摇头,道:“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寻思母亲始终想着给我找个门第高地媳妇儿,多少跟我身上袭了父亲的爵位有些干系。要是爵位让给小三,那我媳妇出身低下,怕是也姑且使得。”

    曹见曹颂说得简单,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让了爵位,就不是你母亲的儿子了?就不是小三、小四的长兄了?胡思乱想什么,就算是想主意,也当想点儿靠谱的才是。”

    曹颂低头道:“这没剩多少日子,不是心里着急么?”

    曹想起方才在芍院上房看到地花瓶碎片,道:“你现下怎么老实了?听说你方才大展神威来着。”

    曹颂神色讪讪地,问道:“哥哥晓得了,母亲可还气着?”

    “让你嫂子在那头照看着,已经使人接太医去了!”曹回道。

    “太医?”曹颂的面上多了几分担忧,道:“母亲不碍吧?”

    曹瞪了他一眼,道:“有事儿没事儿的,也要太医来瞧了才知道。你也是,就算是长腰子,也要悠着点儿。到底是上了年岁,要是真气出好歹来,到时候你后悔药可没地方吃去!”

    曹颂伸手,摸了摸脖颈,道:“我是瞧着姨娘哭得可怜,母亲说起这个,也着实有些过分!”

    虽说曹颂自幼心善,对于弱者富有同情心,这点曹很欣慰。但是对于他这般鲁莽的行为,曹却不赞同。

    这般激化矛盾,往后兆佳氏同两位姨娘相处起来,只会越发不自在。

    但是一方是强势的亲生母亲,一方是弱势的庶母,到底该如何调解,曹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对于让爵之事,他是不赞同的。

    先不说爵位同长子的义务都转给曹硕,对曹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就说曹颂往后在家里,有长子之名,却没有长子之实,往后兄弟间相处,会出现问题的,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曹颂能为静惠思量这许多,曹心里也有几分感动。

    想起今日遇到的伊都立地妻子,曹道:“要不你先到二婶面前透透话,就算你不想要娶表妹,也要使得二婶晓得你心里有人才成。静惠是你六姨夫的外甥女,跟二婶先叨咕叨咕,让她心里有个底儿。静惠父母同叔伯都不在了,族人却还有不少显贵。实在不行,咱们花些银钱,从董鄂族里在给静惠寻门好亲戚看看。”

    曹颂听了,仰头道:“哥哥……”

    曹思量了一回,正色道:“哥哥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关键还要看你自己个儿。二婶那边要劝要哄,却也不能闹太大发了,伤了母子情分。百善孝为先,要是忘记父母亲恩,那同畜生何异?虽说是你娶媳妇儿,应该可着你的心意。但是这内宅是婆媳相处的地儿,二婶想要给自己找合心的媳妇也不算什么过错。可有一条,你要晓得,最后是不是能过太平日子,还要看你自己个儿尽不尽心。媳妇儿要疼着,母亲也要孝敬,就算是苦点儿累点儿,既然是男人,就要有担当。往后不许再说什么让不让爵的话,要不我可真踹你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除孝

    不管兆佳氏如何,曹颂毕竟是儿子的,终究还是先往芍院探望。

    太医已经来过请了脉,只说是急火攻心,给开了两个方子,让好生调理。初瑜见曹颂过来,便先避出去,让她们母子俩说话。

    院门口,正站着曹,等初瑜出来。

    初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神色却是有些不对。

    曹还只当是太医说什么不好的,问道:“怎么,病得重?再过不久就是二叔除孝的日子了,要是二婶病着,到时候可够乱的。”

    初瑜摇摇头,道:“说是不大碍事,调理个几日就好的。二弟这是赔情去了?咱们用不用在这边儿在守着?”

    曹看了眼正房那边,道:“我已经说过他了,他心里也晓得,不会再耍浑的。咱们快回去吧,这两个时辰没见闺女,心里惦记着。”

    既然晓得曹颂不会闹,那初瑜自是无话,夫妻两个一同回梧桐苑来。

    天慧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奶子就要给喂奶。初瑜从奶子手中接过孩子,自己给奶了。曹见女儿吃得香甜,心里甚是矛盾。既希望她能早点长大,又怕她大了受苦。

    初瑜想起方才银楼里看着的小姑娘,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容貌却好,同五儿不相上下,天慧还不晓得长大什么模样……

    芍院,上房。

    兆佳氏见曹颂进来,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去看他。曹颂见母亲额上盖着毛巾、白着脸躺在床上。心里已经是有几分后悔。

    他凑上前去,坐在炕沿边上,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哄劝。

    绿菊原本侍立在炕边的,见曹颂过来,俯了俯身,退了出去。

    “母亲,儿子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见姨娘同小四都吓成那样儿。这心急之下才……”曹颂见绿菊出去了,才吭吭哧哧地说道。

    兆佳氏不听倒还罢了,听了后心火又上来了。她“腾”地一声起身,将额上的毛巾往炕上一摔,道:“我熬心熬肺的为什么?你倒是出息了?晓得为兄弟做主,却是将我这做娘地当成什么?谁家的儿子敢这般忤逆母亲?都是我纵得你,越发地没规矩了,是吧?”

    曹颂转过身子,道:“母亲,儿子都二十了。不是小孩子,晓得母亲是想要省些银钱。却是没这么省法的,琉璃姨娘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自幼在老太太身边儿长大的。虽说身份不高,但是也没离开过咱们家。没吃过外头的苦。您要是不留她了,让她一个女人家如何是好?她要是有走道的心思,父亲去世后便提了。不看别的。就看她为父亲服了这三年孝,儿子也当奉养她终老。”

    兆佳氏被儿子说破,脸上带着些许羞怒,道:“你一个小伙子,晓得什么?这寡妇是那么好当地?她又没有一儿半女,往后几十年要怎么熬?”

    曹颂听母亲提到孩子,皱眉道:“母亲,您忘了?父亲去世那月,母亲病着,要不是为了侍奉母亲。姨娘也不会流了孩子……却不知是个小兄弟,还是个妹子……因着这个,儿子对四姨娘反而比三姨娘还要多另眼相看些……”

    曹荃的妻妾原本没有排行,这还是康熙四十九年路眉入府做了二房后,宝蝶同琉璃才拍排下来的。

    兆佳氏想起旧事,神色间也有些动容,但是仍撅着嘴巴。不忿道:“你父亲在世。这妾室通房,我得容着;如今人都没了。我这做寡妇,也不能一个人做不成?”

    曹颂见母亲这话说得任性,道:“就算四姨娘自己个儿乐意走,不是还有三姨娘在么?母亲就琢磨这些个没用的,反倒给自己添堵。”

    兆佳氏见儿子劈里啪啦的,说话比平素利索好多,转过头问道:“这都是你哥哥教你的,让你来哄我?”

    曹颂摇了摇头,正色道:“母亲,是儿子自己个儿想明白了。过去什么都要母亲操心,母亲思虑得多,实是辛劳。儿子既大了,往后不让母亲操心就是。”

    兆佳氏听了,却是有些发怔,看来儿子是真长大了。她只觉得眼睛酸涩,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嗓子眼儿堵了什么似的,竟半晌没有吭声。

    就听曹颂又道:“母亲,儿子方才同哥哥说了,不预备考举子了,请哥哥帮着找关系,补一个差事。”

    听了这话,兆佳氏却是上心,忙问道:“你哥哥应了?可说了能补什么差事?要是补侍卫就好了,既体面,又清闲。”说话间,脸上已经露出欢喜来。

    曹颂见了,怕兆佳氏这就当成准信,万一补不成再失望,忙道:“母亲,宫里侍卫都是有定额的,哪里是那么好补的?要是不出缺,就是找关系,也不顶用。”

    宫里的侍卫寻常都是双俸,赶上恩赏就是三俸,最低品级地也是正六品。兆佳氏想到此处,心里特是盼着,却也晓得儿子说的是正理。这能补侍卫的人家,谁家没有根基?

    那可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前些日子天慧满月时,还曾听人提起谁家的小子想补个侍卫,花了八千两银子,也没能如愿。

    “这侍卫要是补不上,那其他能补什么差事?”兆佳氏问道。

    曹颂道:“谁知道呢,总要看看哪里有空缺才行。左右儿子是头一回当差,有份差当着就成。赚了俸禄,也好给额娘贴补家用。”

    长子当差有望,兆佳氏也顾不得生气了,看着儿子道:“过几日你就要除服了,原不晓得你要出去当差,换季衣服只给你裁了四套,这哪儿能够?明儿唤裁缝过来。再给你裁几套衣服。我这边还收着些上好料子,还是从南边拿过来的,本想等着你办喜事时再给你裁衣服,现下先用了也成。”

    见母亲心情好,曹颂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舅舅家地表妹定给老三吧!”

    兆佳氏心里犹自美美地打着小算盘,寻思长子既有堂兄提挈。又是在京城,这熬巴几任后,却是前途远大。丈夫虽说也出仕二十多年,但毕竟是从七品县令做起,熬到最后也不过是个正五品。到儿子这边,就算赶不上他哥哥,也终是比他老子强上许多。

    想到丈夫,她却是不由黯然心酸。

    这般盘算着,曹颂后面这句话,兆佳氏就没有听真切。抬头追问道:“嗯?给老三什么?”

    曹颂晓得母亲是急脾气,要是自己再不说清楚,那等除孝后,说不得亲事就要定下来。要是那样,可不是愁煞人?

    “母亲要是实在喜欢如慧表妹。就定给老三吧!表妹比老三大二岁,两人年纪也合适。”曹颂硬着头皮道。

    果不其然,兆佳氏听了。皱起眉头,端详了曹颂半晌,方道:“怎么的,你表妹还哪里配不上你?如慧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要不是前年生病耽搁了选秀,就是王府里的福晋也做地。如今我是舍了老脸,央求了你舅舅几次,在你舅母面前也陪了小心,这才有得半点指望。如今。你却说这话。既是我们兆佳家的闺女配不的你,难道你还惦记着什么金枝玉叶不成?”

    曹颂低着头,道:“母亲,什么金枝玉叶不金枝玉叶的,这是给自己娶媳妇儿,要是顺眼的,入了心里。却是比金枝玉叶还尊贵呢;要是不入眼的。就是金枝玉叶,也同狗尾巴草似的惹人厌。”

    兆佳氏是头一次听儿子说起这个。心里甚是稀奇,带着几分诧异,道:“什么花啊草的,你这意思,是瞧上了谁家闺女?到底是哪家地,我倒是要听听,谁家的闺女这样好?”

    曹颂晓得母亲有些个势利,静惠地实情现下却是不好说,就含糊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家是满洲大户,未必瞧得上咱们家的门第。”

    听儿子这般说,兆佳氏越发好奇,道:“满洲大户,佟佳氏?瓜尔佳氏?富察氏?还是纳喇氏?怎么这般傲气,咱们家连郡主格格都娶的,还娶不得她家的闺女?”

    曹颂说的,一半是实话。

    那就是静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拿不定主意。只是他如今在过去时,静惠很少露面,多是让春儿出来传话。

    同曹府往来的“董鄂家”只有静慧她们祖孙两个,曹颂怎么敢提及。毕竟噶礼的事闹得动静太大了,就是兆佳氏这内宅妇人,也听过董鄂家地事。

    她还在曹颂面前感触过一番,毕竟当年噶礼在江宁那是声势显赫,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想到这些,曹颂便道:“母亲别问了,等儿子差事下来,再求求看。如慧表妹那边,母亲千万别乱牵线,儿子指定是不会娶她地。”

    这好奇归好奇,说起正事来,兆佳氏却是有些犯难,道:“不成啊,虽说没有听你舅母说定,但是也差不多六、七分了,这怎生好?”

    曹颂见母亲话没有说死,忙道:“母亲,您喜欢侄女,想要她做儿媳妇的心意,儿子也能体谅;儿子瞧上那位姑娘,出身教养都是上上之选,儿子心里却是只想要那一个地,母亲也体谅体谅儿子可好?”

    兆佳氏见曹颂如此郑重,皱眉道:“既是你有这个心,为何不早些同我说,如今这不上不下的,这不瞎折腾么?”

    “到底是父亲孝期,儿子怎好同母亲大剌剌说道这些个。今儿却是跟母亲表白了,还望母亲能疼儿子。”曹颂低着头,道。

    兆佳氏叹了口气,道:“且等等看,就如你说的,等你差事下来,在考虑议亲地事……”子。

    早起,兆佳氏便带着儿子、女儿,将曹荃的灵主,从芍院内堂移到祠堂去安置,少不得又是一番焚香叩拜。

    而后,众人换下孝衣,穿了新制地衣服。这孝期就算是过去。

    亲戚朋友陆续都来了,初瑜陪着兆佳氏招待内眷,曹则带着曹颂兄弟,在前院接待男客。

    这“除服”的习俗什么样的都有,有请道士做水路道场的,有请戏班子来府里唱大戏的。但是有一样却是少不得,那就是摆席吃酒。

    过去人讲究,白喜事要比红喜事隆重。这“除服”也是大日子,不只是近亲,有点交情的人家,都要过来送礼吃酒。其中,就包括内务府郎中马连道的媳妇田佳氏。

    田佳氏的二闺女今年十六,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因时包衣人家,她闺女原是应参加内务府每年一次的“小选”。但是田佳氏心疼闺女,怎么舍得送到宫里当宫女侍候人去。所以,早早地托了人,落下下来,算是免了差事。

    对于曹家这几个兄弟,田佳氏可是早就使人仔细打听了,晓得都没有做亲,心里就有些想法。

    这在兆佳氏面前,田佳氏少不得奉承两句,话里话外地露出那么点意思来。

    兆佳氏见有人主动结亲,心里暗暗欢喜。她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在嫂子面前那边死皮赖脸,好像就如慧好似地,使得她嫂子架子端得足足的。

    不过,马家是包衣,这点兆佳氏却是看不上。想起儿子所说的满洲大户,她不免又是一番嘀咕,到底是谁家的……

    白天出去冻着了,感冒发烧,九这垃圾身体,泪奔。。

第四百四十二章 “补药”

    已经“除服”,兆佳氏却没有开口提亲事,这使得侍郎夫人吴雅氏有些疑惑。但是这也不是上赶着的事儿,没有女方主动求配的道理,因此她自然也不会开口。

    不想,这到了中秋前后,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如慧的宿疾又犯了,却比往年要严重得多。

    如慧是哮喘之症,以前发过两次病。每次不过三四日便好了,这次看着却是不大好。目涨睛出,唇甲青紫,面色苍白,浑身汗流不止。

    因怕耽搁女儿的亲事,如慧有哮喘之疾,吴雅氏始终对外瞒着,就是本家亲戚也不例外。原想趁着年岁小,好生调理两年,能够好些,没想到如今却是渐重。

    这延医问药,慌忙之间,侍郎府这边也顾不得许多,事情就这么传了开来。

    待兆佳氏听说侄女儿有宿疾,不禁讶然出声,不晓得该不该埋怨哥哥嫂子瞒着,暗自庆幸没有早点儿将两家的亲事定下来。

    自进了八月,曹便去太仆寺衙门当差了。因汉卿在六月底往热河换他回来,这两个月衙门只有伊都立一个,忙些是真的,整日里寻由子去外宅也是真的,

    上次曹“通风报信”的人情,伊都立甚是感激,这天正好衙门里不忙,便特意请曹到酒楼吃酒道谢。

    这席间说起话来,他心中未尝没有埋怨。

    依着伊都立的心思,原是想接杨瑞雪母女回府的,毕竟这两下里住着,顾得这边顾不得那边,他折过来翻过去的也怪累的。

    但是每次提起,杨瑞雪只有哭诉的,只道是小户人家出身,畏惧府里的规矩。实不敢应承。

    杨瑞雪虽为女子,但是自己守着两家店,平日里开销并不指着伊都立。有的时候,她还使银钱买了上等地衣服料子什么的。给伊都立裁衣裳。

    伊都立只觉得自己像个上门姑爷,说话底气也不甚足。加上实是对杨瑞雪生出几分真情来,不愿违她的意。成亲后,他勤着“播种”,指望杨瑞雪早点怀孕。等有了孩子,也好理直气壮接她回府,去。

    没想到,这大半年过去了。杨瑞雪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伊都立说起这个,不由有些沮丧,说起来也犯了嘀咕:“莫非我老了不成?还是,寻些门路,弄点儿补精地方子?”

    这些,都是伊都立的家事,曹实没兴趣听。但是被他拉过来,也不好马上就走。

    听到伊都立为孩子的事烦恼,曹想起天慧满月时,姐姐私下里同自己个儿说的话。初瑜因生产伤身,怕是难以再怀孕。

    曹佳氏说起时。还带着几分懊恼。曹听了,心下也不是滋味儿,却不是因自己的缘故。而是担心初瑜往后晓得了难受。

    在曹心中,有了天佑同天慧,还有养子恒生,侄子左成、左住兄弟,这府里的孩子已经够了。

    其实,他还隐约有些庆幸。就算初瑜能怀孕,曹也不敢再冒险让她再生孩子。

    伊都立还等着曹给提些建议。见曹没应声。心虚的问道:“怎么着?孚若也瞧着我老了不成,按说我这也是刚过而立之年。还算壮年啊!”说到这里,自己个儿都不是那么肯定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二阿哥虽说被拘了,今年却是添了三个孩子……是不是应该使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补肾的偏方?”最后这话,却不似相询曹,更像是自言自语。

    曹见识过伊都立地酒品的,见他面色潮红,说话也有些大舌头,已经差不多到量了,便道:“这个不是急的事儿,你有儿有女的,未必就是这个毛病,寻了好太医好好瞧瞧就是。今儿,先喝到这儿,家里还有些事儿,也该回去了,改日我再陪大人。”说着,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唤小二来结账。

    伊都立却是有些没喝够,大着舌头道:“这……这还不到两壶酒……”

    曹心道,好么,要是真喝了两壶,说不得又要制不住,耍酒疯了。

    说话间,小二已经进了,将酒账一算,总共七钱五分银子。曹刚要掏荷包,却被伊都立一把拉出,道:“既是我请孚若吃酒,咋能还你来会账,成心抹我面子不是?”说着,摘了荷包,从里面摸出两块碎银子来,扔给小二。

    小二点头哈腰的去了,伊都立提溜着荷包,带着几分得意跟曹炫耀道:“瞧瞧,这都是杨氏给预备的……说怕我出来花银子不便宜,特特将银锞子都绞成半两的、二钱半地……呵呵,真是知冷知热……”

    这杨瑞雪的好话,每日里伊都立念叨没有十回,也有八回,曹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孩子的,除了伊都立,还有十阿哥。

    他本就不胖,这两年因“生病”在府里养着,倒是没见肉,越发有些瘦了。

    今儿,九阿哥同十四阿哥联袂过来探望,见了十阿哥清减如此,都露出几分关切来。

    因此,两人说话间都带了几分关切。九阿哥是劝他多出去走走,一个大活人,也不好老这样在府里猫着。这像什么了?要是让不晓得实情的见了,还当他犯了什么过错,这跟大阿哥、十三阿哥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身子说不定也就爽利了。

    十四阿哥则是担心十阿哥的病情,这反反复复地养了两年,也不见好,这不是愁人。是不是该往民间,去寻些方子吃吃?

    要知道,太医院那边地太医,开方子最是谨慎,不求有效没效,但求不出闪失纰漏。就是个小毛病。他们那边也能让人养两月的。

    十阿哥却不愿多说这些,转了话问道:“八哥来信没有?这中秋都过了,皇阿玛该巡幸蒙古了。”

    九阿哥听他问起此事,脸上有些不自在。道:“来信了,不晓得什么缘故,皇阿玛留八哥在热河,并没有让他随扈。”

    十阿哥听了,有些意外,道:“那其他人呢,老三、老四他们,也在热河?”

    九阿哥摇摇头。道:“就单留了八哥一个儿,也没让回京,剩下的老三、老四、小十五、小十六、小十七他们都跟着圣驾往蒙古去了。”

    十阿哥疑惑不解,道:“这皇阿玛什么意思?这是器重八哥呢,还是防着八哥?”

    九阿哥皱着眉,心里有些阴郁,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坐在他下首地十四阿哥瞧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九哥是什么时候接得八哥的来信,怎么昨儿弟弟问起,未曾听九哥说到此事。”九阿哥直觉得现下十四阿哥面上的笑容碍眼,想要呲打他两句,但是想着现下八阿哥处境有些艰难。实不是内讧的时候。因此,他便含糊这回道:“昨儿下午才来地信,还没顾得上同你说。”

    十四阿哥听了。不再言语,低下头端着茶盏,吃了一口茶。

    看着十四阿哥嘴上浓密的胡子,十阿哥突然焦躁起来,嘟囔着道:“今儿我身体有些不舒坦,就不多留九哥同十四弟了!”

    九阿哥还想着怎么支开十四阿哥,同十阿哥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呢。这兄弟齐心。方能其力断金。只要他们几个拧成一股劲儿。就是皇父也不好轻易动他们几个。

    没想到,十阿哥这边已经开口驱客了。九阿哥心里怄得要死。但是晓得十阿哥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他确实没甚精神,也不好发作,便讪讪地起身,同十四阿哥出府了。

    十阿哥只送到客厅门口,便让管家送两位阿哥出去,自己告病回房了。

    九阿哥郁闷得不行,如今八阿哥受到皇父打压,正是需要他们兄弟助力地时候,老十怎么能如此?不过,他心里对十四阿哥已经生出防备之心,在其面前却并不显,只道该好好寻个大夫,给十阿哥好好瞧瞧病,很是兄弟情深地模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位阿哥出了十阿哥府,哼哼哈哈的,彼此应付两句,便各自散去。

    却说十阿哥,转回内堂,坐在椅子把发愣。

    少一时,就听内侍小胜子在门口禀道:“主子,药熬好了!”

    十阿哥闻言,抬起头来,道:“送进来!”

    小胜子低着头,捧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个青花瓷地小坛子,旁边还放着青花瓷的盖碗同调羹。

    小胜子见主子不发话,不晓得该将托盘方到炕桌还是茶几上,眼睛两下里瞄着。

    十阿哥指了指炕桌,道:“搁那儿!”

    小胜子闻言,进前将托盘放到炕桌上,恭顺地问道:“主子,邱神医说着药趁热才好发散,奴才给您盛一碗?”

    十阿哥望着那青花瓷坛,面上有些阴郁,半晌方点点头。

    坛子盖一打开,立时肉香扑鼻,小胜子却强忍着心中的恶心,用调羹连肉带汤盛出一碗来。

    十阿哥耷拉着脸上前,坐在炕边上,看着汤碗里的已经炖的酥烂的骨肉。这白白嫩嫩地,如同新生的莲藕。

    他端起碗来,手上却是有些哆嗦,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一低头呕了起来。

    虽说求治心切,倒是还是个人。之前那个所谓“神医”刚开了这个方子,他还不觉得什么,等着“补药”搁在眼么前儿了,他却是受不住。

    小胜子在旁,见十阿哥如此,不晓得是该端盆,还是取毛巾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十阿哥吐了两口,也不看那瓷坛,对小胜子摆摆手,道:“撤了,撤了,赶紧将那坛子拿走,寻地方埋了……”

    小胜子不敢耽搁,连忙将手中的毛巾双手放在十阿哥边上的炕沿上,端着瓷坛子下去。

    匆忙之下,他却是将汤碗落下了。

    十阿哥吐得差不多,伸手扯了毛巾擦擦嘴,转过头,刚好瞧见那青花碗。那白白的一截,莲藕似的肉,正横在碗上。

    “呕……”十阿哥再次忍不住,俯身吐了起来,直吐得嘴里发苦,竟似连胆汁都吐出了……

    十阿哥觉得不对劲儿,伸出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却是呕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脸上浮出些自嘲来,喃喃道:“姥姥……”

    佛祖有云,众生皆苦,冥冥中自有因果。

    十阿哥心中不禁自苦,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地坏事,为何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却说曹同伊都立吃完酒出来,见他所说带着醉意,但神态还算清醒,便好生嘱咐他的长随,送他回去。

    明年是八月十八,秋闱下场的日子,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都要应试。因此,曹便直接回府去了。

    曹颂的差事虽说四下走动,但是因侍卫处那边没有缺,外头的兆佳氏在曹面前又念道了两次,不外乎这处苦些,那处累些什么地。

    曹只是听着,并没有同她计较。这些话本不用兆佳氏说,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想给曹颂找个轻省的差事……

第四百四十三章 科举(上)

    这天的晚饭,曹同初瑜在兆佳氏的屋子里用的。因曹硕同曹项明儿要下场,兆佳氏特意地使人置办了酒席,算是给他们兄弟两个暖场。

    这小兄弟两个,一个十六,一个十四,明儿都是头一回下场,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曹硕向来稳重,不爱言语,曹项因是庶子的身份,在兆佳氏面前素来只有低眉顺眼的份儿。因此,倒是看不出这小哥俩与平日有什么不同来。

    圆桌摆上,兆佳氏居中而坐,左手曹、曹颂兄弟四个,右手是初瑜、四姐、五儿。

    看着儿子们渐大,也是到了当差娶媳妇的年纪,兆佳氏的眼圈不由有些红了,拿着帕子擦了眼睛,对曹道:“哥儿,你二叔打多咱时候,就唠叨着儿子们考功名、娶媳妇的事儿。如今总算是你这几个兄弟大些了,你二叔却是不在……”

    曹见她感伤,忙劝道:“明儿是弟弟们的好日子,就是二叔在地下省得,也自会保佑两个弟弟的。二婶当高兴才是。”

    初瑜在旁,也劝道:“是啊,二婶,三弟、四弟这两年专心做学问,这一场下去,出来就是举人了,往后进士及第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功名不过是锦上添花,面上图个好看。二婶到时候,就要做老封君了。”一席话,说得兆佳氏满面红光,点点头。道:“是了,老三向来勤勉,老四也是打小先生就夸的。”说着。看看次子曹硕,再看看庶子曹项,眼中也透出几分欢喜来。

    曹项只是越发低眉顺眼,曹硕却是被母亲看得头皮有些发麻,恨不得立时转身出去,但是在哥哥们面前,终究是不敢。他只好攥着拳头,强忍了,低头不言声。

    虽说兆佳氏说得欢喜。但是曹不禁有些担心。毕竟这两个还是半大孩子,又是头一回下场,被这般期待,别再有负担。

    曹颂却像火上浇油一般,转过身来。拍了拍曹硕地肩膀,道:“老三,哥哥这武举不考了,就要看你的文举。你是哥哥,要给小四、小五带个好头出来。”

    曹硕身子一僵,没有立时回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是,弟弟省得了!”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老三同小四才多大点年纪,别人家像他们这个年纪,还是考童子试呢。下场只当是去见见世面,别怯场,将平素先生教的八股文做了就是。等往后在同龄地伙伴中。这也是多个谈资不是。”曹见曹硕脸色不对,岔开话道。

    曹硕听了,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就听兆佳氏又道:“你们兄弟都到了说亲的岁数,这要是有了功名,却是不一样呢。明儿都用着心些。我这当娘的。就指望你们兄弟给我长脸了!”

    这回却是不止曹硕,连带着曹项的脸色也沉重起来。

    曹转身见了。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只是在兆佳氏面前,也不好说太多,老人都讲究个忌讳。这还没开考呢,自己要是口口声声说考不上也没什么,她心里指定不乐意。因此,曹便招呼大家先用饭。

    待吃了晚饭,兆佳氏絮絮叨叨地,说的还是要儿子们用心考试,好说门好亲事之类的,云

    曹在旁听着看着,见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露出担忧之色,起身道:“二婶,明儿就要下场,今儿还要往前院请先生说说破题的规矩。这天也要擦黑了,弟弟们还要早睡,不好耽搁太久,我这就带着弟弟们先去前院。”

    兆佳氏听了,怕耽搁儿子们听规矩,这才摆摆手,道:“看我这嗦儿,正事儿要紧,那哥儿快带他们兄弟过去,别再耽搁了!”

    曹带着曹硕、曹项兄弟两个出来,曹颂见了,也跟着来凑热闹。

    到了前院,曹却没有使人去请庄先生。关于如何做八股,兄弟两个已经学了好几年,哪里还不晓得破题的规矩?就是乡试的这个流程,虽说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早已经打探清楚,晓得个七七八八。

    拢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下场后,三天之内不得离开贡院,吃喝拉撒都在其中。

    为了防止科举作弊,考生都要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随身只需携带篮筐、小凳子、食物同笔砚,其他物什一律不得携入。

    曹颂见不去请庄先生,还有些纳罕,道:“先生呢?不用叫人去请来么?”

    曹指了指书房地椅子,让曹硕同曹项两个坐下,道:“我叫你们过来,也是有些话要嘱咐的。”

    曹硕同曹项听了,忙起身肃手听了。

    曹道:“你们嫂子说的对,咱们这样的人家,科举不过图个锦上添花罢了。你们两个,也别想得太多。你们才多丁点儿大?这京里其他人家的子弟,二十来岁,还在学堂里读书地多了去了。明儿你们两个别害怕,只当是玩儿去了,成绩如何,尽力就是,别琢磨这些。虽说如今已经过了中秋,却正是秋老虎的时候。白天天热,夜里天凉,你们两个也打小没吃过苦的,要多加小心照看自己身子。”

    这番话,听得曹硕同曹项都甚是动容。

    这兄弟两个,虽说也想着尽心去考,但是却也晓得科举不易,谁也不敢打保票说自己个儿指定能考上。偏生兆佳氏巴巴地盼着,使得兄弟两个都生出惶恐之心,怕考不上的话,母亲那关过不去。

    曹颂听哥哥说出这些,晓得是怕两个心思重。影响考试,笑着说道:“大哥说的没错,你们才多点儿大。考上了,固然光鲜;就是考不上,也没什么可丢人地。我大前年不是也下过场么?那些个举子,谁不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这却是十里取一地事儿,且难着呢。”

    曹硕点点头,道:“晓得了,明儿我只当是寻常书房做题就是。”

    曹项则道:“我不怕,这次不行,三年后再去就是。”

    曹见两个小地都欢实多了。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嗯,明儿还要早起,今儿你们早点睡,省得考试时乏。”

    兄弟两个应了。相伴回去。

    曹颂看着兄弟两个的背影,不好意思地对曹道:“哥,其实,弟弟不惦记参加武举了,也是因心里有些犯憷呢。”

    这话曹还是头一回听他说,问道:“怎么?是因上次牙疼的原因,怕这次又有什么变故?”

    曹颂抓了抓头。憨笑两声道:“一半是因这个,怕弟弟运气不好,再出点儿什么意外;另外一半,却是怕使劲了,也没考上,在弟弟们面前挂不住脸……也怕静惠晓得,心里瞧我不起……”说到最后,却是音量渐低。

    见了曹颂如此,曹倒是有些不晓得说什么了。如今侍郎府小姐得病的消息传来。兆佳氏也鲜少念叨同哥哥家结亲的事了,但要是想要静慧过门,却也不是那么便宜的。

    今儿已经同伊都立说了,明儿上午不往衙门去,要送两位弟弟进场。看来,应该往富察家走一遭。静惠的亲戚中。数这位姨母对外甥女最亲近。

    想到这里。曹问道:“静惠那边儿,你问过口风没有?就算你有这个心思。这也是两人地事,总要静惠愿意嫁你,咱们才能筹划其他地。要不然的话,你这么自说自话,她心里再不乐意,我们还能强娶不成?”

    曹颂听了,点了点头,道:“嗯,明儿我就去寻她,问个明白。总不好这样拖拖拉拉的,听说她姨母那边儿,也开始给她张罗亲事了。”

    曹想起兆佳氏的脾气来,道:“不管如何,既然是要背负人家姑娘的终身,你要思虑清楚了。静惠那丫头同别人还不同,孤苦伶仃,怪可怜见地。你要是那种三天新鲜地,趁早就放手。”

    曹颂忙拍了胸脯,道:“瞧哥哥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么?哥哥且看着,我都大了,是爷儿们总要有所担当!”

    曹看了他一眼,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话是你自己个儿说地,你记在心里就是……”

    兄弟两个又说了两句闲话,便回了内院。

    初瑜已经回了梧桐苑,曹进去时,她正收拾炕上的针线。这是给天恒缝制的一件小帽子,才缝了一半。

    前几日,恒生抓周,抓得就是个小木剑、小木刀什么的。

    恒生长地比一岁的孩子大,已经会走道了。虽说还走不稳当,老是摔一下,或者坐个屁股墩什么的,但是他却淘气得紧,一眼没看到,就满地跑。

    初瑜因天气渐凉,怕他不小心见了风,便寻了块软和的料子,打算给他缝顶小帽子。因又看着恒生,还要照看天慧,这静下来的功夫不多,活计就做得慢些。

    曹坐在炕边,看着摇篮里的闺女,对初瑜道:“孩子小,怕冷,要不,今年火炕早点烧?”

    初瑜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有说头么?这样不合规矩,在犯了什么说头。虽说孩子怕冷,但要是燥了,起热疹子,也够遭罪的。”

    “可是只在屋子里放炭盆的话,孩子熏着怎么好?”曹想起去年冬天,东屋因恒生住着,便像沂州似的,修了地热:“要不,东屋就早点升火,咱们俩儿同闺女往东屋住去?”

    初瑜心疼闺女,自然是没有不依地。

    对于静惠的事,曹还是希望曹颂能多担待些,不想他们两口子掺和太多。所以就简单跟初瑜提了几句,只说是等曹颂那边的消息。要是静惠乐意嫁,那他们从旁帮衬一下,也使得;要是静惠没那个心思,那就只能劝曹颂早日歇了这个心思。

    这往后要是兆佳氏有什么不自在,曹颂是亲儿子,两下里也好说开。他们到底是远了一层,容易落下埋怨,那家里的日子就难安生了。

    初瑜却是提起如慧来,谁会想到那么个活泼爱笑的姑娘,竟得了这么个磨人的病。

    哮喘啊,曹上辈子邻居叔叔就是得这个病,只晓得吃了不少药,时好时坏,却很难去根,不能太生气,要不容易犯病。别地,就不晓得地。

    不过,这话传来传去就变了,竟还有将如慧的病说成是肺痨地。

    曹心中不由得有些迷糊,在他的认知中,这“肺痨”不是肺结核么?那可是大病,不仅身边的人容易传染,对于孩子也不好。烟袋,吧嗒吧嗒一下下吸着。虽说在儿子面前话说的足足的,但是她心里也有些没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她虽然不读书、不识字,但是还记得丈夫生前夸过小四,夸过小五,提起老三来,却只是说不是读书的材料。

    偏生曹硕是哥哥,曹项是弟弟,兄弟俩儿一同应试,要是弟弟考上,哥哥没考上,这孩子心里该多难过。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老二的差事才找着,看来老三也要央求曹了。看能不能送到八旗学堂去,就算以后不走科举,补个笔帖式也是条晋身之道。

    尚书府那边,她的几个娘家侄儿,走得就是那条路……

    小九鞠躬请罪,感冒没好,泪,今天这第二更,也是熬得一身汗才码出来,对不住大家了。九这垃圾身体,会尽快补的,羞愧。。。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科举(中)

    清朝的科举沿袭明朝旧例,分为四个级别,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院试,在就近的府、州、县里参加考试,由省里的学政统一安排考试,录取者为“生员”,入府、县的官学,就是俗称的秀才。秀才就算是有了功名,不再是布衣百姓,见了县官,也不用跪拜。

    乡试,则在省府举行,由朝廷钦点主考官同副主考官下去监考。录取者为“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举人就能被称为“老爷”了,同县官可以寻常论交。成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要是舍得花钱,举人可以直接补七品官。

    按照规矩,必须要取得秀才同监生资格,才能参加乡试。秀才是必须在原籍考试,监生同贡生的话,则可以不受籍贯限制,赴京城应试。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其他像遇到皇家有喜庆之事加的科举考试,称为恩科

    乡试的第二年,就是会试之期。

    会试在京城举行,各省的举人同国子监监生都可以参加,考生人数在五百到六百左右。通常取百十人,考上者为“贡生”,第一名为“会元”。

    会试过后,便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个却没有落榜那么一说了,只是在贡生中从新排名次,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同二甲榜单上的为“进士出身”、三甲榜单上为“同进士出身”。

    一甲取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直接授官。二甲同三甲榜单上的,则通过考试,有的授官,有的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三年后,考试成绩合格再授官。

    京城这边,乡试同会试的地点都是一处,就是建国门内的“贡院**

    这边的贡院始建于明永乐年间,原是木板搭建地棚子。后来发生过几次贡院着火烧死举人或者焚毁试卷的事后,进行了改造,成了砖木结构。

    因这边同时是乡试同会试的考场。所以号房有九千多间。可以同时容纳九千多士子同时应试。

    十八日凌晨,曹便起来了。

    他还真有几分送学生去应考的家长的感觉,心中不自觉将古代地科举同几百年后的应试教育联系到一起。要是对照科举考试的四级。好像有点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院地感觉。这乡试,感觉就同几百年后地高考很是相似。

    贡院那边,要在卯初(早上五点)入场,这中间还有考前的检查,所以需要早些过去。^^^^

    芍院这边,兆佳氏已经使人预备了装满了吃食同水的竹篮,还有两个马桶。早点也使人预备好了,还特意吩咐厨房那边做了一盘琥珀核桃。

    这还是古时传下地习俗。应试试子多吃核桃,认为核桃能补脑。

    曹硕同曹项也起身了,两人都换了半新不旧的单衣裳,过来同母亲辞行。见曹同初瑜也在,两人都躬身给哥哥嫂子见礼。

    兆佳氏往曹硕身上摸了一把,道:“这衣裳也不抵寒,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还是叫人换两套厚衣服。就是脏了两套新衣服又能如何,到底身子要紧?”

    曹硕的眼圈有些发黑。看来是昨晚没歇好。听兆佳这般说,他小声回道:“母亲,考场里不让穿夹衣,要是夹衣的话,也得拆了开来。儿子穿了两件单衣,不会冷着。”

    兆佳氏听,不由“啧啧”两声,道:“这哪里是去考试,真真是遭罪去了。快点吃了早饭,让你们哥哥送你们过去吧!”

    曹硕同曹项应了,却不好就坐,请众人也坐。

    曹道:“我同你嫂子方才吃过了,你们两个快吃吧。还不晓得要排队多久,咱们也早些过去稳当。”

    兆佳氏也道:“这大半夜的,我哪里吃得下?你们两个倒是要多吃些,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写字儿。”

    曹硕同曹项这才坐了,默默地吃了早饭。等两兄弟吃完,曹颂打着哈欠进来,见这边已经收拾好了,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这才丑初(凌晨两点),是不是早了些?”

    兆佳氏道:“赶早不赶晚,这哪里是能耽搁的?”

    曹见曹硕他们兄弟用完早饭,便道:“既是吃完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芍院,兆佳氏同初瑜亲自送到二门外。^^^^兆佳氏少不得又嘱咐再三,却是多叫兄弟两个彼此照应,好生保重身子,考试的事反而没再提及。

    到了前院,庄先生也起了。

    自打去年五月,曹硕同曹项两兄弟入京后,庄先生也算是给他们当了半个夫子。如今学生下场,他少不得也要出来送送。嘱咐了几句考场上地避字什么的,都是之前说过的。

    兄弟们都垂手听了,庄先生还要亲自送到贡院。曹因他上了年岁,这两年畏寒,便拦下,没有让他折腾。^^^

    因是半夜三更的,曹便没有叫人备马,而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兄弟四个坐了两辆马车,曹硕同曹项的书童提了装了笔墨纸砚同吃食的篮子坐了一辆马车。魏黑同郑虎带着十多个长随护卫在后。

    马车前挂着灯笼领路,一行人往建国门去了。

    曹家到贡院的距离却不近,还好因天还没亮,路上没人,这马车也能跑起来。偶尔在路过遇到车马,也都是往贡院方向去地。

    距离贡院还有半条街时,这边已经是***通明,到处是人头涌动,马车已经无法赶上前去。

    曹同弟弟们都下了马车,留了两个人在这边看马车,其他人提了东西跟着往里走。

    到处都是送士子下场地亲朋好友,耳边传来的都是些“榜上有名”地吉祥话。

    虽说都是乡试,但是顺天府乡试因监生可以不限籍贯参加,所以人数足有一两千人。这些人中。却只能取百余名,说起来想要榜上有名实不容易。

    待了贡院前,这边点了无数的火把同灯笼,亮堂堂的。在灯光映照下,就见高高耸立的贡院大门正中上。悬着墨字匾,上面书着“贡院”二字。

    在大门东西两侧,各修建一面牌坊。东边的牌坊上书着“明经取士”。西边地牌坊上书着“为国求贤”。

    大门外为东、西辕门,送士子的亲朋只能到辕门外。辕门内,有兵丁把手。士子们提着篮子排队,要依次检查,才能下场。

    曹他们来得不算晚,却也不算早,已经有士子进辕门了。

    曹想起一件科举旧闻来,道是前朝有个才子,因书童误将一本书籍装进篮子中,在检查时被认定为作弊。禁了三场,十余年来才允再考。因此,他也不由婆妈起来,对曹硕同曹项道:“先别着急进去,将篮子里的东西再仔细检查了。带着笔迹的纸,一张也别混进去,这可不是闹着完的。”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到了这贡院跟前。都是屏气凝神,脸上带着几分肃穆。

    听了曹地话。兄弟两个从书童手中接过竹篮,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挨个看了。

    这时,就见辕门里有人披头散发地呼喊道:“冤枉!”

    声音分外凄惨,旁边几个检查的官爷却是如狼似虎的模样,将那人拉到一边=

    曹他们几个还诧异着,就听有人低声道:“发辫里塞了小抄进去,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唬得脸都白了,曹硕转过头,低声问道:“大哥,辫子用检查么?”

    曹哭笑不得,道:“你们慌什么?做不作弊地,自己个儿心里还没有数?我叫检查携带地物事儿,也是怕因粗心带了书或者写字儿的纸。”说着,他又将兄弟两个打量了,单衣、单鞋的,应该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时辰差不多,曹从怀里摸出几个鼻烟壶来,看着花色不同,一人给了两个,道:“玻璃地装得是薄荷油,玉的装的是鼻烟。薄荷油往水里道些,剩下的同鼻烟倒到衣襟上,要是答题时,觉得脑子沉了,就拿衣襟用用。****虽说挥发的快,说不得也能管些用。”

    曹硕同曹项双手接过,按照曹所说,拧开鼻烟壶,往水壶里洒了几滴薄荷,剩下的倒到衣襟上。

    一时之间,薄荷的味道挥散开了,也使得人头脑清明几分。

    曹硕同曹项自己提了竹篮,跟两位兄长别过,往辕门去了。

    曹颂见了曹的细心,生出几分愧疚来,道:“都劳烦哥哥了,我都不省得还要预备这个。”

    曹笑道:“许是我多余,这个事夏天用地东西。如今已经过了中秋,秋高气爽的,未必用得上这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两个小的就算是心里紧张,拿这个东西嗅一嗅说不定也安稳了。”

    曹硕同曹项之前排了不少士子,两人排着队尾,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检查处。

    曹同曹颂便没有走,而是等着辕门外,寻思等他们下场再说。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表弟?”

    曹因看着前面,刚开始还没在意。直到后边有有人喊了一声,他才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傅鼐的长子昌龄。

    昌龄穿着半新不旧的单衣,带着两个提着竹篮的长随,正是应试举子的装扮。

    曹带着几分诧异,道:“表哥也来应试?”

    昌龄笑着点点头,道:“吃了几年兵饭,对武职却是有些腻歪了,想寻个正牌子出身。”

    富察家是满洲大刑,傅鼐如今也做了正二品地副都统,昌龄自己也做了正五品地武职,如今却是重新参加乡试。这番魄力,使得曹也生出几分敬佩来。

    昌龄看了看曹旁边的曹颂,道:“表弟是送兄弟来应试?不是听说这些日子正补差事么,怎么又走科举了?”

    曹指了指排在队伍地曹硕同曹项道:“是我家老三同老四两个,他们今年第一次下场了!”

    昌龄晓得曹有几个堂弟,但是除了眼前这个到了弱冠年纪,其他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听说是那两个小的应试,他倒是有些意外,道:“是他们两个,年纪甚轻啊,这个岁数的学子多在学堂求学!”

    曹笑道:“左右还小,不过是来张长见识罢了!”

    因士子们都去排队待检去了,昌龄同曹寒暄两句,便也进了辕门。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临检。

    那几个检查的差使,将两人从头到尾搜身,鞋子也叫他们脱了。最后,他们还蹲下来捻了捻袜子,见是单层的才起身。竹篮里的东西也逐一翻过,却是没什么私带,才叫两人过去。

    曹同曹颂在这边看着,已经是松了口气。曹硕同曹项两个检查完,转过身来,见哥哥们还在,冲他们挥挥手,才进了考场……票。。。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科举(下)

    这科顺天府乡试的正考官是国子监祭酒徐日暄,副主考是河南道御史田轩来。

    此次的开考时间是八月十八,主考官却是八月初六才任命下来。自打初六开始,两位主考官便闭门谢客,为了避嫌疑,不得同任何同僚往来。

    因都是京官,曹也认识徐日暄。他是康熙二十七年的进士,正牌子科班出身,之前也到地方任过乡试主考官。

    却是因不在一个衙门,彼此没有半点交情,曹不过是识得他罢了。

    从贡院出来,曹颂有几分沮丧,对曹道:“哥,弟弟是不是忒没出息?小四才多点儿大,都没说怯场,我这当哥哥的,却是没出息。”

    曹道:“嗯,却是有点儿没担当。人生一辈子,怯场的时候多了,有的时候能退一步,有的时候却是硬着头皮也要上的。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存有畏惧之心,也是好的。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岂不是让人很笑话?”

    曹颂听得迷糊,却是不晓得哥哥到底是在训斥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

    无他,曹不过是自嘲罢了。

    方才看到昌龄下场应试,这对曹触动很大。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好像人人都有些追求,他这边却是暮气沉沉。

    不晓得为何,他心中觉得有些憋闷,长吁了几口气,也不觉得畅快。

    天上繁星仍在闪烁,但是路边的树影却有些淡了。

    说话间,兄弟两个到了胡同口,停马车的地方。

    远远地从贡院方向传来钟声,已经到了封院的时候。曹同曹颂扭头望去,陆陆续续地,都是送完士子出来的亲朋……

    当贡院封院的钟声响起时。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提着篮子,手里拿着进场时领的两根蜡烛,已经进了各自的考棚。

    有差役从外边将门锁了,这其中还有说法,叫“锁院贡试”。

    考棚子里除了一套桌椅。只有一个炭盆,另外还备了一柄烛台。

    曹项虽说年纪小,但是对于做八股却是不怕地。他将篮子边系着的小马桶解下来。往墙旮旯放了。又将篮子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在桌子上铺好。

    曹项的考棚同曹硕的考棚在一排,只是曹硕地靠里头些。曹项的在外头,两个考棚中间间隔着七八间。

    先是一队队的兵丁巡逻,随后就是监考官按照排房来发试题。

    曹项拿着试题,心中反倒有几分雀跃。身为庶子,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同哥哥们相比,他地功名心更重些。

    等到明远楼上传来鼓声,曹项就打开试题。上面写着一行字:“一日克己复己,天下归仁焉。”

    这是《论语》里地一句话,对于曹项来说,并不算是难题。他原还带着几分紧张,看到这考题却是心里踏实许多。

    他从桌子边的篮子里拿出水袋,用砚台里倒了些清水,磨起墨来。因一场要考三天。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所以他倒是显得比较笃定。一边磨墨,一边寻思如何开篇破题。

    这八股文格式是固定的。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组成,合称八股。

    除了格式,字数也是固定地,在顺治朝时是五百五十字,到了本朝增为六百五十字。

    用三天的功夫,琢磨出一篇八股文来,对于一般士子都不算难事。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

    磨了好墨,曹项提起笔来,脑子里已经有了破题、承题之句。刚要下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喧嚣声,有人喊道:“快请考官大人,这边有个士子晕倒了!”

    随着说话声,“蹬蹬”地跑来个巡场的兵丁,看来是请考官去了。

    考棚里的举子都弹出头去张望,曹项却是有些不动如山的架势,已经落笔写下破题之句。

    他正要写承题之句时,已经有考官匆匆赶来,边走边问那报信的兵丁道:“多少号房?”

    “三十二号,大人!”那兵丁回道。

    曹项听了,晴天霹雳一般,赶紧放下笔,带着几分焦急之色,探身去瞧。

    这贡院内,分为东、西文场。曹项同哥哥都在东文场,这排考棚拢共有六十一间,曹硕在三十二号,曹项在四十一号。

    方才同哥哥进来,他还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曹项本还指望是自己听差了,或者是那兵丁报错了。但是事实岂能尽如人意,那被几个兵丁围着地,正是哥哥曹硕的考棚。

    曹项心里着急,起身到门口,却是外头锁着,无法出去。

    考官已经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探头看着,只见那应试士子,连椅子一块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考官看了看考棚上的锁,这锁却是不能轻开的,离开考棚的考生,就失去了考试资格。他自己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出身,晓得这科举对士子的重要性,所以也不好妄自做决定,探身唤道:“这位士子,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许是舌头被咬破了,地上这士子嘴里已经出来血沫,棚子里传来恶臭。

    这考官吓了一跳,却是不敢再耽搁下去,忙疾步去请示主考官大人。

    那几个寻常兵丁,见着士子已经大小便失禁,翻着白眼,口吐血沫的,这个道:“这是死了?”

    那个道“这算什么稀罕事?这贡院里头,那科不断气几个?可怜,到底是没有那个富贵命?”

    曹项这边听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使劲地敲门,探头高声道:“几位官爷,那是我哥哥,我哥哥他怎么了?”

    一个兵丁回道:“看着这架势。倒是怪怕人地,好不好地,还要大夫瞧过了才晓得。”

    曹项听了,吓得身子不由有些个发抖。虽说往日看着懂事些,说到底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罢了。

    他实想不通方才还好好地哥哥。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他心急如焚,却是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办是好了。

    说起来,在二房这头。曹颂虽说是长兄。但是因岁数差得多,平日里照看曹项的还是曹硕多些。因此,在曹项心里。对这个三哥更亲近些。

    晓得三哥功课不好,先前曹项还有些担心,怕他到考场上发挥不利。但是因堂兄反复说了,他们这样的人家,科举并不算什么,让他们兄弟两个不要太放在心上,曹项的担忧才少些。

    是啊,就算不通过科举。哥哥地前程也有堂兄提挈,想来不会太过在意功名。

    没想到,这已经进了考场,却发生这样的事。

    曹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探着头对那几个兵丁说:“官爷,放我出去吧,哥哥身边儿也需要人照看。”

    那兵丁听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哪有那么省事?钥匙都是主考官大人处搁着,要三天以后才能开棚呢。谁能提前出来?”

    曹项听了,越发着急,道:“那我哥哥……那我哥哥……”

    不仅是三天不能出棚,那贡院大门可是封了的,连考三场后才能开门。想到这个,曹项只觉得眼前发黑。

    有个兵丁瞧着曹项岁数小,见他急成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道:“你也别太着急,这贡院里有大夫呢。考官大人去请示主考官大人去了,要是大人允了,就会抬你哥哥去救治。你左右也出不来,不是白着急,还是安心答题吧。”

    曹项哪里能安心得心,探出头去,等着考官大人回来。

    过了片刻,考官大人才疾步回来,后边还跟着个背着药箱地大夫。

    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那大夫探头看了,见着曹硕是两眼翻白,对那考官道:“大人,不像小毛病,开棚吧!”

    那考官已经从主考官那边取了钥匙,交给兵丁,让他们将号棚外头的锁开了。

    那大夫进了考棚,仔细看了曹硕的症状,又诊了脉,脸上有些沉重,道:“大人,这士子病得不轻,抬到那边排房去吧。”

    考官点点头,叫两个兵丁来抬人。因曹硕失禁,衣服都脏了,浑身也是恶臭味儿,那两个兵丁不情不愿地拽着胳膊、拽着腿地,往外搬人。

    曹项一直探头盯着,见哥哥人事不省地被抬出来,哪里还忍不住,忙伸出手去,高声道:“大人,大人,那个是学生哥哥,我哥哥怎么了,放学生出去照看吧!”

    那考官因自己负责地考棚中出现这样的事儿,心里正烦着,听了曹项的高声,呵斥道:“考场重地,禁止喧哗!”说完,脚下也不停,继续往前走。

    曹项见考官不理睬自己个儿,那两个拖着哥哥地兵丁磕磕绊绊的,使得哥哥的胳膊、腿不时地撞到地上的青石板上,如何能不着急?

    实是没法子了,曹项喊道:“大人,和硕额驸、太仆寺卿曹大人是我们哥哥,我们是伯爵府的,看在同哥哥同朝为官的份上,请大人网开一面,使学生出去照看哥哥吧!”

    那考官不过是六部小司官,虽说并不认识曹,但是身为京官,对六部九卿各处堂官的履历却是要熟记的。

    听了曹项地话,那考官从腰间拿出这一排考棚的名单。从上到下,依次顺到第三十二号,写的是“曹硕,直隶监生,父,已故同知曹荃;祖,已故工部尚书曹玺;曾祖,已故光禄大夫三品郎中加四级曹振彦

    他又往下看,顺到第四十一号,除了考生的名字换成了“曹项”,纳捐的年份换成了“康熙四十九”年之外,其他父、祖、曾祖同曹硕一般无二。

    看着士子履历,这两个少年士子却是太仆寺卿曹的堂兄弟无疑了。

    想及此中状况,这考官却是有些不敢自专了,叫那两个兵丁将曹硕抬到大夫值守的那排排房中。他自己个儿。又疾步往主考官地公堂去了。

    主考官徐日暄穿戴整齐,坐在堂上,听着往来各房地考官来报禀考场各处的情况。

    听说刚才来报备过地那个士子病的不轻,徐日暄不由地皱皱眉。这贡院大门要数日后才方能开启,虽说贡院里也备有一些常用药。但是到底不如外头齐全。

    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早年也曾到外省任过主考官,在考场上倒毙的士子也不是没见过。却唯有叹息了。

    那考官犹豫一下。将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的身份说了。

    徐日暄听了,却是有些纳罕。这曹家是旗人,又是天子近臣。皇亲国戚,他们家地弟子何须寻麻烦走这科举之途?他向那个考官将考生名册要了,待看到兄弟俩一个十六,一个才十四,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佩服来。不说权贵世家,就是寻常书香门第人家的子弟,也鲜少有这个岁数就下场应考的。

    寻思了一下,徐日暄从座位上起身。道:“走,带本官过去瞧瞧!”

    先到了大夫这边,据那大夫所说,却是有些癫痫地症状,另外还夹着急症伤寒。贡院里虽说也有些药材,但是能不能挺过去,却还要看这士子自己个儿地命数了。

    徐日暄听了。心里多少有些顾忌。神情也沉重起来,对那考官道:“他弟弟在哪个棚子。去看看吧!”

    说话间,一行人又到了东文场这边。

    曹项站在考棚门口,已经是等得望眼欲穿。见考官回转,后头还跟着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官员,他的面上露出几分恳切来。

    徐日暄往考棚前站了,问道:“你是曹硕之弟?是你说,想要出来照看哥哥地?”

    曹项见他这话中有松动之意,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是,大人,学生担心兄长之疾,无心应试,还请大人开恩,容学生出去照看兄长。”说着,已经长揖不起。

    因天色已经大亮,所以搁着窗户,徐日暄也能看见桌子上的试卷有字迹。见曹项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却晓得友爱兄长,徐日暄对其心中也添了几分好感。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字,他便指了指,道:“你将那个拿来与本官!”

    曹项听了,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地取了试卷,双手送到徐日暄面前。

    徐日暄伸手接了,虽说只有破题两句,但却是一手好字,能够瞧出其中不俗来。他心中生出爱才之念,道:“虽说你年岁小,但是这科举也是人生大事。你哥哥那边儿有大夫照看,就是你过去,也未必能帮上一二,还不若安心在这边应试,等你哥哥好些个,本官使人再来告诉你就是。”

    曹项听了,眼泪都出来了,道:“大人,功名虽然重要,但是手足之情却更使得学生心切啊,学生甘愿这科不考,也想要往兄长身边侍奉!还请大人成全学生的殷切之心!”

    徐日暄见他如此,也不觉有些动容,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依你。你能有这份孝悌之心,就算是错过这科,日后也当有大出息。曹大人有弟如此,实在是令人好生羡慕!”

    曹项见他应允,再次长揖谢过。

    徐日暄使人去取了钥匙,将这边的考棚开了,放曹项出来。

    曹项谢过两位大人后,竟是半刻也不耽搁,急速同那领取的兵丁去了。那考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由曹家人自己照看,要是真的有什么闪失了,却也不干他的事了。不然的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曹家人真迁怒起来,他怎么受得了……

    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地功夫,曹项却觉得嗓子里肿胀得不行,已经嘴里起了泡了。哥哥到底如何了?

    兄弟两个一起下的场,万一哥哥……那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兄长们……

第四百四十六章 出场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六,曹同曹颂早早地带着人往贡院来接曹硕同曹项两个。同送考的情形差不多,这边还是车水马龙的。

    只是,见龙门敞开,应试士子从里头走出来,却没有了下场时的光鲜。各个都是胡子拉碴的,有的脸上带着惬意欢喜,有的则是垂头丧气的。

    等了半晌,士子们出来的差不多了,还不见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这是因年岁小,遭了罪,病了,还是怎么的?

    之前,他已经打听了,虽说号棚简陋,但是会给炭盆。应该不会冷到哪儿去。吃食这边,却是饽饽、炒面、酱肉各色齐备。

    等到人陆陆续续只剩下三三两两地出来时,就听曹颂诧异出声,道:“老三、小四儿!”

    曹忙顺着曹颂的视线望去,远远地,慢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搀扶着一个,可不正是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

    虽说心里着急,但是辕门这边有兵丁把守,他们也进不去,只好等着两个小的走出来。=

    待两个走近,一个脸色蜡黄,神容枯瘦;一个也清减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疲色,没有了素日的伶俐。

    见哥哥们等在外头,被弟弟搀扶着的曹硕满脸羞惭之色,哆嗦哆嗦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他低下头,身上有些发抖,眼睛酸涩难挡,虽是极力克制着,但是却没什么用。

    曹项察觉出哥哥的异样,抬头对曹同曹颂道:“三哥病了!”

    曹已经上前,从曹项手中接过曹硕,道:“赶紧家去吧,这就使人去请太医。”

    曹硕却不肯迈步。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哥,我没答卷子,还拖累了四弟!”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曹有些疑惑地瞅瞅曹项

    听曹硕如此说。又见堂兄看着自己,曹项忙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今科的题出得偏些。就算三哥没事。我这边也是答不出。”

    虽说别人会在意这个举人功名,但是曹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因这两个弟弟向来苦读,功名心切。才送他们来应试。

    听了这小哥俩的话,曹就算不晓得详情,但是也知道得差不离,便道:“还是先回家,已经从考场出来,就别再想这个。真想要考的话,三年后再来就是。”

    曹颂见曹扶了曹硕,自己扶了另外一边。看看曹硕,又看看曹项,道:“平日哥哥叫你们多锻炼身子,你们却只肯捧着书本不撒手。以后可是不行了,这身子骨够干啥的,往后早晨我提溜你们两个去。”

    因考生同接考地亲朋陆续散去,这边的路也比方才宽敞许多。曹打发小满去胡同口将停在那边的马车叫来。让曹硕兄弟坐了。他同曹颂两个则骑马,一行人往曹府去。

    曹颂骑在马上。看了看车厢,转过头对曹低声道:“哥哥,都是我的过错。我是哥哥,当我争口气才是。我这般没出息,才使得老三同小四儿两个都寻思出人头地。”

    曹见他怅怅的,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意外罢了,你往里掺和什么?就算你成了巴图鲁、大英雄,就不许老三同小四两个也上进?”

    曹颂听了,这方不言语了。

    进了二门,兆佳氏已经使人在这边守着了。

    曹硕地面上露出几分不安之色,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说那么多,先同二婶打声招呼。^^^^等会儿太医到了,开两个方子好生调息。”

    曹硕点点头,大家伙儿这才往芍院去。

    兆佳氏得了信,已经是迎到院门口了。见他们兄弟回来,她脸上满是欢喜。

    不过待他们走到近前,看到曹硕的病态,兆佳氏却是唬了一跳,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道:“这是怎么话儿说地?怎么好好地孩子,进了一回考场,出来就变成这样了?”说着,已经上前去拉了曹硕的胳膊还不到十天,儿子原本白皙的小脸就蜡黄蜡黄地,胳膊也尽是骨头,摸不到肉。兆佳氏这当娘的,心里如何能不急,一口气上不来,憋得满脸青白。

    曹颂忙上前扶住,摩挲了兆佳氏的后背,道:“母亲,没事,您没瞧见,那贡院里出来的,没几个有人模样的。”

    兆佳氏听了,转过头看看曹项,见他脸色也不算好,眼睛熬得都洼陷进去,心中对曹颂所说,也就信了,道:“啧啧,这哪儿是考试去了,简直是活受罪!”

    初瑜站在兆佳氏身后,见两个小叔子模样狼狈,道:“二婶,先容三弟、四弟回去好好洗洗吧。****这在考场里熬了这些日子,也不容易,热水已经吩咐厨房那边预备了。”

    兆佳氏这才放开曹硕的胳膊,对初瑜道:“还是你这当嫂子的细心,我都没想到考试这么熬人。”说完,打发曹硕同曹项回各自院子梳洗。

    曹项生母宝蝶原是跟着兆佳氏出来的,见了儿子下巴尖尖地模样,用帕子捂着嘴巴,脸上满是担忧。

    曹项见了,冲母亲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又悄悄看了绿菊一眼,才跟着丫鬟回柳院去。

    直到见过绿菊之后,曹项心里才生出几分惆怅来。^^^^他这样勤勉读书,想要早点考上功名,半数是为了以后能有出息,使得他同生母的处境好过些;还有一半原因,却是想在嫡母面前有说话的余地,将他同绿菊的事告之。

    三年以后,还是大比之年,他今年才十四,到时候也不过才十七罢了。可是,绿菊今年已经十七,三年后就二十了。

    等进了木桶,泡在水里,曹项不禁有些发愁。

    他身边的大丫鬟丁香站在他身后。将他的辫子解了,抹了皂角同鸡子儿,道:“四爷下场这些()日子,姨娘每日要来上两遭,就坐在这屋子里愣神。可是惦记了!”

    “嗯!”曹项听了,有几分动容。这科没有中试,别人还好说。到底是让姨娘失望了。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隐隐地有些愧疚。^^^^

    不过事已至此,再寻思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因此。他转过身,对丁香道:“快点洗,三爷不舒坦,我要往松院去瞧瞧!”

    他身边打小侍候的另一个大丫鬟茯苓已经捧了一套干净地衣服进来,搁在炕边上,道:“虽还没进九月,天儿却是凉了,四爷要不要再兑着热水?”

    曹项抹了一把脸。道:“不用了,这还着急要往松院去!”

    说话间,丁香已经帮他洗好头发,茯苓递上毛巾来。因年岁大了,曹项也不像小时那般随意,等到她们转过身去,才从木桶里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穿好了里头小衣。才唤丁香同茯苓帮他弄头发,拾掇外头地衣裳。

    茯苓低头笑道:“四爷真是大了。面皮薄了,小时都不晓得避这些个!”

    曹项心中不以为然,想说一句“你也不过大我两岁”,但是想到绿菊,在丫鬟面前便少了调笑。^^^^

    等他穿戴整齐,擦干头发,辨好辫子,正想出门时,就听廊下小丫鬟道:“四爷,大爷、二爷来了!”

    曹项心里有些纳罕,忙挑了帘子,迎出去。

    门外,除了曹同曹颂外,还有常来曹府出诊的陈太医。

    “大哥,二哥,三哥他如何?”曹项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曹见他刚沐浴完,气色还算不错,道:“你三哥没事,你这边如何?听你三哥说着几日你受累了,快进屋子,让太医给你也瞧瞧!”

    曹项有些个不好意思,但是兄长吩咐,不好多嘴,便侧过身子,请众人先进了屋子,随后跟在后头。

    陈太医给曹项诊了脉,道:“四公子伸出舌苔来给老夫看看!”

    曹项开口伸了,陈太医仔细看过,又问了几句,点了点头,对曹道:“曹大人,四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个上火加少眠,用几服静心去火地药就好了!”

    丁香已经取了纸笔,曹请陈太医写了方子,打发曹颂送太医出去。

    曹项带着几分担心,道:“三哥那边如何?瞧着贡院里的大夫提过,三哥有些伤寒,还……还夹着癫症。”

    曹道:“放心吧,二婶在那边看着,也使人抓药去了。你自己也好生养两天,到底还小,不好太累了!”

    “是!”曹项恭声应了。

    曹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道:“你先歇着,一会儿让厨房直接将饭菜送过来,好生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说完,起身出去了。

    曹项送哥哥到外头,而后回来歪着。他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看曹硕,实是乏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有人低声叹了口气……

    兆佳氏坐在炕上,烟袋放在手边,却是也没心思抽了。曹同曹颂坐在椅子上,都劝了半晌,让她不必太过担心。

    毕竟太医已经瞧过了,道是曹硕那边调息些时日就好,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兆佳氏哪里放心得下?

    就听外头脚步声起,兆佳氏忙往门口望去。

    从门口挑帘子进来的,正是方才兆佳氏打发去柳院传曹项的绿菊。

    待绿菊进来,兆佳氏往她身后瞅瞅,没看到有人,脸上有些失望,道:“咦?项哥儿怎么没过来?”

    绿菊回道:“太太,四爷想来是乏得狠了,奴婢过去时,已经歇了!”

    兆佳氏皱眉,对曹同曹颂抱怨道:“是他哥哥病了,又不是他病了,怎么就娇贵起来?这不过来问问明白,怎么晓得硕哥儿地病如何?”

    曹听了这话有些别扭,想想素日兆佳氏对曹项也不亲近,对那个懂事的堂弟生出几分怜惜。

    曹颂在旁,已是忍不住,道:“母亲,老三都说了,这些日子多亏小四在边上侍候汤药。看小四那气色,也比老三强不到哪里去,正当好生歇两天才是。”

    兆佳氏神色讪讪的,道:“我这不是担心硕哥儿么……”

    四阿哥今日到京,从内宅更衣后,便来书房这边看近日地朝廷邸报同粘干处报上来地各种消息。

    对于四阿哥突然回京,戴锦有几分意外。戴锦四月间也随四阿哥往热河的,六月底回的京城这边。

    前几日热河传来地消息,还是圣驾只留下了八阿哥,带着其他的随扈皇子行围去了。

    “四爷,万岁爷可是有异常之处?”戴锦问道。

    四阿哥道:“看不出来。不止是我,老八也回京了!总不好圣驾已经往蒙古,还留着我们在热河!”

    戴锦一时之间揣测不到康熙的用意,不禁皱眉沉思。

    要说万岁爷防备八阿哥,还算说得过去。四爷这边,万岁爷这是防备,还是要重用……

    四阿哥却没有想那么多,前些年圣驾避暑塞外,多是留他同三阿哥两个这京城管事。

    如今阿哥们轮休,让自己先回来也不算什么。老八那边么,却是不好过,看来是使得皇父起了厌弃之心……

    想着八阿哥在朝野的势力,四阿哥不禁生出几分羡慕。说起来,自己个儿这边可谓是人才凋零,能拿得出手的人没几个……

第四百四十七章 流言

    次日,八月二十七,九阿哥的寿辰。曹用了早饭,穿戴整齐,拿着请帖发愣。

    这帖子是早早就下的,要是不去的话,也说不过去;要是去了的话,却是后遗症多多。看来还要想个什么法子,到那边露一面就出来。

    初瑜见他拿着帖子,道:“我是直接坐车过去,还是等额驸从衙门回来一道去?”

    曹道:“你直接过去吧,跟着福晋夫人们听听戏、喝喝茶,权当散散心。我衙门的差事,还不晓得何时完,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今儿未必过去。要是九阿哥那边问起,只说家中有事脱不开身就是。”

    初瑜听了,有些迟疑,道:“若是如此,那我也别去了!”

    虽说出月子已经将近两月,但是初瑜鲜少出去应酬,就前儿往觉罗府去过一次。曹怕她闷,道:“去溜达一圈,见见额娘们说说话也好,省得在家里怪闷的。”

    初瑜笑道:“也不晓得九叔攒这些家底做什么?这一年到头,他们府的酒席每个月都要用的,管人情这块儿,就顶九叔几年的俸禄了!”

    曹点点头,道:“是啊,这可真是有进不出,也就那些个王公府邸,九阿哥还预备回礼,剩下文武官员,却是能收不少。”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闲话,曹掏出表来,瞧瞧时辰差不多了,就到摇篮边亲亲女儿,往衙门去了。

    到了衙门里,时辰尚早,曹看了看近日的邸报。上面有一条,是同江南有关的,那就是“两淮盐科,先欠一百八十余万两,自李陈常补授运使后。俱已还清”。后面还有康熙的明喻,将李陈常收为御史,巡视两淮盐课一年。

    两淮盐课,近几年多有李鼎担任。

    这个李陈常是捐官出身,原名不见经传,如今看来确实简在圣心。只是。如此一来,李家那边却不晓得情形如何。

    根据曹所知,如今江南三大织造,往康熙处递晴雨折子的是孙文起。孙文起前些日子曾上过折子,自请兼任河口税官,被康熙给驳了。

    因这个,前一阵子还有传言出来。道是江南三大织造已经失了圣心。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圣宠岂是好得的?他是巴不得曹家在江南的势力赶紧消弭,父亲能进京养老就更好了。

    老爷子也是将六十的人,又因早年的劳累身子毁了大半。实不宜继续操劳。

    曹放下邸报。敲了敲桌子。儿子如今要两生日了。小家伙儿该满地跑了。要是能一家团圆,那实是比什么都强。

    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笑声,伊都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见了曹,他挑了挑眉毛,现出几分好奇之色,道:“大人,在外头穿得沸沸扬扬地,说是有太仆寺卿曹大人家的公子友爱手足。临场弃考。这话儿的是不是就是你家今年下场的那两个兄弟?只是外头传来传去,传成是你的公子了。要不是我刚好晓得你的两个兄弟今年都应试。还当是外头编派瞎话!”

    曹有些奇怪,道:“这话儿时怎么传地?贡院不是还封着么?”

    伊都立道:“考官们所说没出来,但是考生有同你的两个兄弟一个排房的,出场后便说了开来。听说有不少士子要投书你府上,同你那小兄弟结交!”

    这昨儿上午出场,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功夫,这话就能传到伊都立耳中。

    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推崇礼教到极致。“孝悌”,也成为士林称赞的君子德行。曹项虽然耽搁了一场考试,却在士林中赢得“孝悌”贤明,这对他往后的仕途都大有裨益。

    只是,他毕竟才十四,树大招风,也不晓得其中利弊。

    曹不想多提家事,见伊都立满脸欢喜的模样,岔开话,问道:“你今儿心情大好啊,可是有什么喜事?”

    伊都立笑着点点头,道:“方才来衙门时,路上遇到了十四阿哥,刚好他往兵部衙门去,两人顺道聊了几句。”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十四阿哥那边,说是能淘换来生子的方子。别看他已经有三、四个小阿哥,这寻方子地心也急着。”

    曹听了,却是有些不解。

    十四阿哥康熙二十七年生人,比曹大六岁,今年才二十七,但是因早婚的缘故,他的长子----侧福晋所出的大阿哥弘春已经十二。另外,还有嫡福晋完颜氏所出地两个嫡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在上书房读书。

    伊都立见没有外人,小声说道:“还不是一废太子时闹地,当时万岁爷因废太子地关系,迁怒八爷,说八爷妄蓄大志、企图谋害太子。九爷撺掇着十四阿哥出来给八爷求情,结果九爷挨了几个耳光,十四爷则被打了二十板子。早年还不显,这两年也听十四爷在寻药,怕是伤了腰了!”

    虽说当初“一废太子”时,曹还没有进京,但是对于十四阿哥挨打这段也听人提及。

    当初十四阿哥的求情,使得康熙很愤怒,已经抽出所带佩刀,要诛十四阿哥。众位皇子阿哥皆在场,五阿哥跪着抱住康熙的大腿,其他皇子也都跪下叩首祈求,只有四阿哥缄默不语。

    因这个缘故,四阿哥同十四阿哥兄弟两个,算是断了情分。过后,德妃因此数月不许四福晋进宫请安。直到太子复立后,情况方好些。

    伊都立见见曹不应声,道:“对了,方才十四爷还提了,说是今儿九爷寿辰,吩咐说衙门这边没事的话,叫我同你早些过去!”

    曹带着几分为难道:“我怕是过不去了,已经跟夫人说了,让她过去。兄弟们身子不舒坦,府里走不开。一会儿回去,还要请太医仔细瞧瞧。”

    伊都立闻言,瞥了曹一眼,摇摇头,笑道:“到底是长兄如父,令尊不在京中。倒是都要你这堂兄操心,你那几个兄弟,也算是好福气。”

    曹笑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曹荃没了,兆佳氏不是省事的,每次家书里,曹寅都要翻来覆去地叮嘱几回。他要是真怠慢了这几个弟弟。怕是曹寅那边就要问罪了。

    伊都立道:“对了,孚若不是给你二兄弟补侍卫缺么,如何了?”

    曹道:“几位内大臣随扈蒙古,这现下一时也没有门路可走。只能等圣驾回京再说。”

    提到曹颂。曹想起静惠来。想要同伊都立提两句,但是想着曹颂那边还没问过静惠的回话儿,这边张罗婚嫁也早些,便闭口不提。

    处理了半打公文,也就到了中午时分。

    伊都立已是坐不住,往曹身边转悠了几圈。曹晓得他的用意,自己这主官不走,他也不好着就走。因此。便放下笔墨。对伊都立道:“既是忙完差事,那我先回去了。大人见了九爷,代我问个罪。”

    伊都立摆摆手,道:“晓得晓得,孚若府里有事儿,九爷也挑不出错处来,咱们一道出去!”

    曹唤了属官,将已经批好地公文分发下去,而后同伊都立出衙门来。

    伊都立道:“老唐虽说为人执拗些,但他不在衙门,着实有些冷清。他有两个堂弟去年恩科落地,也是今年下场,还不晓得能不能榜上有名。老唐一年百十两银子地俸禄,养活两房人,也够他辛苦的。连身官服都制不起,还都是往前门地成衣铺子里买的旧的。”

    说到这里,伊都立笑着看了看曹,道:“这不说没想到,一说才觉得出来,老唐那边的情形同孚若府上差不多,只是他那边没有你府上家资丰厚,所以显得吃力些。怨不得瞧着平素他同孚若关系到好些,向来是这个缘故。”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唐执玉为人方正,要他谄媚上官,那是不可能之事。所谓的关系好些,不过是因两人经常一道出差,曹待人又和气。唐执玉受他恩惠颇多,总不好扳出个脸来,待上官。

    官大一级压死人,敢不将汉官上司放在眼中的,也是像伊都立这样地满官。虽说官职品级低,但是他身上爵位高,就算不将上官放在眼中,御史那边也挑不出过错来。

    只是替到唐执玉,曹对他的品行也有几个敬佩,道:“唐大人是个能干的,往后当有大出息,不比你我,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伊都立摇摇头,不以为然道:“这六部当差,谁不是个混日子。做司官还好,手中有些活计,做堂官的,再事无巨细,只会惹人生厌。”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衙门,各自的长随小厮都牵马过来。

    九阿哥府邸在东城铁狮子胡同,因此曹同伊都立就此别过,相背而行。

    刚出西四牌楼,曹便见前面迎面过来一行人。身穿常服,骑在马上,行在前面的那个,不是旁人,正是四阿哥。

    因四阿哥是昨天下午到京的,曹忙乎着家务,还没得到信,心中不禁有些纳罕。

    按照往年常例,圣驾已经往蒙古巡幸去了,到九月底会回京。四阿哥好几年没有随扈了,怎么去了一次,中间又回来?

    心中不管做何想,他已经是勒了马缰,下马来上前执礼请安。

    四阿哥也勒了马缰,看了眼曹身上地官服,道:“你这是从衙门出来?”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僵硬,道:“这才午时放过,就落衙了?想来,你应酬很多!”

    曹听他话中不善,心里暗道倒霉。自己每天都乖乖地挨到时辰,就今儿早退些,怎么就叫这位爷给碰着?

    面上,他却是忙辩解道:“回四爷的话,卑职今日家里有事儿,委实放心不下,便早早料理完差事出来,平素不敢轻易早退。”

    四阿哥听了,顿了顿,道:“原来是家务,有什么棘手的,同本王说说!”

    曹闻言,诧异不已,什么时候四阿哥同自己个儿这般熟了?都说了是“家务”,这四阿哥还巴巴地开口相问。

    曹心里腹诽,脸上还是带出几分感激,道:“谢四爷惦记,是卑职兄弟病了,已经请了太医,开了方子。只是卑职放心不下,还是想早些回去照看。”

    四阿哥的神情慢慢舒缓,点了点头,道:“是了,听说你有个兄弟下场后病了。既是如此,本王便不耽搁你,你快些家去吧!”

    曹退避到一侧,请四阿哥等人先行。

    四阿哥扫了一眼曹这边跟着地几个长随,看到盲了一目地魏黑,认出来,冲他点了点头,才带着随从侍卫离开。

    曹看着四阿哥地背影,却是有些皱眉。

    小四的事儿,连皇子阿哥们都听说了,这外头到底穿成什么样子?树大招风,事情太大也不好。

    想到这里,他叫来跟着的张义同赵同两个,吩咐他们往前门的茶馆转转,看看市井之间到底是什么说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孝悌

    铁狮子胡同,九贝子府。

    九阿哥看着稀稀落落的来客,面色不禁有些阴郁。这生日年年过,却是哪年都不如今年冷清。曾几何时,这边也曾门庭若市。如今,却是大多数官员只是派人送了寿礼来。

    既是九阿哥寿辰,十阿哥也不好不过来,坐在一边手里把着个紫砂茶壶喝茶。边上有几个懂行的国公见了,不由地生出几分艳羡。谁不晓得十阿哥爱好古董珍玩,这府里的好物什可真不少。

    十四阿哥却是谈笑风生,正在厅堂另外一侧同几个兵部官员聊得投机。九阿哥冷眼望去,心中不禁冷哼一声。

    圣驾离京这些日子,十四阿哥可是没消停。十四阿哥府那边请了个先生,士人陈万策。十四阿哥以“先生”呼之,师礼待之。

    如今,士林之中已经有话传出来,俱道是“十四阿哥虚闲下士”。

    狗屁的贤名,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九阿哥挑了挑嘴角,心里暗骂道。

    这个陈万策不过是个在京应试的举子罢了,只是因有个不寻常的老师,才会引起十四阿哥的注意。他是当朝大学士李光地的门人。

    李光地虽说七十多岁,已经老迈不堪,但是却是康熙最倚重的老臣之一。

    想起这个,九阿哥心里一阵烦躁。许是路上劳乏的缘故,还没到京城。八阿哥就病了,拖着病体回到京城,今儿没有过来。

    十四阿哥正同这两个官员说话,就见他身边的小厮过来,低声禀道:“主子。方才伊大人打发长随来了,将寿礼奉上,说是家里有急事,今儿就不进来了,求主子同九爷说声。”

    十四阿哥闻言,不禁有些皱眉。这早晨遇到还是说好了,怎么这般不给脸面?

    这时,就见九阿哥府上地大管家疾步进来,到九阿哥身边道:“主子,四爷来了!”

    十四阿哥听了。不禁有些失神。今儿这太阳石打哪边出来了?怎么该来不来,不该来的反而上门……

    曹硕早饭后用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中午才醒过来。待睁开眼睛,见曹颂同曹项都坐在炕边上,他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挣扎着想要起身。

    曹颂一把按住,道:“好生躺着,起来做什么?我同小四就过来瞧瞧你,说两句话就走。”

    曹硕还是坐起身来,脸上满是羞愧。犹豫了片刻,开口对曹颂道:“哥,……要不我回江宁侍奉大伯同伯娘吧?北边天冷儿,弟弟住不惯。”说到最后,低着头,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曹颂听了,转过身对曹项说道:“小四先出去。我有话同你三哥说。”

    曹项有些担忧地看了曹硕一眼。低声道:“二哥,三哥身子还不大好。”

    曹颂摆摆手。道:“婆妈什么?我省的!”

    曹项这才出去,曹颂看了曹硕,道:“老三你同哥哥说实话,这北边是天冷儿住不惯,还是你不耐烦考试?”

    曹硕闻言,满脸煞白,低下脑袋不应声。

    曹颂见他如此不痛快,伸出手去,往他的肩上使劲捶了一下子,道:“瞧你那熊色儿,谁逼着你考试去了?打小你就不是爱读书的,却总是不肯说。大哥同我不也是没有科举么?这试考不考地又算啥?”

    曹硕虽然素日沉稳,但是才十六,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听了曹颂的话,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已经出来,低声道:“父亲生前说的对,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好的废物,就是要饭也没地方要去!”

    曹颂听了不耐烦,“屁话”两个字到嘴边,又生生地给咽下去。毕竟是亡父所说,那样显得不恭敬。因此,他便皱眉道:“在父亲眼里,除了大哥,咱们兄弟谁是有出息的?这几句话,别说是你,就是我,同小四、小五,哪个没听过?不过是盼着咱们出息罢了,偏你就当了真。”

    曹硕有些不信,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质疑道:“父亲也同哥哥说过?“

    曹颂面上现出怅然之色,道:“当然听过,左右不外是那几句罢了,没有十遭,也有八遭了。”说到这里,面上却添了几分不自在。

    如今,他文不成武不就,什么事儿都依赖哥哥,可不是废物是什么?

    且不说屋子里,曹颂同曹项兄弟两个恳谈,曹项站在松院外,却是带着几分急色。二哥向来脾气不好,万一三哥说话有触怒他的地方……

    想到这里,曹项又摇摇头,应该不会。三哥病着,就算有失言之处,二哥当也不会计较。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在这儿转磨寻思什么?”

    却是曹回来了,因惦记着曹硕的病情,所以进了二门后,先来松院转转。没想到这将到跟前,看到曹项在自言自语,他忍不住开口相问。

    曹项唬了一跳,原来他方才将最后一句自言自语出来。他忙转身,给曹见礼、

    曹见他气色看着比昨日强许多,道:“还是要多休息几日,总要先把身子养好才是。”

    曹项点了点头,恭声应下。

    曹见他不进院子,在门口打转转,扬了扬下巴,道:“走,随我一道进去。”曹项摇摇头,道:“大哥,二哥在里头同三哥说话,这才打发我出来。”

    “哦?”听说曹颂在里头说话,曹倒是颇有几分意外。小二这是去安慰弟弟了?

    刚才进府,在前院就看到很多拜帖,其中不乏有士子递给曹项的。因曹还不晓得市井流言到底传成个什么样,不晓得是曹项是好是坏,所以没有将帖子使人送进来。

    或许有地士子是对曹项的德行仰慕。但大多数还是冲着这伯爵府地招牌同曹的高位来地。

    拜帖中,有不少是直接投给曹地。上面地称呼却是五花八门,下边的落款却差不多,多是“令郎同场生员谁谁谁”,或者是“令弟同场士子某某某”。

    曹随手翻了几张,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曹项的功课,是庄先生夸赞过的。这科没考上,也只能等下一科,直到他自己不耐烦考为止。

    想到这些,曹对曹项道:“等歇上一个月。你们也该出去上学堂了。日后有了同窗,多了往来的朋友。你们的日子也能过的松快些。是往八旗学堂去,还是往兆佳氏族学。你自己心中有打算没有?”

    曹项听着有些茫然,道:“弟弟也不晓得,要是大哥便宜的话,还是往八旗学堂吧。毕竟同二哥、三哥不同,还是往官学去好些。”

    曹点点头,道:“晓得了,我过两天便使人去筹划。虽说读书重要,但是身子也要养好。这次下场,你也算是见识到了。这没有好体格。想要熬过这三场,也是着实不容易。”

    这提起科场,曹项不禁吐了吐舌头,道:“大哥说的是,这前几日还算好,到后几日大夫排房那边确实抬过去六、七个。”

    说话间,曹颂从屋子里挑帘子出来。看到曹站在门口。忙疾步上前,道:“哥回来了!”

    曹点点头。问道:“三弟地状况如何?”

    曹颂道:“他整日瞎琢磨这个那个的,我方才已经训了他,现下叫他躺下睡觉了。”

    既是如此,曹便没有再往房里去,到芍院打个转,同兆佳氏打了招呼,便回梧桐苑去了。

    曹颂同曹项两个,也随着曹到了芍院正房这边。

    早晨时,兆佳氏已经使人传了曹项过来,问了曹硕前后发病地症状。因此,如今看曹项,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摆摆手,道:“这些天你也乏了,好生下去歇着吧!”

    曹项听了,应声下去,曹颂却是坐在椅子里,没有走。

    等曹项出去,曹颂转过身子,对兆佳氏道:“母亲,老三实不是读书地材料,方才我也问他了,却是也不想出仕。”

    兆佳氏听了,甚是意外,道:“这怎么好好的,又闹什么幺蛾子?他不出去当差吃饭,往后喝西北风去不成?我已经思量好了,也不必考那劳什子的科举,还是请你舅舅或者你哥哥往六部里走动,给你弟弟补个笔帖式地差事才是正理儿。”

    曹颂听了,心里叹了口气,道:“母亲,这差事哪里是张嘴就补上地!不晓得又要哥哥使多少人情,虽说父亲不在了,大伯同哥哥对咱们多有照拂,但是这本不应是哥哥担着的事儿。”

    兆佳氏只是一提,现下还没心思量这些,

    今儿侍郎府送来帖子,是侍郎夫人吴雅氏请小姑子过府去听戏。

    这“听戏”是假,怕是要提如慧地亲事是真。

    兆佳氏同哥哥同胞所出,打小感情又好。哥哥能不嫌弃他们这边门第,同意将女儿嫁到曹府,不过是一份爱妹之心罢了。

    现下,如慧的病抖落出来,昔日惦记着跟侍郎府攀亲戚的早都躲得远远地。

    想到这里,兆佳氏叹了口气,对曹颂道:“你舅母今儿使人送信儿来,明儿我要往那边走一遭了。你瞧上的到底是哪家小姐,早些与我说之,明日在你舅母面前我也好有话讲。”说到这里,她闷闷地抽了口烟,道:“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办,将你表妹说给老三!”

    曹颂听了,连忙摆手,道:“母亲,表妹带着病,这样说给老三,两人一对儿病秧子,还怎么过日子?三弟这边儿,总要寻个能照看的人才好。”

    兆佳氏瞪了曹颂一眼,道:“这还不是你闹出来的,要不是你看上谁家的小姐,如慧也轮不到别人。只是你舅舅只有这一个独生女,要是寻常还好,这样往别人家去,不是受苦是什么?”

    曹颂晓得母亲的执拗,是劝也劝不得地。前几日,这提起侍郎府同如慧生病地事,她还埋怨过吴雅氏好几次,如今看来确实又改了心思……

    曹回了梧桐苑,进了屋子。初瑜穿正着常服,坐在炕边上,哄恒生翻九连环。

    见曹回来,恒生立时蹬着小短腿要下炕来。曹怕他摔着,上前两步,将他接在手里。没见天慧的摇篮在,曹问道:“闺女东屋睡了?”

    初瑜点点头,道:“嗯,方奶了一会儿,才哄睡着!”

    曹掂了掂手上地恒生,笑着对初瑜道:“这小家伙儿,长的够快的,你都抱不动了吧?”

    初瑜道:“还好,就是抱久了,胳膊酸。”

    说话间,喜云、喜彩已经送了清水过来。曹放下恒生,洗了手,将身上衣服换了,这方问初瑜道:“你这是早早回来了,还是没过去?”

    初瑜道:“没过去,东西使人早早送去了。我瞧着平素额驸同那几个府里也不怎么爱往来,我这样巴巴儿地过去也没意思,左右礼数尽到了就是。”

    “不去就不去,只是也不好老在家里闷着,趁着还没入冬,也多出去溜达溜达。前几日大姐那边儿不是也送帖子过来了么,孙珏的庶子这几日满月,你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透口气也好。”曹坐在炕边,说道。

    初瑜收了九连环,道:“说起出门子,方才二婶还同我说起,想叫我明儿陪她往侍郎府做客。我估摸着,是二婶想要推了那边的亲事,又不好开口,许是要推到咱们身上。他们是至亲,我们这当晚辈的,就不好掺和了,所以我便寻了个由子给推了……”日快乐”,然后拉单张写感谢去。。。

第四百四十九章 情情

    曹府,柳院,书房。

    曹项坐在椅子上,翻着书桌上的《论语集注》,想起第一场的那试题,终是有些不足。他从笔架上取了笔,蘸了墨,提笔而动。

    少一时,一篇《一日克己复己,天下归仁焉》为题的八股已经做好。

    曹项自己从头看了一遍,心里这才算是畅快许多。他却是没有将这文章收起,而是随手团成一团,往纸篓里扔去。

    准头不足,那纸团在地上滚了几下,才停下来。

    曹项还沉寂在文章初成的喜悦里,沉吟着最后的束股之句。

    有人轻轻地弯下腰,将那纸团拾起,带着几分疑惑说道:“四爷不好生养着,又开始做学问了?”

    曹项听了,忙抬头望去,那穿着流水纹浅青色暗花缎镶边褂子,笑吟吟地看着他的,正是绿菊。

    他脸上现出几分欢喜来,起身道:“姐姐来了,不是说太太今儿要出门么?”

    绿菊并没有将手中的纸团扔进纸篓,笑着回道:“嗯,紫兰侍候着太太去了。太太不放心三爷,打发奴婢留下照看着。”

    曹项听了,问道:“我早上去三哥那边瞧着了,看着三哥倒是没什么大碍。”

    绿菊点点头,道:“是啊,三爷那边还好。就算有什么不舒坦的,有添香、藏香她们呢,也无需奴婢多事。奴婢便偷懒了。来瞧瞧四爷。”

    曹项看着绿菊笑靥如花,忍不住上前两步。绿菊面上一红,侧身避开,道:“听说四爷这些日子也劳乏了,当好好歇两日才是,看着清减许多,叫……叫姨娘瞧见,也怪心疼的。”

    两人之间,不过两三步地距离。却好像是隔了好远。曹项攥了攥拳,抬头问道:“绿菊,太太的意思,你应是晓得的。要是二哥同三哥的亲事定了,怕就要轮到安排你了。到时候,我去求太太可好?”

    绿菊听了这个,立时脸色煞白,带着几分无奈地道:“只当自己个儿岁数还小。没想到却是这么大了。四爷求什么,求奴婢过来给四爷当丫头?”

    曹项使劲地摇摇头。道:“我娘就是丫头,我怎么还会委屈你做丫头……左右我也是庶子,央求太太给你脱籍……”

    绿菊听了,脸上柔情更盛。随后又转为黯然。低头道:“就算四爷不是太太生的,也是主子,哪里有婢做夫人的道理?”

    “都是一样的娘生爹养,谁又比谁高贵多少?要是我不生在这个家里,是个穷小子,你就看我不起了?”曹项皱眉问道。

    绿菊闻言,忙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往后曹项见她如此,伸手拉了她的手腕。道:“你信我不?你若肯跟我。不管有多少苦,咱们总能想出法子来……要是你不乐意。那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绿菊的身子微微战栗,半晌方道:“我信你……”了手边地差事后,便有些百无聊赖。今天伊都立没有来衙门,而是使人来衙门请了事假。

    平素他在时还不觉得,这一不在,倒显得衙门里有几分冷清。

    昨天使张义与赵同往茶馆打听了一遭,还好,说得都是曹项的好话,倒是没有贬责之语。

    现下已经是八月底,曹琢磨着,这几日抽空,该往正白旗学堂里走一遭了。到时候,好看看寻个什么门路,将曹硕同曹项兄弟送那边上学去。

    这两个还是半大小子,不管考不考科举,也不好总拘在府里。

    虽说圣驾不在京里,他自己个儿又是主官,早走也没人管,但是却不好见天早退。因此,曹便翻开一些旧公文熬点儿。

    却是小满来低声禀告,道:“大爷,二爷来了,在衙门外候着!”

    曹有些纳罕,早起来衙门前见过曹颂,听说他今日要往董鄂家去,这是已经回来了?

    待出了衙门,曹就见曹颂站在不远处,低头打转转。

    见曹出来,曹颂忙大步迎过来,却是带着几分扭捏,“嘿嘿”地笑了两声。

    曹见他这样子,有些糊涂,道:“你这是欢喜的?静惠丫头应你了?”

    曹颂听了,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闷声道:“哥,我没敢进去。先前去过几遭,她都不出来见我了,我怕今儿过去,也是如此。”

    毕竟静惠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出来见客才是规矩。按照这个时代的要求看,经常抛头露面,才是会使人瞧不起。

    曹也没当回事,道:“既是见不着,那你怎么着?可想着直接求见老太太?”

    曹颂犹豫了一下,道:“哥哥,母亲往舅舅家去了,许是还要说起表妹之事。今儿无论如何,我想要见静惠一面,问个明白,她到底愿不愿嫁我。要是愿意,我就跟母亲说去;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不强求了。”说到最后,脸上露出几分沮丧之色。

    曹听了,也是晓得这亲事一天定不下,怕是曹颂一天便安不下心来。

    “你来寻我,是想要我陪你去走一遭?”曹问道。

    曹颂忙不迭地点头,巴巴地看着曹道:“哥,我自己,心里害怕。”

    看着曹颂患得患失的模样,曹不由得有些晃神。

    少年多情,自己莫非是老了。

    不管礼教规矩如何繁琐,却无法抑制住少年的心。

    在这个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地年代,像曹颂这样坚持也不容易。

    曹抬头看了看天色,晴天万里,碧蓝如洗,使得人地心境也敞亮许多。

    现下,正是深秋时节,落叶缤纷,明日休沐,是不是该同初瑜往八大处爬山去。曹扶着脑门。心里思量着。

    婚前不说了,婚后直接就老夫老妻时代,仔细想想,总觉得夫妻之间少了点什么。自己还好,活了两辈子,对这些情啊爱啊的,也不会挂在嘴边上。

    初瑜才十九,嫁给他四年。由当初那个带着几分稚气地小姑娘,这一转眼就成了两个孩子的娘。如今整日里围着孩子家务转。真该多带她出来散散心才好。

    曹在这里跑神,边上的曹颂却是带着几分不安。

    他支支吾吾的,半晌方道:“哥,那要不我自己个儿过去……”

    曹闻言。省过神来。见曹颂局促不安地模样,拍了拍他地肩膀道:“陪你就陪你,只是你要晓得,等会儿见了静惠丫头,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却要心中有数。不管你怕不怕地,有些个事儿却不是别人能替你的。”

    曹颂低着头。道:“嗯。这些弟弟省得!”

    既是有事儿,曹便叫小满他们先牵马去。自己先回衙门,交代了几句,这才再次出来。

    一行人,骑着马,往方家胡同去了。路上,刚好经过一家稻香村铺子,曹便打发人去买了几包点心,总不好空手上门。

    觉罗氏同静惠搬到这边后,曹只来过一遭,就随扈去了。回来后,因家中有事儿,鲜少外出。因此,算起来,今天是第二次过来。

    上回来这边显的陈旧破败,如今看着却是利索多了。曹回头看了曹颂一眼,这其中应该少不得他的功劳。

    曹示意小满去叫门,就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探出个脑袋问道:“找谁?”

    看到穿着官服的曹,那人还恍惚着;待看到曹身后的曹颂来,才拉了大门,出来请安道:“二爷,您来了,这是……”

    曹颂翻身下马,道:“这是我哥哥,四月里也来过一遭的,你忘了?”

    开门地正是常贵,听了曹颂地话,忙给曹请安,道:“原来是曹家大爷,您上次来,刚好小的不在,快请进,小地这就禀告老太太去。”

    曹下马,跟曹颂一起,进了院子,在前厅候着常贵忙喊了她媳妇,让往内院传话,他自己亲自送茶上来。

    曹颂四处望了望,道:“沈德哪儿去了,怎地没见?”

    常贵却是没有立时回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姑娘做了一些活计,打发沈德拿去寻铺子卖去了。”

    曹听了,有些皱眉。

    不说别的,就是他随扈之前之后,都使人往这边送过钱粮,却被老太太打发人送回去了。曹虽有心帮衬,但是既然对方不领情,也不好勉强。

    没想到,这边却是要靠静惠做针线换银子。这觉罗氏就算再爱面子,也当心疼心疼孙女才是。

    曹颂在旁,却是坐不住了,起身道:“既然是你们姑娘闺阁中所做的针线,怎么还流到外头去,这岂不是糊涂?往那边去了,快告诉爷,爷去将他追回来。”

    常贵低声道:“这都去了一头晌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大门响,曹颂起身往门口望去。打影壁后转过来的正是沈德,手中空空地。

    曹颂见了,心下着急,忙大步出去,上下打量了沈德,道:“这是真卖了?卖什么铺子了,快带爷去买回来!”

    这劈头盖脸地问下来,使得沈德有些发懵,问道:“二爷,您这……”

    曹坐在厅上,看着曹颂的失态,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来。

    这时,就见静惠带着个丫鬟,从门口进来。

    院子里,曹颂同沈德都息了声响,想来是看到静惠过来。

    几个月不见,静惠看着沉稳许多,有些大人的模样,近前行了个蹲礼,道:“请表哥安!”

    曹站起身来,道:“这些日子不得空,今日才来瞧你们,老太太好些了?”

    静惠点点头,道:“劳烦表哥惦记,祖母已经渐好了,这还多亏表嫂前些日子送来的药。”

    两人说话间,曹颂已经从院子里进来。

    见曹没坐,他老实地往边上站了,看着静惠不说话。

    静惠被看着低了头,也冲着曹颂请了安。

    曹颂憨声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瞧着你倒是清减了许多。”

    静惠不晓得该如何应答,曹道:“表妹,你陪他在这边吃茶,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去!”说完,不待静惠吱声,曹便对她身后的丫鬟道:“劳烦你带我过去!”

    那丫鬟正是静惠的贴身婢女春儿,曹颂这些日子常来常往的,又不是能遮住心思之人,那点意思还能瞒过谁去?

    只是老太太在内院不见人,不晓得,其他下人都将曹颂当成半个姑爷待的。偏生静惠这边,倒是越发地疏远,早前还偶尔出来见一面,说上几句,这两个月却是见也不见了。

    董鄂家已经成了这样,老太太又上了年岁,姑娘地终身大事怎么好耽搁下去?

    论起相貌同门第,曹颂也算是上上之选了。如今姑娘这边没有娘家倚仗,没有嫁妆,想要寻合心地亲事,谈何容易?

    私下里春儿已经劝了静惠好几遭,静惠却不松口,只说不嫁了,留在家里好生侍奉老太太。

    见曹如此吩咐,春儿却是正和心意,忙道:“大爷请跟奴婢来!”

    曹看了曹颂一眼,跟着春儿出去。

    静惠想要拦着,又觉得失礼,便没有应声。

    进了内院,春儿却止了脚步,低声道:“大爷,得劳烦您等会子了。刚才老太太听说大爷来了,便要亲自出来向您致谢的。只是因这些日子病着,放下头发,刚刚使人梳头呢,怕是要耽搁一会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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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介绍:
雁九的架空历史小说新书----
稀里糊涂地回到康熙年间,
一不小心竟成了曹雪芹的长辈,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爹,
即便不是他爹,也是他大爷。。。。重生于康熙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于康熙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