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重生于康熙末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五章 宿命(上)

    九阿哥府,偏厅。

    “这个小王八蛋,真是滑不溜手。”九阿哥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原还想引着曹慌张,好寻个可乘之机,好好收拾他一把。没想到,对方还“不动如山”起来。

    方百魁带着儿子侍立在一边,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九阿哥用手指叩了叩桌子,问道:“凑了多少银子了?”

    “回九爷的话,已经将近五百万了。”方百魁俯身回道。

    九阿哥得意地翘着二郎腿,道:“可着银子花,拿爷的帖子,挨家的去谈,爷倒是要看看,这四九城的地界上,谁还不赏爷的脸不成?”

    方百魁面上一僵,嘎巴嘎巴嘴,想要说什么,却是犹豫不已。

    九阿哥瞅见,脸已经耷拉下来,冷声道:“怎么,你还要念叨什么不成?敢来拿爷的主意?”

    方百魁忙俯首,道:“小人不敢,自是尊遵九爷吩咐。”

    九阿哥神色这才好些,摆摆手道:“下去吧,那个寡妇韩……你也盯着些,爷倒是不信了,她还能在淳王府躲一辈子不成?”

    方百魁应了,带着儿子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了贝子府,他脸上已经满是悔恨之色。

    他儿子方卓跟在一旁,心里惊疑不定,却是不好在这边发问。

    父子二人。回到前门外地私宅。

    “父亲,银子不是有了么?咱们也能挤下几成份额过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方卓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开口问道。*

    方百魁脸上煞白,怔怔地摇了摇头。道:“倾族之祸,灭顶之灾。欲壑难填,这次是我犯了贪心。”

    “父亲……”方卓见父亲神态,也是添了几分惶恐:“莫非,父亲担心曹家报复不成?咱们家还有九贝子做靠山,曹家也当有所顾忌?”

    方百魁叹了口气。道:“几代人的经营。毁于朝夕。如今只能尽早预备后路。这次咱们做了九阿哥的刀,得罪的岂止是曹家一家?九阿哥让咱们挨家去收购商道。这却是逼得咱们成了那些人地公敌。他们都是商贾世家,不说别人。就是程家子弟在京不乏其人,一百余万两。哪里还需借助他人之手?”

    方卓想着九阿哥的喜怒无常,心里不禁一哆嗦。

    方百魁说完,像是老了几岁,弯着腰咳嗽了两声,道:“你马上动身回福建,收拢剩下地产业,将浮财揽上来,准备出海。等过了三年,打听清楚,才许回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方卓闻言大骇,上前道:“父亲,为何如此?”

    方百魁苦笑一声道:“这次却是风头出大了,怕是咱们方家的名号已经在御前与其他王府挂了号。九阿哥是皇子,使劲折腾,又是如何?咱们又算的什么?”

    “那父亲同儿子一起走?”方卓哀声道。

    方百魁摇了摇头,看着屋顶道:“走不了了,咱们是九阿哥的刀,刀柄不在自己手中,哪里是能说走就走得了的。你先回去,按我说地去做,以防万一。咱们方家,修桥搭路、怜贫惜弱之事也没少做,只望老天开眼。/*”

    方卓还想再说,已经被方百魁喝住:“嗦什么?你想断了咱们方家香火不成?就算没有闪失,你也不能在京城留了。九阿哥行事越发阴狠,说话行事不比以前,为了掌控咱们方家,就算平安无事,也会留你在京。”

    方卓闻言,不敢再多言,跪下应了。

    方百魁看着儿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道:“去收拾东西吧,带足银子就好,我叫种公送你回去。”

    方卓应声出去,方百魁静坐了一会儿,唤了一个小厮,去请方种公过来。

    少一时,就见一个精干老者,随着小厮进来。

    “方老爷!”老者见了方百魁,抱拳道。

    声音分外洪亮,眸子炯炯有神,听着像是四十许人。

    “什么老爷不老爷地,说起来咱们祖上还曾连过宗,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种公,坐吧。劳烦你这次护着你侄儿进京,却是要承情了。那边还有些家务,我想着让方卓回去料理,少不得又要请种公操心。”方百魁道。

    眼前这老者,也姓方,名种公。看着虽然不过五十来岁,实际已经年过花甲。

    因他自幼习武,身子结实,看着比实际年龄少兴许多。

    他早前欠过方百魁地人情,所以这次方卓进京时,便应方百魁之请,护送方卓前来。

    听方百魁这般说,他也没多想,道:“七娘正念叨馋海蛎子,回去好,这京城繁华,到底不是家乡……”说道:“脸有点圆了,是不是福晋使人做了好吃的给你?”

    初瑜也看着曹地脸,不过两三日未见,却是心里痒痒的,甚是想念。*

    “大额娘与额娘见天给滋补不说,还有二妹妹与五妹妹两个馋嘴丫头。整日里猫在我地屋子里,点心吃食不断。不只我,连天慧,也让她们喂胖了。”初瑜抿嘴笑着,却是有些想家了。

    “两天没见到闺女了,她有没有说想我?”提起女儿,曹驱散了烦闷,心里变得柔软起来。

    “每天睁眼睛就寻人,对额驸比对我这当娘地都亲。”初瑜笑着说道:“老爷、太太身子可好。我已经回来两日,要不然明儿就回去吧。收拾收拾,二月初八庙会还能陪太太出去逛逛。紫晶姐姐、田嫂子、榕院几位姨娘那边也是,在府里见天闷着,趁着庙会出去转转正是便宜。”

    今天已经是初四。明天是初五,还有三天。就是二月初八释迦牟尼出家日,城里城外不少寺里都有庙会。

    不过说起回家,曹想起韩江氏,揉了揉额头道:“已经打听得差不离了,怕是有人要打韩江氏地主意。你也跟她探探底细。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想守。就要咬紧了牙关。无论如何也别松口;若是不想守,有没有合意的。利索嫁了,消停地寻个安静的地方避避。老实过日子。”

    初瑜见曹说的郑重,迟疑了一下道:“额驸。韩江氏是守寡之身,是谁这么不避身份地逼嫁?难道,是九叔?”

    “除了那位爷,还有哪个?”曹点点头,道:“不过是瞧上韩江氏地财罢了。*对了,还得跟她说明白,不是咱们逼迫她选择,而是她的银子太着眼。”

    初瑜到底是女子,心肠软,想着韩江氏孤苦无依,添了几分不忍。她对于九阿哥爱财之名也有所耳闻,想了想道:“额驸,要不等太后从汤泉回来,我往宫里走一遭。将咱们稻香村地点心孝敬孝敬,再将咱们的女掌柜提上一提?就算太后不上心,只要传到九叔耳朵里,他也能忌惮几分。”

    宫里的规矩多,这入口的东西,是曹最忌讳的。

    他稍加思量,道:“不用直接送吃地,直接送几张方子到太后小厨房那边,太后也当欢喜。听说她老人家向来怜贫惜弱,见不得孤苦妇孺。你就提一提韩江氏地身世与为女子地不容易。宫里耳朵多,只要说上两句,也能唬得九阿哥不敢轻举妄动。”

    夫妻两个商议完,倒是放下一段心事。

    接着,不外乎恒生与天佑的课业啊,曹地起居什么的,说了几句闲话。

    弘倬他们兄弟已经回来,听说姐夫回来,都过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来传话,七阿哥已经置好了酒菜,请曹过去吃酒。

    初瑜回内院去了,弘倬他们几个簇拥着曹去吃饭,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的都是招投标地事

    不过两日功夫,关于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京城早已传遍。

    曹倒是坐实了“善财童子”的绰号,谁提起来,不是睁大了眼睛,羡慕地不行。

    已经有人在说曹家的豪富,说曹府的拴马桩都是金子制的。*

    结果,真有信了,半夜里到曹府门外,用刀子想要削几片金子的大有人在。

    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二月春寒,到了太阳下山,就有些起风了,吹得窗棂做响。

    屋子里,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佳肴、醇酒、美人,相映成趣,使得人不禁沉醉。

    仕云端着酒盅,看着边上坐着的女子,偷偷地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伊都立,想起旧事。

    几年前,他初入侍卫处,跟着一个表兄到不远处的宅子吃过酒,当时坐在他身边的杨氏。

    当时,也听说是良家,床笫之上,还曾邀他再来。

    他却是因家里管得严,没有再过来。

    谁会想到,她会成了自己个儿的小婶子?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伊都立已经有些醉了,已经有些不老实起来。脚下勾着身边陪酒女子的金莲不说,手也在那女子脸上摩挲着,嘴里气喘吁吁。若不是顾忌侄儿在旁,怕是他就要立时掀腰带了。

    海子边的这些菜馆,养的都是私妓。多是从南边买来的姑娘,专门招待内城权贵的。除非有人介绍,否则这边的菜馆鲜少对外接客。

    一天不过是卖三、五席面,主要吃的是这个情调。

    大清律虽规定,官员不得嫖妓,但是又没说不让官员吃酒。

    这些女子,也不在妓册上,多以奴仆下人的名义圈养。

    伊都立身边的,是个尚未开苞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今儿还是头一遭待客,哪里受得这个,已经羞得面红耳赤。想要求饶,还不敢,只能羞羞答答地受着。

    伊都立却是爱这一口,抓了那少女的下巴,将手中的酒倒进她嘴里。

    那少女不敢避散,被灌得一激灵,身子已经僵了。

    伊都立已经忍不住,探过头去,在那少女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口,起身将把她横抱起来,笑着对仕云道:“该干点正经的了,你也男人些,别跟个娘们似的。”说着,摇晃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仕云同他身边陪酒的女子,仕云为韩江氏的事犯愁,也吃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却是觉得身子发热,不过他头脑去清醒着,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将身边的女子打发下去。

    “哎,你……”仕云回过头,刚想要对那女子说话,就见那女子转过半拉身子,看着门口,脸上已经是两行清泪,露出几分凄苦无助来。

    “你怎么了?”仕云见她这般,心里生出几分不忍,开口问道:“莫非,是我叔叔……负了你……”

    想着叔叔向来风流,仕云心里生出这个念头。

    那女子闻言,忙摇了摇头,将眼泪擦了,低声道:“奴家不认识那位大爷,月娘是奴的妹妹,她才十三……”说话间,眼里已经又涌出泪珠来。

    仕云伸出手指,将那女子眼下的泪擦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这女子陪了半晌酒,但是因仕云不上心,没有留意她的名字。

    那女子低声回道:“奴家叫晴娘。”

    说话间,就听的外头隐隐地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晴娘脸色刷白,紧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甚是惹人怜爱。

    仕云伸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道:“没事的,叔叔惯会疼人,你妹子没事的……”

    怀中女子嘤嘤哭着,仕云只觉得口干舌燥,热得不行……

    韩江氏这几日就住在初瑜院子的厢房,今晚却是难以安枕。

    虽然初瑜说的婉转,但是韩江氏也明白她话中之意,有一权势之人,想要纳她为妾。

    若是她想要用守贞不嫁来做幌子,往后怕就是难以再嫁人。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她早些嫁了,绝了对方的心思。

    因是月初,外头没有月光,屋子里也漆黑一片。

    韩江氏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发呆,哪里有说的那么便宜?

    她一个寡妇,哪里就入得别人的眼,还不是她露了钱财,惹了眼。对方要是真不择手段之人,还会在乎她守了一次寡,还是守两次么?

    这世上,哪里能靠得了别人呢?

    曹家能庇护她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嫁人……她虽没做过人家一天媳妇儿,却是见过堂婶、堂嫂们的日子。

    整天里想着讨好丈夫不说,还要装做贤良,对待家里的妾室通房。

    女人,哪里有好日子过?

    失父失母,天地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要是再变成了戏词里的弃妇、怨妇,岂不更是可怜……

第六百一十六章 宿命(中)

    转眼,到了二月初八,释迦牟尼出家日。$$

    初瑜已经回府,约好了曹佳氏,侍奉李氏、高氏等人去拈花寺祈福。兆佳氏得了消息,带着媳妇静惠也跟着前往。另外,还有紫晶、田氏、惜秋姊妹、韩江氏等人随行。

    车子、轿子,浩浩荡荡地队伍,从曹家出来。

    曹正赶上休沐,护送着女眷前往。蒋坚整理文书,智然则是惦记着拈花寺的素,与李卫两个跟着曹同往。

    城里的寺庙,虽然都做法事,但是多数已经由权贵人家的女眷定了,封出院子来,不让百姓随意出入。

    因此,也不怕受了冲撞。

    待安置好女眷,曹与智然、李卫出来,到僧舍喝茶。

    煮茶的僧人,法号圆空,已经八十多岁,眉毛胡子都白了,有几分得到高僧的模样。

    他早年曾在江宁清凉寺挂过单,与智然的师傅有旧,同曹的祖父也有些交情。

    虽说曹家这几年,也京城在这边做法事,但是圆空因年岁大了,鲜少见外客,还没有同曹见过。

    因智然这大半年,寻访了不少得到高僧,同圆空辩过几次禅,投了老和尚的契,才成为老和尚的座上宾。

    见了老和尚,智然合手作揖,随后介绍曹与李卫两人看到曹时,老和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到李卫时,也是有些怔然。不过。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曹身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清地探究之意、

    曹只是觉得殿前人多,才跟着智然来躲个清静地,原没想别的。

    如今,他却是被老和尚盯得有些毛,想起蒙古大喇嘛来。

    听着隐隐传来的钟声,在这古香古色的庙宇中,对于神佛鬼怪。曹也不敢妄腹诽。那种仿佛能心的眼神,真的很能蒙人。

    一时间,曹很是矛盾。既是希望老和尚能看透他的来历,也怕老和尚看透。

    小火炉上地水已经***,老和尚却是枉若未闻。

    “大师……”智然瞧着不对。开口道。

    老和尚这才转过身子,曹觉得身上的压力少了许多,端起茶盏来,掩饰己的失态。送到嘴边,才现茶盏是空的。

    他直了直身子,不由嘲,再抬起眼时,已是随意许多。

    智然看在眼睛。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李卫性子虽跳脱。但是对上了年岁的人都甚是尊敬,安安分分地坐着。看着老和尚泡茶。

    老和尚将茶泡好,给众人倒上。

    屋子里一片静寂。只有茶香沁鼻。

    曹不是专家,对茶也没太大嗜好。但是嗅了嗅茶香,再看看茶汤,仍是认出这就是沂州地冬茶。

    沂州的茶园,虽是曹买的,但是家却是一亩也没留,都分赠了亲朋。

    老和尚足不出户,怎么能淘换来这茶来?

    是小和尚从十三阿哥府淘换来的?曹看了智然一眼,智然却也望着茶汤,没有既可品饮。

    李卫已经喝了一盏茶,看着茶盏,笑着说道:“这委实太精巧了些,只能装大半口,真是品茶了。”

    老和尚笑眯眯地李卫道:“李施主,何为大,何为小?”

    李卫被问得懵,讪笑道:“大师傅说得蹊跷,这大小多少,不是一眼就能瞧得出么?这茶壶为大,茶盏为小,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老和尚笑着点点头,道:“李施主说得不假,这大小多少,有的眼睛瞧得出,有得却是瞧不出。茶壶比茶盏大,水壶比茶壶大,然也有比这水壶更大之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的不外如是。”

    李卫虽不晓得老和尚为何说这个,但还是笑着听了谢过。

    老和尚笑着说道:“不当谢,只望李施主日后,能记住老衲今日之话。”

    李卫道:“谢过大师指点,小子记下了。”

    智然与曹边上听着,却是想法各异。

    智然想着老和尚的说辞,看是否能编到佛书中去;曹则是想着老和尚话中的玄虚,似乎在规劝李卫以后不要骄傲满。

    莫非,老和尚真有些门道,能瞧出些什么来?

    曹还在纳罕,就感觉有视线望过来。

    老和尚已经看着曹,却是没有马上说话。

    曹端了茶盏,搁在嘴边饮尽,打算说两句话便先出去。茶是好茶,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气氛却是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智然见老和尚神色不对,心里生出几分古怪,低声问道:“大师傅,可有什么不对?”

    “曹施主,不为当世之人。”老和尚念了一声法号,道。

    曹闻言,身子已经僵住。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纵然是希望有个人,能晓得己异样地身份,同己多沟通沟通,但是这样被直接说出来,还是让人没底,忍不住生出戒备之

    智然还在琢磨老和尚话中之意,李卫在旁,已是笑道:“大师莫非也听了外头地传言,如今却是有不多人当曹爷是观音菩萨座前的善财童子,就差供奉起香火来。”说着,眼光扫到茶水,道:“对了,之前还有传说是茶童子地,左右不是凡人就是。”

    老和尚听了,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李卫的说辞。

    曹看了一眼老和尚,心里倒是真地生出几分求解之心,开口道:“大师。小子正为俗务缠身。已是不觉陷入执着,当如何修身养性,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老和尚颂了佛号,道:“曹施主不是执念,而是太通透了些。心就凉了,只识腊月严寒。再无三春之暖。”

    曹听了,张开己的左手,看了一眼上面地“地纹”。

    那还是早年在上书房做陪读时,被十六阿哥拉着,在城里闲逛。鼓楼那边出来一个算命摊子。人人都夸说灵验。

    十六阿哥好奇,便拉了曹前往。

    给十六阿哥只说是富贵荣华,贵为王侯。十六阿哥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

    曹心里是不信这个地,但是被十六阿哥拉着,也就伸出手去,让对方看了看。

    那人看了曹的手掌。指了指“地纹”。摇了摇头,露出叹惋之色。

    十六阿哥怕曹心里不舒坦。呵斥了那人两句,便拉着曹走了。

    曹的“地纹”。照寻常人短了不少。

    因这个,曹原还担心。己会不会真按照后世所知的,康熙五十三年末还是康熙五十四年春病故。

    却是熬过来了,心里就比过去踏实不少。

    如今被老和尚勾起旧事,曹犹豫了一下,将左手伸到老和尚面前:“大和尚,我只是寻常人,爱惜性命,情世故,却看不破生死,如何解?”

    老和尚扫了一眼曹的掌纹,慢慢地垂下眼睑,沉声道:“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生即使死,死即是生。曹施主两世为人,还不晓得祸福相依的道理么?看曹施主面向,本是早夭之相,只因经了死关,才活了……”

    曹听了,却不晓得是该心安,还是苦笑了。

    莫非,己想要活到寿终正寝,就要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不成?这也太折腾人了……

    李氏笑眯眯地从初瑜手中结果签筒,双手递给高氏。

    高氏拜了半日佛,心情也好上不少,笑着摆摆手,道:“你们求,老婆子都土埋半截子的人,还求这个做什么?”

    李氏这才毕恭毕敬地跪在佛前,掷了个签出来。

    上书:第七枝,中吉。

    画了一副古人像“仁贵归家”。

    下有签语四句:

    秋来征雁向南鬼,红叶纷纷满院飞。

    砧捣城头声切耳,江枫如火在渔矶

    李氏看了,却是百感交集。虽然她不是王宝钏,没有苦守寒窑十八,但是夫妻两个早些年却是聚少离多。

    就算丈夫人在江宁,在织造府,夫妻两个也是相敬如宾地时候多。

    像如今这样,一起照看长孙幼子为乐,却是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她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丈夫能平安长寿,孩子们身体康健。

    李氏掷完起身,招呼其他人来掷签。

    兆佳氏因李氏掷出好的来,怕己掷出不好的触了霉头,就没有支。

    曹佳氏身份贵重,行事不好专,讲究的避讳也多,就推让开来,没有接签筒。

    初瑜接着掷了,上书第四十四枝,中吉。

    上面画地是“唐天宝评花”。

    四句签语:满园春色斗新妆,意似争妍夺国香。到底是谁居丽,牡丹艳冠百花场。

    虽说不过是中吉,但却是说的春风得意的好兆头,初瑜也甚是满意。

    接着,静惠、田氏、怜秋等人,都各掷了。

    最好的就是个“下吉”,其他的都算平平。

    轮到韩江氏,却是掷出个“下下”签来。

    上面画的是“太白捞月”。下边四句签语:蜃楼海市幻无边,万丈擎空接上天。或被狂风忽吹散,有时仍聚结青烟。

    韩江氏淡然一笑,放下签文,从容起身,对着观音像拜了几拜。

    就见有知客僧过来,道是有其他王府女眷也要过来求签,问两相是否相见,是在这里相见,还是去院那边相见。

    曹佳氏闻言,问道:“是哪个王府的福晋到了?”

    那知客僧回道:“是简亲王府的大福晋并几位侧福晋到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宿命(下)

    按照品级来说,简亲王福晋身份最尊,是否待客,哪里待客都应她拿主意才是。|(/|*

    因曹家是故交,从曹佳氏、曹这边算,李氏与高氏是长辈,所以她才请知客僧来问讯。

    曹佳氏闻言,晓得是完颜永佳到了,脸上添了几分欢喜。在各王府女眷中,曹佳氏同完颜永佳的关系甚好。

    只是完颜永佳知礼相问是相问,这边却是不好托大,等着对方过来。

    曹佳氏想了想,对李氏道:“母亲,是简亲王福晋到了,咱们过去请个安吧。她不是[首发摆架子的,未出阁前同三妹妹交情甚好。”

    李氏听了,道:“是这位福晋啊,正月里见过一遭,经月未见了,当见见。前些日子长生百日,她还送了重礼过来,还没有致谢。”说着,转过身来,询问高氏的意见。

    高氏不愿应酬,却是不耐烦动的,道:“你们去,我们娘们再到后殿拜拜。”

    李氏晓得她的脾气,便没有多求。

    曹佳氏便又转过神来,同初瑜商议了两句,便对知客僧道:“劳烦师傅传话,我们这就往斋院给福晋们请安。”

    知客僧下去,曹佳氏看着这眼前的女眷。

    李氏、兆佳氏妯娌要过去,初瑜要过去,静惠是简亲王府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外甥女儿,也当过去请安。

    剩下地众人。身份各异。却是不好贸然前往。就留着高氏身边去后殿拜佛。

    斋院中。完颜永佳坐在炕上。看着女儿吃这里地素饽饽。

    完颜永佳所出地六格格。穿着银红色纳绸袍子。带着牡丹纹地金项圈。看着甚是乖巧可[首发。

    她拿着一个饽饽。看了一眼站在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身后地讷敏。咬了咬嘴唇道:“这个。不是小姑姑最[首发吃地么?”说着。已经伸出小手。将饽饽往讷敏方向举着。

    讷敏看了完颜永佳一眼。见她不说话。上前一步。对六格格道:“真儿吃吧。姑姑不吃。”

    真儿闻言。将手放下。回头看了看完颜永佳。又看了看讷敏。拉下小脸道:“姑姑生真儿地气了么?怎么不回来。不跟真儿玩了?”

    讷敏满脸涨得通红,已经湿了眼圈。

    其他几位侧福晋、庶福晋乐不得看笑话,不过碍于嫡福晋的威严,没有人敢笑出声来,但是脸上却古怪得很。

    讷敏自是能察觉出完颜永佳地冷淡与别人的敌意,想着自己处境尴尬,脸上终于落下泪来。

    “小姑姑……”真儿见了,忙上前去。抓了讷敏地袖子。道:“小姑姑怎么哭了,是想家了么?”

    讷敏闻言。眼泪越[首发止不住,使劲地点了点头。

    真儿的脸上露出几分难过。眼圈也跟着红了。

    完颜永佳掏出帕子,擦去真儿嘴边的点心碎屑。而后对讷敏道:“既是想家了,就打[首发人回去看看,又算什么。一会儿见了平郡王府与曹家的女眷,咱们就用斋饭,这里的素什锦豆花是你最[首发吃的,多吃些。”

    虽说声音不大,但是话音中却少了寒意。

    讷敏地眼泪又流出来,上前两步,走到完颜永佳面前,喃喃道:“表嫂,我,我……”

    哪里又是说的清楚的,她少年失母,这几年在简亲王府,心里也是将完颜永佳当成母姊来敬、来依赖地。

    完颜永佳见她如此,心里倒是添了几分不忍。

    倘若雅尔江阿真疼惜她,她的处境还能好些。可是他哪里是常情的人呢,自打那次酒后乱性,就再也没有在后院留宿过,更不要说去探望讷敏。

    完颜永佳心里不禁自嘲,自己到底不是块石头摆设,原来也是有心肝的,晓得会恼。怕是落到伊尔根觉罗氏等人眼中,自己也成了“妒妇”。

    她生性高洁,却因守孝误了婚期,指到了简亲王府。

    夫妻两个,却是连貌合神离都算不上,真真是“相惊如冰”。|(8_9文学/|*

    到底是命,完颜永佳倒是羡慕起娘家父母来。虽说老两口两个没事儿老拌嘴,但也算是白头偕老。

    正想着,外头已经有人来报,平郡王福晋、和瑞郡主与曹侍郎夫人到了。

    完颜永佳闻言,起身迎了出去。

    伊尔根觉罗氏等人见了,跟着后面出迎。

    众人一番厮见,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

    李氏谢过前些日子的百日礼,曹佳氏却是搂着真儿不愿撒手:“真是好相貌,与福晋倒是一般无二。要是我家福敏在,指定要赖着六格格不撒手。”

    初瑜同真儿两人说起来,算是远房姊妹,年岁相差的却大。初瑜见她活泼可[首发,想着天慧,心里也添了一段愁绪。

    伊尔根觉罗氏则是抽空问了静惠几句家常,颇有些亲长的慈[首发。

    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看着甚是热闹……称为关帝殿。

    这在寺庙里,关羽是作为寺院的守护神,供信徒参拜的。但是落到韩江氏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关羽也被买卖人家供奉为“武财神”地,被商家视为守护神,为商家尊崇。

    这世上,多是**凡胎,哪里又有什么守护神?

    看来,还需给舅舅们去信,从程家支系子弟中择一嗣子。

    之所以不愿从韩家与江家选,实是厌倦了他们地贪婪。从程家选嗣子,由程家血脉继承她的财产,也算是将她母亲地嫁妆又归到程家。

    心里拿定了主意,韩江氏的心境就好了许多。

    借贷给王家银子地事儿,她没有异议,如今也懒得去计较几分几厘的利息了。她只是希望乌云早日散去,结束目前在曹家借住地日子。

    到底不是自家,行事多有不便宜。

    韩江氏正想着。就见喜彩带着个小丫鬟过来,道:“韩奶奶。我们格格请奶奶过去见简王府福晋。”

    虽说晓得简亲王福晋就是昔日江宁机杼社的闺友,但是韩江氏仍是带了几分意外。

    虽说她生性不喜多言,但是长着一张惹人怜[首发地小脸,就是喜彩她们也乐意与她亲近。

    见她不解,喜彩笑着说道:“韩奶奶忒老实了,换了其他人。同亲王福晋是故交,怕早就要寻上门去。偏韩奶奶是这样的,连着我们府地福晋姑奶奶。也是轻易不得见。”

    “贵人们都忙。”韩江氏道:“年头久了,许是都不记得,不好冒然相扰。”

    喜彩摆手,道:“不过是凑上前说句话,多少人家,面儿也没见过,就连了宗成了近亲的。韩奶奶想太多了,多一分助力总是好的。”

    韩江氏没有多言,跟着喜彩过去斋院。

    韩江氏进来,众人视线已经落到她身上。初瑜并没有提到稻香村。只同永佳说是江宁故人。永佳晓得是谁。其他人却是听得并不真切。

    但是这不俗的相貌与身段,仍是引得伊尔根觉罗氏与讷敏等人侧目。

    韩江氏俯身见过众人。完颜永佳叫人扶了,道:“从江宁一别。已是十载,今日能见。心下甚喜。”

    韩江氏低头回道:“民妇亦是。得蒙贵人相召,感激不已。”

    看着韩江氏穿着一身青灰,想到她的寡妇身份,完颜永佳的声音轻柔许多,道:“听郡主说你早就进京了,不要外道,往后得空,也多往我这边转转。”

    韩江氏俯身谢过,两人又说了几句家常。

    曹家女眷这边出来地早,曹佳氏也不放心王府的事儿,所以在斋院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永佳将众人送到斋院门口,才带着王府女眷到观音殿参拜求签。

    不管平素是不是信奉神佛,永佳还是不能免俗地掷了一根签子出来。

    她扫了一眼,却是个“下下”签。

    上面的画像为“杜鹃泣血动客心”,四句签文是:杜鹃啼血泪悲声,声怨霜寒梦乍惊。惊动异乡为异客。客心更触故园情。

    寻到解签地僧侣,说了不少,其中最引得完颜永佳关注的就是“骨肉有离散之象”这一句。想起家中的老父,她甚是虔诚地在佛前拜了,还吩咐跟着来的管事婆子,从她的私房里拿出两百来做法事,为老父祈福……

    服侍着李氏与高氏上了马车,初瑜看了韩江氏一眼,道:“这路上也要个把时辰,一个人坐车怪闷的,你过来与我坐吧?”

    韩江氏见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没有推迟,跟着登上了初瑜的马车。

    “就算你打定了主意想要不改嫁,但是谁知道别人会如何想,到底是要思虑得周全些。”初瑜说道:“简王府福晋,我们家的平王福晋,还有我们家的三姑奶奶,她们对你地印象都甚好。往后,央求她们在太后面前吹吹风,只要在太后面前挂了号,也能让贪婪之人忌惮几分。”

    说到底九阿哥到底是自己个儿地亲叔叔,初瑜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方才韩江氏见到真儿时的模样,初瑜叹了口气。

    要是韩江氏膝下能有个一男半女,也算是有个指望。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说起来实是可怜得紧。

    虽说生在豪富之家,但是比起王公府邸,又算不得什么。韩江氏想着完颜永佳周身的气派,不知不觉,脑子里现出当年那个喜穿红色旗装地少女。

    当年都是一帮十几岁的小姑娘,为赋新词强说愁。

    说会想到,那其中就出了一位铁帽子亲王福晋,铁帽子郡王福晋,还有一位国公夫人。同她们相比,因抄家被官卖地府丞小姐与早夭病逝的魏家小姐,却是只能让人唏嘘了。

    “给格格添麻烦了,若是能避开这次。往后小妇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韩江氏的心里已经是盘算着,到底是该迁到扬州去。还是继续在京城里熬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传来繁杂声。

    人仰马嘶,乱成一翻,偶尔传来哀嚎声。

    初瑜的马车,也颠簸了一会儿,避到一边安置好。

    初瑜扶了马车。忙问缘故,原来有两匹马毛了,刚才横冲直撞。撞上了两人行人。

    听说丈夫去料理了,初瑜悬着的心才安静下来,对韩江氏道:“吓到你了吧,可磕碰到哪里了?”

    韩江氏摇摇头,看着待人温柔和气的初瑜,心里却不晓得该不该羡慕她……

    初瑜地心放下来,曹的心却是没安稳下来。

    他勒了马缰,翻身下来,待人去查看被撞路人伤势。是父子两个,儿子被惊马撞到在地。父亲去护着。腿上被踢了一蹄子。

    幸好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曹忙叫人背着父子两个去寻大夫、

    魏黑与李卫已经在查问疯马之事,曹地心里却是犯嘀咕。

    好好的马匹。上好的草料,怎么就能弄出惊马来?

    莫非。有人动了手脚?

    曹想着这两日的传言,九阿哥已经使人逼着几家大商贾“借贷”了。就连不缺银子的程家,也迫于压力,“借”了三十万两。

    是不是九阿哥舒坦日子过的,还想安排一出强抢民女之事?

    惊马已经安抚好,吴盛小跑着过来,脸上已经是青白,顾不得喘气,道:“大爷,少了一辆马车!刚才惊马时,大家都往胡同闪避,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少了一辆马车。”

    曹听了,脸色已经变了。

    他心里生出荒唐地念头来,带着几分急切,问道:“哪辆车不见了,是韩江氏那个么?”

    吴盛道:“回大爷话,不是韩***车,是田***车没了。”

    若说方才曹是诧异,现下就是脑门子[首发汗了……

    田氏是他朋友之亲,世侄兼义子地生母,怎好有闪失?更不要说是受他的牵连,无辜受累?对,但是身子受制,却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马车疾驰。她想要喊叫,嘴里被塞了胡桃,却是也喊不出。

    胳膊也被绑着,动也不能动。

    除了她之外,车厢里还有两人,两个男人,凶神恶煞一般,死死地盯着田氏。

    “呜呜,呜呜呜呜……”田氏心里分外恐惧,想起两个儿子,眼泪都出来了。

    “莫非自己遇到拐子了?”她只觉得脑子一团糨糊,理不清头绪。

    茫茫之中,她既盼着曹、初瑜早[首发现不对头,又担心大家寻不到自己个儿。

    听着车外的声音渐渐大了,有做买卖的吆喝声,像是到了繁华地带。

    田氏扭了扭身子,偷偷地看了同车的两个男人,身子往门口倾斜……

    曹这边,脸色却是黑的怕人。

    韩江氏的马车甚是华丽,如今闲置,鲜少适用。这次出行,她就同田氏一样,都用的是篮呢子马车。

    田氏好好的,怎么会有人打她的主意?怕是被当成韩江氏,才受了这无妄之灾。

    若是九阿哥敢这样当街“劫”人,那自己还要再忍耐下去么?

    他吩咐吴盛带着人护卫女眷先回去,他自己个儿,则是带着李卫、郑虎等人,在附近地胡同寻找田氏马车地线索。

    魏黑,则是带着几个人,直接往九阿哥府外盯点儿去了。着个鼻烟壶使劲嗅地,正是身子有些[首发福的九阿哥。

    另外一只手,他也没闲着,拿着个小金算盘,拨了珠子听响。

    少一时,就听有下人来报,人已经带到了。

    九阿哥闻言,撂下手中地鼻烟壶,挑了挑眉,脸上多了几分趣味:“哦,得手了,可还顺当?没拖泥带水的,给爷留麻烦吧?”

    这几日,曹那边偃旗息鼓,倒是引得九阿哥郁闷得紧。

    九阿哥想出来抢先一步,提取钱庄银子地主意,就是预备着同曹斗上一斗,出出心里的恶气。后招已经预备好了,不管曹如何迎战,都够他喝上一壶的。

    九阿哥的用意,就算是毁不了曹,也要搞臭曹。

    或许是积怨深了,忍耐够了,加上这内务府的事儿,九阿哥已经忍无可忍。再忍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成了老鳖了。

    没想到,算计得好好的,曹却是不配合。

    这却是如同一拳头打到棉花上,不见曹有什么反应,使得九阿哥心里甚是没有滋味儿。

    才几日的功夫,他都拱出了好几个火疖子。心里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成了笑话,曹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

    这叫什么事儿,莫非是瞧不起他?

    来人将前后详情报禀了,九阿哥坐起身来,笑道:“好,弄得利索,这回却是该轮到爷救美了。好个可人怜的小美人,被惊马连车拉走,如何能不怕?”

    那人犹豫了一下,回道:“主子,这韩江氏虽绑着,却挣得厉害。奴才没法子,就给她喂了一粒药,如今正睡着。”

    他晓得主子急色,怕扰了其兴致,才小心翼翼地先请罪。

    “好,好,直要人接回来,你就有功,回头爷好好赏你。”九阿哥心情大好,哪里会与他计较,笑着说道:“人呢,还不送上来,爷可是惦记好几日了。”

    那人应声下去,却是不敢搀扶田氏。

    瞧着九阿哥的架势,往后这女子少不得就是他的女主子。他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悔意来,想着方才是不是太粗鲁了。

    不过,想着这女子容貌并不出众,怕是主子也是一时新鲜,他才心里稍安。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碰,叫了两个丫鬟搀扶着过来。

    九阿哥已经等得不耐烦,见门口扶进来一个穿了一身月白的低头女子,不禁笑道:“要想俏,一身孝,身段看着倒好……”

第六百一十八章 鬼域(上)

    人的身上。带着动物属性。

    在太多的时候。男人与男人的争端。揭开各种外衣。本质就是争夺“食物”与“女人”。

    就像父子是天敌一般。通常一块领域里。只能有一个发话的男人。

    若是自己的领域受到侵犯。那很容易激起男人的血性。也可以说是兽性。

    曹只觉的胸口堵了一团火。烧的自己难受。

    田氏为宁春的遗孀。在曹心里。自是比不过宁春。但是此刻。田氏的失踪。却也让他失去了冷静。

    他的眼前。恍恍惚惚的记起。上辈子未出事前。看到社会上沸沸扬扬炒起的两个案子。一个是无辜青年被飞车党撞死。在案情未大白前。青年父母接受了肇事者的经济赔偿;一个是少女自卫杀人被诬为精神病。配合这番说辞的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当时他很无聊。设身处的的想了想。还正经八百的跟母亲提道:“若是我被撞死了。您还是不要争了。选择宽恕。接受经济赔偿。好好的养老就好;要是儿我被关进去了。您就咬咬牙。别妥协。要不然好人也疯了。”

    这就是曹对“生”、“死”的认真。为了逝去之人。痛不欲生。还不若照看活着之人。让逝者于九泉之下安心。

    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他真就死在车祸上。是不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的到了报应。这些曹都不的而知。

    现下。他只想找到田氏。

    宁春之死。他尚且能自欺欺人。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说是迫于万全暂时无法为其申冤;田氏却是因他的缘故。无辜受到牵连。要是出了闪失。他还有什么脸面自认为是宁春之友、左住、左成兄弟的义父?

    附近的两个胡同。都通往十字路口。一时之间。却是使人茫茫然。

    到底应当如何做。到底当如何做?曹的脑子飞速运转。

    “大爷。要不要报官……”吴盛犹豫了一下。问道。

    曹刚要点头。想到世风保守。对女子尤为苛刻。要是闹将起来。就算寻到田氏。闲言碎语也能逼死她了。

    因此。他摆摆手。道:“别声张。对外只称走失了下人车。告诉下边的人也封好嘴巴。不要混说。否则家法处置。”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凌厉。

    一辆马车。哪里会凭空飞了?

    若是没有内应。怎么会配合的这么好。悄无声息的就走了。

    “车夫是哪个?人呢?”曹皱眉问道。

    吴盛躬身回道:“田奶奶向来出门少。没排专门的车夫。今儿轮到的是车马房的章进。”

    “章进?”曹听着这名字。觉的有些耳熟:“章全有的小子?”

    “是。正是他。平素慵懒的不行。幸好还会赶车。他老子就到大管家面前求情。给他在车马房求了个活儿。”吴盛回道。

    章全有是江宁带过来的老人。府里的外管事之一。

    曹对他印象深刻。还因为他是病逝的章琉璃的亲叔叔。

    在琉璃产子后。章家正经跟着风光了几年。直到曹顺夭折。章家失了倚仗。才沉寂下来。

    “传话大管家。使人查清楚。最近章进都同什么人往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曹稍加思量。吩咐道:“章全有那边也要查个清楚。”

    吴盛应声下去。曹却是晓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九阿哥已经存了不良之心。若是田氏到了他手上。哪里还有功夫留着时间。让曹寻查真相。

    不知不觉。起风了。

    京城二月正是杨柳将舒未舒之时。正是踏春赏景的好时候。然而京城的风沙。也是出了名的厉害。

    因是乍冷还寒之际。这时的风又被百姓称为“冻风”。不仅沙砾飞扬。而且春寒刺骨。似乎要将人冻成冰了。

    “曹施主……”智然见曹伫立风中。不避不闪。忍不住开口相询。

    虽是在风中。曹浮躁的心却渐渐平息下来。

    他对智然道:“小和尚先在这边看着。我往礼部走一遭。”说着。已经转身。从边上长随手中拉了马缰。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礼部是曹寅所在衙门。“上阵父子兵”么?智然慢慢垂下眼睑。想的却是左住、左成兄弟。已经失父。若是再失母。岂不可怜?

    兄弟啊。他们是兄弟……

    魏黑见曹上马而去。忙叫郑虎带着几个长随跟上。他自己个儿。则是留在这边。探察马车失踪的蛛丝马迹。

    别人不晓的田氏的身份。魏黑却是晓的的。

    曹的性子。要是自己受了委屈。多数不会放在心上。能忍就忍过去;要是身边之人出事。则是触犯了他的逆鳞。怕是又一番风波。

    魏黑不是怕事之人。但奈何对方身份特殊。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弄的不好。就是好大的麻烦。就算是出了口气。也难以使的对方伤筋动骨。只能是仇越结越大。

    招投标后。对于方家的搅和。曹选择了任之由之。也是不愿明面上同九阿哥撕破脸之意。

    却不过是一厢情愿。九阿哥那边已经的寸进尺。

    田氏的安危。已经成重中之重。

    若是田氏有个闪失。那就是连缓和的余的都没有了。

    内城本不能疾驰。但是因起风的缘故。路上行人渐少。倒是使的曹多了不少便利。

    卷着沙粒的狂风吹打到曹脸上。使的他睁不开眼。

    幸好他的座骑是用久了的。倒是跑的甚是稳当。

    少一时。到了礼部衙门。

    曹翻身下来。也顾不的什么递帖子请见什么的。直接大踏步进了礼部大门。

    他穿着常服。门口就有杂役想要拦他询问。

    曹胡乱摸了个牌子。比划了一下。片刻不停的进去。

    那杂役还在琢磨。这是什么衙门的腰牌。这位公子看着倒是有几分面善。

    曹早先在兵部待过。礼部衙门的构造同那边差不多。所以他直接迈进本堂。

    因还没到落衙光景。本堂这边捧着公文的笔帖式不少。还有来寻堂官禀事的郎中、员外郎等人。

    都按照品级。穿着官服。相比下来。曹常服甚是惹眼。

    有几个见过他的郎官。还想要上前请安。却是人影一花。曹已经过去了。

    曹进去时。曹寅正坐在条案后。摩挲着案上的两块墨。

    头晌有江南故人来访。带来的“乡仪”就是眼前这墨。这就是大大有名的“曹素功”墨了。

    曹素功是制墨大家。虽已经离世将近三十载。但是仍是名声不坠。无人可比肩。

    曹寅早年在江宁时。曾从曹素功墨庄定版制墨。

    不过眼前的这几块墨。却是同以往定制的不同。

    这两块墨是曹素功生前亲手所制。名为“青麟髓”。里面加入龙脑与麟髓而的名。

    这两块墨。一面填蓝阴文。书“青麟髓”三字。另外一面则是阳文。写了“康熙戊申艺粟斋主人曹素功墨”。

    这是康熙七年的墨。至今已将近五十年。

    市面上这样的一块墨。最少也要七、八千两银子。

    却是一份“厚礼”。曹寅原不想收。但是对方话里话外。却是为方家说了不少好话。

    曹寅闻歌而知雅意。晓的是方家托人求情来了。

    如今。方家看着风光。靠着九阿哥的势力。虽没有中标。但仍是凭借雄厚财力分了几条商道的股。

    他们也怕了。尤其怕曹家。

    这番下来。他们却是将曹家的罪狠了。曹家固然不敢同九阿哥撕破脸。想要收拾一个商贾。还不在话下。

    更不要说曹家在江南多年。即便进京。姻亲故旧还在南边不少。

    方家的产业。除了在福州的。在江南还有大部分。

    曹家要是想要发狠。将方家连根拔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家家主方百魁早年也往江宁送过礼的。如何能不晓的曹家的底细?想来是怕了。又碍于九阿哥。不好登门赔罪。便迂回央求了他人来求情。

    对于方家的动静。曹寅始终是静观其变。见儿子能耐住性子。他原还有些欣慰。

    对于皇子阿哥。若是没有敬畏之心。让康熙探察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过。就算九阿哥再怎么折腾。毕竟还是京城的界。什么事能瞒住上面那位的眼睛去?

    曹受身份所限。这般“无可奈何”。不仅不会有罪过。怕还要受到褒奖。

    狗急跳墙。曹寅不愿给儿子竖敌。便顺顺水推舟收下这两块墨。

    “父亲……”曹上前一步。看着曹寅。唤了一声。

    曹寅见儿子全不顾规矩礼数。直接登堂入室。神色异样。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站起身来。道:“有何变故?”

    “父亲。田氏的马车被劫走了……”曹也没什么磨叽。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接着开门见山道:“父亲。动手的。八成是九阿哥安排的人。九阿哥府那边。已经使人去探看了。怕是狡兔三窟。九阿哥在城里城外的私宅还有哪几处?”

    曹寅开始还有些糊涂:“怎么好好的田氏搅和进来了?是劫错了人?”

    曹点点头。带着几分焦急道:“父亲。这已经过去两刻钟了。却是功夫不等人。父亲还请直言相告。田氏那边……”

    “稍安勿躁!”曹寅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神情多了几分郑重。看着曹道:“笃定是九阿哥?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缘故?”

    内城之中。青天白日劫掠官家女眷。

    除了贵为皇子的九阿哥。就算别人对曹有这样大的仇怨。也不敢动手。

    曹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看着曹寅道:“父亲。田氏是左住、左成之母。也是咱们家的人。七尺男儿。不能庇护家人平安。还有何面目立于天的间。”

    曹晓的父亲“忠君”之心甚重。怕他不顾田氏。所以才说了这番话。

    曹寅看着儿子的眼睛。里面除了焦急。还有无比的坚定之意。

    曹寅心里叹了口气。道:“除了贝子府。九阿哥在城里还有两处私宅。只是他傲是傲。肆意是肆意。却是鲜少留下把柄给人。就算是劫人。也不会往自己的院子里。多半是用了其他人家的院子。”

    “方家……”曹想起方百魁提亲之事。心有所悟了。看了曹寅一眼。转身疾步而去。

    方家在京城的宅子。共有两处。

    一处在前门外。一处是什刹海边上。

    虽说有规定。内城住的都是旗人。汉人都集中住在外城。但是仍有不少汉人官员富商。寓居内城。

    九阿哥除了爱财。还是皇子中出了名的爱享受之人。平素甚少出行。因为不耐车马劳乏。

    就算他用方家的宅子。也多是什刹海这边的。

    换做是方家私宅。倒是少了几分顾忌。曹从礼部衙门出来。先是打发一个长随往魏黑那边传话。预备人手。而后带着剩下众人。往什刹海去。

    他却是没有看到。曹寅已经跟了出来。看了儿子的背影。也叫出一人来。低声吩咐了。

    方百魁坐在花厅。已经是后背发冷。手足抖个不停。

    且不说这白日劫人是什么罪过。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曹家是吃素的。也要张嘴咬人了。

    九阿哥不选其他的方。选了这里。不晓的是为了断方家后路。还是以防东窗事发好拿方家顶缸。

    不管是那种。都没有方家的好果子吃。

    方百魁一边庆幸自己几日的决断。打发独子回福建;一边在里想着化解之法。

    这几日。他头发熬白了大半。费尽心思。花了一万七千两买了两块徽墨。又花了几千两请托。向曹家示好。

    这尚未的回信。又出来这一遭事。

    莫非真是上辈子作孽。注定不的善终。此番要命送京城?

    虽说他们方家能有今天。借过九阿哥的势。但是这十几年来。孝敬何曾少了?

    要说心里不怨。那是假的。但是纵然有家财万贯。在当朝皇子眼前。还是蝼蚁般的低贱。如何能轮到他说话。

    这不是九阿哥想用他的房子。就直接占了正房。何曾问过他的意思?

    方百魁正在惊恐不安。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九阿哥到了。方百魁忙起来躬身相迎:“九爷……”

    九阿哥径直走到厅上主位坐了。皱眉瞅了方百魁两眼。道:“老方啊。你的眼光也不算赖啊。怎么就能瞧着韩江氏姿色不错来?怕是爷府里的丫头。颜色也比她好几分。”

    方百魁晓的九阿哥是色中厉鬼。九阿哥府的滕妾中。就有他孝敬的美人。

    但是说起韩江氏的容貌来。却是也不能怪他。他见韩江氏时。韩江氏还在娘家。其父尚健在。十来岁的小姑娘。

    而后做生意。两家所有往来。却是不的相见。“许是女大十八变。失了小时候的灵气;许是相由心生。许是丧父丧夫闹的。”方百魁躬身回着。却是心里一动。道:“生意场上。说起六合钱庄这个女掌柜。都说她八字够硬。生而失母。少年丧父。未入洞房而丧夫。早年还有近支族人。想要与她争产。都害病死了。”

    九阿哥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身子已经坐直了。摆摆手。道:“等等。你说什么。未入洞房而丧夫?这样说来。那韩江氏岂不是处子之身才是?”

    方百魁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韩江氏虽是商贾。但是其母族与父族都是富足了几辈子的人家。家风严谨……”

    “哈哈……伪君子。爷竟也看走眼了。曹这个的的道道的伪君子……”九阿哥闻言。不禁拍了椅子把手。大笑出声。

    他上手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不是处儿。一眼就看的出来。

    这“韩江氏”做小媳妇打扮不说。这眉头已经发散。双乳微微下垂。哪里像是处子?

    嘴里笑着。九阿哥心里也有些郁闷。

    抢曹一个掌柜。与抢曹一个女人。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他是想给曹点颜色看看。好出了自己心中这口恶气。主要也是给京城内外的商贾看看。他九阿哥还是说了算的。

    内务府总管。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屁。

    曹再怎么闹腾。还能翻上天去不成?一个不好。就有无数个小鞋在前头等着他。

    抢了曹的女人。这不是扯淡呢?

    若是个天姿国色。只当是美色迷了心窍。还能爽上一爽;这样个寻常货色。自己还要穿曹的破鞋不成?

    九阿哥的神情变的古怪起来。影影绰绰的。好像自己疏忽了什么。

    等等。额娘曾叮嘱他什么来着……

    九阿哥刚才过来。见她姿色平平。已是失了兴致。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占了她的家私。所以想着对付对付“上马”。

    不想。田氏在寺庙里半日。身上、头发丝都染了檀香。

    九阿哥可不是善男信女。向来只喜欢龙涎香。最是不耐烦这个味儿。

    因此。他便叫人好好将田氏拾掇拾掇。自己踱步出去。寻方百魁说话去了。

    田氏还昏迷着。两个婆子看着的上褪下来的衣服。想着田氏素颜装扮。可见是个孝期的良家。

    这是作孽啊。

    两个婆子彼此看了一眼。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这时。就听到有人轻声道:“邢大娘。高大娘。这个女的是谁?”

    声音带着几分稚嫩。话音未落。门口已经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子来。

    却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头上戴着有大红绒球的小帽头。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褂子。正瞅着浴桶里的田氏嘻嘻笑着。

    其中一个婆子见了。忙冲这少年招招手。道:“哎呀。七娘。这边有贵人在。你不是病了么。多咱起来的。让大娘摸摸看。额头还烫不烫?”

    原来不是个小小子。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吐了一下舌头。凑上前来。眼睛却是看着田氏的脸。滴溜溜乱转。

    待到近前。见田氏身上未着寸缕时。小姑娘忙移开了眼睛。红着脸不敢再看。

    她不是别人。正是方家请来的武执事方种公之女方七娘。

    虽说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实际上她只是长的小。今年已经十二。

    前几日她父亲护送方百魁之子启程回福建时。方七娘贪玩着凉。身体不适。就滞留京城。

    因方七娘性子活泼。心的又良善。这边上下人等都喜欢她。

    这次生病。方百魁也是请了好几个大夫。安排了不少人手照看她。

    一个婆子摸了摸方七娘的额头。见是不烧了。才放下心来。虽不晓的那位“九爷”的身份。但是瞅着不像是脾气好的。婆子们怕七娘调皮受责罚。哄她回去休息。

    七娘笑嘻嘻听着。视线最后还是落在田氏身上。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探究。

    她父亲方种公。除了武术了的。医术上也颇为造诣。

    七娘是他的独女。自是的了父亲的真传。她脸上红晕已经散去。走到木桶前。举起手来。翻了下田氏的眼皮。

    “七娘。不的调皮……”一个婆子见了。忙上前。想要阻拦她。

    方七娘已经抬起头来。道:“高大娘。拿出她的胳膊。七娘给她把把。”

    高大娘摇头。道:“七娘。快回去。要不然。老婆子可要找老爷去。”

    有次方百魁打儿子。打的狠了。被七娘瞧见。打那以后七娘就有些怕方百魁。

    所以。但凡她有淘气不听话的时候。婆子们便使用这个杀手锏。

    不过。这次却是没有灵验。

    方七娘搬了个小凳子到木桶边。自己个儿探出手去。从水里捞出田氏的胳膊。小脸上绷的紧紧的。再也没有丁点笑意……“方宅”两字。嘴角往上挑了挑。上前两步。握住了门环。使劲的叩着。“谁啊?”门房开了个门缝。一边往外头打量。一边隔着门问话。

    曹哪里有心情同他磨牙。冲郑虎点点头。

    郑虎已经带着人。将大门挤开。门房见势不对。想要高呼。已经是被捂了嘴巴。提溜到一边。

    这功夫。就见影壁后又转过一人。小厮装扮。道:“老爷问呢。是谁来了……”

    话说到一半。他也被掐了脖子。拽到影壁前。

    曹的眼睛。落在院子东侧停着的马车上。脸上似笑非笑。不晓的是该欣喜。还是该暴怒。

    田氏。就在这宅子里……险边缘。月票对大家来说。是订阅的附属物。或许有的人从来没投过月票。对于小九来说。却关系到养家糊口的生活费。大家帮忙。请将月票投给小九吧。

    投的方法。就是下边。有“推荐月票支持作者”几个字。点点就好。拜托了。拜谢。

    因这两个月更的少。对小九有埋怨的读者。小九能体谅大家对小曹的渴读之心。只是因这前两个月伤了元气。不能久坐。嗜睡如命。脑子里有剧情。但是码字速度超级慢。俺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鬼域(下)

    因方才曹敲打门栓的动静大。花厅这边是听到的。所以九阿哥才叫方百魁打发人过去探看。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禀告。九阿哥不耐烦地瞧了方百魁一眼。

    方百魁识趣。躬身道:“九爷稍后。小老儿往前院瞅瞅去。”

    九阿哥不耐烦地点点头。道:“去吧去吧。不会又是哪家赖着不想借贷银子。要请托吧?爷的面子。就这么不顶用?”

    方百魁陪着小心道:“这个。小老儿也不知。小老儿这就是看。”

    方百魁出来。心里惴惴然地走到前院。

    安排劫人的是九阿哥。九阿哥不心虚。方百魁却是心虚得不行。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站在影壁前淡笑的。不是曹。是哪个?

    方百魁脸上一僵。生生地挤出几分笑模样。上前两步。道:“哎呀。是总管大人到了……”

    曹看着他。道:“却是难得相见。莫非你就没有别的对本官说的?”说话间。眼睛扫了扫东厢下停着的马车。

    方百魁已是目瞪口呆。不晓得如何辩解。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

    曹却是瞅也不瞅他。只看着二门的方向。不言不语。

    方百魁脸上现出几分急切。已经是跪倒在地。哀声道:“曹总管。却与小老儿无关。贵客不请自来。小老儿也做不得主。”

    随着说话声。他已经是叩首在地。“碰碰”作响。

    曹见了。上前一步。在方百魁身边站定。低声道:“车上之人如何了?贵客在何处?”

    方百魁闻言。想起方才九阿哥所说。“韩江氏”是曹外室的话。

    原还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因为曹看着实在不像是风流之人。

    现下。见曹开门见山相问。他却是不得不信。

    曹身上已经没了往日的儒雅。周身说不出地阴冷之气。

    方百魁的心里已经生出几分庆幸。忙道:“曹总管放心。韩……车上人清白未失。在内院。贵人在花厅。尚来不及那……”

    曹心里松了口气。道:“花厅么。我正想着要去会会这位贵人。”

    虽说不晓得这两位现下见面。会引来什么样的争端。但是方百魁还是乐意带路的。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他们两个对上了。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就不同夹在中间顶缸。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花厅。

    九阿哥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不晓得思量什么。

    见到曹。他颇为意外地模样。挑一挑眉毛。笑着说道:“这可是巧。曹你不是休沐么。怎么得空过来?”

    曹见九阿哥如此轻巧。随意寻了椅子坐了。也跟着笑了。道:“不过是俗务。出来转转。倒是九爷。看着甚是悠哉自在。”

    两人正说着话。内院方向传来吵杂声。间着打斗。

    九阿哥瞥了曹一眼。眉头已经是拧了起来。对方百魁道:“到底怎么回事?闹完前面闹后边。还让人消停不消停?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阿猫阿狗都来这边叫唤?”

    方百魁也听出不对来。听了九阿哥吩咐。忙躬身出去探看去了。

    曹这边。看着九阿哥。心里却是生出几分鄙视。是孩子置气么。还斗起口来?

    曹原本激怒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九阿哥温煦地紧。

    九阿哥被瞧得发愣。皱眉道:“莫非爷脸上长花了。瞧什么瞧?”

    曹看着九阿哥。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我在想。这世上到底有几个九爷。要是有人打着九爷的旗号招摇撞骗。该当如何?”

    九阿哥听得糊涂。只觉得曹的笑容无比碍眼。

    “这叫什么话。乱七八糟地。什么真的。什么假的。爷好好在正这里。还能有什么真假不成?”九阿哥颇为怪异。只觉得曹不同往日。

    却也不想想。自己自诩抢了曹的“外室”。还想要曹如何待?

    九阿哥操纵方家打脸上在前。使人白日劫人在后。丝毫不给曹家留余地。真是得寸进尺得紧。

    “九爷。京城并不安稳啊。”曹语重心长地说道。

    “哦。怎么个不安稳了?莫非步军都统衙门那边有什么乱七八糟传闻不成?”九阿哥见曹东一棒槌。西一棒槌的。还真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曹看着九阿哥道:“天子脚下。青天大日。大街道劫掠良家。这算不算乱?”

    “呵呵。呵呵……”九阿哥笑了两声。晓得他是指“韩江氏”之事。

    心里却是有些不舒坦。这从劫人到现下不过半个时辰。曹就查到这里来。莫非他使人监视自己。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内院地声音渐大。中间传来叫喊声与刀剑相交的声音。

    九阿哥察觉不对。耷拉下脸来。看着曹。冷冷地道:“爷乏了。没事地话。爷就不送客了。”

    曹却是稳如泰山。道:“九爷有事请自便。曹等方百魁说话就成。”

    “嘿。曹。你这是跟爷较劲是么?好好地跟你说话。听不懂?”九阿哥见曹如此。生出几分不耐烦。

    曹端起几上的茶盏。用杯子盖慢慢浮去上面的茶叶。轻声道:“兔子急了还咬人。有些事不可做得太过。逼急了。保不齐就有什么过的。到那时。怕是九爷想要教训曹。却是也难了。”

    九阿哥听着。脸色青得怕人。瞪着眼睛道:“你这小子。是在威胁爷么?”

    曹抬起头来。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地说道:“是忠告……”

    九阿哥怒不可赦。刚想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这凄厉地声音。使得九阿哥头发发麻。更让人诧异的。是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他近身侍卫地。

    门外。传来压抑地哀嚎声。

    九阿哥“唰”地一声。从座位上起身。快走几步。推开门。

    门外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呻吟的。正是九阿哥地贴身侍卫善铎。是郭络罗家的外孙。算起来是就九阿哥的远亲。向来最为他所亲近。

    平素九阿哥不少欺行霸市的歪主意。也有不少时善铎出地。

    他的胳膊与腿。都很奇怪地耷拉着。看来是被卸了关节。

    院子里。却是再无一人。只有大风“呜呜”吹过。

    九阿哥涨红了脸。眯了眯眼睛。转头看着曹。

    曹抬起眼睑。看着九阿哥。什么话也没有说。内院的打斗声渐歇。方百魁逛荡地走了过来。脸色一片青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九阿哥的声音带着几分暴怒。

    方百魁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使劲静了静心神。回道:“九爷。进了……进了贼人……”

    曹就在边上坐着。加上之前地说辞。明显与他脱不了干系。哪里有什么“贼人”?

    九阿哥转过身。看着曹。皱眉道:“爷站着。哪里还有你坐地余地?爷倒是要看看。这兔子咬人是个什么法儿……”

    话音未落。就听到箭翎的声音。

    九阿哥尚来不及回头。就听到有人闷哼。接着是“扑通”一声。

    九阿哥忙转过身。就见方百魁坐在地上。脸上带了惶恐之色;原本躺在廊下地善铎。胸口一片血红。咽喉处一只箭随风微动。

    九阿哥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射杀了他的心腹!

    “秦四。孙立。人呢……”九阿哥大声喊道。

    却是没有人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方百魁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九爷。秦侍卫、孙侍卫在内院……被害了……”

    九阿哥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曹。喝道:“曹。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想要造反么。就不怕抄你的九族?”

    曹叹了口气。道:“九爷。我方才已是说过了。城里不稳当啊。有不少人打着九爷的幌子为非作歹。这次。怕又是那会儿歹人。做厌了李鬼。想要做李逵了……”

    善铎的血流着。沾了九阿哥地鞋底。

    九阿哥看了一眼善铎的脸。而后瞪着曹。恨恨地道:“你既捉死。就不要怨爷手辣!”

    曹没有立时回话。而是用手使劲指了指天。道:“九爷不是天。天。看着呢……”分戒备。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田氏仍昏迷着。身上裹了床单。散开的头发披落床单外。

    马车外。有人低声道:“老大。你的心肠倒是越来越软了……留着却是后患。还不若处理干净……”

    方七娘年岁小。但是跟着父亲行走江湖。也晓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到底是有些怕了。她往田氏身边凑了凑。浑身戒备。

    她对面那男人伸出胳膊。将她提溜起来。用大手在她背后摸索了两下。

    方七娘借势。已经从袖里甩出匕首。往那男人胸前送去。

    将到胸前一寸。被那男人用手指夹住:“身手还算机敏。可惜了了。是个女娃……”方七娘最是厌烦别人这般说辞。也顾不得畏惧。嘟囔着小嘴道:“女娃又如何。长大了。定能打败你。说什么男男女女的。算什么本事……”

    这呲牙咧嘴的小老虎模样。倒是对了那人的脾气。

    他摸着胡子。大笑两声。道:“好。好。是个心气高的……”

    随着说话声。他已经一个手刀。将方九娘砍晕……

    韩江氏坐在厅上。脸上地倔强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地悔恨……

第六百二十章

    “曹……”九阿哥看着曹,神色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曹却盯着地上的尸,往对面的屋顶瞧瞧,随后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方百魁,脸上喜怒莫测。

    方百魁只觉得身子僵,舌头已经大了:“曹……曹……曹总管……”

    曹轻声道:“贵宅似乎进了歹人,怕是不晓得九爷真身份,竟然敢这般放肆。”

    方百魁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进了歹人……”

    九阿哥在旁,见曹这番做作,不由冷笑。他刚想要说话,就见门口拐来一人,不晓得对曹比划了什么,曹大踏步出去。

    满院子的血腥去,挥之不去。

    九阿哥站在门廊下,看着曹背影,眼睛差点要冒出火来。

    老虎不威,就要被当成病猫么?他活了三十几年,何曾受过这个气,如何能咽下?

    来人正是郑虎,之前他同曹甲、曹乙等去内院寻田氏,回来示意已经得手。

    曹的心不敢松懈,想着是不是该给九阿哥找点事做,让他“忙活忙活”,省得他整日里没事找事。

    他可没有自信,今天这一番对峙,会让九阿哥收敛。要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觉得九阿哥咬手。

    仗着腰子说两句狠话,实是不顶什么用。只是让九阿哥晓得。不要逼人太甚,让其有所顾忌罢了。

    曹出了门口,却见听了一辆马车,魏黑骑在马上,转头冲车厢里说话。

    曹上前两步,对魏黑道:“既是人带出来了。魏大哥先送回府。寻个太医给她开个安神地方子。我要出城一趟,今晚回不来了。魏大哥代我同父亲说声。”

    话音未落,就听车厢里有人道:“上来吧,为父陪你同去。”

    却是曹寅的声音,曹闻言一怔。

    车帘已经打开,里面坐着的不是曹寅是哪个?

    曹寅冲儿子招招手,曹过去上车。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

    虽说父子多年,但是曹还是不习惯依赖曹寅。如今这半天。却是见了不少曹寅的厉害。

    一时间,曹有些不好意思。

    马车已经动了。父子两个却是都沉默着,车厢里的气氛沉得怕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曹寅道:“晓得去御前请罪,看来你还没有气昏了头。”

    这句话。却是像夸奖,但是口气中又带了几分责备。

    对于这种别扭地关爱方式,曹感动着带着几分不自在。

    有一句话说得好,叫“恶人先告状”。曹虽不是“恶人”,但是要防着九阿哥那边借题挥,再生事端,便只能先到御前诉诉“委屈”。

    就算是这次事情了,但是九阿哥贵为皇子,心气最高,就算是消停了一段日子,往后少不得又要再生事。

    这样的人,真应该上消灭才能安心。

    但是,那又不现实。

    曹寅见曹不说话,已经从座位边抹了一把匕出来,道:“忍一忍……”

    随着说话声,他举着匕,往曹地脸上抽去。

    曹唬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避闪,后边是车壁,哪里避闪得开?

    虽说匕带着皮鞘,但是因曹寅用了力气,这一下子抽到曹脸上,却是火辣辣地,疼得紧。

    曹只觉得眼前黑,伸手摸了摸脸上,已经是红肿一片。

    他心里已经是明白曹寅之意,冒犯皇子,不是“负荆请罪”就可。人老成精,这脸上明晃晃地加了这伤痕,这状高得就刁钻。

    即便过后九阿哥想要翻盘,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说辞。

    只是,好好地,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负,反击了一次,却还要遭这样的罪,实在是让人郁闷。

    曹碰了碰脸,却是疼得直吸冷气。

    曹寅看着曹脸上红肿的血檩子,心里也有几分不忍。

    曹往车厢靠了靠,低声道:“父亲,可是怪我?”

    曹寅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道:“怪你,也怪我。许多事儿,本不应你来操心……”轻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韩氏跟在后边,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侧过头去,将眼泪擦了。

    当初在车上,因田氏闹得很,所以被喂药丸。她抵死不咽,挣扎不已。对方不耐烦之下,就卸了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倒了好几粒。

    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她还是慢悠悠地醒过来。

    入目是熟悉的房梁与家具,眼前站着地是初瑜与韩江氏,田氏脑子还反不过来,喃喃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话音未落,就叫喜彩进来禀告:“格格,太医来了……”

    初瑜点点头,道:“快请进来。”

    田氏慢慢醒神,晓得自己不是在梦里,忙坐了起身,要掀被子下床。

    初瑜忙上前按住,道:“田嫂子,快别起,先让太医给把把脉。这半日,也把嫂子吓坏了,开些安神的药吃了妥当。”

    “这半日……”田氏想起前地情景,脸上立时失了血色。

    她哆嗦着手臂,满满地掀开自己的被,见身上衣服已经不是之前地一套,不由地眼前黑。

    虽说不过是婢女出身,但是身为女子,谁不晓得“贞烈”二字。

    本就出身低微,如今又是这样,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世上?

    田氏的脸白了红,红了青地,满是痛苦。

    初瑜也是女子,见她如何,自是晓得她怕得是什么,忙低头道:“田嫂子放心,衣服沾了污秽,是我方才使人换的。”

    “真地……”田氏闻言,如同绝境逢生。

    初瑜笑着点点头,近前扶她躺好,道:“我还会骗田嫂子不成?嫂子先躺着,让太医瞧瞧看……”

    同往常一样,四阿哥又是日暮放归。

    他顾不得吃晚饭,就开始进了书房,查看这一日京城动态,其中最关心的自然是曹家马车失踪之事。

    下午他就得了消息,如今也是好奇得紧。

    却是看到曹往礼部去,曹往方宅去,曹父子出城的消息。

    想着曹平素为人,四阿哥却是不由皱眉,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戴锦,问道:“这个田氏,到底是什么人……”

第六百二十一章 请罪

    从安定门出来,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虽说是官道,但是这时马车是木轱辘的,没有减震,仍是颠簸得人难受。

    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紧。他刚想要跟曹寅开口,说自己下去骑马,就见曹寅的脸色也不好看。

    “父亲,缓行吧……”曹问道。

    曹寅摆摆手,道:“不用,正好……”

    这般紧赶慢干,到达汤泉行宫时,已经是戌初(晚上七点),天已经黑投了。

    曹是便衣,曹寅却是穿着官服来的。

    只是匆忙之间,手头也没有纸笔写请见折子,曹寅便打听是侍卫处是哪位大人当值,请其代禀求见。

    当值的正是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见曹寅携子而来,曹又是这番模样,心知有变,不敢耽搁,忙往里报禀。

    行宫里,康熙手里捧着一本书,盘腿坐在旁边,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是过些日子巡行畿甸之事。有些河道却是要清淤疏通了,户部的银子,还要想到这一笔。

    又想到有宫人已经有身孕数月,康熙的心里也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地上御案边,整理着一些术数典籍书册的,正是随扈御前的十六阿哥。

    他打小就喜欢术数,看着这些书籍,全身贯注得紧。碰到自己未读过的书,就单独放在一边。寻思晚上拿回去深度。

    屋子里甚至寂静,偶尔有翻书页地声音。

    康熙坐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酸,抬起头来。放下书册,揉了揉脖子。

    不经意扫了一眼十六阿哥,见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康熙问道:“可有不解之处?”

    十六阿哥的术数是康熙亲自启蒙。十六阿哥对父亲自然是崇敬地很,应了一声,上前指出自己的不解之处。

    康熙侧身看了,思量了一会儿,指出解题之法。

    十六阿哥闻言,醍醐灌顶。笑着道:“谢皇阿玛指教,儿子笨拙,想了半晌了。”

    康熙点点头,看着十六阿哥,面上是难得地慈爱。

    对十六阿哥这个儿子,他至始至终带着几分宠溺。其他的成年儿子,或多或少地让康熙察觉到威胁,只有十六阿哥他们这几个小皇子,没有掺和到夺嫡中去。这点是康熙宠溺他们的主要原因。

    十六阿哥也瞧出康熙心情不错。刚想要再寻个问题相问,就见魏珠进来禀告:“皇上。/*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大人求见。”

    康熙看了一眼地上的座钟,点了点头。道:“宣!”

    魏珠应声出去,随即阿灵阿低头进来。跪下禀奏道:“皇上,礼部侍郎曹寅携子而来,求见皇上,现下正在行宫外候见。”

    康熙地脸上收了笑,十六阿哥也撂下手中的书。

    圣驾在行宫这些日子,除了御前当值的大学士之外,六部堂官都是轮值的。昨儿就是礼部当值,曹寅清早也过来了,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知是何事?”康熙从炕上下来,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瞧着,曹总管面上带伤,看着不大好。”阿灵阿斟酌着,回道。

    十六阿哥在旁,已经是急了,对康熙道:“皇阿玛,儿臣先过去瞅瞅?”

    康熙的神色阴郁下来,点了点头,道:“嗯,传朕的口谕,召曹寅父子过来。”

    十六阿哥应声出去,康熙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方对阿灵阿道:“跪安吧!”

    “!”阿灵阿叩首应了,退出屋子里,心里却是纳罕。

    瞧着康熙地意思,是要私下传召曹家父子,莫非他是晓得了什么缘由?

    曹年岁不大,但是身为在郡主额父,又是内务府总管,怎么会身上带伤?总不会是曹寅自己个手痒,要教训儿子吧?

    虽说与八阿哥关系近,早年受过申斥,但是阿灵阿心里还是向着八阿哥的。

    男人立于天地间,谁不想着建功立业?

    他祖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父亲是康熙初年四大辅臣之一的遏必隆。因受到鳌拜专权的影响,使得他们家这几十年无法扬眉吐气。

    虽说是后族,但是与赫舍里、佟家无法相比,族中子弟也是军队的多,立于朝堂上的少。

    要是八阿哥登基,得个拥立之功,对儿孙们也算是有了交代。

    或许是上了年岁,变得越发贪婪,阿灵阿心中这执念始终不散。

    虽说他女婿十七阿哥与曹交好,但是这并不能冲淡他对曹的厌恶之心。只因曹不是八阿哥的人,而且还与九阿哥这边有数次冲突。

    想到九阿哥,阿灵阿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内务府招标后,九阿哥见了人,就要将曹臭骂一番,莫非是这位爷忍不住了……白与上面红肿地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带着几分狰狞。*

    十六阿哥唬了一跳,顾不得先同曹寅见过,上前一把托了曹的胳膊,问道:“谁,是谁打你?伤到哪里了?”

    曹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看着十六阿哥如此关切,心里觉得丝丝暖意,道:“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十六爷无须担十六阿哥察觉出自己地失态,怅怅地放下隔壁。嘟囔道:“谁担心你,不过是好奇罢了。你就不能太平些,这一年下来倒是没有好地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子。同曹寅道:“曹大人,皇阿玛口谕,召你们父子随我去见驾。”

    曹寅跪下应了,随后跟着十六阿哥身后。进了行宫。

    这一路门禁地侍卫,有认识曹的,见他这副狼狈,都巴着脖子看着,心里揣测不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成这般模样?”十六阿哥一边走路。一边低声问曹道。

    “今日侍奉家母去上香,回来却是遇到意外……”曹三言两语,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当然,像射杀善铎与威胁九阿哥之话,则是略过不提。

    十六阿哥听了,气得满脸通红,使唤握拳道:“虽晓得他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你到底是三品地内务府总管,岂是他能说打就打地!”

    曹摇了摇他。道:“并不是九阿哥动得手。”

    十六阿哥不忿道:“他叫人动手。同他自己个儿动手就何区别?说不晓得他现下正厌弃你,要不是端着身份。怕是都要生撕了你。”

    曹不好多说,便缄默下来。十六阿哥瞅了曹寅一眼。琢磨他带曹连夜过来的用意。是怕九阿哥那边“恶人先告状”,还是要诉诉“委屈”?

    不管是哪种。都有些不像曹寅平素内敛安静的性子。

    少一时,到了行宫正殿这边。

    十六阿哥在前,曹寅父子在后,进了正殿。

    曹寅父子两个,少不得又行跪拜大礼。

    因方才阿灵阿提到曹有伤,所以康熙的目光越过曹寅,直接落到曹身上。

    却是相隔得远,看不真切。

    “平身,近前说话。”康熙说道。

    曹寅父子应着,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曹始终低着头,康熙不由皱眉,道:“曹,抬起头来。”

    曹闻言,这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康熙地震惊,不亚于十六阿哥,直直地看着曹脸上半尺多长的血檩子,身子已经是微微发抖。

    这功夫,曹寅已经是拉着曹跪下,叩头道:“皇上,奴才带子前来请罪。”说着,已经掷地有声,叩了三个头。

    曹跪在曹寅身后,实是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是没别的法子。

    看着曹寅佝偻的背影,他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何罪之有?”康熙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

    曹寅却是有些犹疑,顿了顿方道:“皇上,曹庸劣不堪、行事鲁莽,与人白日斗殴,委实不该。奴才不敢徇私,还请皇上对其严加惩处……只是,奴才虽有幼子,尚在襁褓之中,这个长子行为不检,也是奴才教子不严之过……却是无颜再立朝堂,还望皇上怜惜,饶奴才父子这一遭。奴才恳乞骸骨,携子还乡……”

    他边说边叩头,说到最后,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曹跪在曹寅身后,听着个“砰砰”的磕头声,如同要窒息般,揣不过气来。

    曹寅的声音,丝毫没有作伪。

    在这一刻,曹心里明白,就算是父亲是“以退为进”,绝了九阿哥告状地后路,但是这番话,怕也是肺腑之言。

    到京城这两年,曹寅的变化很多,将家人看得比过去重了许多。

    曹寅的哭诉让康熙动容,但是他却不信曹寅的说辞:“庸劣不堪、行事鲁莽?你说的是曹?他若是庸劣不堪,那别人岂不是都是粪土?他像个小老头似的,不敲打不走,还能行事鲁莽?”说到这里,他上前几步,站在曹身边,道:“曹,到底出了何事,累得你父亲如此惶恐?”

    曹抬起头,脸上是无法掩饰地心灰意冷。

    “皇上,家父所言不虚,臣却是行事鲁莽,与人斗殴。却是情况紧急,实不是有心冒犯。”曹回道:“还往皇上开恩,饶臣这一遭。臣愿递辞呈,回家奉养老父老母。”

    听到这“冒犯”二字,康熙的眉头皱得越近,待听到“递辞呈”时。脸上已经耷拉下来,问道:“是谁,谁冲你动手了?”

    曹看了一眼父亲,犹豫了一下。道:“三等虾善铎!”

    “善铎?”康熙觉得有些耳熟,转过头来问十六阿哥道:“你可认识?朕记得像是听过这名字。”

    十六阿哥低声回道:“皇阿玛,善铎是儿臣九哥地近身侍卫。/*”

    康熙瞪着曹,冷冷地道:“因何动手?”

    曹低下头,回道:“微臣上午侍奉臣母进拈花寺上香,回来途中遭遇变故。随行女眷马车被人劫持而去。微臣追踪而去,却是……疼痛之下,失手反击……”

    牵扯到九阿哥,不用曹明说,康熙也是晓得缘故的。

    这些日子,九阿哥使唤方家动地小动作,康熙也晓得。虽说心里不高兴,但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耽误银钱入库就是。

    说实在地。见曹揽银子这般便利。康熙虽然不承认,但是心里除了高兴外。多少还有些不舒坦。在康熙看来,有九阿哥出来。给曹添些事儿,也算是让他多些磨练。

    没想到。却是一下子出了这么大地变故。

    “那个善铎被你打死了?”康熙背着手,思量着问道。

    “微臣不敢……”曹忙俯身回道。

    康熙点点头,看着曹道:“是了,你性子宽厚,不是随意要人性命之人。你身为和硕额驸,那个善铎只是三等虾,敢向你动手,打死也应当。为了这点小事,就值当你们父子如此?”

    曹抬起头来,目光深邃,道:“皇上,臣怕。”

    “哦,你怕什么?”康熙难得见曹这般神态,跟着问道。

    “臣怕,今日无罪,明日有罪;明日无罪,后日有罪。倘若臣孤身一人,还可了无牵挂,应对是非。父母年高、儿女稚龄,若是受了牵连,岂不是悔之不及?”曹这几句说得倒是真心话:“虽有心为吾皇尽忠,但臣亦是贪生怕死之小人……这些年,生死关上也走了一遭,却不曾生半分惶恐之意,坦然受之;时至今日,却是牵连家里无辜妇孺,如何能不惶恐……”

    他地心里,已经拿好了主意。

    要是康熙不出面庇护,震慑震慑九阿哥,那真要想个后路。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虽然想过太平日子,但是也不能老做缩头乌龟。

    曹心肠软、重人情,康熙是晓得。

    曹寅地哭诉,曹地这番自白,使得康熙地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委实气得不清。

    他的身子微微发抖,退回到炕边坐下,开口问道:“你说侍奉你母亲进香,你母亲如何,可受惊了?”

    “回皇上话,惊马冲散了后边马车,臣母车驾在前,还算万幸。*”曹斟酌着,回道。

    康熙使劲地拍了下桌子,怒道:“逆子,这些个混账东西……”道:“曹,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八阿哥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道:“九弟,先坐下歇歇,你都转了两个钟头了。”

    九阿哥止了脚步,扭了身子,对八阿哥道:“八哥,您没瞧见那小子的狂妄劲儿。他竟然威胁我,他竟然敢威胁我……还当着我的面,射杀了善铎……”

    八阿哥摇摇头,道:“先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九弟,你行事也太肆意了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地情,当朝皇子使人劫掠官属,折腾出来,皇阿玛能饶了你……”

    九阿哥也是转累了,往边上椅子上一靠,皱眉道:“八哥放心,已经料理干净了。曹还能空口白牙到御前告状不成?”

    “善铎的尸首呢?”八阿哥问道。

    “炼了,连同其他几个。就剩下方百魁。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些时日。”九阿哥道。

    八阿哥点点头,道:“就算想要对付曹,也不能将自己个儿搭进去。别人家的阿玛或许会护儿子。咱们地皇阿玛,却不晓得会如何做。”

    九阿哥闻言,冷笑道:“能怎么着,顶天了就是圈着。我还怕这个不成?不过是差个墙罢了,在里头照样做我的皇子阿哥。我就不信了,大阿哥与废太子那番折腾都活得好好的,我收拾个奴才秧子,还能将自己折到里面不成?”

    八阿哥“咳”了两声,道:“还是等曹家那边的消息看看。”

    过了半晌。去曹家那边打探地人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让八阿哥与九阿哥都大吃一惊。

    “什么,携子出城?曹寅这老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九阿哥睁大了眼睛,看着八阿哥,心里惊疑不定:“莫不是要恶人先告状?”

    八阿哥也甚是意外,原以为凭着曹家父子谨小慎微地性子,会将这件事压下来,没想到会如此进展。

    一时之间,他们实无法晓得曹寅此举地用意……曹父子都不在。李氏这边。虽没有被惊马吓到,但是高氏上了年岁。折腾了半日,有些受惊。身子不舒坦起来。

    李氏少不得衣不解带,近身照看老母。府里地事务,就都靠初瑜忙着。

    田氏要安抚,韩江氏要规劝,平郡王府、国公府得了消息,使人来探看,还有应对。

    初瑜一口气忙到天黑,到了晚上才吃饭,却是也没用几口。

    紫晶听说了,便使厨房那边熬粥,安置天佑与恒生睡下后,便叫人提了熬好地粥,往梧桐苑来。

    初瑜坐在灯下,看着今儿跟着上香的下人名单。

    见紫晶进来,她起身相迎,面上却是难掩乏色。

    “奶奶天不亮就起了,忙了整一天了,也要当心身子才是。”紫晶从小丫鬟手中结果食盒,亲自将粥摆在炕桌上:“听说奶奶晚上没用好,这是平素奶奶最爱喝地菠菜鸡茸粥,奶奶趁热喝上半碗吧,仔细饿坏了身子。”

    “许是下午填巴两块甜点心顶住了,方才一口也吃不下,现下闻着这粥香,却是真饿了!”初瑜看着粥碗,不禁食指大动。

    喜彩见了,已经投了湿帕子过来,服侍初瑜擦了手。

    初瑜一口气吃了大半碗,刚想要同紫晶说起白日上香之事,就见喜烟进来禀道:“格格,郑管事打法人传话,道是抓住章进了,对方却是嘴巴紧,什么都不肯说,问格格如何处置。”

    初瑜放下粥碗,脸上已经添了郑重,道:“自然讯问缘由,就说我说的,大爷常夸赵同,若是讯问不出,就让赵同再去审。”

    喜烟应声下去,初瑜脸上添了愧疚之色,道:“都是我地缘故,治家不严,才有这般变故。”

    “奶奶却不要这般说,前院地事上头有老爷,下边有各层管家,哪里是奶奶平素说得上话的。别人家的内宅,诸多纷争,婆子们偷懒耍滑的不是一个两个,咱们府哪有那些呢?”紫晶闻言,忙安慰道。

    初瑜摇头道:“这哪儿是我的功劳,都是这边之前定好的规矩,我不过是照着行事罢了。”

    “今儿只是意外罢了,奶奶无需自责。”紫晶见她神色郁郁,规劝道。

    初瑜却是眉头未展,叹了口气,道:“倘若今儿不是田嫂子的马车,出了变故的是太太、二太太的马车,或者是静惠地马车,那曹家地颜面就要扫地了!紫晶姐姐,还记得上次天慧丢护身符之事么?那两个有嫌疑的丫头,今儿也跟着二太太上香,不晓得其中有没有她们地收尾。”

    初瑜这样一提,紫晶也想起一事,道:“就算章进是家生子儿,但是田奶奶住在内院,两人也是没得见的。要是分不清韩奶奶与田奶奶,也是有地。”

    初瑜闻言,摇了摇头:“即使想要劫人,指定要预先布置,不会鲁莽行事。就算章进不认识人,指定有认识的跟着。我怀疑,这跟着地人,就是东府那几个。她们虽没怎么见过韩江氏,却是认识田嫂子的。却是不晓得哪里出了差错,使得田嫂子受了这一番惊吓。”

    两人思量了一会儿,实猜不出缘由。

    如今,想着是东府那边的几个,也当好好查查看,这个却是得要曹同曹颂说过才行。二太太兆佳氏那边,怕是说不通,又要多心。挑嘴角,看着覆在柱子上章进,笑道:“章爷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章进的脸扭曲着,颤声说道:“都说了……都说了,赵爷……是小的财迷心窍,受了一百两银子不说,还贪图剩下的四百两……见那姓韩的被奶奶叫过去坐,就打了田***主意,寻思两人年岁差不多,还都是小寡妇……”

    他身下的地上,已经血迹斑斑,两个胳膊怪异地耷拉着,好几个手指的指甲已经被掀开。

    “哄小孩子么?”赵同弹了弹袖口上的灰,看着章进道:“要是真如你所说,你当是尸首才是,怎么还能这般欢实?”

    章进听了,身上一哆嗦,脸上满是骇色,哆嗦着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赵同冷笑几声,道:“看来还是松快的不够,当要再使你舒坦、舒坦才好……”

    “啊……呜……”惨叫声刚出口,剩下的便成了被堵住的呜呜声……子,眼睛发直。他的身边,却是一左一右,两个女子,不停地扭动着。

    满屋子的香艳,九阿哥却是无法雄风再震。

    他的眼前,一直是善铎脖颈中箭的情景,觉得脖子痒痒得紧。

    那两个女子,按照往常服侍他的手法,一个用酥胸蹭着九阿哥的胳膊,一个用小手小口忙活着九阿哥的下边。

    却是忙活得香汗淋漓,都是不顶用。

    九阿哥的心里已经是恼了,翻身起来,将下边那女子一脚踹到地上。

    那女子唬得瑟瑟发抖,九阿哥却咬牙切齿道:“杀,爷定要杀了你……”

第六百二十二章 曹沾

    二月十二,圣驾从汤泉行宫回驻畅春园。

    关于二月初八曹家那场变故,也有不少人家影影绰绰地听到些消息,却是都不真切。但是朝廷随后的几个旨意,却是使得这种揣测有了方向。

    原本在京城活动的福建巨贾方百魁已经被刑部缉拿,罪名是私通海匪,在京的产业与银钱俱被收没入官。罪名要是落实的话,就不只是银钱的问题,怕就是抄家破族免不了的。

    谁不晓得方百魁是九阿哥门下爪牙,如今正是张扬得紧,揽着巨资,掺和到内务府招投标之事。

    这几日来,有几位顶不住的商贾,已经是从方百魁手中借贷了数万到数十万不等的银钱。如今,他们却是不敢有丝毫庆幸。

    就算方家进去了,九阿哥会便宜了他们才怪?

    他们畏惧九阿哥之势,不敢不还这笔银子,却是也有人不敢开口要这些银子。

    实际上,这是令人头疼的三角债。

    最冤枉的,就是京城那些大钱庄。

    银钱是方家打着九阿哥的旗号借的,方家进去了,银钱多收没入官,钱庄这边却是直跳脚。

    靠山不硬的,只能哭爹骂娘了;有靠山的,则是找各自的主子,商量讨要银子了。

    九阿哥府上,不得消停,开始有人陆续登门要银子了。

    九阿哥气恼,却是也不敢太强硬,只能焦头烂额地应对。

    毕竟没有几分势力,谁能在京城做钱庄生意。不是这个王府,就是那个宗室,其中还有九阿哥母族郭络罗氏的产业。

    拢共四、五百万两银子的亏空,九阿哥如何能应对得了?

    他一边气闷,一边寻思如何捞方百魁出来。只有洗刷了方家的罪名。才能保住方家南边的产业,这样折腾折腾,也能将钱庄这边的窟窿补上。

    刑部原是八阿哥主管的,因八阿哥这两年沉寂。*刑部官员更换了一批。

    如今这些,对于九阿哥,畏惧是畏惧,但是也不敢徇私。原因无它。只因这案子是康熙亲自过问的,谁敢从中动手脚,那不是作死么?

    虽不晓得二月初八,曹家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但是任谁也瞧出来。曹家是同九阿哥“交手”了,结果自然是九阿哥惨败。

    九阿哥这些日子。使着方百魁在京城一阵乱搅和,也使得不少人看不过眼。如此一来,倒是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自打二月初八以后,曹却是请了病假,闭门不出。

    有上门探视地,也鲜少有人见到曹的庐山真面目,所以真相到底如何,也没几个人晓得九阿哥这边,却是心里有数。已经从阿灵阿那边晓得。曹寅携子进行宫之事。只是之前并没有当回事儿,阿灵阿讲述的也含糊。

    阿灵阿的心里。也是当曹脸上之伤是九阿哥动地手。虽然不好说什么,但是却不赞成九阿哥如此鲁莽。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是老话儿。

    曹皇孙女婿的身份且不说。就说他任内务府总管三月就筹集千万两银子,解了皇上燃眉之急,这功劳还未奖赏,脸上就明晃晃地挨了这个,这叫什么事儿?

    要是皇上不为其做主,那不是叫其他臣僚齿冷心寒?

    待九阿哥听得风声,晓得曹在府里“养伤”,心知不对,细问阿灵阿时,才晓得另有隐情。

    “混账东西,竟然敢陷害爷!”九阿哥却是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就往宫里去,寻康熙说个清楚。

    却是被八阿哥给拦住,道:“不管是不是你动的手,曹有伤不假,如今你到了御前,还能占了便宜不成?九弟,方家由他去吧。皇阿玛这是顾及你的脸面,才只拿了方家做法,算是给曹家父子一个交代。怕过些日子,你这边地责罚还要下来。不管怎样,先忍忍。”

    “不对啊,八哥……”九阿哥脸上愤愤:“曹那小王八羔子,哪里受伤了,可是好好地从我面前溜达过去的……”

    “果真……”八阿哥颇为意外。*

    九阿哥跺脚道:“我还能蒙八哥不成?当时我是气恼得紧,但是身上没有带刀与匕首,方百魁又是个商人。当时只有善铎身边有刀,还沾了他的血,我嫌污秽还来不及,怎么会捡起来使?曹的伤,是他自己个儿加的,为了在皇阿玛面前污蔑我!王八羔子,欺人太甚……我要找皇阿玛说清楚,他们这是欺君之罪……”

    “慢着……”八阿哥再次伸手拦住,皱眉道:“曹寅父子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这般授人以柄?或许还有其他隐情,也备不住。毕竟是皇阿玛私下召见,除了小十六,并无他人在场,也不晓得他们父子是怎么说的。九弟贸贸然去了,再引起皇阿玛地怒气,却是得不偿失。”

    九阿哥恼得不行,使劲往椅子里一坐,拍着椅子把手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就受了这口鸟气不成?八哥,这方家要是捞不出来,弟弟我不单单是里子面子都没了,这几百万两银子的窟窿,怕也要落到弟弟身上。这几年攒的银子,怕都要吐出来。”

    “破财消灾,皇阿玛那边正缺银子,才会这般看重曹家。九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是要你等上十年,水满则溢,曹家还能老风光不成?”说到这里,八阿哥想了想,道:“我那里还有一笔银子,是年羹尧年前使人送来的,搁着也是搁着,九弟要是手紧,先拿去用。”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至于,还能倾家荡产不成?不过是想想法子,看看哪里能再划落些银子罢了……”

    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一直张罗给孩子们修建游乐场,却是始终不得空,这几日却是正好闲暇,他就将这心事了了。

    选的地址。是花园一角。

    如今已经安置好的有木马、滑梯、跷跷板、秋千、鞍马,还有个单门的足球门。/*/秋千与滑梯都是铁的,不过把手处全部抱了厚厚地粗布,就是预防孩子们有个磕碰地。

    原本曹还想要弄单双杠、高低杠的,草图给初瑜看过,却引起初瑜地担心。怕孩子们小。淘气起来不晓得轻重,再掉下来,所以那两个就被曹给都否定了。

    实在是地方不够大,要不然,他还真有个修个足球场的冲动。想着领着儿子们踢足球,也是很惬意之事。

    游乐场建成,不仅天佑、恒生他们几个小小子高兴,就是妞妞、香玉她们两个丫头也欢喜得紧。尚未建好,就巴巴地对四姐与五儿两个说了。引得她们也过来看。

    几个小小子。开始踢球了。

    妞妞则招呼几个小姑娘,玩起了跷跷板、滑梯什么地。

    七、八个孩子。加上他们身边这两年才选出来跟班的小丫鬟子、小跟班,这眼前就跟儿童乐园似地。

    曹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情景,有些恍惚。

    他初来这边。也比这些孩子大不了多少,转眼已经是儿女成行。

    曹寅站在一边,摸着胡子看着晚辈们嬉戏,脸上也尽显慈爱。

    “天佑五岁了,当起大名了!”老爷子看着孙子,不知怎么想起这一句来。

    曹的心里一动,转过身来,问道:“父亲可选好了名字?”

    按照曹家族谱,天佑这辈,中间地范字是“延”字。当初曹到沂州任道台,随行的宗亲中,就有族侄曹延孝与曹延威两个。

    后来曹回京,他们两个才回到江宁。

    曹寅北上后,曹延孝阖家相随,曹延威则是因母丧,在江宁守孝。

    要是按照规矩,天佑的大名应该是选一字,与“延”相连。

    曹寅思量了一会儿,却是看看晴空,道:“天之雨露,天佑的大名,就叫吧!”

    曹闻言,却是目瞪口呆。*

    来这世上已经小二十年,上辈子不少事变得模糊,但是对于“曹”,曹却是不敢相忘。

    曹,字雪芹,留下不朽名著《红楼梦》。

    这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努力至今,想着要曹家摆脱抄家的命运,自己的儿子又成了曹雪芹?

    还是只是同名罢了,小雪芹地命运,也跟着曹家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父亲,虽然天佑是咱们这一支的长孙,不过却有延范字在前,不是应当按照那个起名么?”曹震惊中,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曹寅的眼神有些幽怨,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既是今日得空,那为父就讲给你听。这其中,还有你祖父未了的心愿。”

    父子两个踱步到书房,曹寅才讲起曹家往事。

    曹祖父曹玺并不是曹振彦亲子,而是旁支过继之子。到了曹振彦这边后,已经出了族谱,自成小宗。

    曹玺生前,对于丰润族人就多有照拂;到了曹寅这一代,同那边的族兄弟也多有往来。后来,修族谱时,曹寅秉承父亲遗愿,想要携江宁一支归宗,却被丰润这边的族长拒绝。

    打那以后,江宁同丰润曹家的往来就淡了下来。

    说话间,曹寅带了几分寂寥之色,道:“为父怕是难以达成你祖父遗愿了,往后还要看你地。大宗那边如今地族长,是你的族兄,名颀,其父原在内务府当差,康熙四十八年病故。曹颀还未上京赴任,又值母丧,耽搁至今,听说三月里,就要上京了。”

    曹原也听过曹家有族人曾在内务府任职,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番牵扯。

    丰润老家。他只在当年随父给老太君送殡时到过。当时乱糟糟地,并无觉得不妥当。现下想想,却是并没有祭祖、拜祠堂这些。*

    不过曹毕竟同曹寅不同,没有将亲族的名分看得有多重。

    在他眼中。亲戚就是亲戚,合得来则处,合不来则远着,左右不用一个院子生活。

    丰润那边地族人。虽说没有出五服,但是毕竟不少面也没见过的,哪里能生出亲近之意来?

    “倘若你这一代,仍是无法完成你祖父归宗遗愿,那……那你定要振兴家门,使得子孙后代以你为荣!”曹寅望向儿子地目光。满是期待。

    “父亲……”曹被这滚烫的目光炙得满脸发红:“父亲博学多才,为人孝义忠正,才是中兴曹家之人。”

    这几句话,倒不是奉承。

    虽然曹寅不算是好父亲,但是曹曾目睹他在江宁时为了公事三更睡五更起的辛劳。也见过他同名流往来,相应唱和地文采风流。

    曹寅对儿子始终不甚满意的原因,可能也同曹在诗文上无进益有关。

    曹寅听了儿子的话,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算什么。不过是为皇上尽犬马之劳罢了。与家无益,若不是你当年直言点破为父。怕为父还要自欺欺人下去。熬到变天之时,却是难逃抄家灭族之运……这几年来。又是你在京城操劳,维持家族体面。为父甚是羞愧……”

    “儿子没做什么,不过是秉承父祖余萌……”难得听曹寅说这么多话,曹这边也多了亲近之意。

    “你老成持重,为父本当放心才是。只是官场之中,多的是鬼域魍魉,有些前车之鉴,晓得了,也能少走些弯路。”曹寅和颜悦色地说道,望向儿子地目光,是毫不掩饰地欣赏,再也没有以往的挑剔:“为父算是想明白了,你虽在儒学上有所不足,但是处世宽厚,无贪婪之心,只要得遇名主,不难成就一番功业。”

    虽说不喜欢曹寅平素的挑剔,但是这般直白的夸奖,却也使得曹有些别扭。

    说起来丢人,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得到父亲地肯定,他跟个小孩子似的,心里隐隐地有几分窃喜。

    “名主……”曹寅低声沉吟着:“那位爷性子是出了名的喜怒不定,不过你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想必也能入了他的眼。不管如何,皇上这边,你还要越发恭敬才好……”

    李氏与初瑜婆媳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行礼,太后正月病了一场,在汤泉养了这些时日,但是看着还是有些清减。

    不过,看到李氏来了,太后脸上却是添了笑模样,精神好了许多。忙叫身边的宫女,去搀扶李氏起来。

    李氏正月里因长生出花儿,没有入宫请安,太后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她,拍着炕沿招呼李氏上前。

    李氏学了一年多蒙语,说起来虽显笨拙,但是日常用地话也多听得懂了。

    看着德妃与宜妃两个,都在炕下椅子上坐着,李氏如何敢往炕上坐,连忙辞了又辞。

    太后见她顾忌身份,就叫人搬了小杌子,挨着炕边放了。

    李氏这才敢上前,挨着边坐了,听着太后说话。

    太后絮絮叨叨,如同对自己子侄般,问起了家常。

    德妃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面带着微笑听着;宜妃脸上也带着笑,望向李氏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复杂。李氏使劲听了,有的能听懂,有的不能听懂,就回头看看初瑜。

    初瑜到底年轻,虽不能说通晓蒙语,但是也比婆婆强上许多。见婆婆有不解的地方,多是近前两步,低声提点了。

    婆媳之间,看着甚是融洽。

    太后看在眼里,脸上添了欢喜,叫初瑜上前,摩挲摩挲她的手,用蒙语道:“晓得孝敬长辈,不端着身份,是个好孩子。”

    初瑜忙俯身,道:“孙女为人媳妇,这是应当的本份,不敢当老佛爷的夸!”

    太后笑着点点头,对李氏道:“你是个有福气地,可是要舒心过日子。要是有什么人敢给你气受,千万不要忍着,要当哀家说。”

    话里话外,是毫不掩饰地关爱呵护之意。

    宜妃在旁,笑容已经僵在脸上。曹家与九阿哥地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自然也晓得。

    当额娘地,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埋怨曹家父子不知好歹,到御前告刁状,与皇子为敌。现下她却是怕李氏妇人无知,在太后面前唠叨点什么来。

    她进宫将四十来年,是晓得太后脾气的,惯是护短。但凡将哪个看重,那就是要护到底地,丝毫没有道理可讲。

    太后这般说,李氏却只有听着的份,哪里有敢拿自家事儿来麻烦老人家地道理?

    不过,李氏却是记得媳妇的嘱托,说起韩江氏的事儿来。

    只说在老家的远亲,守寡艰难,被族人逼迫,没奈何到京城来,如今帮着初瑜打量几个产业。却是露了白,引得别人眼热,想要逼亲,人财两得。

    太后十几岁入宫,二十来岁就守寡。虽说上面有太皇太后照拂,没吃什么苦头,但是老人家心慈,对于孤寡之人也难免生出怜惜来。

    听了李氏的话,老人家不禁皱眉。

    恼是恼,却不是恼得有人打韩江氏的注意,而是恼韩江氏得曹家庇护,还被人这般欺凌。这样一来,正是说明别人不把曹家人放在眼里。

    老人家皱眉思量一遭,问李氏道:“指定又是哪个黄带子的爷吧?那些个没出息的东西,整日里就晓得吃喝,还要打人家小寡妇的主意。你不要怕,要是有谁不长眼睛,就告诉哀家,哀家叫皇帝收拾他们去!”

    李氏闻言,忙起身谢过。

    她不晓得详情,另外也晓得这事情不好真追究下来,便含糊两句,转了话茬。

    宜妃在一旁,手中里已尽是汗,大致明白儿子与曹家纠纷的缘由,心里已经想着化解之法。

    瞧着太后与皇上对曹家的另眼相待,这个时候与曹家为敌,可不是不开眼是什么?

第六百二十三章 俗务

    到二月十六,就是中标商贾交纳银钱的最后期限。

    从二月十四开始,就有不少银车往内务府宫外的衙门去交纳银子。

    不管这银子是借贷来的,还是“分股”来的,内务府招投标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王鲁生原还怕扛不住方家那边,心里是不愿给曹添麻烦的。他已是准备好了,实在不行,就跟程家似的,借贷个十万二十万的,分出去一成的商股,买个平安。

    却是没想到方家就这么垮了。

    也是百年的商贾世家,好几辈子熬出来的招牌,却是毁于一旦。

    到底身份低贱,就算有金山银山又能如何?

    王鲁生的性子本也带着几分鲁人的豪爽,并不是在银钱上斤斤计较之人。

    拍到的六成南洋商道,他很是痛快地分了十三阿哥一半。

    这却是另郑沃雪颇为意外,原本她奉命掺和这个,不过是给曹捧场罢了。到底是阿哥府私产,不像其他商贾那般**门户,不好大张旗鼓。

    就算是给王鲁生出谋划策,她也并没有多余目的。对于商道的分配,想着占个一成的股,意思一下就好的。

    虽然入十三阿哥门下不过两年,但是郑沃雪也瞧出那位爷的性子,骨子里带着孤傲。

    王家是曹的故交,十三阿哥这边怎么会愿意占个干股,占他的便宜?

    同十三阿哥商议后,郑沃雪这边拿了主意,以十三阿哥的名义,借了韩江氏的银子,入到王家的股里。

    王鲁生初还坚持。见郑沃雪拿定了主意,才改口应了下来。

    料理完这些,就到了二月十五。王鲁生预备动身返回山东,便到曹府辞行。

    曹家前些日子的变故,王鲁生并不晓得详情,就是晓得曹“病”了,还曾专程来探视。

    王家已成了内务府的商贾,曹不愿意他同这边牵扯太多,怕引得别人侧目。给王家带来麻烦,便没有出来相见。

    毕竟,不少来探视地,曹都没露面。这巴巴地为了王家露面,难免引得有心人揣测。

    今儿王鲁生辞行,曹却是不好不相见的。

    数日前脸上的红肿,已经尽消了。曹看着并无异常。

    王鲁生仔细看了。这才松了口气,道:“俺可是担心了好些日子。曹爷身上可好有不妥当地地方?俺上次送来的人参,曹爷用了没有?瞧着曹爷身子单薄。正当好好补补。”

    曹笑着摆摆手,道:“王兄不要担心。并无大碍,外头以讹传讹罢了。王大哥送来的老参。看着却是不寻常,前些日子用了些,剩下的泡酒了!”

    “这京城虽繁华,却不是故乡。曹爷,老王俺明日便要动身返回山东了。这京城这些日子,也算是长了世面。唯一不足的就是,不仅没帮上曹爷什么忙,还诸事多依赖曹爷费心,这让俺老王着实不安。只盼着,曹爷能得空到山东,也让俺尽尽心意。”王鲁生说着,带着几分遗憾:“说起来,曹爷在沂州时,俺就当请曹爷大驾光临才是。别的不说,这海货却是不晓得要比京里菜馆的鲜上多少。”

    说起海鲜地美味,曹面上也带着几分想往之色。

    这些年,除了在京里与沂州当差外,其他功夫,也有随扈的,有出差口外的,有奔驰蒙古的,却了不少地方,但是哪里有闲情逸致,享受美食,游览湖光山色。

    “这两年怕是不得空,王大哥也当瞧出我不是贪恋官场的。只是家族责任在肩,不得自在罢了。”曹道:“王大哥这次,也算是没有白来京城。十三爷那边,王大哥要想着多维护维护。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多孝敬些,才是正经。”

    王鲁生使劲点了点头,道:“应当地,应当地,全泰家里的昨儿也低声嘱咐过俺。说起来,这个侄儿媳妇却是个难干地。要是她在山东,俺都要请她过去做大执事了。”

    虽说王全泰与郑沃雪是后到十三阿哥门下的,但是十三阿哥对他们夫妇却是青睐有加。除了洋货铺子外,阿哥府与十三福晋陪嫁地几处店面,如今也是郑沃雪在打理。

    同样是女掌柜,因幼年变故,郑沃雪比韩江氏的眼睛宽了不少。

    曹想到郑沃雪曾是自己小妾地候选人,心里生出几分古怪,倒是真有些许不舍。倒不是不舍得郑沃雪另嫁,而是不舍得这么好的买卖人才,没有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想着十三阿哥那边经济窘迫,曹心里这一点不舍也就烟消云散了。

    银子赚多少是多啊?够花够吃就行。

    要不然弄出金山银山来,也不过是做了和地前辈,成了抄家的祸害,丰盈国库。/

    送走了王鲁生,曹没有直接回内院,而是到了前院学堂这边。

    除了天佑、恒生他们几个小毛头,妞妞也跟着上课。

    对于这个女学生,西席钱陈群原是不乐意收的,怕小姑娘娇气,吃不得攻读之苦。

    不过,妞妞是早就由庄先生启蒙过的。打能爬开始,就拿着毛笔、砚台把玩;会说话起,就会背诵唐诗,实是不折不扣的小才女。

    就是曹寅,对于这个伶俐的小丫头,也多有偏爱,说是像长女小时候。

    曹听了,想起内务府的规矩,包衣之女,要参加小选。却不是为后宫,而是为宫女。其中有一条,那就是宫女不能识字。

    曹家远在江宁,曹家的姊妹几个都是认识字的。

    曹寅忠君是忠君,到底是有慈爱之心,没想着将闺女侄女们送进宫里侍候人。

    庄先生虽病故,但是其爵位尚在。留着抚养弱女遗孀。待妞妞成年,妞妞的丈夫或者妞妞的儿子,就能继承庄先生的爵位。

    妞妞自己。少不得也要经过内务府小选。不过,内务府那边,到底同八旗选秀不同,想要免选,不是难事。

    妞妞聪敏,倒是入了钱陈群的眼,多有怜爱。

    只是欢喜之余。也为她担心。毕竟这世上讲究地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学对女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只是他不是迂腐之人,担心是担心,教授起来,却是半点不藏私。

    妞妞自小受庄先生耳濡目染,喜爱读书。每逢上课。就收敛的平素的淘气。规矩得不得了,对待老师也是恭敬地紧。

    天佑他们几个。原还念叨着读书累,坐不住。见了妞妞地劲头,却是不好溜号跑神。

    曹心里。自不会有重男轻女的念头。

    说起来,四姐儿、五儿姊妹两个比妞妞还大一岁。他的意思。是打算让这两个堂妹也跟着上课的。

    初瑜在兆佳氏面前透过话,却是被兆佳氏给否了。

    说是都七、八岁了,该开始学女红针线,学学规矩。话里话外,却是打着这边两位供奉姑姑的主意。

    初瑜却是只当做未听见,倒不是不疼两个小姑子,只是怕了兆佳氏的脾气,不愿意再弄出事端。

    高太君身边的香玉,则是因早产地缘故,身子孱弱。一月的功夫,要有半月在生病,别说是上课,就是到出院子的功夫也少。

    曹到学堂时,孩子们正摇头晃脑地背诵《三字经》。

    钱陈群坐在前边的案后,看着几个学生交上来的大字,时而摇头,时而颔首。拿到最后一张时,脸上却是露出赞赏之色。

    曹在门外瞧了,自是晓得,这最后一张定是妞妞的手笔。

    妞妞的诗文是庄先生教背地,大字却是曹教地功夫多,说起来还有宋氏嫡传的意思。

    曹见了,想起庄先生在时,自己地日子过得却是悠哉。就算偶有忙碌,精神亦是闲暇的,哪像如今?

    却不是说蒋坚不用心,到底是年岁有限,向来又是地方州县为幕,初到京城只有蛰伏,并不敢随意行事。

    庄先生去世后,曹寅地意思,已经想另聘名幕给儿子。

    曹这几年在京城,见惯了衙门里绍兴幕僚的嘴脸,实不愿意自己身边有个那样地人。

    左右父亲在家,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以直接向父亲询问。

    钱陈群已经瞧见曹,顾不得放下手中大字,起身出来,躬身道:“大人。”

    “先……夫子请起,曹偶然路过,却是叨饶了!”曹话到嘴边,换了称呼,心里已经有些发酸。

    钱陈群并未察觉有异,拿着手中的大字,带着几分好奇道:“学生恩师向来推崇宋大家,却是没有想到,大人竟是宋大家地再传弟子。”

    曹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跟着宋大家之子学过几年罢了,尚未入门,让夫子笑话了!”

    钱陈群却是面上有些动容,低声道:“不瞒大人说,亡妻早年也曾拜在宋大家弟子门下,说起来倒是大人的同门。她生前常抱憾,无法在书法上有进益,愧对宋氏门人这个称号。倘若她尚在世,得见大人亲笔,定会欣喜不已。”

    曹还是头一次听钱陈群提起家事,不由有些纳罕,隐约记得他是有妻子的,在原籍侍奉老母。

    钱陈群说完,方察觉自己失态。

    见曹不解,他方解释道:“现下在家母身边侍奉的,是学生的继妻,是学生发妻之胞妹。”

    民间有不少这样的,死了出嫁女后,娘家这边怕断了亲戚,或者是先头女儿留下的外孙儿、外孙子受气,多是再以女妻之。

    王鲁生的填房,也是他的小姨子。

    钱陈群方才的真情流露,曹却是有些感动,但是也没脸露怯。

    他少时虽跟着宋夫子学过几年书法。但是成绩不过平平。唤作外行,不懂书法的,或许能蒙蒙;到了钱陈群这样的饱学之士面前。却是要丢人了。

    “不着急,带得空了,请夫子书房说话。”曹含糊应着,往屋子里瞅了一眼。

    几个小毛头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有往外偷瞧地,有跟他点着小脑袋瓜子的。

    曹看了,稍加思量。道:“孩子天性活泼,不耐久坐。这样大半个钟头一堂课下来,怕是他们心里都要长草了,哪里还能记得自己个儿背的是什么?夫子,要不然这样,将大堂改小堂,每隔三两刻钟。就让孩子们游戏一刻。如何?”

    钱陈群闻言,却是眉头微皱。道:“大人,此言谬矣!业精于勤荒于嬉。既是求做学问,如何能不吃苦?学生体谅大人拳拳慈爱之意。还望大人体恤学生殷殷为师之心。”

    声音不大,却甚是坚定。丝毫没有商量地余地。

    曹愕然,瞧着这架势,怕是他要在说下去,就要被当成溺爱孩子的糊涂老爹。

    他面上已经收敛了笑意,换了郑重,道:“我这般说,并不是为了溺爱他们。只是光阴有限,学海无涯,与其这样一日一日,每天用大半部分的功夫重复之前的功课。还不若试着每日里,让他们将所学都牢记在心。这样一来,学问也能进益地快些。虽说有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老话,孔圣人也曾说过因材施教。夫子瞧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陈群听了,沉吟着,倒是没有急着否定曹。

    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这几个学生资质天差地别。就是恒生,看着虎头虎脑的,却是石头脑袋一般。

    不管是《百家姓》,还是《三字经》,恒生只能背两句,第三句却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出的。

    钱陈群原还当他贪玩、不用心,用戒尺打了两次手心儿,却是丝毫不顶用。

    曹见钱陈群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不曾为人师,说的也多事纸上谈兵。夫子这边,何不试上两日?若是能有所获,岂不是善哉?”

    钱陈群犹豫了一下,看了曹一眼,道:“听闻大人在内宅为孩子们修建了嬉戏之所,莫不是就是为了使得他们能得以消乏,少些课业之苦?”

    曹笑着点点头,道:“学问重要,身体也重要,若是成了手无缚鸡之力地书呆,却是与国与家无益。为人父母,只盼着儿女能平平安安长大。”

    虽说钱陈群没有见过天慧,但是进曹府旬月,自是晓得曹膝下有一眼盲之女。因此,听闻他这般说辞,钱陈群倒是有些动容,慢慢地点了点头……清减的静惠,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初瑜带了几分关切,上前问道。

    “是嫂子来了……”静惠见到初瑜,忙要从床上起来。

    “也不是外人,折腾什么,弟妹快好好躺着。”初瑜近前两步,按住静惠的胳膊,不让她起身。

    静惠向来亲近初瑜,便没有再较劲,靠着床边坐了。

    春儿已经端茶上来,静惠低声嗔怪道:“大奶奶到了,你也不晓得通禀,纵得你越发懒了。”

    春儿只是笑,也不辩解。初瑜见了,拉了静惠的手,道:“不带冤枉人的,是我怕你折腾,不让春儿通传的。”说到这里,打量了静惠,道:“前儿见你还好好地,怎么说病就病了?”

    静惠闻言,身子一僵,没有直接说话。

    春儿知趣,已经同喜彩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初瑜与静惠妯娌二人,静惠才咬了嘴唇,已经是红了眼圈。

    初瑜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可是因打发那几个丫头地事儿,二太太恼了?”

    静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初瑜不禁皱眉,道:“莫非还有其他的,又跟你念叨鼓楼铺子地事儿了?”

    静惠低着头,伸出了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自己地肚子,低声道:“大嫂,二太太昨儿发下话来。要将她身边的紫兰给二爷做妾,人已经打发过来了。”

    初瑜听了,却是替静惠发堵,问道:“这三弟地丧期还没过,二太太怎么就想起这出来?”

    静惠脸上添了几分无奈,道:“因打发了冬柳她们几个,二太太说我嫉妒。容不下人。还说我进门三年无孕,应主动帮丈夫纳妾才是;又说我不贤惠,拦着自己的丫鬟,不让她们侍奉二爷。”

    静惠是前年腊月嫁进曹家地,实打实地才一年零两个月。

    初瑜使劲握了握静惠的手,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了。曹颂已经二十二,尚没有一儿半女。兆佳氏作为老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她平素都顾及三分,怎么昨儿这般肆无忌惮。可见是真恼了。却是也不应该,那几个原是你的陪嫁丫鬟。怎么发落自是你能做得了主。二太太是糊涂了,弟妹别往心里去。我怀上天佑。也是在进门第三年头里。”初瑜规劝道:“紫兰这边,你也别太上火。左右还没开脸,就是个丫头,纳不纳还要看二弟的意思。二弟向来疼你,要是他不愿意,二太太还能强按着洞房不成?”

    静惠抚了抚胸口,看了眼门口,慢慢地地下头,一行清泪再也止不住,流下下来。

    “弟妹……”初瑜见静惠露出这般痛苦之色,心生怜惜,忙拿着帕子出来,给她试泪:“何至于委屈如此……”

    “嫂子,二爷……二爷他纳了春儿了……”说道最后,静惠已经捂了脸,低声饮泣。

    初瑜闻言,却是一惊。

    春儿是自幼服侍静惠的,同静惠两个名为主仆,实际上静惠是当她姊妹待的,怨不得静惠伤心至此。

    “倒是没看出来,还当她忠心……”初瑜的脸上添了几分怒意,道:“这样地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趁早打发了了事!弟妹这几年再难也没有哭过,哪里犯得着为这忘恩负义背主的东西掉眼泪?”

    静惠摇摇头,道:“嫂子,怨不得春儿。我心里明白,怨不得她,却也是难受得紧……”

    “是个人,就要难受。枉费你平素高待她,却是这样忠心的丫头?二弟也是混账,当初是怎么折腾,才娶的你,这才几年。”初瑜想着静惠无父无母,虽在富查家挂个号,但是哪里是能诉苦的地方,心里就有些怪曹颂。

    许是说出来心里舒坦不少,静惠低头擦了擦眼泪,道:“我也是意外罢了,我心里原想着要是再过两年肚子没动静,就让二爷将春儿收房,没想到他们却是等不及,还将我瞒得死死的。”

    “二弟作出这糊涂事儿,怕是他自己个儿也没脸跟你说。”初瑜说着,心里却有些后悔。

    早就晓得曹颂心善是心善,但是孩子性子,最是喜新厌旧的。当初真不敢掺和他地亲事,往后却是要静惠受苦处。

    看到初瑜脸上难掩怒色,静惠反而有些不安,低声道:“还是我贪心了,向来羡慕大哥与嫂子地恩爱,也隐隐地盼着二爷同我也能那般,却是痴心妄想……”

    初瑜却是不晓得该说什么了,拉了静惠的手,道:“不管如何,我们是站在你这边地。二弟就是孩子性子,你也别将功夫都费在家务上,那边也上些心。你是聪明人,不劳嫂子多说,夫妻夫妻,两人才为夫妻。其他的人,只要你收拢了二弟地心,想留就留,想打发就打发是了。”

    静惠点了点头,轻声道:“原不敢同嫂子说,怕嫂子要跟着我们太太一样,说我不贤惠了。”

    初瑜点了点她的头,道:“傻丫头,在外头说起咱们曹家地妒妇,却是轮不到弟妹,我要排在第一位……”

    静惠笑笑,看着开朗不少。

    初瑜想起一事,道:“明儿是简王府福晋的生辰,想必你这边也送来了帖子。弟妹身子如何?是想再歇几日,还是明儿出去散散心?”

    静惠想到这次打发地下人中,也有她的堂姨母简亲王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人,摇了摇头,道:“嫂子去吧,我过些日子再去请安。”

    初瑜点点头,道:“那就好生养几日,这年前年后的,你也是一番好忙,权当让自己歇歇了!”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家常。

    初瑜见静惠露出乏色来,就起身道:“刚才在二太太那边就打了个罩面,还得再过去应个卯,也顺便看看四姐与五儿两个……”

    静惠要起身相送,见初瑜拦着,便高声唤春儿。

    春儿应声过来,静惠道:“代我送送大奶奶。”初瑜扫了春儿一眼,见她除了脸庞圆润些,同过去并无什么不同,但是心里却有些隔应。

    春儿被看得不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大奶奶……”

    初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对静惠又吩咐了两句,才从喜彩手中接过披风系好,转身出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 窘境(上)

    晚饭时分,梧桐苑。

    虽说初瑜面上带笑,但是曹还是瞧出她神色不对。

    连带着曹,心里也生出几分担心,看着满桌子菜肴,失了胃口。

    想到她下晌去去东府探望静惠,曹撂下筷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二太太那边又念叨弟妹不怀孕之事?这哪是急得的?”

    初瑜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将静惠的现状说了。

    曹开始还皱眉,过后却是摇头,道:“换做别人还保不齐,要是弟妹身边的春儿,那不至于,定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初瑜闻言不解,曹道:“之前听二弟同墨书提过,说以后同弟妹说,求了春儿给他做老婆。许是弟妹被二太太给闹的,杯弓蛇影了!”

    初瑜原是替静惠难受,胸口堵得慌,听了曹的话,方松了口气下来,道:“谢天谢地,却不晓得哪里出了差池,引得弟妹误会。”

    曹见初瑜如此忧心,笑着说道:“二弟当差这一年,出息多了。就算他之前胡闹,总有长大的时候。你这般样子,倒是有几分长嫂如母的意思。”

    初瑜被说得不好意思,道:“说到底,额驸同我还是半拉媒人,况且弟妹娘家也没什么人可倚仗,要是受了委屈,岂不是让人怜惜。说起来,东府那边太平不太平,还要看她多把持。”

    “虽说弟妹不爱吱声,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二太太那边……她这做媳妇的,也只能多哄着些……”曹道:“也别尽拿二弟当孩子,我使人问过了,他当差事很用心,与同僚们相处的也不错,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

    初瑜只是同情静惠,晓得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心里已经宽敞不少,夹起筷子,给曹布菜。

    少一时,夫妻两个用罢饭,喜彩带人奉茶撤了桌子。

    曹漱了口,对初瑜道:“眼看天气尽暖了,叫人收拾海淀的园子。也去问问太太那边,还有什么需要修建添置的。园子修了两年。*/老爷太太还没去住过。”

    初瑜应了,曹思量了一回,开口问道:“老爷、太太看着都康健,儿子们也都入学了,你想不想出去溜达溜达?”

    初瑜闻言,有些不解曹用意。

    曹道:“听说今年要修缮热河行宫,内务府要使人过去主持。要不。我就张罗张罗,咱们去那边住上几个月。那边天气凉爽,等到御驾东移,还能跟着随扈草原,看看草原美景,尝尝蒙古美食。若是能去了,也权当避暑了!”

    初瑜听着。脸上已经露出想往之色。不过仍是带了几分顾虑,道:“额驸。太太身边得有人侍候,天佑他们也还小……”

    曹想到妻子一年到头的操劳。生出几分心疼来,道:“你才多大。却是琐事缠身,都快熬成小老太婆了。难不成。还真要等儿子娶媳妇了,咱们才能得空出去转转?府里的规矩都是现成的,太太还不会管家不成?儿子们会一点点长大,总要离开咱们。往后,还是咱们夫妻两个相守过日子。”

    初瑜笑着听着,待听到“夫妻两个相守”,却是心里一暖和。

    曹已经拿了主意,道:“这就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去同老爷太太说一声。要是家里没有其他事,明儿我便仔细打听打听。”

    曹在家“养病”这些日子,虽没有说什么,但是神情之中难免带着几分抑郁之色。今儿,却是难得展颜。

    初瑜不愿扫他的兴致,点点头,道:“全凭额驸安排!”

    拿定了主意,曹却是有些犹豫,道:“咱们家到底要不要在热河置个宅子?老爷已经升到侍郎,往后少不得也有伴驾随扈地时候。”

    初瑜毕竟是为人媳妇,顾忌多些。

    不好好管家,侍奉婆婆,而是出去溜达,心里也有所不安。听了丈夫的话,她却是添了笑模样,道:“如此一来,倒是正好。太太去年可是尽念叨京城暑热难耐了,若是往后也跟着随扈避暑,却是再好不过。//*/”

    说到这里,想起太后对婆婆的另眼相待,初瑜道:“若是太太能跟着老爷随扈,想必太后老佛爷那边也是欢喜的。”

    “不过,要是我真领了差事,怕月底前咱们就要动身,倒是赶不上弘倬的婚事了。”曹想到淳郡王府二小舅子成亲之事。

    弘倬未过门的妻子,是去年参选的秀女。员外郎萨哈岱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伊都立的族侄女。

    弘倬地婚期,定在万寿节后。

    初瑜想到此处,也带了几分犹疑。

    曹道:“左右不过是个热闹,咱们都是至亲,还在乎那个做什么?咱们备份厚礼给弘倬,尽到心意就是了。”

    初瑜看着丈夫,无限温柔。

    曹被妻子看得不好意思,抓了她的手,攥了攥道:“看什么,我还能飞了不成?”

    初瑜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问道:“额驸,会不会有一日厌了初瑜?”

    曹却是意外,笑着说道:“怎么说起这么来?看来往后东府你还当少去,省得回来就胡思乱想。好好的,厌什么厌?这样说来,为父岂不是也要担心,你会不会嫌为夫老了!”

    听着曹一个一个“为夫”,初瑜的脸上也满是欢喜,娇嗔道:“额驸哪里老了?前些日子,弘曙还抱怨呢,额驸这些年尽长岁数,面相却是变化不大。”

    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了挑眉。

    弘曙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这几年虽然他生生死死的没少折腾,但是却没有显老,看着还同少年似地。

    连曹颂都长了胡子,曹还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不过还好他这几年经常往草原去,肤色微黑。要不然的话,就成了小白脸了。

    曹之前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眼中,二十出头,还年轻得紧。现下,听初瑜这么一说,心里才觉得有些古怪。*

    莫不是走了极端,长寿之兆?

    曹想着。又摇了摇头,那太玄幻了。人生不满百,自己又不是修道的仙人,还做起长生不老的美梦不成?

    少兴就少兴吧,看着显得老实。

    曹只能这般自我安慰两句,起身往兰院寻父母说话去了。

    曹寅与李氏都赞同曹携妻出差热河,夫妻两个却是思量不同。

    曹寅这边。是因招投标的事儿才毕,九阿哥蛰伏,曹风头出得太劲,想着儿子出京避避也好。

    李氏这边,见长子确实无纳妾之意,心里也盼着初瑜能养好身体,往后好再为曹家开枝散叶。

    家里孩子虽多。但是亲孙只有天佑与天慧兄妹。曹家血脉还是太过单薄。

    在京城这边,初瑜忙着料理家务。曹那边也忙得紧。要是小两口两个一块出游,甜甜蜜蜜地。要是能种下种子,却是大善。

    对于热河置房之事。曹寅是点头同意地。

    皇上有了岁数,身体越发需要保养。就算是京中。这几年也鲜少有回宫地时候,不是驻在畅春园,就是汤泉行宫。

    每年夏秋,在热河驻留的时间越发长了。

    京城不少权贵,已经在关外置产,为得就是随扈时便利。

    曹家已是伯爵府邸,父子两个同为京堂,在热河置办个产业,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虽说曹已经去过热河几遭,但是都是随扈,何曾自在过?

    如今,拿定了主意,他心里也欢喜不已,生出几分出游地想往。

    次日,到了内务府正堂,曹顾不得别的,首先打探地就是修缮热河行宫之事。

    因已经定了下来,二月十八圣驾巡幸畿甸,视察河道,所以内务府上下正忙着这个。

    热河行宫那边,倒是还没有人过问。*/

    曹大喜,写了主动请旨的折子,跟着公文一道,使人送到园子那边。

    如今,内务府上下诸人,对曹却是没有不服地,最起码表面是这样。就算之前,因他幸进,而有些不忿的人,也不敢触他锋芒。

    谁不晓得,他们这位总管凭着赚钱地真本事,正得圣宠,连九阿哥都吃了哑巴亏。

    已经有不少人私下猜测,曹会受到什么奖赏。

    毕竟这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了是了了,但是“论功行赏”的旨意还没有下来。

    曹没有理会众人的探究之意,使人从兵部借了关外地图,查看热河一代的地图。到了热河,却是离奉天也不远了。

    到时候寻个由子,也去奉天逛逛。

    伊都立惯会往曹身边凑合地,见曹看着这里的地图,有些意外:“大人这是想要往热河修园子?怕是外头那些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却是有不少人等着跟大人发财!”

    曹听他话里有话,有些不解:“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伊都立笑着说道:“大人这次一个招投标,就揽上了千万两银子,解了户部的燃眉之急不说,也充盈内库,富裕中修缮汤泉行宫与热河行宫的银子,可谓是立了大功。外头已经有人下注了,猜大人下个手笔是多大数额。还有不少人开始预备银子了,打算跟着大人发财。怕是不管大人要张罗什么,这下就要一呼百应了!”

    曹摆摆手,道:“都是大家辛苦所致,当不得什么功劳。大人,我刚才已经写了折子,请旨往热河修行宫去。若是大人在京城住腻了,倒是可以随我同去。”

    “热河……那算不算是随扈……也要等九月底才随圣驾一同折返吧?”伊都立闻言,眼睛不由放亮,开口问道

    “要是京城没有其他差事,修缮完园子后,自是跟在圣驾身边侍奉。”曹回道。

    伊都立已经是动心,不过想到家中老母,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下官在想想,明儿请太医过去,给我们家老太太瞧瞧身子再说。毕竟老人家上了年岁,要是我们家老太太身子好,我还能抽开脚;要不然,却也不敢离京太久了。”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伊都立风流是风流,却也是出了名的孝子。

    曹自是没话说。主动邀请伊都立同去,也不过是两人同僚几年,熟了。办起差事来,比同其他生手顺溜。

    圣驾既要出行,那内务府这边需要料理的事自是少不了。

    前几日,就有人去检查了御舟,所有的舟役也都盘查妥当。

    现下已经五十五年。曹想起康熙末年宠爱十四阿哥之事,问伊都立道:“随扈阿哥是哪几位爷,可得了消息了?”

    “随扈阿哥?还没得到信,别人不好说,十六爷是指定在有地。”说到这里,伊都立压低了音量,道:“我算是瞧出来了。十六爷如今甚得圣宠啊。圣驾到哪里都召了十六爷随扈。同当年地十三爷别无二样。”

    想到十六阿哥,曹却是一笑。道:“向来十六爷也偷懒了,可是两天没往这边衙门来了。”

    转眼。到了落衙的功夫。

    伊都立约好曹,两人一道往简亲王府来。

    今儿是简亲王福晋寿辰。王府那边摆了酒,曹与伊都立两个都收到请柬。

    虽说朝廷有规矩。宗室不得结交朝臣,但是曹与伊都立两个,同简王府都有亲。

    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曹是晚辈,伊都立是姻亲,两人过去吃酒,倒是也没什么避讳。

    两人到时,简王府仪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车轿。

    曹扫了一眼,认出初瑜地马车来,想到早起听妻子提过一句。

    雅尔江阿不仅是铁帽子亲王,还是宗人府宗令,当之无愧地宗室第一人。

    因此,这边的筵席哪里会冷清得?请了好几个戏班子,在内院与王府前院都唱起了大戏。

    宗室诸王也都尽到了不说,还来了好几位皇子,好几天没露面地十六阿哥也在其中。

    雅尔江阿见曹与伊都立到了,虽没有格外款待,但是眼底却是添了几许笑意。同他地温煦相比,一旁地九阿哥却是脸色都青了。

    若不是想起宜妃的叮嘱,怕是他就要当差发作曹。

    却是也晓得,方家地案子未结,自己的处分还没来,这个时候闹,没有好果子。九阿哥强忍了怒气,冷笑了几声,同雅尔江阿别过,告辞离去。

    十六阿哥瞧了,却是松了口气。

    就算不是曹主动招惹,但是九阿哥毕竟是皇子。惹毛了九阿哥,吃亏的还是曹这边。

    待戏台上开锣,十六阿哥走到后边来寻曹。

    曹见他脸上带着乏色,道:“十六爷这几日忙什么?乏成这样?”

    十六阿哥揉了揉眉头道:“还能有什么,后日圣驾出行之事呗!对了,赫奕是工部尚书,不好轻易出京,观保、马齐同你,总要有一两个随扈,你想去不想去?”

    曹将自己想去热河之事说了,十六阿哥闻言,却是不住点头,道:“避得好。这个时候,实不好再生事端。”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道:“毕竟九哥那边不是他自己个儿,还要宫里的娘娘与五哥那边,面上不好得罪狠了,还是含糊一些好。”

    曹除了想带初瑜出去散心外,也是顾及到这一点。

    曹家父子两个到御前,康熙也不过是处置了方家罢了,还能如何?

    九阿哥还要蹦达十来年,就算是结仇,也好比面对面蛮干强。那样的话,吃亏地还是曹这边。

    他也是想要真正放松放松心情,好好地陪陪妻女。

    两人说着话,已经有内侍过来,请他们过楼上吃酒。

    楼上,已经摆好了筵席。

    虽说大家伙坐的时候,是按照身份品级坐的,但是喝起就来,却是热闹许多。

    几个年长的宗室已经是告辞,像三阿哥、四阿哥那样的忙人,也是露了面意思一下就走了。十六阿哥因还要出城,没有久留,吃了几口菜,便也起身走了。

    曹原是想同十六阿哥一块走,却是被雅尔江阿挽留下来。

    剩下的都是些年轻人,倒是少了不少拘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动静就大了起来。

    不少人端了酒杯过来,同曹碰杯,还有人埋怨他不够意思。即是有赚钱地能耐,当也成全成全大家伙才是。曹虽有些酒量,但一口气被灌了十多杯,也有些脑子发晕。

    他只觉得脸上发烫,脚下已经轻飘飘了。

    伊都立在旁看不过眼,上前笑着说道:“各位爷,别眼里就有曹额驸啊,也赏小的喝几盅吧!”

    曹觉得有些尿急,想着要不要寻个人问问解手的地方。

    他正寻思着,就见一个小太监过来,低声道:“曹额驸,我们王爷怕额驸醉了,让奴才来引额驸去歇歇。”

    却是来得正好,曹来不及琢磨他话中之意,道:“劳烦小公公,正想要方便方便。”

    伊都立正在耍贫,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曹悄悄起身,随着小太监出来。

    外头已经是华灯初上,正值月中,天上月朗星稀,夜风吹到人脸上,微微地带着几分春寒。

    曹在屋子里还没什么,这夜风一吹,倒是有些个晕眩,只觉得一脚高、一脚低的,不晓得绕了几个门,才来到一处院子。

    进了院子,到了屋子里,小太监捧了个漆花的木桶搁在屏风后,请曹方便。

    曹憋了许多,这下子舒坦许多,迷迷糊糊地闻着满屋子的冷香,心里不禁腹诽,到底是王府,规矩也太大些,解个手,也这般费劲……

    隔着屏风,雅尔江阿对侍立在门口的小太监摆摆手,打发他下去……

第六百二十五章 窘境(下)

    简亲王府,内宅。

    小戏台四周挂了红灯笼,***通明,台上小旦已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简亲王福晋完颜永佳盛装妆扮,陪着几位福晋、侧福晋同座,游廊下,还有其他宗女、命妇,满院子的笑语欢声,瞧着甚是热闹。

    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坐在旁边的席位上,看着众人奉承完颜永佳,心里是说不出的嫉恨。

    这府里女眷,谁的资历也比得过她?

    嫡福晋进来,看似不争,却把什么都牢牢地抓在手里。肚子不争气,生了一个小格格,却是甚得王爷欢心。

    正月里闹出讷敏的事来,完颜永佳搬出正寝,王爷没有再进内宅,伊尔根觉罗氏还暗自窃喜,以为两人交恶,没想到转眼就给张罗了生辰。

    不晓得是不是王爷服软,有心赔罪,今年却是比每年操办的规模都大,都要热闹许多。

    就算是外人,也瞧出来了,王爷甚是看重这位福晋。

    不是是王爷,就是府里的小阿哥,待完颜永佳也甚是礼敬。

    三阿哥永谦与五阿哥永焕两个都是嫡出,但是因之前的嫡福晋身子不好,伊尔根觉罗氏对他们兄弟两个也向来亲热得紧。

    完颜永佳地态度却只是平平。从不主动过问继子们地事儿。偶尔过问课业也是走行事。何曾有半点真心在里头。

    冷冷淡淡地。没有一家人地样子。

    说也怪。她这样。反而得到永谦兄弟地恭敬。像伊尔根觉罗氏。兄弟两个倒是有些戒备。

    伊尔根觉罗氏不是傻子。自是察觉出来。却是气得半死。也没有法子。

    如今满眼繁华。满耳奉承。无线风光。但是这般风光。越发映衬着她地凄凉。毕竟她年岁大了。只有一个儿子。身子又不好。娘家也不好倚仗。

    府里人看来。是她总管内务。但是帐房却是福晋地陪嫁。她不过是个干活地。

    现下,王府里有两个主子。等到年底三阿哥府人进门,她的主子却是又要多一个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正难受,就瞧着有个媳妇子在完颜永佳耳边低语。

    也不晓得她说了什么,完颜永佳的神情看着颇为古怪。

    听完了。完颜永佳却是半点没耽搁,对同席的几位福晋说了两句,便起身随那媳妇子出去。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一动。托说要去更衣,也起身离席。尾随完颜永佳而去。

    待离开戏苑这边,完颜永佳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已是失了平素的镇定。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不由纳罕,到底是出了什么急事。引得平素不动如山的福晋这般模样?

    完颜永佳却是朝二门来,出了二门,门外已经有人候着。

    伊尔根觉罗氏侧身隐在墙影下,却是因隔得太远了,根本就听不真切。影影绰绰地,只是见到府里地太监总管领着一男人回话。

    那男人侧背着伊尔根觉罗氏,所以她看不见。

    她的心里却是隐隐地有些失望,或许她的心里,也盼着嫡福晋行事有什么不对地地方,好捞个把柄吧。

    却是看到完颜永佳转身,伊尔根觉罗氏忙快走几步,拐到另外一侧,等完颜永佳匆匆过去,才从躲避处出来。

    伊尔根觉罗氏还在琢磨,到底是何事,莫不是伯爵府那边来的人?

    完颜永佳父亲前几年中风,年后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完颜永佳已经回府好几次。

    她正愣神,就听身后有人道:“贤姐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却是讷敏的声音,突然之下,伊尔根觉罗氏唬了一跳。

    伊尔根觉罗氏拿帕子虚擦擦汗,道:“听了一会戏,觉得有些闷,出来溜达溜达,妹妹怎么也出来了?”

    讷敏上前两步,拉着伊尔根觉罗氏的手,道:“姐姐,方才佟氏同我说,表哥醉了,在万福院歇了,身边没有侍奉。”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古怪,什么时候佟氏同讷敏这样好

    讷敏却是天真浪漫,开口问道:“贤姐姐,万福院是前边西跨院那间么?平素也不见那边开啊,我还没进去过。许是表嫂生辰,表哥高兴,就喝多了,实是让人放心不下,咱们过去瞧瞧呀……”

    伊尔根觉罗氏听到“万福院”三字,已经是变了脸色,立刻挣开讷敏的手。

    讷敏被伊尔根觉罗氏地反应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又看看伊尔根觉罗氏,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妹妹心疼爷,倒是比我们尽心得多。厨房预备了现成的醒酒汤,妹妹不放心爷,就送去好了。我却是有些醉了,先行一步。”说完她也不待讷敏回话,就转身而去,脚步带着几分慌张。

    讷敏停在远处,看着伊尔根觉罗氏的背影,脸上却是变幻莫测,嘴里喃喃道:“万福院……”人,却是睡得正香。

    软榻旁边,坐着一汉服女子,伸出手来,往曹脸上摸去。伸到一半,却是被抓个正着。

    那人转过头来,娇嗔道:“王爷……”

    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却不掩魅惑,目光流转,尽是风情。

    站在这个眼前地,正是穿着常服的简亲王雅尔江阿,抓了那人地人,带了几分霸道:“你只是说想要见见曹这小子,可没说是看上他。怎么。却是胆子肥了,想要当爷的面给爷上眼药不成?”

    那女子听了,不禁莞尔,伸出手来,捂着嘴巴,吃吃笑道:“几年没见,爷倒是学会吃醋了么?啊……”

    话音未落,那女子却已经被雅尔江阿搂进怀里。

    “你这没良心地东西,爷是怎么待你的,你好狠地心……”雅尔江阿喘着粗气。像是要将怀中人揉进骨子里。

    怀中人却是不语。半晌方低声道:“奴若不逃,铺盖卷出去炼了的就是奴了。”

    雅尔江阿却是不容她再说,手脚已经是不老实起来。

    那女子抓了他的胳膊。道:“爷急什么,奴既被爷找到,还能飞了不成?总要先送走客人再说。”

    雅尔江阿迟疑了一下,道:“人已是让你见到了,你也当告诉爷。到底因何见曹

    这个问题,不仅雅尔江阿好奇,连躺着的曹心里也是充满好奇的。

    是的。曹并没有醉。

    他的酒量,却是比众人想象的要大上几分。

    进了屋子。闻到那冷香,他就觉得不对劲。

    那香是内造之物。极为名贵,外头并不得见。曹府那边也有。初瑜平素虽不爱浓妆艳抹,但是偶尔也用这香来熏衣服。

    曹心里已是多了警醒,待见到雅尔江阿挥退内侍,想到雅尔江阿地“癖好”,后背已经是一身冷汗。

    就算雅尔江阿是铁帽子,自己还挂着内务府总管地衔儿,难道他还敢打其他主意不成?想到此处,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他却是连醉也不敢装醉了,想要打足精神,从屏风后出去。

    这时,却见一女子从外面进来,穿着簇新的绫罗衣服,看着甚是华丽。

    虽说曹只看了一个侧目,但是仍是难掩惊艳,只觉得转不看眼。

    来到这世上,这般美貌之人,曹只见过一次,如何能忘记得了?

    “爷,人呢?”那女子轻声问道。

    “许是醉倒在屏风后头,半晌没见动静了……”雅尔江阿说着,牵着那女子的手,进

    曹暗道糟糕,若是单单雅尔江阿在,他还能“酒醒”笑笑出去,多了一人,他不醉也得“醉了”。

    关系到王府阴私,曹可没兴趣掺和进去,引得雅尔江阿地嫉恨。

    因此,他便只能按照雅尔江阿话中所说,“醉倒”在屏风后。

    被雅尔江阿两人扶到软榻上后,曹便只能阖眼装睡气傲,却是心甘情愿在曹手下做事,奴家自是少不得好奇之心。”就听那女子道。

    雅尔江阿闻言,道:“什么恩不恩的,明儿爷赏她些银子就是,将你藏了几年,爷不找她算帐,就不错了。”

    “爷,奴都这么年岁,爷还要圈奴到死么?”那女子声音带了几分幽怨。

    “你这话说得丧良心,爷若不是真心疼你,这院子能留了这些年……”雅尔江阿的声音带着几分薄怒。

    “爷,奴也要打理生意……奴也想入曹爷门下,见识见识善财童子的本事……”那女子声音不高,但是却透着几分坚定。

    “不行,这四、五年,才又找到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里待着。”雅尔江阿道。

    曹在软榻上,听着这对恩恩爱爱的,已经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白哥死了,丹哥疯了,爷要是将奴也圈到这院子里,奴也会死、会疯地。”那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痛。

    “说什么浑话,爷还会害你不成?爷舍不得你出去,爷就是要霸着你……”雅尔江阿的话说地霸道,却是带着颤音,听着甚是挚诚。

    曹听他说出这本“情深意切”的话,原还带着几分好笑,但是想到完颜永佳,心里就只剩下沉重了。

    屋子里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方听到那女子幽幽道:“爷即是真疼奴家。就给奴家一个名分吧……”

    曹闻言,惊诧不已。

    这想要名分地话,听着并不稀奇。世上的小女子,思慕上那个男人,就寻思要个名分。或者是妻,或者是妾,不管那种,算是有了归属。

    只是,这男男相恋,“名分”何来?

    不错。刚才在屏风后那惊艳一刹。曹已经认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红满京城地名角儿,柳子丹的同门杨子墨。

    前几年简王府因这几个戏子闹得沸沸扬扬地。后来嫡福晋“病故”,这几个戏子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柳子丹是容貌尽毁,无法人道,逃离京城。瞧着这杨子墨举止言行。已经尽显女态,想来这几年也是换了女装,隐姓埋名。

    雅尔江阿也怔了半晌。低声道:“你若是想要,爷就给你。侧福晋却是繁琐,爷明儿给你请个庶福晋。”

    “不要封号。那些虚的,顶什么用?奴也生不出孩子。还指望同福晋们争宠不成?奴做爷的外室吧,这京城都晓得奴是爷的人,谁还敢打奴的主意?这样一来,就算奴出府去住,爷也安心了!”杨子墨轻声说道。

    “这……”雅尔江阿还有些迟疑。

    “爷的宅子空着地,收拾出一间容留奴就是。奴这几年在扬州,学了地道地淮扬菜,奴也想天好的时候,给爷唱几支曲子。”杨子墨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听得人心里直痒痒。

    曹心里叹了口气,什么是尤物,这就是尤物,雅尔江阿怕是顶不住。

    果不其然,雅尔江阿已经点头,带着几分宠溺道:“海子边又处宅子空着,你既不耐烦在这边府里住,爷明儿就使人收拾那边,却也是清静。”

    曹身子僵了半天,已经有些支持不住,额上已经渗出汗来。

    “夜深了,爷先唤人将曹爷送出去吧。”杨子墨地声音温柔得紧。

    雅尔江阿“嗯”了一声,抬腿出去了。

    曹心里松了口气,就听有人道:“王爷出去了,曹爷睁眼吧。”

    曹睁开了眼睛,却是与正望着他的杨子墨对了个正着。

    虽是晓得眼前长得祸国殃民容貌的是个男人,但曹还是带着几分不自在。

    杨子墨已经收敛笑意,抱拳给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曹爷不禁照拂文锦,还救了丹哥,实是令子墨心里感激不尽。丹哥同我不是手足,胜似手足。曹爷救了丹哥,亦是子墨恩人。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子墨愿效绵薄之力,以报曹爷大恩。”

    曹闻言,面上不变,心里却是大惊。

    他收留柳子丹之事,甚是秘密,外界就算晓得曹家添了门下仆人,也不过以为是奶妈之夫罢了。

    杨子墨是怎么知道的?这样说来,雅尔江阿晓得多少?

    就是为了瞒下这段公案,曹家阖家上京时,才没有带柳子丹回京,而是将他安置在苏州李家。

    “曹爷不必惊慌,五十一年,我也在沂州。却是说来话长,改日再详禀。”杨子墨的脸上满是坦然,眼神已经去了温柔蜜意,只剩下满目清澈。

    虽说他周身地绫罗绸缎,馒头珠翠,但是站在那里,却是让人感到“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来。

    院子里已传来脚步声,想来是雅尔江阿回来了。

    曹无法,只好阖了眼睛,继续装睡,任由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走了一会儿,就有小满带着人接着了。

    “急死人了,再不出来,小的就要找地方抹脖子了!”小满嘟囔着,听着话音儿,带了几分焦急。

    直到被扶上马车,曹才睁开眼睛,心里去存了许多未解之谜。

    听着杨子墨地意思,他同韩江氏倒是旧相识。韩江氏在扬州有些产业,这个曹是晓得的,却不知道竟然还藏了个“大美人”。

    却是不晓得,她知不知道杨子墨是个男人。

    杨子墨是唱惯旦角地,扮起女人来惟妙惟肖。就算曹晓得他是男人,偶尔也不免错觉。要是不晓得的,除非宽衣解带,验明正身,否则谁会相信他是男人?

    这个时候,杨子墨出现,曹实感觉不但他地恶意。

    想到身残貌毁的柳子丹,再想想做妇人装扮在雅尔江阿面前承欢地杨子墨,曹实不晓得该做如何想。

    同那些人相比,他的日子塞似神仙了。

    瞧着杨子丹话里话外的意思,往后是想要抛头露面,介入京城商业,是真有心赚钱,还是想要报恩,借着简王府的势,为韩江氏撑腰?

    曹不知他的用意,却是晓得自己个儿不宜同简王府走得太近。

    否则名声受损不说,再引起四阿哥的忌惮,就冤枉了。

    少一时,马车到了曹府。

    小满挑开车帘,刚要使人背曹下车,就见曹自己跨步下了马车。小满忙上前扶着,带着担心道:“大爷仔细摔着,还是背爷过去吧!”

    曹摆摆手,道:“我没醉,奶奶回来了么?”

    “回来了,比爷早两刻钟。真是万幸,小的却是要被吓死了。他们再不送大爷出来,小的就要求见大福晋,或者去寻魏爷抢人了。”小满抚着胸口道。

    曹听着这话却是不对,看了小满一眼,道:“这是怎么话说?”

    小满低着头道:“是伊爷不见大爷,听说大爷被王府内侍扶走了……不放心,悄悄跟小的说了,让小的寻人……说实在寻不到,就去请见大福晋想法子……”

    曹闻言,嘴角不由抽搐。

    因他只有一妻,没有纳妾,已经有人私下说他爱男风。看来简王府那边往后要避而远之了,否则的话,真是说不清楚。

    刚要进院子,曹就听到胡同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

    曹止了脚步,转过身来,隐隐地看着有火光。

    快马疾驰而至,马上有人一举着火把。曹见了,却是不由心中一禀。

    来人翻身下马,却是一身缟素,撂下手中火把,双膝着地,道:“曹爷,我家老爷没

第六百二十六章 承旨

    二月十六戌初(晚上七点)。曹至交好友。完颜永庆之父万吉哈病故。

    曹得了丧信。即可进府换了石青褂子。快马疾驰。往完颜府探丧。虽说名义上。完颜永庆已分户令过。但是骨肉天伦。哪里是分就能分得了的?

    每次完颜永庆来信。话里提到父母的时候甚多。还提到弟弟年少。请曹多加照拂。

    有些事。不肖永庆说。曹也会去做。再者说。虽说早年完颜永胜同他有所龌龊。近些年往来还算亲密。

    伯爵府已经挂起来白灯笼。匾额上也都是用白布遮

    伯爵府的仆人已是忙做一团。曹过灵床前拜了。又去探望了福惠郡主。

    少不得再问问完颜永庆。治丧布置如何。可有需要帮把手的。

    永庆却是正遇到难处。原来这边还没有置办寿材。

    按理。万吉哈已是花甲之年。中风卧床了几年。当早预备下这个才是。

    永庆提过一遭。却是似福惠郡主打了两巴掌。按照福惠郡主的意思。总要丈夫过了六十六寿辰。在预备这个东西。省得忌讳。

    虽说使人往棺材铺去选材。但是匆促之间。也没有什么上等的寿材。有两个现成的。价格又偏高了些。银钱不凑手。道:“等会我回去。打发帐房先送些银子过来。你这边先用着。”

    永胜面上带了几分感激。曹又道:“是不是明儿要使人往西北报丧?”

    永胜闻言。面上带着痛苦之色。沉声道:“大哥那边。暂不报丧。这是阿玛临终交代。说等大哥从西北军中回来再说。他老人家。是盼着大哥能建功立业。我正是想同孚若说此事。大嫂那边我已打了招呼。大哥书信往来的除了家里。不过就孚若那边。还往孚若成全阿玛爱子之心。”

    说到最后。饶是永胜是个汉子。也不禁带着些许哽咽。

    曹心里也不好受。这个时候讲究孝道。永庆不能见父亲最后一面。这将是他终身抱憾。

    不过。曹也能明白万吉哈的慈爱之心。好不容易西北大战之即。正是挣军功地时候。若是报丧到军前。永庆回京奔丧。丁忧三年。却是错过了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虽说康熙五十一年。驱逐永庆离开伯爵府的是万吉哈。但是父子骨肉。心里终是惦记的。要不然。也不会忧虑伤身。中风卧床。

    完颜家的族人、姻亲。得了消息。陆续往这边探丧。

    曹见自己也实帮不上什么。待了一会儿。便回府到了府里。曹吩咐张义从账上支在五千两银子。连夜给完颜家送过去。

    回到梧桐苑时。天慧已经去东屋睡了。上房就留着一盏灯。初瑜坐在炕桌边。铺了笔墨。不晓得写什么。

    见曹回来。初瑜起身帮侍候他更衣。也问及完颜府的丧事。

    万吉哈的年岁同曹寅相仿。就算他身子这几年不好。曹也没有想到他说没就没了。

    不只是万吉哈。马俊之父地身子也不算好。父母那一代人。都陆续老了。

    初瑜晓得曹与永庆亲厚。从炕桌上拿起一张纸。道:“刚才叫人拿了府里对外红白喜事的随礼册子。给那边拟了礼单。额驸瞧着。可需要添减的地方没有?”

    曹接过。扫了一眼。虽不晓得平素的例是什么。但是林林总总的。看着也算丰厚。

    “不失礼就好。这些不过是要个面。给人看的。明儿使人过去问问。那边府里的饽饽订了别人家没有。没订的话。让铺子那边腾出个炉来。供应那边府里。”曹将礼单撂在一边。坐在炕上。喝了半盏茶。

    “可怜简王府大福晋。今儿还是她生辰呢。往后再过生辰。就是老伯爷祭日。却是再也欢喜不起来了。”初瑜道。

    曹想到方才在简王府小院子听到的话。杨子墨要名分了。简亲王向来行事随心。这次会顾忌到岳家白事。将养外室地消息压压么?

    虽说已经是困乏。但是喝了茶的缘故。曹倒是有些睡不着。迷迷糊糊的。将到三更天才阖眼。

    到了四更。曹又被唤起。今儿畅春园有朝会。要赶到丑正(凌晨二点)在西直门出城。

    宿醉难忍。曹只觉得头疼欲裂。也没有什么食欲。喝了半碗蛋花汤。就撂下筷子。

    出了梧桐苑。到了兰院门口。曹望了望里面。见上房***起来。才与初瑜一道进去请安。

    自打李氏再次怀孕。曹寅心疼妻子。每逢出城朝会时。便叮嘱李氏无需早起。

    李氏哪里是娇纵地人?除了怀孕最初几个月。嗜睡起不来外。跟着早早地起了。服侍丈夫上朝。

    曹进去时。李氏正给曹寅正衣冠。见儿子脸色难看。唬了一跳。忙上前过缘故。

    曹寅望向儿子的目光则是带了几分责怪。皱眉道:“多大人了。还不晓得照看自己。就劳你母亲挂心!”

    这老两口。越发腻糊了。

    曹相信曹寅此刻。对妻子的关心。指定是大于儿子的。说不定老人家心中正吃曹好脸色。

    曹哪里会同他计较。扶着母亲到炕边坐好。道:“昨天事儿多。晚上没歇好。等儿子下晌在衙门里偷偷补个觉。就好了。”

    李氏听了。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叫媳妇给你预备块毯子?别在睡沉了着凉。这天虽渐暖。屋子里也阴冷。”

    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道:“不用。因要半夜赶路。儿子里头穿了好几层衣服。我又不是长生。母亲就放心

    李氏摸摸了曹的袖子。见确实穿得不少。方松了口气。道:“打小你在老太君身边。跟个小大人似地。为娘地想要过问两句。也插不上嘴。再大一些。却是放你一个人在京里吃苦。说起来都是我们做老的对不住你。”

    这话里话外。却是带了感伤。

    曹寅“咳”了一声。道:“大半夜地。说这个做什么?倒是叫孩子们难受。时辰不赶趟了。该走得了。”说到这里。对初瑜道:“天还早。一会儿让太太再歇公公、丈夫到廊下。

    到了前院。曹寅的马车已经预备好。小满也牵了马等着曹。

    到了马车跟前。曹寅回过头来。对曹道:“我有些话要问你。上车来。”曹带着几分疑惑。随即也上了父亲的马车。

    东一句。西一句。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曹这才恍然。原来不过是见他疲劳。才唤他一块上车的。

    都说母爱如山重。这父爱恰似海深。

    曹寅待他如此。万吉哈待永庆。也是这样。

    果不其然。待在西直门出了城。曹寅便道:“为父眯眯。你既没睡好。也小憩会吧!”

    父子两个收了话音。曹寅阖眼假寐。曹却没有睡意。想想永庆。又想到父亲也将甲子。心里已有些慌乱。

    虽说藏了不少秘密心事。不能诸事对曹寅提及。但是他心里对曹寅未曾没有依赖。

    “父亲。要长寿啊!”曹轻叹出声。低不可闻。

    马车到达畅春园时。已经是卯正(早上六点)。这边已经到了不少官员。

    众人皆是从拿着腰牌。进了园子。在箭厅这边等着圣驾。

    少一时。宗室诸王、皇子阿哥也陆续上朝来。

    十六阿哥将曹叫到一旁。脸上尽是欢喜。道:“已经有准信了。你算是得偿心愿。”

    曹挑了挑眉。道:“请往热河地折子批了?”

    “嗯。昨儿晚上我给皇阿玛请安时。皇阿玛特意提及此十六阿哥拍了拍曹的肩膀。道:“这个。你却是要好生谢我。我提了提你家在那头没宅子。皇阿玛还说要问过内务府。赐宅子下来。”

    “谢是当谢的。只是赐宅?会不会太招摇?”曹实是怕了这口风浪尖地日子。掂量着道。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赐宅虽是殊荣。却也不算什么。你才立了一个大功。这点还当得起。你年纪轻。已经是位高爵显。再升官才叫招摇。还不若得些实惠地。面上好看。也能震慑小人。”

    想着即将能出京转转。曹只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十六爷。有没有信儿。今夏随扈热河十六爷也差不离吧?”曹问道:“这一去半年。要是十六爷不在。怕是住些日子就要腻了。”

    “差不多。如今皇阿玛脾气燥。能陪着他老人家说上话儿的没有几个。我不惦记那把椅子。也不贪财。不过是想着哄他老人家欢喜。尽尽孝心罢了。皇阿玛晓得这点。待我也亲。”十六阿哥说着。脸上却隐隐地带着几分忧心:“不瞒孚若。我心里也怕。万一……我们娘几个。还不晓得是什么下场……如今。只盼着皇阿玛万寿无疆……”

    不管是帝王之家。还是官宦之家。父子仍是父子。在儿子心中。父亲都是擎天地存看着十六阿哥这般不安。曹倒是有些不忍。摸了摸下巴。笑道:“十六爷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十六阿哥见曹笑得古怪。问道。

    “十六爷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福禄之像。加上十六阿哥不贪。无欲则刚。王佐之像啊!”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装神弄鬼道。

    两人早年随言行无忌。这几年大了。说话也规矩起来。却是难得见曹这个模样。

    十六阿哥不禁失笑。道:“这都几年了。难为你还记得这话。你善财童子多做了。保不齐这半仙也做得。却是借你吉言。若是爷真当了王爷。就……就送你一个金美人。看着过瘾。还不影响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说到这里。带了些许调笑道:“老实交代。这次去热河。是真厌了京里。还是借着由子偷懒。想要带着初瑜去玩儿?”

    曹面上现出正经。看着十六阿哥。道:“这个。却是天机不可泄露。”话音未落。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十六阿哥见曹如此。撇了撇嘴道:“带着媳妇就带吧。难不成还要带着女掌柜去?你半年不在京城。想过那边没有?九哥的性子。能按奈住多久?听说她地银子。十三哥使了。那就让她入了十三。十三哥虽没爵位。到底是皇子。这年头。光脚地不怕穿鞋的。穿鞋地反而忌惮光脚的。”

    曹原也是此意。同韩江氏提过。

    可是韩江氏已经往扬州去信。要收养母族的表侄为嗣。她有心隐退。但是却不愿投身为奴。毕竟那不是她一人之事。子孙后代要世代为奴。

    自打田氏出事。她心灰意冷。想过回扬州隐居。

    虽说事情到这一步。有韩江氏露财惹祸的缘由。但是根本上还是受池鱼之祸。

    曹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将这是非过错推到一个小女子身上。以求心安。

    在京城还好。有曹家与初瑜庇护;若是到了扬州。天高皇帝远。八阿哥的门人爪牙。想要占了个小媳妇。程家人还能强出头不成?

    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如何安置韩江氏。韩江氏就在曹府暂住下来。

    现下看来。往后说不定就不用为韩江氏操心了。曹想到杨子墨说起韩江氏时。甚是亲近。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恩义往来。

    曹家是臣下。简亲王府却是宗室。

    就算九阿哥是皇子。爵位不过是固山贝子。差雅尔江阿好几级。雅尔江阿是连太子都敢抗衡地铁帽子。区区一个再说。对于宗人府宗令雅尔江阿。八阿哥那边向来是拉拢的。怎会主动得罪?就算九阿哥贪财。怕八阿哥也会加以劝阻。

    雅尔江阿府下虽也有不少产业。但是他却不像九阿哥那般贪财。在银钱上。大方的多。为人又爱面子。才不会拉下脸来。贪图韩江氏地身家。

    说起来。倒是帮曹家减了个包袱。

    不过世事向来祸福相依。如此一来。却是该想法子。让四阿哥不要误会才好。要不然的话。就是得不尝失。

    少一时。到了辰初(早上起点)。康熙驾到。

    朝会开始。先是吏部尚书奏事。

    大计天下官员。卓异官三十六员、贪酷官九员、不谨官三十三员、罢软官十二员、年老官五十三员、有疾官三十二员、才力不及官二十四员、浮躁官十九员。分别升赏处分如例。

    随即。则是几位外省大员地调动。

    贵州按察使白潢升为湖北布政使司布政使。四川建昌道王沛升为贵州按察使司按察使。顺天府伊王懿为大理寺卿。国子监祭酒余正健为顺天府府尹。

    吏部事情凑完。接着的是礼部。

    安南进贡贡品。已至京城。请交与内务府查收。

    康熙的心情看似不错。听安南国年例进贡犀角象安牙等物。物既沉重。道复遥远。运送未免劳苦。非所以柔远之意。嗣后著将犀角象牙。免其进贡。”

    少不得礼部官员与几位大学士。上前一番颂德之音。

    曹站在队列中。支起耳朵。等着兵部的奏事。

    西北军情如何。他只晓得个大概。却是有阵子没听到消息了。因衙门不同。这个又不好太过打听。要不委实惹领兵出征是在康熙五十七或五十八年。这其中还有两、三年地功夫。西北那边莫非要一直僵持下去?

    就算完颜家不使人军前报丧。完颜永庆被瞒住。但是落在外人眼里。说不得就要有人说永庆贪图功名。辜负亲恩。

    若是十四阿哥出征。是康熙五十七年上半年。永庆在孝期。或许赶不上。若是下半年或次年。那永庆孝期已过。

    想到此处。曹寻思。明日完颜府“接三”时同永胜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妥当的法

    朝会最后。提到圣驾明日出京。随扈皇子为十二阿哥与十六阿哥。大学士与六部堂官都有随扈之人。内务府这边。御前听差的是观保与马齐两位总管。

    曹去热河地旨意并没有明发。但是康熙在散朝后召见倒像是公事公办。提及热河行宫几处园子地修缮。不外乎用心办差等语。直到最后。才提了一句。早朝前已经下口谕给马齐。从内务府在热河的产业里。挑一处宅子赐给曹家。

    曹闻言。少不得叩首谢恩。

    康熙却是没有立时叫起。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你也不必伤心。你地委屈。朕记下

    话中。带着些许无奈。

    曹嘴里道“不敢”。心里已经是无语。

    做皇帝也不容易。为了维护皇家体统。连教训儿子。也不好肆意。或许在他眼里。曹实不算什么。不至于他拉下脸来。教训九阿哥去。

    未了未了。康熙又让曹到太后宫请安。

    虽说是皇孙女婿。但是除了新婚与每年的圣寿节。曹还真没有什么机会去给太后请安。毕竟他是外臣。

    虽说奉了康熙口谕。但曹还在有些别扭。到了太后宫请见。

    太后倒是透着温煦。话了几句家常。才打发曹出去。

    还未出园子。就见十六阿哥迎面过来。上前道:“我刚去寻你。怎么又去太后宫

    “皇上口谕。好像也是为热河行宫之事。”曹见十六阿哥换了常服。道:“十六爷要进城?”都安排完了。去十三哥那边转转。正与你顺道。”十六阿哥回道。

    说话间。两人出了园子。

    他们两个加上随行的长随侍候。拢共二十来骑。扬起一阵烟尘……

    领先半天。又被反超了。泪。还有四十八小时。大

第六百二十七章 谋皮

    伯爵府,跨院,僻静处。

    曹说了心中顾虑,永胜沉默许久。

    “孚若,还是让我来吧!”永胜像是拿定了主意:“让我还选择,不要让兄长选择。一边是阿玛遗命,一边是儿女应尽孝心,这让大哥如何选择?就算是回来奔丧,也要带着自责、愧疚。还不若我还背负,我也当未这个家做些什么。就算是日后有人说起,也只是会将斥责落到我身

    人心很奇怪,喜欢恶意揣测。

    不仅永庆要背负“不孝”的嫌疑,坚持遵从父命,不给长兄报丧的永胜,也会被戴上“不义”的帽子。

    “你也要想清楚了,这关系到你的名声,日后前程……”曹晓得自己没什么立场,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永胜拍了拍曹的肩膀,道:“孚若,我本就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同事事优秀的兄长相比,我算什么?不过是补个差事,混口饭罢了。”

    说到最后,他想起早年父母曾想同曹家议亲之事,看着曹却是感概莫名。

    差一点,就要成为一家人。

    就算没有成为一家人,永庆出京这几年,曹对这边府上也多有照拂。万吉哈生前,他也帮着寻了不少上等补药。

    “明儿接三,孚若要抽身,就过来吧!”永胜道。

    “那是自然。”曹应道:“瞧着伯母身子也不好。你这边却是更要辛苦。这几日,就在固定地屋子里待着吧,有什么说话跑腿的安排人下去,也省些体力。实是熬不住了,含几片参片顶顶。丧期还长。切熬。你可病不得。”

    按照规矩,父母亲去世,孝子要不吃不喝三日,所以曹才这般说。

    永胜点点头,道:“晓得。昨晚的银子,还没向孚若道谢。这次花费大些,年中除了俸禄,也没什么进项,怕是要年底才能还了。”

    曹摆摆手,道:“以后再说。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丧事繁杂,两人又说了几句,曹便欲告辞。*

    曹刚要开口,就听到稚嫩的童声:“二舅!”

    随着说话声,院门口跑进来一个穿着孝衣地小姑娘。见有其他人在,小姑娘放慢脚步,走上前来。

    虽不过四、五岁,但是影影绰绰地,能看出永佳地影子。曹数月前见过这小姑娘一面。她就是简亲王雅尔江阿嫡女真儿、

    永胜俯身抱起真儿,道:“乱糟糟的,怎么跑到前院来?看你的奶子呢?这几日大人都忙,真儿可不许再淘气。”撅了小嘴道:“二舅就冤枉人,真儿没有淘气,是专程来寻二舅的。”

    “哦,是么?”永胜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转过身来,对曹道:“是我地外甥女。孚若还没见过吧。瞧这样子。同她额娘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真儿听了永胜的话,皱了皱鼻子。划了下小脸,道:“额娘小时,二舅也是小孩子。外祖母早说了,二舅小时可淘气了!”

    到底是年幼,混不知愁。

    永胜想笑,又笑不出来,对真儿道:“是舅舅们的好友,快叫人,曹舅舅。”

    真儿抿了抿小嘴,看了曹一眼,带着些许困惑,犹豫了一会儿,嘴里仍是乖巧地顺着永胜之意,道:“曹舅舅!”

    曹点头致意,道:“嗯,真格格乖!”

    真儿的小眼睛转阿转,小脸上露出几分糊涂,低声问永胜道:“二舅,这人不是真儿姐夫么,怎么又是舅舅?”

    永胜听得不解,曹说了年前见过之事。

    说话间,就有好几个外管事来寻永胜。曹便没有再留,告辞离开。

    永胜抱着真儿不便,便吩咐管家送曹出去。

    曹一走,永胜就转头对真儿道:“到底寻舅舅何事,也当说了?”

    “额娘一天没吃饭,怎么。*”真儿的小脸上露出担忧来。

    “这是儿女对父母地孝心,你外公走了,你额娘难过才如此的。再熬一天就好了。真儿不要担心,你舅母已经给你额娘预备参片。”永胜叹了口气,道。

    真儿似懂非懂,“哦”了一声,道:“外公走了,真儿也难过,真儿也不能吃东西么?”

    “真儿能吃东西啊,是你二舅母忙着招待客人,没有给你预备吃的么?回到这边家里,你想要吃什么,就打发你身边的婆子丫鬟直接去厨房那边说。要是有敢不听话的,就告诉你二舅母。”永胜道。

    真儿听了,眼睛不由放光,道:“真的?二舅说的是真的?真儿能直接向厨房那边说要什么吃的么?”

    永胜见外甥女这样子,有些心疼,道:“莫非真是饿坏了咱们真格格了?这不是别人家,真儿当然能吩咐了。”

    真儿小脸上已经添了笑,道:“那真儿叫人做猫耳朵汤行不行?”

    “行,行,只要真儿想吃地,什么都行?”永胜说道。

    “额娘爱吃那个,真儿待额娘不吃饭行么,舅舅……”真儿央求道。

    见外甥女这点儿年纪,就晓得心疼慈亲,永胜心里多了不少怜惜,道:“真儿想去,就去吧。要是能劝你额娘用立了功劳。要是你额娘不肯用,真儿也别太难过,这份孝心你额娘也算是收到了。”

    真儿见永胜没有反对之意。欢喜不尽。

    正好她随身侍候地奶子带着小头子过来找,她从永胜臂弯下来,小跑着回内院去了。

    “猫耳朵汤?那是什么?没听说永佳那丫头爱喝汤啊。”永胜看着真儿的背影,有些纳闷……曹的心里甚是郁闷。才出完颜家大门,就被十四阿哥逮个正着,硬拉他酒。

    他原是不肯,借口有事先回府,十四阿哥却是出奇地强硬。*说是“选日不如撞日”,不容曹多说,就让侍卫将曹驾上了马车。

    到底是在人前,曹也不好同他太多撕巴,就到了这里。

    看刚才奉茶之人,二十来岁。妇人装扮,穿着淡雅,气质不俗,并不像风尘中人。但是正经妇人,也没有这样抛头露面待客的。

    自从李鼎进京,在海子边开了私家菜馆,这海子沿岸就有不少这样的私宅。

    寻两个大厨,养几个美姬,供达官贵人喝酒寻欢用。

    大清律虽规定官员不得嫖妓。但是这些女子却也不算这才下晌,天还大亮,十四阿哥不会这般无聊,要给曹安排一个吧?

    曹喝着茶,心里思量着。

    “好些日子了,就想寻你喝酒,却是都忙,不得闲,今儿正是便宜。”十四阿哥饮了口杯中茶。笑着说道“内务府地差事办得漂亮。爷当谢你。”

    十四阿哥地话说得甚是漂亮,但是曹却仍是能感觉出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忌惮之意。

    “多是皇上英明。与臣僚的辛苦,我不过是出个点子,实不敢居功。”曹斟酌着,说道。

    “得了得了,你老是这样子。过谦即诈,爷还能抢了你地功劳不成?”十四阿哥挑了挑眉毛,甚是不满曹地说辞。

    曹心里颇觉怪异,明明没有那么亲近,如今十四阿哥这又是唱哪出?

    给外人看么?谁不晓得曹与他父亲一样,不结党,不站队,只效忠皇上一个?

    就算十四阿哥拉他喝两次酒,也改变不了什么?九阿哥与曹交恶,早已不是秘密。

    少一时,那妇人带着两个仆妇,摆好了酒菜。

    桌子上,四碟四碗,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家常菜肴。

    四个碟是老醋花生、芥末白菜堆、香椿鸡蛋、炸小黄、炖鸭子、红烧肘子、鸡蛋羹。*/

    曹见了,甚是意外,什么时候,这京城菜馆流行这一口了么?

    十四阿哥却是满脸欢喜,拉过那妇人,带着几分宠溺道:“辛苦你了。”

    那妇人却是红了脸,嗔怪道:“爷,有客在?”

    十四阿哥看了曹一眼,道:“曹,爷忘了跟你提一句,这吴氏是爷地女人,你当称呼一声小婶子。”

    他即是这般说了,曹便只有起身,重新与吴氏见过。

    吴氏忙俯身,连道“不敢当”,望向曹地目光却带了几分好奇。

    “看曹俊么?爷心里要酸了!”十四阿哥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

    吴氏忙收回目光,道:“妾身久仰曹爷大名,初次得见,甚是好奇,这才失礼了,还望爷与曹爷勿怪。”

    十四阿哥已经落座,招呼着曹也坐了。

    吴氏侧坐在十四阿哥一旁,为两人把盏。看着丝毫不见拘谨,仿佛她身边坐着的不是皇子阿哥,而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一般,那份自在从容,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其言谈举止,倒像是大家出身,却不晓得为何落到“金屋藏娇”这个境遇。

    十四阿哥端了酒盏道:“爷这边,曹你还是头一个客,来,干了!”说完,一口曹也跟着干了,心里却是纳罕得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十四阿哥拉他吃酒不说,还在这样私密地地方。难道他就这样自信,以为自己能上他地船?

    十四阿哥放下酒盏,脸上已经收了笑容,露出几分刚毅,看着曹的眼睛。道:“曹。爷晓得你谨慎,不愿站队。爷也不强你,爷要你帮爷一个忙。”

    曹撂下了筷子,看着十四阿哥,不晓得他为何这般理直气壮。*/

    自己亏他的。还是欠他的,就算是要寻人帮忙,也不应该是这种命令地态度吧?

    到底是皇子,就算他想要谦卑,他地骨子里也是深刻着“理所当然”几个字。

    “十四爷,曹文不成、武不就。几斤几两十四爷也当晓得,哪里有什么能帮上十四爷的地方?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曹也不晓得十四阿哥底细,只好含糊着说道。

    “谁要你舞刀弄棒、还是卖弄学问了?你有没有本事,不用爷说。连韵娘这深闺妇人都晓得你善财童子的大名,你再说这些没用的,就没滋味了!”十四阿哥道。

    曹闻言,心里已经有数,看来还是关系到钱财。

    “爷在等时机。爷想要北。”十四阿哥拍着桌子,朗声说道:“西北地势复杂,那边住着地回子、蒙古人不安分地多,朝廷的战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了。想要打胜仗,就要有银子,后勤供给要十足。”

    说到这里,他看向曹道:“曹,我晓得你避着爷。除了早年咱们有些不痛快之外,你也是怕了爷头上八爷党这个帽子,怕你们父子受到牵连。爷说得对不对?别跟爷说什么皇子不得结交外臣这样的屁话。你避讳我,避讳八哥、九哥。避讳四哥,何曾避讳过十三哥与小十六来着?”

    这话他说的实在,但是他说的,曹却不好应的。谁晓得话里话外会有什么陷阱,曹心里鄙视自己地谨慎,却也无可奈何。

    生活在这个皇权世界,他可不会大剌剌地认为,十四阿哥如此“友善”,就能畅所欲言,当成哥们朋友了。

    “你不承认么?真不晓得你怕什么,这些年爷也算看着你一路过来,却是小老头似的,没有片刻自在的时候。想要做名臣?瞧着比我们这些皇子阿哥还累。”十四阿哥皱眉道。

    “十四爷,只是臣子本份,还往十四爷体谅。”曹看着喜怒随心地十四阿哥,却是有几分羡慕。

    像十四阿哥这般自信,又地活着,也是一种幸福。

    “罢了,罢了,不同你嗦。爷就问你一句,你帮不帮吧?爷也不白使你,只要你应了,九哥与你结下的梁子,爷想法子化解。你也当晓得爷九哥地脾气,最是精明,从不肯吃半点亏。虽然现下皇阿玛照拂你,但是九哥不是大度之人,总要寻时机清算回来。”十四阿哥说道:“你也算当得上能臣,正当全心全意为国效忠,要是被是非恩怨缠身,岂不是令人抱憾。爷也不为难你,并不是要你不忠与皇阿玛,只要你想法子,在今明两年能使得国库多些库银,预备出西北军费来。这个,也是臣子应尽的本份,你又有赚钱的本事,为何应不得?”

    说到最后,十四阿哥地眼睛多了几分炙热,望向曹的目光火辣辣的,不像是看着一个男人,仿佛向看了一座金山一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贪婪。

    “只要国库有银子,打仗还怕什么?爷请战之时,就举荐你为军需大臣,咱们一起建功立业,曹你看如何?”十四阿哥已经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曹,要立时听他的回复。

    曹心里叹了口气,哪里有第二种选择?

    看着十四阿哥的意思,只要曹说一个“不”字,那就是破了他的美梦,断了他的前样的话,以后自己要应对的就不仅仅是九阿哥地嫉恨,还有十四阿哥地怒火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曹有什么能耐,能在两位皇子阿哥的攻讦下,拍着胸脯说没事可自保?

    “十四爷,听曹说两句可好?”曹稍加思量,回道。

    十四阿哥没有见曹点头,脸上阴晴不定,道:“说说看?”

    “十四爷为皇上分忧、为国尽忠之心,曹感同深受,实是敬佩十四爷地忠孝。户部银钱之事,虽不是曹本职,但是曹愿在能力范围内,尽些绵力。至于所获如何,还要看天时地利,数额却是不好现下就保证。日后军需大臣之事,还请十四爷勿要提起。臣父多年深受皇恩,待皇上最是忠心,时常教导曹,不要起贪念,因私心结党,勿忘人臣之责。”曹的态度也格外认真,甚是郑重地说道。

    十四阿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道:“你的意思,是肯想法子赚银子,就是不肯站队么?”

    其实这银子,曹也是不愿意想方子去赚的。

    只是他晓得,康熙才不会任由他清闲,两年两百万就知足。不过是曹才忙活这些日子,就算是身为帝王,也不好连轴使唤人。

    所以,对于十四阿哥的提。但是站队,除非他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站队,还站到倒霉的十四阿哥身边?

    虽说曹从不敢小瞧哪一位皇子阿哥,但是对于十四阿哥还真看重不起来。

    十四阿哥有皇子阿哥傲慢,男人的血性,满洲人的好斗,但是却有个致命地缺点,那就是自以为是。

    如今,太子废,大阿哥圈,八阿哥受斥责,储位空悬。

    三阿哥与四阿哥都蛰伏,十四阿哥却是顺势而出,开始接手八阿哥的势力。

    他的眼里,尽是自信,如同储位就是他的一般。

    所以,当他问曹还不肯站队时,那目光像是看一个傻瓜似的,意思是:“爷给你机会,你都不抓,怎么这么不开窍?”

    他能自以为是,做着储君美梦,但是曹脑子没坏,怎么会去配合?

    “十四爷,父命不可违,还请十四爷体恤。”曹站起来,躬身道。

    过了半晌,方听到十四阿哥道:“罢了罢了,随你,天大的功名送到你眼巴前,你都不要,往后不要埋怨爷不提挈你就好……”

第六百二十八章 喜讯

    圣驾二月十八巡幸畿甸。自畅春园启行。

    内务府这边。也已定下日子。内务府总管曹二十五出京。往热河负责修缮行宫之事。内务府随行属官中。有营造司主事董长海。奉宸院员外郎曲峰。还有本堂的郎中伊都立。

    按照计划。圣驾到抵热河前。曹将率内务府众人。负责行宫修缮等事务;圣驾到抵热河后。曹将随扈御前。

    算算日子。却是要九月底才能回京。

    虽说带初瑜出京之事。在宗人府那边已经报备。御前也打了招呼。但是毕竟是“出差”。带着的随从。也不好太多。

    智然要求佛。见见黄教大师的风范;蒋坚为幕僚。自是要跟随幕主;李卫打着同蒋坚学幕的名义。也是要跟去的。魏黑、郑虎、小满等人不必说。还有曹甲、曹乙等四人。

    内宅中人。因要带着天慧。所以天慧身边的奶子丫鬟要跟着。榕院两位姨娘要照看妞妞。田氏要照看左成、左住两个。都抽不开身。

    曹与初瑜原是想邀紫晶同往。但是紫晶却要照看天佑、恒生起居。

    这样一来。却除了梧桐苑的丫鬟婆子外。就是几个婆子媳妇子跟着。

    饶是如此。男女都算上。也有数十人。十多辆大车。比曹开始还觉得有些惹眼。寻思要不要分批行路。不过随后一想。自己好逮也顶着和硕额驸的帽子好几年。何必再这个时候找不自在。毕竟是通禀了过康熙与内务府的。并不是私自携眷出京。

    曹能这般自在。其他的内务府属官出京。却只能带长随小厮了。

    别人还受得。伊都立哪里受得了这个?

    但是年前他正为女人之事受贬。如今哪里好明目张胆地再犯?

    幸好热河那边。他父亲生前也是常随扈的。置办过宅子。因此。内务府这边定了行期。他便打发妾杨氏带着几个婢女先行出京。

    启程日子临近。初瑜却有些不安起来。

    毕竟要出半年。别人还好说。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还年幼。她这做娘的。心里实放心不下。

    因此。她便同曹商议。能不能天气暖和了。让天佑他们也过去。这样紫晶、田氏与榕院两位姨娘也能跟出去透透气。

    孩子们渐大了。曹也不想将他们圈在院子里养。不过毕竟不是十里八里的距离。数百里行程。对孩子们来说。实是辛苦了。所以。他也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悲观。他地心里。原本有些忌讳儿子竟对于曹家长房这一支来说。在长生落地之前。曹与天佑是唯二的血脉。

    要是父子两个出了闪失。对曹家长房是致命打击。

    有的时候。不是畏惧死亡。是放心不下活着的人。或许会被讥笑为胆小鬼。但是保全自身。不死在父母亲身前。也是一种孝道。

    有了长生后。这种忌讳就少了许多。

    曹虽不是信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教条之人。但是想着儿孙对父母亲的意义。心里也颇为负担。

    七阿哥听说女儿、女婿要往热河小住。便使人将曹叫去淳郡王府。问了他们热河住处安置地情形。

    曹家在热河没有私宅。七阿哥是晓得的。所以他吩咐曹住淳王府的园子。

    虽不晓得今年往热河随扈的名单。有没有自己个儿。但是七阿哥还是希望女儿、女婿住得舒坦些。再说。就算他随扈。那边的园子也住得下。

    亲长好意。曹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就算他们夫妇两个。到了热河。便能寻到合心地宅子。但是收拾入住也要些时日。暂住王府花园正是便宜。

    这一番折腾下来。曹倒是对京城生出几分留恋来。好像有些舍不得走了。

    说起来毕竟京城府里是万事方便。

    不过想着京城的郁闷日子。曹还是期待出门透透气的。要不然一年到头来。脑子里就想着阴谋诡计。人也变得阴狠无趣了。

    自保是为了求生。学会适当地手段。也是为了能屹立不倒。但是要是人心扭曲了。整日里不在想着别的。眼里只看到算计与阴谋。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府里有个真和尚智然加上居士蒋坚。曹的心境倒是越来越平和了。

    对于当面斥责他、辱骂他之人。曹生并不是怨气。这个世上。除了父母。没有谁有义务对你好。

    既是入了社会。人与人之间。就有各种不同情绪与心情。被喜欢、被接受与被厌恶、被拒绝都是人之常情。

    那些藏头露尾、不敢露出真面目之人。曹心里只觉得可怜。

    或许他们真实身份是人前的君子。儒雅可亲。待人温煦。但是私下里却是尖酸了些。他们却弄出小动作。使些小手段。无事生非也好。听风就是雨也好。污蔑、诋毁别人的人品。

    那样子。像是要将别人贬低为一堆狗屎。心里才爽快些。却不晓得。恶语伤人。先脏的是他们自己的嘴。再污秽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对于这些口出恶言、心怀恶意之人。曹则更是没有什这样一来。却是无欲则刚。

    正如寒山与拾得的对话。“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除了康熙与四阿哥这两代帝王之外。其他人。曹也没有可畏惧的。其实。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他心里也在琢磨。想个什么法子限制皇权。

    要是君王不能随心所欲掌控臣子的生死荣辱。那才是和谐社会。

    不过。却是做梦一般。

    如同做梦一般的。还有天佑与恒生小哥俩。

    听说父母要带着妹妹出门的消息。小哥俩原还以为大家都有份。欢喜不已地来梧桐苑问询。

    曹与初瑜才用了晚饭。正说起给弘倬的贺礼。除了给新妇地金玉首饰外。还给弘倬预备了一份厚厚的银封。

    虽说淳郡王府现下还没有请封郡王长子。但是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都已经将弘曙视为王府继承人。弘倬同弘曙同母所出。却只是等着分家。兄弟待遇天差地别。

    虽说他脾气燥些。但是性子单纯。在初瑜地两个同母弟中。同曹亲近最晚。却也最是让人操心。。七阿哥没少训斥他。最严重的一次。还行了家法。动了鞭子。弘倬有次忍不住。离家出走。就躲到姐姐这边来。

    曹不缺钱。初瑜也不是小气地。两个人给弘倬预备礼。当然是实用又丰厚的。

    见儿子们来请安。夫妻两个止了先前的话。问起他们兄弟的功课来。

    瞧着恒生支吾的样子。不用说也晓得。他的《百家姓》还没有进展。天佑那边。也直说自己笨。会背地不多。

    听了这话。曹与初瑜对视一眼。却是有些不解。

    之前西席不只一次地夸过天佑聪敏。曹还没什么。曹寅却是欢喜不已。直道长孙有乃祖风范。

    小小年纪。天佑倒是晓得谦虚起来不成?

    曹看着长子。寻思儿子为何这般作答。是夫子言传身教。还是学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了。

    恒生已经涨红了脸。低声道:“哥哥学问很好。夫子今儿还赞了哥哥。说哥哥复习完《三字经》、《千字文》。当学论语了!”

    天佑说谎。曹想到此处。不由皱眉。

    虽说人生在世上。没有几个没说过谎地。但是年级这丁点儿。就开始对父母亲说谎。却是当管教。

    察觉出他的不快。天佑有地脸上。底下了头。道“儿子已同夫子说了。先不学《论语》。要再复习《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以后再说《论语》。父亲不是有言。做学问要扎实……”

    瞧着他的小模样。自己说起来都心虚。

    曹倒是不怪他说谎了。而是怪他说谎都不会。毕竟清朝算不是什么文明社会。君子是不吃香的。

    这样想着。曹的眉头皱得更紧。

    莫非真是父子血脉是天敌。每次面对天佑与恒生时。曹的心情都不一样。对于天佑。多是挑剔与不满;对于恒生。却是多是怜惜与宠溺。

    想到此处。曹不由愕然。

    莫非自己没有拿恒生当亲生儿子。所以才宽容许多。不应该啊?恒生是他亲手接生。小时候又养在梧桐苑。

    在他眼里。恒生同天佑、天慧一样。都是至亲骨肉。

    这个时候。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对他。同对曹顺、长生也是不相同。莫非。这就是身为长子所背负的长辈的期待?

    见曹沉着脸。不说话。天佑已是露出几分惧怕。不敢言声。

    恒生上前一步。道:“父亲。哥哥是为了恒生。怕学得太快了。恒生跟不上。”说到最后。眼睛里已经往下掉泪不会背书。拖了哥哥后么。总会背的。”初瑜心疼儿子。忙拿了帕子。给恒生拭泪。

    恒生哽咽着。天佑也顾不得怕曹寅了。凑到弟弟身边哄道:“我早说了。我也不是这些天会的。早年祖父教过我。那些我早就会背。不算什么本事。等你将这几篇都学了。咱们一起学。谁快谁慢。还说不好。你还没比。怎么就投降了。小心叫左成笑话。”

    “姑姑也教过我。我还是记不住。”恒生对天佑道:“我不同哥哥比。哥哥最聪明了。我力气大。给哥哥提书箱。”

    “哪有哥哥让弟弟提书箱地。要是没人提。也是我提才是。”天佑笑着说。

    小哥俩倒是真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模样。初瑜摸了摸天佑的头。又摸了摸恒生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功课不着急。学得慢。咱就慢点学。”

    这些话。却是曹也想对他们兄弟两个说的。毕竟他们这样的家庭。并不需要子弟走科举之路。光耀门楣。

    读书识字。只当孩子们修身养性、增加见闻之用。

    只是这些话初瑜既已经说出口。曹这边也不用重复二遍。

    初瑜还在想怎么开口同儿明天离京之事。天佑已经仰着小脸。问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要是咱们出门。那夫子怎么办?夫子整天板着脸。就给我们说书时。才好些。”

    初瑜一时语塞。看了丈夫一眼。才道:“天佑啊。学习是不能停下来地。你看你四叔、五叔。还有你的几个小舅舅。不是都要读书么?你父亲是要出去当差。母亲过去侍奉你父亲。你妹妹还小。不用读书。所以带着你妹妹去。你同几个弟弟。还要留在家里读书。”

    天佑与恒生颇为意外。天佑想了想。小心问道:“母亲。那什么时候回来。要待几日?三日。还是五日?”

    恒生则是皱着小脸。走到曹身边。牵了曹的衣襟。眼睛里带了几分祈求。

    他同天佑还不同。到了曹家后。就养在初瑜身边。对于父母的依赖比哥哥要深。

    曹看着儿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不忍。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也想跟着去?”

    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使劲点着小脑袋瓜子。

    曹稍加思虑。道:“明天不行。天还冷。祖父、祖母身边。也需要你们代替我们请安尽孝。等到了四月。你们还想去地话。再使人送你们过去。”

    “四月……”恒生已经掰对天佑道:“哥。那是几日后?日子久不久。想父亲母亲咋办?想妹妹了咋办?”

    “嗯。最快一个月零几日。最慢要两个月。”天佑心里盘算着日子。回道。

    见丈夫松口。初瑜心里欢喜。不过想到孩子们过去。紫晶、田氏、怜秋姊妹都过去的话。那府里就剩下曹寅老两口了。她不免又带着几分担心。

    会不会府里太冷清了。要是今年公公婆婆也能随扈就好了。这样阖家热河避暑。既是见了热闹。也能在一块。省得两处挂心。

    虽说父母就要出远门。但是天佑与恒生毕竟还小。还不懂得离别之苦。只晓得虽不能跟父母出门。但是过些日子就可以去找父母了。小哥俩也挺满足。倚在父亲身边。问起蒙古与草原的故事。

    是不是满草甸子的大马。那边都吃奶饽饽什么的。

    天慧饭后原是被奶子抱到东屋小憩的。这时也醒了。被抱了过来。晓得哥哥们来了。她脸上也笑嘻嘻地。坐在炕上。听着大家说话。

    这时。就听见院子外头传来“蹬蹬”地脚步声。

    “嫂子。哥哥在不在屋?”是曹颂在廊下问话声音。满是欢快。

    “二弟来了。进吧!你哥哥在呢!”初瑜回道。:“哥。嫂子。大喜!大喜!”说话间。眉飞色舞。嘴角要咧到耳根似的。

    初瑜与曹还在等他下言。他却闭口不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嘿嘿”笑着。问道:“哥哥。嫂子。你们猜猜。是什么喜事?”

    虽说西北战事没什么进项。但是曹颂去年也跑了一次军前。

    “要调……升职么?”曹原相问是不是要调内班侍

    虽说同为宫廷侍卫。但是内班侍卫与外班侍卫却是天差地别。外班侍卫。真就是守宫廷大门的。见得到皇上。也没机会说得上话。内班侍卫。又叫乾清宫侍卫、御前侍卫。真是天子近臣。三等熬一等容易。一等外放就是都统、副都统。

    曹颂却是因身体有残缺。从内班侍卫里调出来。也没有资格再调入内班。

    须臾之间。人生已经是两样。

    却是不晓得。当有一日他对静惠地恋情消退。会不会后悔为了一个女子毁了自己地大好前程?

    曹颂摇头。又转向初瑜:“嫂子呢。嫂子猜猜看?”

    虽说曹说春儿之事是误会。但是还有个紫兰在。莫不是纳妾?

    不能啊。曹硕的丧期未过。虽说弟弟的孝期。夫妻不用分居。生孩子……

    想到“生孩子”三字。初:“二弟。可是弟妹有喜

    曹颂咧着大嘴。使劲点点头。笑着道:“嗯。刚已经报禀大伯与伯娘了。现下哥哥嫂子也晓得了。呵呵。该给你们的大侄子预备红包了。”

    “恭喜。要当爹了。往后再也不是孩子了。”曹心里也替曹颂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生待弟妹。好好过日子。”

    不管曹颂与静惠感情多好。他毕竟是二房长子。身上背负繁衍子孙的重任。要是静惠的肚子没动静。兆佳氏那边也不会消停。

    曹颂抓抓后脑勺。犹豫了一下。说道:“瞧着那丫头好像挺辛苦的。还想请嫂子帮着照看几日。嫂子要出门了。那弟弟能不能央求央求紫晶姐姐帮衬帮衬?我们太太那边。实不让人放心……”

    见他露出心虚地模样。曹有些稀奇:“又怎么了?弟妹既有喜。二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还能为难你们不成?”

    曹颂讪笑了两声。道:“送走太医。我就叫紫兰回太太院子了。母亲是嗔静惠肚子没动静。才要往这边塞丫头。这回却是用不上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悬赏(一)

    从京城到热河,都是官道,丈宽的青石板路。

    因为有女眷与马车,所以一路缓行。这几百里路,曹也走了数遭,难得有这样信马由缰、闲看花红柳绿的日

    他心里真是当成给自己休假,出游来的,所以也不催着马车快行。

    就算每日速度平平,几百里的路总有到头之时,出京六日后,曹携妻女到抵热河。

    一路行来,却是冬寒消褪,春意正浓。

    淳王府园子这边,前几日就接了京城的消息,收拾出曹夫妇的住处。热河行宫总管那边也将官署整理出来,就等得曹这位内务府总管理事。

    百姓人家妇女,抛头露面并不算什么。街头上,挎着篮子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乏其人。

    曹原是想劝初瑜换装,待她上街转转,但是顾及到天慧,便将外出的行程做了稍许修改。

    热河行宫,就是避暑山庄。虽说完全建成才没几年,但是其中有些亭台楼宇,却是有十来年的光景了,所以需要修缮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

    营造司那边属官与热河行宫总管将需要修缮的地方都列了单子,曹大致看了一下,虽说花钱的活计,但是具体需要花费多少,这上面却是看不出来。

    年前在京城说的内务府招投标,好像并没有传到热河来,这边还是按照旧例行事。

    曹在户部呆过。对于现下地财政制度也有所了解。是一种基于前一年地赋税。粗略地预算。

    虽说内务府因采购招投标之事有些进账。但是惦记那几百万两银子地地方不是一处两处。看着营造司与热河这边属官两眼放光地模样。曹就晓得。这份修缮单子下来。其中地油水指定不少。

    怎么办?曹看过那单子。并没有立时批复。

    他没有断了别人财路。成为别人眼中钉地意思。但是这种工程地事情过手。一不小心就要背黑锅。说不清楚。

    曹只能叹息了。原还以为挑了个轻省地活。到手了也是麻烦。

    琢磨了两日。他将那单子叫下去。让营造司地人列详细地预算清单。三日内交上来。

    按照例年时间,圣驾端午节前就要到抵热河行宫,就算现下动工,不足两月的工期也有些仓促。

    这边多预备好材料,就等着曹到了,签字后开始动

    没想到。曹却是不紧不慢地,又叫列什么预算,营造司属官与行宫这边的官员脸都要绿了。

    虽说有人想要直接往淳王府宅子送礼。但是曹实是名声又大了些。

    不足三月,千万两白银,这哪里是一般人地本事?有这样本事地人,还会看上他们奉上的万八两孝敬?

    伊都立这边。已经有不少人来探信了。

    伊都立面上嘻嘻哈哈应着,嘴里却一句正经话也没有。急得那些人直跳脚。

    私下里,伊都立没少同曹抱怨。他们在京城多大的辛苦。才将采购招投标这个法子在内务府推行下来。没想到,热河这边。却是鞭长莫及,伸不上手。

    现下工期紧迫,伊都立虽对这边人肆意行事不满,但是也不赞成曹拖下去。

    那样等到圣驾来时还未修缮完毕的话,会很麻烦的,少不得要戴顶“办事不力”的帽将簇新的旗装一套套地摆出来,只觉得日子从未这样舒心过。这边地方宽敞,宅子比京里的大上许多,加上不用看婆婆与大妇地脸色,她的心情如何能不好?

    伊都立被行宫那边的人拉扯烦了,也早早地回来。

    原本杨氏是惦记主院地,但是嫁进学士府几年,她也晓得些规矩。晓得就算自己想要,伊都立那边也不会允的。

    不管他多宠爱妾室,前提条件是杨瑞雪的乖巧与温柔懂事。

    就算杨氏同兆佳氏两人针锋相对,但也是要有分寸,要不然伊都立第一个就是依。

    “列清单是何意……”伊都立坐在炕上,抓了把花生吃着,不知为何说了这一句。

    “爷,清单……”杨氏听着不解,转过头问道。

    “嗯,有那回事儿,曹总管到了这边,也不在行宫与营造司那边的单子上签字,反而让他们写预算清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怕银子用多了,皇上责怪,还是……”

    杨氏到底是生意人家出来地,不比寻常妇人,不通外事。

    她撂下燕窝,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爷,曹爷是聪明人,他这是防着被顶缸,才要这单子的。这单子下来,材料也好,人工也好,都清清楚楚地。日后银钱有了纰漏,也要顺着单子追究,曹爷那边,顶天了,一个失察之罪。”

    伊都立闻言,茅塞顿开,道:“怨不得,我就说他向来精明,应不会吃这个哑巴亏才

    见伊都立话里话外赞曹,杨氏不由一阵心烦,只觉得思绪繁杂,怔怔的说不出话。

    伊都立见杨氏不吭声,抬头望过来,见她如此神情,颇为意外。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想什么呢,又想你兄姊了?你姐姐那边不好说,你哥哥这次也来了热河。若是你相见地话,爷帮你想个法

    杨氏听了,眼圈慢慢红了,柔声道:“爷……还是爷晓得疼人……”说到最后,已经是梨花带雨,柔弱可人。

    伊都立见她如此,身子已经舒了,忙搂在怀里哄道:“别哭了。爷晓得你委屈。但是老太太说得在理儿,将闺女交给太太教养,总算是好事。”

    若说方才是作态,现下提到女儿,杨氏却是只觉得心肝疼了,扑倒在伊都立怀里,泣不成声……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弥勒佛,东西供坛上,则是十八罗汉。

    初瑜跪在佛前,看着宝相庄严的佛祖,虔诚地叩拜祈祷。

    曹站在妻子身后,虽听不到她祈祷地声音,但是也能猜出内容。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天慧的眼疾罢了。

    天慧三岁了。正是小孩子当淘气的时候,她却因眼疾的缘故,安安静静的。看了叫人心疼。

    虽说已经会说话,但是天慧主动说话地时候极少。

    总有一天,她要渐渐长大,那个时候没有父母的庇护。会如何?

    曹想到此处,只觉得胸口堵堵的。慢慢地阖眼。

    以为虽说怕死,但是他从没想过自己到底能活多久。如今。站在佛前,为了女儿。他却是盼着自己能活到七老八十。

    初瑜已经起身,走到曹身边,低声道:“额驸,走

    曹点了点头,看着妻子的花盆地,道:“我有些饿了,咱们用了斋饭再走。”

    初瑜自是没有话说,夫妻两个被引到斋房。

    他们夫妻过来时,智然与蒋坚也随着来了,两个跟着位会汉语的番僧,去辩禅去了。

    曹定了两席素斋,一席他们夫妻用了,一席使人送到禅室。

    用完素斋,曹使人去看过智然与蒋坚,那两位却是正研究黄教奥义。

    曹也不催他们,同初瑜两个先行出寺。初瑜的手中,捏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锦袋,不用说,里面指定是给女儿求地平安符。

    他们夫妻回到园子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天慧板着小脸,看着很不高兴地模样。听到父母说话的声音,她就转了小身子,冲向炕里。

    “天慧醒了,妈妈给你带了素饽饽。”初瑜见女儿如此,上前说道:“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几块?”

    天慧低着小脑袋,仍是不言不语。

    中午夫妻两个想要出去时,正赶上天慧午睡,便没有叫起她。到底是孩子,路上有些累了,这两日很能睡。所以,曹与初瑜,才没舍得叫她。

    曹溺爱女儿,刚想要上前哄劝,就见喜彩进来说道:“额驸,魏爷有事寻额驸,已经打发人问了两次。”

    曹听了,同天慧说道:“不是不故意带你去,是见你睡着。明儿、后儿,带你出去玩,好好听妈妈话。”

    天慧听了,这才点点头。

    曹心下稍安,出了垂花门,到魏黑所住院子。这次随曹来热河的人中,除了魏黑,还有魏黑之妻香草。

    其实,除了魏黑带女眷,几个跟着的外管事,媳妇是内宅当差的。

    魏黑这边,除了他们夫妻两个,还有个小客人。

    曹从小到大,见过的孩子不少,像这小客人这般精神的却是不多。

    但是,眼下却不是夸这孩子精神的时候。

    曹只觉得头疼,按照从书中所知常事,这高人收徒,不是都应该往深山老林里领么?怎么到了他眼跟前,却是变样了。

    “曹爷,方老爷真没死么?”那小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方家宅子救回田氏时,一同带回来地方七娘。

    方七娘仰着小脸,巴巴地看着曹,看着问道。

    “嗯!”曹点点头,带着几分疑惑看向曹甲。

    曹甲就像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抓了一个小孩,硬说什么骨骼轻奇,要传其衣钵。

    小姑娘却是倔强,就是不肯跟着学,嚷着要回那边寻父。

    虽说曹心软,但是在他视力不及之处,还是希望手下人能处事干净利索些,使得自己少些麻烦。

    方七娘越不学,曹甲越想教,已经开出条件,只要打败他,就放小姑娘离开寻父。

    两人已经对持了半月,小姑娘的嘴巴还是硬得紧。

    曹甲看着方七娘,道:“不是要请大爷做中人么,怎么不提了?”

    方七娘扬了扬下巴,道:“正要提。曹爷,这个人同我说,说是我若打败他,就放我走,您给做个中人,行么?”

    虽不晓得曹甲过去地身份是什么,但是曹却见识过他的本事。

    就算小姑娘真是传说中的骨骼轻奇,到底孩子是孩子,也不是一年半会儿能完成的赌局。

    所以,曹便点了点头,道:“好好学吧。”

    方七娘小脸上满是欢喜,望向曹甲地目光带着几分挑衅。

    曹甲已经止了咳嗽,起身离去。方七娘犹豫了一下,跟上前去,问道:“今天开始么?我定会打败你。”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曹与魏黑两个。

    “什么事儿,可是京里有什么消息?”曹问道。

    虽说刚才有方七娘的事,但是曹却晓得魏黑不会为这种琐碎之事皱眉忧心。

    “公子,有些不对头,园子外不少生脸。大师傅已经看过了,还变装寻由子试探了一下,正经有几个高手。”魏黑说道。

    “是敌是友?”曹攥了攥拳头,问道。

    “之前还看不出,不过昨晚有人想夜探园子,倒是被他们拦截。今早看他们,也像是来帮忙地多。”魏黑皱眉道:“只是这方式有些鬼祟,到底是叫人心里没底。”

    “公子,大师傅方才说了,希望公子近期少出行,等咱们弄出那些人的底细再说。”魏黑说道。

    他口中地大师傅,就是“曹甲”。

    虽没有明着收徒,但是曹甲对魏黑、郑虎他们都做过指点。

    曹心里也没底,跑到这地方来,带着侍卫随从有限,不能随时同父亲商议。想到这些,曹心里反而减了畏惧。阿哥闻言,眼睛已经放光,脸上慢慢地露出几分笑意,道:“没想到,那小子身价还真高。”

    “……那个混账小子,爷倒要看看你怎么应对……”九阿哥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脸上笑得要开花了。

    安定门内,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看着手中奏报,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方开口问恭立在一边的戴锦说道:“曹寅那边,有什么动静?”

    戴锦回道:“两日前曾派人出京,看着好像是往热河去道:“两日前,是不是说,曹寅那边消息,比咱们这边早两日……是曹家另有门路,还是皇阿玛那边……”

    戴锦见四阿哥神情,就晓得这位爷眼下惊疑不已。他犹豫了一下,道:“爷,曹寅平素往来地人不多,不过当有蛛丝马迹可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06/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作者:雁九所写的《重生于康熙末年》为转载作品,重生于康熙末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于康熙末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于康熙末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于康熙末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于康熙末年介绍:
雁九的架空历史小说新书----
稀里糊涂地回到康熙年间,
一不小心竟成了曹雪芹的长辈,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爹,
即便不是他爹,也是他大爷。。。。重生于康熙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于康熙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