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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舍得

    见堂兄不语,曹项道:“这些日子,我尽担心着,怕四妹妹步了五妹妹的后尘。天家虽富贵,却不是易栖身之所,不知要受多少委屈。现下广禄阿哥虽没有显爵,可也少了多少是非。即便同王府那边关系疏远些,也不过是多几分自在,谁又敢欺负他们?”

    见曹项想得通透,曹颙跟着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说到这里,想起一事道:“只怕二老太太会矢望。既求到十三福晋处,怕是她心里多少也指望,要将四妹妹高嫁。”

    兆佳氏那点心思儿,何曾瞒过人。

    曹项却不好讲究嫡母,便道:“母亲心疼四妹妹,总会想开的…”

    现下已经是十月,即便懿旨上提及“择吉完婚”,可六礼下来,婚期怎么也要挨到明年,时间倒是从容。

    这也是嫡妻与侧室、侍妾的区别,若是被指为侧室、侍妾,不过是随意选个日子,使一顶小轿上门来抬人而已……

    紫禁城外,御苑,海子边。

    弘历带了几分担心,找到弘昼时,他正坐在青石上,手中把着柄鱼竿,嘴里哼着小曲,悠悠哉地享受垂钓之乐。

    弘历见状,哭笑不得,上前两步,在他身旁坐了,“哼”了一声,道:“不去上书房,也不去十六叔那边学差事,倒躲到园子里偷懒。”

    弘昼回过头来,“幽怨”地瞥了他一眼,道:“四哥,弟弟正伤心,不自己躲着哭,还在人前掉泪珠儿不成?”

    弘历被他噎得顿了一下,不解道:“既是瞧上了,跟额娘讨了就是,也不枉你念叨这些久。前几日你不是说,已经同额娘提过了么,怎么这到了眼跟前儿还有了变故?”

    弘昼听他说话,也无心情再钓鱼,将鱼竿提起,扔到一边,带了几分愤愤道:“还不是因为四哥!”

    弘历见他心中愤愤不似作伪,不由纳罕:“给你指人,怎么扯到我身上?”说到这里,微微皱眉,道:“莫非困曹氏的缘故?”

    今上膝下皇子不多,除了己经被厌弃的三阿哥、尚小的福惠,就剩下四阿哥弘历与五阿哥弘昼两个。

    皇上若是为了安抚加强大臣与皇家的关系,是会多选几家来匹配皇子。可有的时候,一家数个女儿,都指与皇亲宗室的也是有的。

    就例如己故理密亲王福晋所在的瓜尔佳氏家族,出了两个皇子嫡福晋,还有数个亲王、郡王福晋与贝勒、贝子夫人。

    曹家本就根基不厚,四姑娘与五姑娘这一房还是旁支,即便姊妹两个分为皇子侧室侍妾,也不算什么,哪里就有妨碍了?

    “不是曹氏,是为四哥的嫡福晋!”弘昼站起身来,从地上捡了几枚石子,随后打着水漂。

    弘历听了,更是糊涂。

    虽说已经过了选秀初选,也有不少留在储秀宫,他也曾在生母跟前探过口风。可听生母的意思,他与弟弟的嫡妻,都要由皇父圈定,现下还没有动静。

    见他混沌,弘昼也不耐烦卖关子,有气无力道:“额娘说皇阿玛提过,这次选秀只给四哥与的我选嫡福晋,侧福晋要等以后。原因自然无他,是给皇子嫡福晋体面。曹家四姑娘即便出身低些,到底是世臣家的嫡千金,有了侧福晋名分,即便在宫里,也能过得好些:若是没个正经名分,还不知会吃多少苦头。她是个安安静静的清白人,我何苦为了一己私心,让她进宫受苦。”

    弘历对他的说辞,却是不易为然,道:“哪里就由你说的这样邪乎,即便名份低些,可若是往后生了小阿哥,提了位份就是,何苦这样找不自在?”

    弘昼挑了挑屈,对弘历的话不置可否。

    裕悼亲王广禄,说起来是同自己同曾祖父的堂兄。自己也见过一遭,白白净净的,倒是个性子温和的老实人……

    弘昼长吁了口气,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拢了拢衣服,挑眉道:“四哥,天儿冷了,弟弟想吃西单牌悦和楼的锅子了!”

    初冬天气,又在海子边坐了这许久,弘历也怕弘昼受寒,听了这建议.立时点头应了……

    曹家,西府。

    因曹家有事,文杰本想告辞,还是被曹颙留下,小两口在曹家用了下晌饭才走。这期间,李氏与初瑜始终没有叫妞妞出来相见。

    世人讲究“长嫂如母”,尤其是文杰文志兄弟这样没有父母的孤儿。

    可女儿家矜贵,即便是已经下了小定,有了婚约,也没有婆家人随叫随到的道理。

    更不要说何氏与妞妞差不多大,本就是以新媳妇身份上门给曹家长辈请安,要是将妞妞请出来,她在曹家长辈前受礼,就有些太托大了。

    妞妞也晓得,未来的大伯哥与大伯嫂今日登门,虽有些好奇,可仍老实地待在天慧房里,姑侄两起做针线。

    天慧并不是受寒不舒坦,而是脸上长了癣,脸上涂了膏药,才不好出去见客。

    不过,听说四姑姑从宫里回来,她还是按捺不住,对妞妞道:“小姑姑,四姑姑回来了,咱们过去瞧瞧可好?”

    大家前些日子在清苑又同吃同住,感情倒是比小时候更好几分。

    妞妞也牵挂着四姐,可看了天慧的脸一眼,还是有些犹豫。

    天慧已经唤丫鞋拿来一方面巾,在耳朵上挂了,道:“这样就遮住了不是?”

    姐姐见她如此,自然不会反对,唤了个丫鬟,往梧桐苑报备一声,便与天慧去了东府。

    兆佳氏婆媳已经上香回来,听说懿旨已下,兆佳氏不由欢喜,可听说指婚给无爵的宗室阿哥,却是傻了眼。

    “裕亲王府的三阿哥,不是世子的同母弟么?”兆佳氏想起一事,问春华道:“早年还听说,他们王府,兄弟几个齐心。既是嫡出,最差也要封个国公啊。”说到此处,她神色稍缓。

    春华与丈夫对视一眼,看来老太太以为是已革裕亲王保泰膝下的阿哥。

    保泰的原配嫡妻,年轻早夭,留下三个嫡出阿哥,正是王府的长子到三子。继福晋进门后,也生了三个阿哥,排行五、七、八.七阿哥、八阿哥都早夭,留下五阿哥。

    为了世子之位,裕亲王府也闹了好一番热闹,正经传出不少闲话,所以兆佳氏也有所耳闻。

    “不是保泰王爷的儿子,这三阿哥是保泰王爷的侄儿,前年的时候,保泰王爷失爵,爵位到了裕悼亲王这一支,魏旨中的三阿哥,是裕悼亲王的儿子,许是因年岁不足,还没有请封。”曹项说道。

    兆佳氏隐隐地想起此事,不由皱眉,道:“那这三阿哥可否是嫡出.同现下的亲王是不是同母?”

    曹项摇了摇头,道:“现下袭了亲王爵位那位阿哥是裕悼亲王嫡子.现下这位是庶出。”

    兆佳氏闻言,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不由摇了摇。

    春华见状,立时上前两步扶住。

    兆佳氏抬了抬眼皮,看了眼春华,只觉得腻歪。

    亲王庶子,顶天就是二等镇国将军。糊弄小老百姓还行,在权贵云亲的京城,出门溜达一留,就能碰到几个“将军”。

    春华娘家,就是宗室将军,结果还不如寻常的八旗大户来的富裕。

    可埋怨的话不能说出口,这是以皇后懿旨指的婚,中间还有十三福晋的人情。

    兆佳氏扶着头,道:“既是如此,就等着那边来下定吧……”

    话音未落,便听丫鬟进来禀道:“老太太,西府大小姐同平姑娘来了。

    兆佳氏心里无比失望,却不愿让庶子、庶媳看了笑话,强撑着道:“那就请进来吧。”

    少一时,天慧与妞妞进了屋子。

    妞妞虽是外姓,可在曹家出生长大,同自己晚辈一般无二,倒是没有那些个避讳,所以见了曹项倒也不需回避,随着天慧给屋里众人请了安。

    兆佳氏晓得天慧长癣之事,见她笼着面巾,少不得打起精神过问了两句,才吩咐春华带她们姑侄去看四姐儿。

    只剩曹项一个,曹项想要告辞,却是被兆佳氏留下。

    将丫鬟打发出丢,兆佳氏就掏出帕子,开始捂着眼睛,哭着道:“你也知道,岳父家就是劳什子将军,不过名头好听,一大家子靠几百两捧禄嚼用,日子过得苦哈哈,四处打秋风。四姐命苦,如今老二、老五都不再京里,你是府里的主心骨,可不能亏了你妹妹。你妹妹可不比你们兄弟,有老太太留下的婚嫁银子.还指望你们兄弟几个给她添妆。”

    曹项闻言,不由嘴里发苦。

    现下自己名义上当家,可何时自专过?

    难道自己还会做那恶人,不给四姐儿置办嫁妆不成?即便自己想做恶人.怕也没机会。

    这些年,借口四姐没有老太太留下的婚嫁银子,兆佳氏早已给四姐预备了一副丰厚的身价银子。别说是嫁给宗室将军,就是配个国公,嫁妆也不寒酸。

    只是,听着老太太的意思,是又有打算。

    “有老太太在,儿子自然都听老太太的。”曹项淡淡地说道。

    兆佳氏擦了擦眼角,扫了曹项一眼,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做主.从公拨些田产给四姐儿做卤田……”

    ps:御苑,就是现下的北海公园冲南诲,合称为“三海”。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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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宰相肚肠(急求月票,求月票)

    见兆佳氏这般做派,曹项心中冷笑,公中账目上的田,大部分是当年同长房分家时分来的,还有就是兆佳氏后置办的小庄。

    那置办小庄的银子,就是挪用他与小五那一万两婚嫁银子。

    所谓老太君留下的每人五千两婚嫁银子,真正花销到他身上的,不足千两,剩下四千两都握在兆佳氏手中。

    如今,提出想要动公中的田。

    他们兄弟三尚未分家,那田就是兄弟三人共有。其他两个是兆佳氏亲生子,她即便疼爱姑娘,也没有越过长子、幼子去的道理,之所以算计一番,不过是觉得往后能少分庶子一些,心里舒坦罢了。

    曹项觉得很没意思,淡淡笑道:“二哥不在,自是由老太太做主。”

    兆佳氏立时觉得心里舒坦不少,点了点头,道:“你们做哥哥的肯疼她,是四姐儿的福气……”

    从上房退出来,曹项长吁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谁还稀罕多几亩地不成?

    每当他想要忘记幼年遭遇的刻薄与不公,同家人友爱相处时,嫡母就能当面泼冷水下来。

    五次三番,再热乎的心也凉了……

    对于四姐儿指婚给未封爵宗室阿哥,西府这边,倒是都很看好。

    世情都是如此,本家靠不上,重外家;外家靠不上,重妻族。

    只要肯重妻族,那四姐儿的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相貌人品则不担心,毕竟是十三福晋选出来,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没过几日,桂姨娘便带了何灵芝上门,这次是来曹家问妞妞小日子的。

    确定了小日子,就能确定成亲吉日,十一月好下大定。

    再这之前,魏文志过来一趟,给长辈们请安,也是同曹顒说他自己亲事。

    对于曹顒的安排,他很是赞同。他也觉得让过门不满一月的新嫂子操办喜事,开门宴客,有些不妥。

    于是,两家就议定在十一月初六下大定,婚期定在明年四月。

    家务事处理得差不多,似乎没什么可在操心的,曹顒在衙门里的日子却有些不好过,起码是在旁人眼中,很是“艰难”。

    按理来说,张廷玉补的是汉尚书,曹顒补的是满尚书,当以曹顒为掌印官;可张廷玉是大学士,分管户部、工部,是中堂大学士。

    张廷玉又比曹顒早到户部,这户部的正印早就在张廷玉手中。

    虽说曹顒刚回户部叙职时,张廷玉曾要将正印转给他,可是曹顒没有要。

    曹顒是接孙渣齐的缺,进的户部;在那之前,张廷玉就以汉尚书的身份,做了户部掌印堂官。没有专门的旨意,曹顒从他手中接印,就有些托大。

    再说,张廷玉还有掌部大学士的身份在,即便户部正印由曹顒掌着,也没有自专的道理,遇事还是要向张廷玉请示。

    为这个缘故,曹顒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便坚辞不受,最后户部正印还是由张廷玉掌了。

    在外人看来,则是曹顒这个新尚书底气不足的缘故,衙门里难免就有些说辞出来。

    有说曹顒无能,只是入了皇上的眼,才接二连三地补肥缺,实际上不过是个摆设;有说张廷玉以大学士之尊,刻意压制曹顒的,说法不一。

    加上张廷玉为人谨慎,处理政务上,也是如此。不管什么公文,都要亲自阅过再下结论,即便是曹顒已经处理的过的也是如是。

    落到外人眼中,这样就有些过了。

    同张廷玉比起来,曹顒可算是户部的老人。他在户部做过郎中,还做过侍郎,有不少部署如今都熬成户部老人,分散在各司中,就有许多人为曹顒抱不平。

    加上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推波助澜之下,就将户部的气氛闹的很是紧张。

    曹顒很是无语,虽说在外人眼中,他只比张廷玉差一品,可是皇亲的身份,即便不能势均力敌,也当差不多。

    曹顒却有自知之明,他十六岁出仕,张廷玉三十二才授官,张廷玉比他多读了十六年的书。

    他出仕后,地方官、太仆寺、内务府、户部、外放,东一锤子,西一棒子,都没有资历太深的衙门,看似一条青云之路,却也波折不断;张廷玉却入职南书房,一直在御前,一步一步升上来,没有犯过任何纰漏。

    再说出身,曹顒出身织造府,父亲当时有些手段,多是私下不能见光的,不能言传身教。

    曹顒所行的“阳谋”、“阴谋”,多是纸上谈兵。

    张廷玉却是出身相府,父亲又是康熙朝名相,再经过御前二十年行走,见识自然不是曹顒能比的。

    曹顒对张廷玉这名留青史的“三朝元老”,很是尊敬。

    他本是也是谨慎的性子,尚书又不比侍郎,需要关注的又多了,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有个张廷玉这样勤勉地人在上头顶着,曹顒还巴不得。

    毕竟,这户部最是水深,即便是不伸手,也容易惹一身腥。

    曹顒淡定地做个中转站,将下边的公文,阅过再上交张廷玉。然后他就秉性张廷玉那句名言,“千言万言,不如一默”,事事听张廷玉示下。

    效果很好,干活的时间缩短了一半,每日里能闲下不少功夫来,自己松快许多;另外这沉默寡言的态度,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凭添了不少官威。

    从这琐碎的公文中解放出来,曹顒便空下思路,想富国之道。

    雍正是个务实的皇帝,要是曹顒想要日子顺心,也要有点成绩出来,才能有混日子的底气。

    如今,雍正朝三大改革,“摊丁入亩”、“耗羡归公”已经有了,只剩下“官绅一体纳粮”,虽说这些年也有些风声出来,却一直没有推行。

    这可是挑战整个士绅阶层的行为,曹顒不愿捅这个马蜂窝。

    思路再三,曹顒决定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个是开发煤铁矿的利弊。二是对外贸易的富国作用。

    他发挥上辈子在学校写论文的奔头,开始查阅各种资料,整理各种数据,这两个论题都不是无的放矢,前者是为了预备即将到来的西部战事。

    虽说不知道雍正几年西北战端又起,可军机处成立的缘故就是为了西北战事,曹顒是记得的。

    后者则是因西南的万亩鸦片,还有皇上对粤海关一直的关注。

    回到京城后,宋厚卸了幕僚身份,回家含饴弄孙去了;蒋坚则同过去一样,补了个文书的身份,跟着在曹顒身边,协助公务。

    对于曹顒将视线从户部这一亩三分地移开,“不务正业”,蒋坚很是兴奋。

    男人骨子里都有冒险精神,乐于挑战未知。

    曹顒怡然自得,十三阿哥却是有些挨不住。

    他是看好曹顒的,现下见曹顒为避张廷玉锋芒,“沉寂”下来,觉得唏嘘。

    这一日,曹顒休沐,十三阿哥便使人请曹顒过府。

    曹顒稍加思量,将自己那个关于海贸的折子带了,煤铁那个则放在家中。

    毕竟现下西北还没有大动静,直接提军备之事有些太过敏感。

    到了怡亲王府,曹顒直接被引进花厅。

    虽说外头冬日初寒,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门口摆了两盘碧绿草木,看着生机盎然。

    十三阿哥盘腿坐在塌上,面前摆着棋盘。

    曹顒见状,上前两步见礼。十三阿哥摆摆手叫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来,来,同爷手谈一局。”

    早年还好,近些年这样费脑子的娱乐,曹顒是越来越不爱了。

    可十三阿哥相邀,曹顒也只能道:“如此,臣就献丑了。”

    他在十三阿哥对面坐了,十三阿哥执白,曹顒执黑。

    本是极优雅之事,奈何十三阿哥是郎阔的性子,落子干脆利索;曹顒又是个爱偷懒的,多数的时候,不过随波逐流。

    不多时,棋盘上便落了不少子儿。

    曹顒虽不甚用心,奈何曹寅与庄席两个都是爱手谈的,他为了陪这两位长辈,摆过不少棋谱,有几分棋力。

    等到收宫时,以五子惜败,倒也不算输得太丢人。

    十三阿哥撂下棋子,看了曹顒一眼,道:“孚若心中有丘壑,却无争胜之心,是何缘故?”

    曹顒“呵呵”两声,道:“是臣棋力不及的缘故。”

    十三阿哥摇了摇头,皱眉道:“当爷是傻的,你若是像外头的人那样奉承者爷落子,爷早就没耐心再下了。在爷面前,你不必守拙,同爷说说心里话。从重权在握的天下首牧,到现下的摆设堂官,就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

    听了十三阿哥的话,曹顒心中已是千思百转。

    要是在三百年后,年纪轻轻就熬到省部级,那定要“鞠躬尽瘁”、“废寝忘食”,一门心思往上爬。哪个男人,不爱权?

    现下是三百年前,封建皇权制度的巅峰时候,他呕心沥血,也不过是皇上的奴才,生死荣辱都在皇帝喜怒之间,又有什么奔头?

    现下距离功成身退,就差入阁,这又有年龄履历卡着。就算曹顒现下十二个时辰都操心公务,累个要死要活,没资格还是没资格。

    既不争朝夕,当然慢慢筹划,犯不着因旁人两句闲话,就同还能在朝堂蹦跶二、三十年的张廷玉对上。

    想到此处,曹顒起身道:“户部差事繁重,又干系民生,臣战战兢兢,生怕有顾及不足之处。没想到,却是杞人忧天。有张相坐镇户部,户部无忧。臣心里庆幸不已,何谈怨言之说?”

    他面上一片坦然,十三阿哥多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依旧能守住本心,不恋权势富贵,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席话,听得曹顒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臣晓得,衙门里有些风言风语,十三爷垂问,也不过是爱护之心。”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颇为欣慰,笑道:“你能晓得这个,爷也不算不操一回心。”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即便户部有能臣坐镇,你也不能太偷懒,皇上既青睐于你,不可辜负圣恩。”

    曹顒垂手听了,道:“虽是无才之人,却不敢生懈怠之心。”说着,从袖里抽出折子,双手奉上十三阿哥:“这些日子,臣苦思丰盈国库之法,有些浅见,还请十三爷指正。”

    十三阿哥闻言,颇为诧异,神色稍敛,接了折子,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神色越来越舒缓,看到最后,已是拍着大腿,道:“好,好个‘扬国威、镇四夷,拒癣疥于疆外,降八方以朝圣君’”

    曹顒心里一嗤,不过是口号罢了,要是直接写去赚洋人的银子,没等皇上说什么,那帮御史大人就要上串下跳,说什么‘与国谈利,有辱国体’之类的话。

    十三阿哥眉眼都的带了欢喜,笑道:“就知道你是有心人,不会辜负皇上的器重。”

    他已经有些坐不住,起身道:“我要进宫,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思量海贸之事,只是不知从哪里入手。你这折子,起的正是时候。”

    曹顒闻言,却是一愣,忙道:“十三爷,臣这条陈只是草拟,还有诸多不足,可否等两日再递上?”

    虽说是草稿,可也有上万言,半尺来厚。

    之所以不好递到御前,是因为墨迹有新有旧,有些地方,还有后来添补的南宋海贸赋税收入的统计什么的,显得凌乱了些。

    十三阿哥却笑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指,道:“如此正好,要是等过了两日,你撰写成工整的,说不定反而的犯了忌讳。”

    曹顒想着十三阿哥方才话中流露的信息,明白过味来,只觉得后背发冷。

    从十三阿哥府出来,曹顒抚了抚额,只觉得庆幸无比……

    刚到曹府门口,尚未下马,曹顒便见府里迎出几个熟悉的人影。

    曹顒见了,面上露出笑意,翻身下马。

    “老爷”面带风霜之色,上前见礼的不是旁人,正是陪恒生去喀尔喀的曹乙与张义两个。

    旁人不知道道路远近,曹顒可是晓得的,恒生生父所在的汗王领地,即便是快马,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京。

    “还以为你们转年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曹顒扶起二人,笑着问道。

    虽说恒生走前提及回争取重阳节回来,曹顒却没有当真。

    算算日子,恒生六月下旬才启程离京,即便不在喀尔喀驻留,往返在路上的功夫也需要三个月。

    现下就回来了,在喀尔喀竟没有待满一月。

    以世子这几年显露的爱子之心,当不会慢待恒生才是,

    莫非是老汗王或许世子福晋……

    曹顒不由皱眉,虽说恒生的身世,在世人眼中看来,多有诟病,可他是护短的人,万没有任由旁人委屈自己孩子的道理。

    他转过身来,对张义道:“喀尔喀那边的情形如何,你与我说说看?”

    “老爷,老汗王薨了,如今王府世子当家,已经派了属官进京,报禀理藩院,还带了上奉御前的折子。世子原是要留二爷过年,二爷只说课业忙,便同汗王府进京的属官一起上路。”张义躬身回道:“在世子面前,二爷没说,私下里却是跟小的们念叨过。二爷是牵挂府里,惦记着大爷他们下场、平姑娘出阁之事。”张义躬身道。

    张义比曹顒年长几岁,正是壮年;曹乙虽已过不惑,可武人出身,身子向来健硕。

    如今二人却清减不少,嘴唇干裂,面色红黑,眼睛洼陷。

    他们二人这样,更不要说还是稚嫩少年的恒生。

    曹顒摇了摇头,道:“他胡闹,你们也不劝着些,哪里就那么急了。”

    张义犹豫了一下,道:“先前也没这么赶,到了归化,听说老爷被罢了直隶总督,二爷担心,这才一路没歇地赶了回来。”

    他虽没有提自己个儿,可连衣服都不换,等在门口迎曹顒回来,心中担心并不比恒生少多少。

    曹顒看出他眼中的关切之色,心里也颇为感动,却是想起张义长子受伤之事,道:“先回家去,中秋时,赏灯时发生了些变故,张澳与长生都伤了。多亏了郑家小二,算没有出大事。”

    张义不以为意,笑着说道:“小的听说了,小子淘气,磕着碰着,不过寻常,哪里是算得上大事,倒是劳烦老爷费心。”

    口中虽说得轻松,到底牵挂儿子,又说了两句,张义匆匆去了。

    剩下曹乙,“嘿嘿”站在一旁,却不肯走。

    曹顒见状,不由纳罕。曹乙是草莽出身,向来言行无忌,何曾有这般踌躇腼腆的时候?

    “二供奉有话同曹某说?”曹顒着急进内院看恒生,便直言道。

    曹乙收敛笑意,带了几分郑重,道:“曹爷可还记得,我护送二公子从清苑出来前,曾对曹爷提过,回来后想要请曹爷帮个忙?”

    曹顒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曹顒当时也说了,只要不违律法,曹顒就尽力而为。

    不为旁的,就为曹乙在曹家供奉十多年,护卫曹家上下安全,曹顒早就想为他做点什么。

    当年曹寅进京后带来的几个供奉,有几位还了人情,就各自归去,留在曹家的,也都娶妻生子,安顿下来,只有曹甲、曹乙两个出力最多的,还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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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庶子、孽子、世子

    曹乙已经郑重拜了下去,曹颙神情一凝,看来棘手之事,否则他也不会等了半年之久,又是这个态度。

    “到书房说话!”曹颙道。

    能让曹乙这样性情的人觉得棘手,曹颙心里犹疑不定,可还是耐着性子,寻了安静处说话。

    没想到,曹乙的请求,却是请曹颙做大媒。

    “做大媒?”曹颙哭笑不得,虽说曹乙这个老光根起了娶妻的心思很是稀奇,可也不至于将好事闹得如此神神秘秘。

    曹颙有些好笑地看了曹乙两眼,曹乙比曹颙大一旬,今年四十五。

    不过他体格健硕,留着短须,平素又爱在穿着上的倒饬,比较少兴,说他三十出头也有人信。

    早在十来年前,他决定留在曹府时,曹寅便曾过问过他的亲事。

    曹乙却是自在惯了的,不愿受家事之累,婉拒了曹寅的好意.单身混日子至今。

    曹乙被曹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两声,道:“许是年纪大了,犹些不爱住外头跑,想要娶个女人正正经经过日他己经不自在,曹颙倒不好再打趣他,点点头,道:“二供奉能这样想是好事,这个媒人酒我喝定了,只是不知是哪家闺秀入了二供奉的眼?”

    曹乙却失了住日的利索,反而带了几分小心看向曹颙。

    曹颙心知有异,却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着曹乙说话。

    曹乙咬了咬牙,直视曹颙道:“是榕院二姨娘!”

    惜秋。

    曹颙一怔,这却是真有些意本文手打版于55ab社区外了。

    曹乙见曹颙不说话,还以为他心里着恼,忙道:“不干二姨娘之事,是我偶见二姨娘,起了慕艾之心,曹爷若是怪罪,只怪我无礼好了。”

    他这般紧张,也不稀奇。

    毕竟,论起来惜秋是曹颙的小师娘,算是长辈,又是寡居身份。曹乙提亲,虽法理上无碍,人情上却显得有些失礼。庄先生虽亡故多年,但只者曹颙对妞妞的宠爱与对榕树的看顾,就晓得在他心里庄先生的分量尤重。

    曹颙却没有想那么多,听出曹乙话中对惜秋维护之意甚浓,好奇道:“二供奉同姨娘认识?”曹乙在曹府十来年,除了训练护院,就是跟在曹颙身边。

    曹颙去直隶时,恒生留京,虽说身边也有护卫,可曹颙不放心,还是将曹乙留在恒生身边。

    若非机缘巧合,曹乙当没什么机机会同女眷相处才是,更不要说寡居身份的惜秋。

    就是曹颙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她们姊妹两面。

    要是曹乙真是在府里起了色心,窥视府中女眷,那不仅是他人品问题,还是曹颙识人不明。

    曹乙讪笑两声,道:“早年见过几遭,当年七娘在时,平姑娘也常在校场玩耍,二姨娘曾给两位小姑娘送吃食。我记得清楚,荷叶饼夹酱肉,那味道比老马家的酱肉滋味还好。当时我就想,庄先生是有福之人,不只有平姑娘这么好的闺女,还有二姨娘这样巧手的小师娘……”

    曹颙想了想,方七娘暂住曹府那几年,庄先生已经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故去,惜秋己经是寡居身份。曹乙即便那时生了心思,也不靠对庄先生的冒犯。

    他心中的不快减了几分,犹豫一下,道:“既是二供奉思慕二姨娘,为你当年父亲想要给二供奉娶妻时,二供奉没有提及此事?”

    他不是迂腐之人,对于女子改嫁,并无什么反对之意。

    怜秋姊妹年纪与他相仿,不过三十出头,守了这么些年,也叫人不忍。

    “曹爷切莫误会……早年我虽觉得二姨娘做的面食好吃,可也没生什么心思。原以为她要给庄先生守的,我心里只有敬重的。是无意听二少爷提及,平姑娘想要给二姨娘找个好人家,我才犹了念头。”曹乙正色道。

    他从未掩饰过自已的好色,这些年在曹府,每年得的银子,也是府里头一等,每个月二十两,都吃了花酒。

    曹颙不由有些担心,曹乙同魏黑、魏白还不同,魏家兄弟虽也是出身江湖,可十几岁就入了曹家,出身来历一清二楚。

    曹乙却是三十多岁才入的曹府,只晓得是曹寅收下的,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曹颙之所以倚重,是相信父亲的安排,也是因这些年曹乙在女色上有些不禁,可晓得轻重,府中差事却半点不差,对于府里的丫鬟媳妇也从不斜视。

    这样的人,养做供奉可以,未必是女子良配。

    妞妞养在内宅,即便提议想让姨母再嫁,也许非从男女之情考虑,而是见姨母越来越喜欢孩子,希望她改嫁有自己的骨肉.才说了那一番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话。

    “说媒可以,只是……”曹颙稍加思量,道:“二供奉在府中虽不是无名之人,二姨娘许也挺不过二供奉大名,可不知二姨娘心意如何,曹某不好勉强,只能传话。”

    曹颙没有明说,可曹乙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府中的“大名”。

    只是大丈夫行事,也不好做什么追悔莫及状。自己早年只当要孤身终老,还不是被郭跃那牲口给刺激的。

    郭跃就是当年留在曹家的天支护卫中的一人,落户曹家恢复原姓,娶妻生子,短短数年下来,家里已经添了三个小子。

    早年大家伙都是青楼里的“连襟”,酒桌上的知己,现下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城外也置了田产;一个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冷冷清清过日子。

    “曹爷只管同二姨娘说,我是真心实意讨内当家,想要好生过日子。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以后家里全由她当家。”

    在青楼厮混大半辈子,哄女人的话,曹乙张嘴就来,可现下认真了,反而笨拙、翻来覆去就说的这两句。

    曹颙为出他的诚意,点了点头、道:“晓得了,我定如实转达。辛苦这些日子,二供奉先去歇歇,晚上置席为大家接风。”

    曹乙应声下去,曹颙则回了内宅。

    刚走到兰院门口,曹颙便听到屋子里传出一阵一阵的欢笑声。

    刚好妞妞与天瑟结伴而来,见了曹颙,彼此见过,二人跟在曹颙身后,一起进了院子。

    她们姑侄两个,也是听了恒生归家的消息,

    过来探看。

    上房里,李氏坐在炕上,手中拉着恒生,正问他这几个月的行程。

    初瑜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恒生身上,移不开眼;天宝则倚在恒生身边,手边是一堆小玩意,木雕的小马,巴掌大的马鞍,还有系了红缨子的小马鞭。

    见曹颙进来,除了李氏,大家都起身,恒生更是单膝跪下:“儿子见过父亲,请父亲大安。”

    他声音里带了激动,看着曹颙时,眼角水光闪现。

    曹颙一把扶起,也带了激动,道:“好,好,回来就好。”

    恒生离开这小半年,他不是没想过要是恒生被留在蒙古怎么办?

    若真是那样,相隔数千里,何时能再见,都说不好。

    现下,见儿子好好地回来,为了担心自己的缘故,从归化城一路快马回京,曹颙岂能不动容?

    恒生虽没有说什么,可眉眼之间,都写着“父亲安好真好”的欢喜。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李氏见状,亦跟着笑道:“瞧这爷俩,也不诉诉别情,就一味的笑,可见是真欢喜。”

    这会儿功夫,恒生才击到曹颙身后的妞妞与天慧,忙道:“见过小姑姑,见过妹妹……”

    妞妞与天慧侧身一步,同他见过。

    等曹颙在炕上坐了,姐姐与天慧便走到初瑜下首坐了。

    恒生便将刚对祖母与母亲提过的蒙古之行,又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

    听他提及老汗王之死,曹颙看了看他,道:“明日开始,还是换身衣裳,不管怎样,也要尽尽心。”

    恒生起身应了,道:“因还没请示过父亲,儿子不好自专。

    毕竟现下,他还是曹家子孙,不经这边长辈许可,就直接为喀尔喀那边长辈戴孝就显得不恭敬。

    曹颙摇摇头,道:“你也渐大了,住后这些事可相机行事,不必顾及太多。”

    见曹颙一副教训儿子的模样,李氏有些心疼恒生,道:“还不是你这当老子打小束的,孩子们都规规矩矩的,懂事得叫人心疼。”

    李氏年纪越大,对孩子们越发宠爱,见恒生面带乏色,留他又说了几句话,便吩咐他回去更衣梳洗,好生歇一歇再来。

    恒生却是不肯移步,道:“老太太,孙儿还没见着七叔同大哥……”

    “他们叔侄两个去了松哥儿家,你先回去歇着,让你母亲吩咐人去叫他们回来。”李氏满是慈爱道。

    恒生这才同众人告罪,先回松院了。

    见曹颙穿着外出的大衣裳,李氏便打发儿子媳妇回梧桐苑,自己留下妞妞与天慧说话。

    回了梧桐苑,曹颙换了家常衣服,便使人去前院传恒生身边的小厮曹正。

    曹正是曹元的次孙,比恒生大两岁,从小就跟在恒生身边。

    这次去喀尔喀,他也跟着前往。

    等曹正应传来回话时,同来的还有穿戴一新的张义。

    “就晓得老爷不放心二爷,定要传人问询的,小的便到前院守着,没想到等个正着。”张义如是说道。

    “二爷说的言简意赅,当着老太太,我也不好多问,就怕他报喜不报忧。路上的事还罢了,汗王府那边是什么情形,你们两个仔细说说。”曹颙问道。

    虽说同恒生方才见面,父子相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曹颙还是发现恒生的不同。

    恒生的脸上,褪去少年的无忧无虑,多了几分隐忍。眉眼间的疲态,不仅仅是因赶路的缘故。

    “汗王府那边,老汗王福晋早已薨了,世子福晋吃斋念佛,如今当家的是世子的一位侧福晋。这位侧福晋之父,是汗王属下的一个重臣,门第颇为显赫。”说到这里,张义顿了顿,道:“这位侧福晋,膝下有一个三岁的小阿哥。”

    曹颙听着,不由皱眉,问道:“二爷在那边受了委屈?”

    张义道:“是受了不少委屈,二爷不愿老爷太太担心,叮嘱了小的们几遍,不许小的回来同老爷说。可老爷太太疼爱二爷之心,小的们都看在眼里哪里忍心瞒着?二爷生母身份不好诉之人前,那位侧福晋倒是没有慢待,还叫了娘家几位少年作陪,话里话外介绍二爷是世子庶长子。有嫡福晋在,二爷这庶子身份,也不是她扯谎,所以小的们也没有说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想,蒙古那边习俗不同京城,庶出更轻贱些,世子嫡出的二阿哥不知被谁挑唆,拿了马鞭来打二爷。小的们自然都拦着,世子赶上,夺过马鞭,抽了二阿哥一顿。二阿哥羞愤,骑马远奔,跌下马来,摔折了腿。福晋的几个陪房家人,闹到世子跟前,让世子处置二爷,闹了好大一番动静。世子护着二爷,自然不会罚二爷,那些人就哭闹不休,最后还是侧福晋出面才安抚了。”

    曹颙神色越冷,道:“这个既是嫡出的二阿哥,那嫡出的大阿哥呢?”

    他晓得恒生生父有嫡子,还晓得这两个都比恒生要小。

    小的都晓得出来挥鞭子,那年长的那个也不会悄无声息才是。

    “大阿哥三年前病故,如今王府只剩下二阿哥与三阿哥两个。”张义回道。

    三年前,曹颙有些明白张义为何要提及那侧福晋三岁的小阿哥了。

    他眯了眯眼,迸:“依你为,那侧福晋不简单?那位世子爷就没说什么?”

    张义道:“汗王府的老人们都说,侧福晋长的肖似世子的长嫂,前头的世子妃。”

    曹正接口道:“那侧福晋惯会作态,只是一副笑面,人前人后,对二爷嘘寒问暖,恨不得将二爷当成亲儿子一样,可却五次三番指示她娘家的侄儿们言行无忌地冲撞二爷,说他生母未明,说不定走奴生子。这话说的难听,二爷当然不会忍着,直接到世子跟前,请世子说话。世子尚未问罪,那侧福晋哭哭闹闹,又走叫人责打几个侄子,又是亲自在二爷跟前请罪,眼泪流了半碗。世子原本恼着,最后也不过走轻轻说了两句。”

    曹颙心中不由愤愤,什么玩意儿这是?

    爱屋及乌,蒙蔽了清明,都是那王府世子自己的事,轮不到曹颙操心;可任由身边女人作怪,委

    屈恒生,就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汗王世子的名分,是恒生生父对曹颇许诺的,曹颙早先只觉得是锦上添花,为了提高恒生身份,让其下半辈子富贵安康,他乐观其成。

    现下,就算世子被美色**了头,想要变卦,曹颙也不许。

    “行了,这些我都晓得了。二爷既怕我担心,你们就当没对我说过,我自有安排。”曹颙说道。

    张义与曹云两个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初瑜听了恒生这番遭遇,亦是心疼不已,道:“内宅妇人的手段,都是京里常见的,只有在蒙古那种民智未开的地方,才能唬得了人。却是委屈了恒生,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曹颙点了点头,道:“这几年蒙古那边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过来,恒生去蒙古前,心里也想着自己会多一门亲人,谁会想到却成了闹剧!”

    初瑜道:“爷,那侧福晋连嫡阿哥都敢算计,更不要说恒生名分不正。这回还好,总算平安归来……喀尔喀那边,就别让恒生回去了……”

    曹颙点点头,道:“王府不缺这个儿子,咱们曹家却不嫌多,恒生留在京城也好…”

    等天佑与长生回来时,左住、左成也跟着过,来大家都到松院看恒生。

    叔侄兄弟之间,小半年没见,说不完的话。

    看着恒生晒的发红的脸,越发强壮的身体,大家都带了几分羡慕。

    他们追问的,多是蒙古的风景,旅途上的见闻,对于王府世子什么的,倒是只字未提。

    不是看出什么,只觉得提了就要将兄弟侄儿分给蒙古人一半似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辽阔的草原,玉带似的河流,七彩的野花,道路边并不怕人的跳鼠,还有带有各种传奇故事的狼群。

    粗野的蒙古刀,好吃香甜的奶豆腐,酸酸甜甜的马奶酒。草原摔跤手身上的披带,还有套马人口中的蒙古长调。

    最值得一提的,是草原上的野马,健硕不凡,都说是天马的后代。即便比不上那些传说中的宝马,却也不是京城御苑中训育出来的马能比的。

    恒生讲得津津有味,大家都听了入了迷。等他讲完,大家却都义愤填膺,围着恒生好一番抱怨。

    “我们没福气去见识草原美景,你也当记挂我们才好。怎么空手回来,旁的不说,那蒙古马总要带回来几匹!”左住跺脚道。

    长生则道:“狼牙避邪,要是能弄回一串,挂在腰间,也能出去显摆显摆。”

    左成叹气:“还有蒙古刀,蒙古刀。蒙古的王爷都有封地属民,家底豪富,他们的蒙古刀不说锋利,只说宝石镶嵌,华丽富贵,拿着一把傍身也好。”

    大家讲能好东西都说了一遍,天佑也不知说什么了,只有些疑惑地说道:“二弟最是顾家,寻常逛个街,还不忘带几包吃食小东西回来,怎么去了这么远,只带了几件天宝耍的小玩意儿,忘了大家伙儿?”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熄了动静,纷纷望向恒生。

    倒不是责怪恒生不记挂大家,而是怕他在蒙古遇到什么糟心事。那样的话,没心情给大家买礼物也就说得过去了。

    恒生被大家盯着直发毛,忙摇头道:“没忘,没忘,狼牙也有,蒙古刀也有,马驹也有,都在后头,再过个几日便能到府里。是我着急赶路,便让人押若马车缓行……我的坐骑上,只带了几件轻便的小玩意儿,回来就给小弟了……”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了,众人不由雀跃。

    狼牙是小物件,只有长生专门提及,其他人都不怎么上心;蒙古刀与马驹,对少年们来说,可都是好物件。

    虽说京城也有蒙古马与蒙古刀卖,可哪里有恒牛千里迢迢从喀尔喀带回来的吸引人。

    小哥儿几个头碰头,已经算计着怎么分派了……

    因恒生归来,初瑜吩咐厨房预备席面,阖家要给恒生接风。

    可席面刚摆上,曹颙刚落座,前院就有人禀,宫里来人传召。

    李氏与初瑜都有些担心,曹颙却是晓得,八成是为那份海贸条陈。

    “是公事,头午听十三爷曾提了一句,原以为明后日才会召见,不想在今日,不必担心。”曹颙安慰道。

    李氏点点头,看了看窗外,道:“虽现下天还亮着,可这折腾一回,就该天黑了。叫人提了灯笼,去宫门外侯着吧。”

    孩子们都起身,曹颙不好耽搁,先回梧桐苑去换了补服,随后到前院跟着来召人的小太监进宫……

    养心殿,东暖阁。

    过了半天,雍正仍拿着曹颙写的条陈,放不下手。

    “京处的圈地已经这么厉害?”雍正不死心的问道。

    他并非是养在深宫的帝王,当然晓得土地兼并的危害。

    权贵官绅,都有特权,不缴纳赋税。当越来越多的平民沦为佃户时,国家的赋税也就跟着流失。

    “曹颙行事向来谨慎,从不无的放矢。他列的数据.也正说明圈地的危害。他经营直隶这两年,侯直隶增加了五成赋税,却多是工商课税。他大兴水利后,地方登记的田林多了,可地价上扬,农税却在递减。原因无他,就是士绅圈地。”十三阿哥道。

    雍正常了几分犹豫道:“国人买田置地,是千百年的习俗,他们真的肯掏出银子来,去支持国家同详人贸易?”

    说起来,十三阿哥心里也没底,可是他相信曹颙的眼光。

    当年内务府银行,也是集腋成裘,如今虽不像头几年那样张扬,可每年分到各王府的红利都在翻倍。

    曹颙这发屈海贸的折子,行的是一石二乌之计。既算计洋人的银子,又以利诱京城的权贵,吸纳大家手中的银钱,用于做海贸的本金。

    既能缓解土地兼并的忧患,还能为朝廷开源,这份条陈如何不让人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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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属意,合意,如意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属意,合意,如意

    一进东暖阁,熟悉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就是江宁清凉寺的檀香,如今已经成了专供内廷的贡品,不需要经过曹顒中转。

    待曹顒跪见后,雍正摆摆手,道:“起来回话。”

    曹顒应声而起,垂首肃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雍正忍不住打量起曹顒来,而后又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对比之下,就看出点别的来。

    曹顒自己对镜自敛的话,就觉得自己操了太多心,有些见老了。

    前几年没留胡须时,还能扮扮少年,现下身居高位,为了官威,留起胡子,看着稳重许多。

    加上在直隶这两年,常随唐执玉往下头跑,原本白皙的面容也晒黑了不少,褪去了富贵气,留下几分岁月沧桑。

    可哪里能与十三阿哥相比?

    十三阿哥担心皇上,说他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十三阿哥这个被皇上倚为左膀右臂的总理王大臣,如何能躲得了清闲?

    曹顒只是越发稳重了,十三阿哥却是现了老态。

    雍正心里有些泛酸,有些羡慕曹顒的年轻。

    他脸上阴晴不定,十三阿哥隐隐有些着急。他也不知为何皇上这就变了脸色,明明方才还有欣赏曹顒的意思。

    曹顒也觉得头皮发麻,这种被九五之尊打量又打量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还好,雍正终于移开眼,举起那海贸条陈,哼了一声,道:“早先觉得你还是个谨慎的,如何现下就夸夸其谈?若真如你条陈所述,集民间之财行富国之事,即便能暂缓土地兼并,又能暂缓几时,待到金银增加,兼并之事岂不是愈演愈烈?”

    这个问题,其实压根不用曹顒去考虑,因为用不了两年,那个“士绅一体纳粮”的政策就要出来。

    曹顒心里有数,不过却仍是表现出醍醐灌顶的神情,诚惶诚恐道:“怨不得微臣总觉得疏忽了什么,原来是此处。还请皇上恕罪,实在是的微臣思虑不周的缘故。微臣只是想着国库银钱不富裕,民间浮财又多,才有了这个浅薄的想法。”

    雍正神情稍稍舒缓,曹顒年岁阅历在这里,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考虑问题已是不容易,不能高瞻远瞩也是有的。

    雍正将条陈撂下,道:“治标不治本,与地方无益。”

    曹顒老实听了,所谓“为地方”不过是扯大旗,不过是推波助澜,促进海贸第一步罢了。

    等雍正与权贵们尝到海贸的甜头,不用曹顒去操心,自然会有人乐意做推手。

    接下去,雍正就对海贸之事提了几件疑问。

    曹顒虽有所准备,依旧被问出一头汗来。

    听着雍正的意思,想要朝廷占大头,操办此事。

    若是那样,岂不是要从造船开始?涉及的衙门多了,最后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

    按照曹顒的想法,最好是朝廷监管,向内务府招投标一样,募集有实力的商家合股进行此事,跟东印度公司一样,以经济贸易的形式走出国门,御敌国门之外。

    可见雍正颇有兴致,曹顒就老实听了。

    实没必要这个时候与雍正争论,他看了十多年,多少也晓得些雍正的性子,最是务实,不是爱虚名的。

    若是倾国之力,或许能组个大船队,来次大清国的下西洋,可那不是雍正的行事风格。

    他不过现下兴起,等到冷静下来,会盘算其中的耗费与所得,最后还是会放缓脚步。

    当叫曹顒跪安时,雍正与曹顒君臣两个,都各自满足。

    “曹顒还算勤勉,只是到底还年轻,还需好生历练。”雍正满面温煦地对十三阿哥道。

    十三阿哥附和道:“是啊,还需皇上教导,方能眼光更通达些。”

    话虽如此,他却晓得,皇上对曹顒是满意的。

    皇上这人至情至性,看谁顺眼,就满心都是好;若是厌弃了,再好也是不好。

    现下张廷玉圣眷在握,也有些户部的风言风语在御前。固然有说张廷玉倚仗身份压制曹顒的,也有说曹顒怠工心有不满的。

    为了这事,皇上还曾专门问过他,曹顒是否发过牢骚。

    现下有这海贸的事牵着,表明曹顒依旧勤勉,御前对答也无半点埋怨与委屈之意,正合了皇上的心思……

    出了宫,天色已经幽暗下来,曹满带了几个长随,提着灯笼,等在不远处。

    曹顒嘴角微翘,雍正让他将海贸之事,再做补充,拟个详细条陈,先行部议。

    不用说,那样的话,牵头的人就不会是他曹顒,而是张廷玉。

    如此甚好,毕竟举国贸易,是大清国头一回,还不知其中会出多少是非与纰漏。

    曹顒并无成绩被夺得郁闷,反而生出几分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轻松。

    回到曹府,进了二门,没走几步,就见初瑜从二门出来。

    曹顒看了眼兰院上房,透过玻璃窗,里面人影闪动。

    曹顒有些意外:“孩子们还在老太太房里?”

    “孩子们等老爷回来用团圆饭呢。”初瑜笑道:“劝也劝不住,只能由他们。”

    曹顒闻言,不由摇头,道:“你怎么由着他们胡闹,这上有老、下有小,饿着怎么好?”

    “方才吃了饽饽了,既是孩子们一片心,老爷还是受了吧。”初瑜说道。

    曹顒听了,还是不自由加快了脚步,回梧桐苑换下补服,而后夫妻两个又回了兰院。

    上到高太君,下到天宝,四代同堂,上下十来口,加上左住、左成兄弟,大家坐了大一桌子。

    热腾腾的酸菜锅子,还有恒生最爱吃的烤肉排,左住兄弟爱吃的焦溜丸子,摆了满满一桌子。

    除了天宝依偎在李氏身边,用调羹吃着几个丸子外,其他人面前都斟了曹府自酿的“五福酒”。

    虽说少年们年岁不大,不宜饮酒,可这“五福酒”是果酒,不易醉人,曹顒倒是不拦着。

    这是恒生的接风酒,小哥几个少不得举了酒杯敬他。

    恒生来者不拒,他是真欢喜,为几个哥哥的中举,为左住、左成的亲事,为父亲平安无事,为大叔叔遇劫还生,为老太太、老太君健康安泰。

    这轮了一圈,他就吃了不少酒。

    天佑在旁,有些担心,提前一步提溜了酒壶,道:“二弟吃了不少,差不多了。”

    恒生面色微醺,笑道:“大哥,这酒跟糖水似的,实不当什么。弟弟回家欢喜,大哥就再容我吃两盅。”

    天佑还要再说,曹顒道:“给他倒上,着急赶路,想来身上也乏,吃点酒好生睡一觉也好。”

    父亲发话,天佑自然无话,给恒生斟了,而后又将自己的酒盅倒满。

    恒生虽吃得欢喜,可晓得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有节制,同天佑、左住几个吃完酒壶里酒,便撂下酒盅。

    长生到底比大家小几岁,不过是同妞妞、天慧两个一样,意思一盅而已。

    见几个侄子儿吃了一小坛“五福酒”,还没怎么样,长生不由咋舌,道:“过年见你们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酒量,如何就长了酒量?”

    一小坛“五福酒”是二斤,即便这酒不醉人,也是不少了。

    一句话,使得李氏与曹顒夫妇也望向四小。

    曹家虽有几种佳酿,可对孩子们束得却严,即便是果酒,也不过逢年过节能吃上两盅。

    恒生倒还没什么,天佑与左住兄弟则带了不自在。

    天佑讪笑两声,道:“上个月酒局实在多了些。不过侄儿们不曾忘了父亲的教导,并不敢贪杯,实是推却不了的,才吃上两盅。”

    左住附和道:“就是,就是,不说旁的,就是同年请吃,就有七、八回,还有同房师兄弟,同乡、同窗,哪个也不好落下。还好这个月消停了,要不然真是熬不住。”

    左成也点头道:“大家多是初次打交道,也多是适可而止,鲜少有不知趣逼酒的,七叔不用担心。”

    带哥哥们说完,恒生才道:“喀尔喀那边膳食,同京里不一样,除了奶食,就是肉食,多配着酒吃。加上草原上天冷的早,早晚吃些酒,也好御寒。”

    长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不稀奇了。”

    曹顒扫了众人一眼,道:“我倒不是逼着你们滴酒不沾,只是你们现下也大了,也外出应酬,当看过旁人的醉酒丑态,还需铭记自省。”

    小起身应了,心里都觉得庆幸。

    真要是在外头喝成个醉鬼,即便长辈们不说,他们也要羞死了。

    一顿饭,直吃到戌正(晚上八点)方散。

    因孩子们都吃了酒,天又晚了,初瑜便留左住、左成住下,打发了小厮去宁宅那边告知田氏。

    从兰院出来一吹风,恒生就有了醉态,被天佑、左住他们搀着下去安置。

    妞妞与天慧相伴回了各自院子,曹顒夫妇也回了梧桐苑。

    “恒生性子实诚,这回伤得不轻。”初瑜一边服侍丈夫脱了衣裳,一边带着心疼道。

    曹顒带了几分自责道:“是我太轻率了。早该使个人先到喀尔喀看看再说,因隔得远,却是疏忽。”

    恒生再懂事,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对于那些妻妾争锋、兄弟争产的事情,他在京城虽有耳闻,也只是耳闻,并不曾有过亲身体会。

    “塞翁之马,焉知非福?爷也莫要太过自责,毕竟这回恒生只是做客去的,还能回来。要是现下面上光,将咱们恒生诓过去,再行这些手段,咱们又看顾不到,那才是害了恒生。”初瑜说道。

    曹顒点点头,早先不拦着世子认子,是因为生恩无法割舍。现下看来,那世子的狗屁爱子之心,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有分量,还有待思量。

    这会儿功夫,曹顒想起曹乙所提之事,对初瑜说了。

    初瑜听了,不由皱眉,道:“二供奉是不是年岁大了些?”

    曹顒晓得,妻子回京后使人在府外为惜秋打听人家,问道:“外头还有旁的人选?”

    “前些日子使人打听,倒是有两个人选,一个稻香村鼓楼铺子的成掌柜,三十五,丧妻有一个女儿,与天慧差不多大,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还有一个钟举人,是钟妹妹的族叔,寓居在京,身上有举人功名,如今在侍郎府坐馆。倒是比成掌柜年长几岁,妻子病故,两个儿子在老家务农读书,已经娶了媳妇。”初瑜道。

    前者曹顒头一回听说,后者曹顒却是见过的。

    当年钟举人进京考恩科,顺道送族侄女钟氏进京,曹顒曾在蒋坚的婚礼上与之打过照面,个子不高,说话咬音颇重,看着还算方正。

    他恩科不第,并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京中,看来是有待明年春的会试了。

    “钟举人既是留在京中,是要等着会试。既要走仕途,娶妻就挑剔些,这门亲事很是不妥当。”曹顒道。

    初瑜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只是听钟妹妹提及,他们家虽是书香传家,子弟婚娶并不太挑门第,只要身家清白,三代之内无刑亲的,就能拜家庙。她有个族兄,就娶的同乡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婢女。”

    是有句老话,叫“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况且现下议亲的惜秋,并不是曹家的婢女,而是曹顒的小师娘。

    若是没有助力的读书人,能借此搭上曹家这条关系,怕是还巴不得娶惜秋。

    曹顒不愿恶意去揣测人心,现下他也不怎么担心这个钟举人真有什么不良打算,因为双方悬殊太多。

    不管对方真心实意也好,还是想要搭桥也好,只要善待惜秋一切好说;否则的话,曹顒也有能力让他一切成空。

    “明对惜秋提一提,看看她心意如何。若是她想要体面分光,就算没有钟举人,请宋先生想想办法,也能再寻个妥当的人来。要是想要踏实过日子,成掌柜与二供奉都不错。”曹顒道。

    宋先生虽已经在家养老,可徒子徒孙遍及官场。

    别说是还没有授官的举人,就算直接找个有顶戴的人选,也不是难事。

    初瑜闻言笑道:“有老爷给撑腰,自然是寻个合二姨娘心意的。只是我平素瞧她,是个安静老实的,倒未必有什么富贵心思……”

    一夜无话,次日曹顒如常去了衙门,初瑜先去兰院请了安,而后在梧桐苑料理了家务,天色近午时,才得了闲功夫,才带了个小丫鬟,溜达到榕院。

    天慧也在这边,同妞妞姑侄两个正在榕院小厨房里忙活,听说初瑜过来,忙将做好的吃食端上来。

    “这是奶饽饽?”看着这白色带了红色点点乳块,初瑜笑着捏起一块,看了两眼,道:“这是掺了枸杞碎末?”

    妞妞笑道:“不是枸杞子,是麻黄粒儿。恒生说了,喀尔喀那边的奶食,多掺这个。麻黄发汗散寒,宣肺平喘,这是冬日里当进补的东西。有了这个,每次里吃两块,只当调理了。”

    麻黄是常见的中药,府里每年也制一些麻黄蜜丸,冬日里预备着。

    初瑜将饽饽送就嘴里,满口的奶香,药味被遮住,倒是半点不显:“很软很甜,想来会合老太太与老太君的胃口。”

    天慧道:“母亲,这是加了奶皮子与蜂蜜的,要是想吃有嚼头的,可以不加那两样。”

    初瑜笑着点点头,看着那满满一碟子奶饽饽,道:“东西再好,也是添了药材的,还是要少吃为佳。若是想多吃些奶食,可往里多加干果与蜜饯。”

    妞妞与天慧应了,见她们姑侄两个意犹未尽,初瑜便打发她们忙去,自己同怜秋、惜秋两个说话。

    闲话几句,便引到惜秋的婚事上。

    惜秋虽满脸通红,可毕竟不是黄花大姑娘,倒也没什么可回避的,听初瑜说了三个人选。

    怜秋看中了成掌柜,道:“这个年岁相当,又是太太用了多年的老人,知根知底。即便有个闺女,也要出门子,并不使人费心多少。”

    惜秋听了,却是有些犹豫。

    怜秋见状,不由皱眉,道:“莫非妹妹还不改初衷,一心觉得读书人好?你没听太太说,那位举人老爷明年会下场,要是不中还罢;要是中了进士,怎么还会心甘情愿与咱们结亲?就算是成了此事,八成也是为了攀附府里,人品哪里能靠得住?”

    虽说初瑜还在,可大家相处了十几年,倒没什么可避讳的。

    惜秋忙摇头,红着脸道:“姐姐误会了,妹妹没觉得那举人老爷好……”

    怜秋松了口气,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大家伙巴巴地为你找人家,还是希望你下半辈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还年轻,找个年岁相当的男人,生两个孩子,也省的冷清度日。”

    惜秋抿了抿嘴唇,却是不点头也不摇头。

    怜秋不由疑惑,初瑜却是瞧出点什么,直言道:“莫非二姨娘也没看中成掌柜?”

    惜秋的脸红的更厉害,低着头,下巴要顶到衣襟上。

    怜秋却是变了脸色:“没看中钟举人,也没看上成掌柜……莫非你竟挑二供奉不成?”

    惜秋低着头,小声道:“我十五岁就跟着姐姐进府,至今已经在府里待了十七年……外头,有些怕……实不愿离了这府里头……”

    怜秋摇摇头,道:“即便那样,也不必选二供奉。你若有这个心,早些同太太与我说,就在府里找人就是,何苦劳烦太太费心给你在外头找?”

    惜秋没有说什么,只是红了眼圈。

    初瑜向来善解人意,自是晓得惜秋顾虑。

    惜秋身份,算是曹顒半个长辈,怎么可能与曹家下人婚配,那样则失了尊卑,往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曹乙虽是曹府中人,却是供奉,良民身份,并不是奴仆下人。

    他威望又高,府里护院多是他教导出来的,曹家上下对他都算礼敬。

    婚姻大事,干系惜秋下半辈子的喜乐。

    姊妹两个意见相左,初瑜也不好说什么,借口还有家务,先行一步,让她们姊妹自己商量,左右也不急于这一两日。

    她不着急,却是有人心急。

    跟随恒生远赴喀尔喀这些人,曹顒感念大家辛苦,除了每人赏了银钱外,还给了半个月的假。

    曹乙却是不知辛苦一般,只歇了一日,便又出现在曹顒面前,带人护卫曹顒出入。

    曹顒劝他好生歇歇,他也拍着胸脯,只说已经缓过来了,半点不累。

    而后,他便用一种期待又热切的眼神,看着曹顒。

    曹顒被他盯得不自在,只能让初瑜再去催催,不管成与否,还是给个准信,要不然曹乙要化身怨夫了。

    这一回,终于有了准信。

    “大姨娘点头了……二供奉名声在外,她本心有顾忌,还是妞妞出面相劝……妞妞说了,二供奉行事虽不羁了些,可心地不坏,又喜欢同孩子们玩耍,说不定与二姨娘正合得来……”初瑜笑着对曹顒道。

    自从听妻子说了那三个人选中惜秋看中的二供奉,曹顒便晓得,这门亲事八成有戏。

    即便怜秋有所挑剔,最终还是要看惜秋的心思。

    “二供奉也好,真要是嫁到外边去,过的顺心还罢,要是过的不顺当,还是让人糟心。”对于这个结果,曹顒很是满意。

    虽说三人中,二供奉未必是最好的丈夫人选,可惜秋这个选择,却是使得她的婚事简单化,省了许多不可预知的麻烦。

    “虽说有了准信,怕也要使二供奉等上些日子了。二姨娘说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妞妞出阁后再到她。”初瑜道。

    不过是等半年,既是心想事成,想必曹乙也是乐意等的。

    果不其然,听说惜秋要等到妞妞出阁后才改嫁,曹乙并无半点不满,反而带了几分欢喜,道:“不着急,不着急,只要先将亲事定了就好。”

    惜秋虽是改嫁,曹乙却是初次议婚。

    他虽不知这些,却请教了张义、曹满两个,掏出三百两银子,齐齐当当地预备出一份体面的聘礼出来,请人送到了榕院。

    惜秋亲自缝了一身衣服,一双鞋袜,用以回礼,两人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曹乙虽在曹家没攒下什么银钱,可入曹府前也存下几件好东西。

    如今既是要娶亲,自然不能等着每个月二十两俸银来预备亲事。

    除了两件珠宝首饰,添了聘礼外,还有一对前朝传下来的宝剑,还有一条玉带。

    他便将宝剑与玉带交给张义,请他代为脱手。

    张义并没有直接将东西带出府,而是送到曹顒面前。

    曹顒见那宝剑簇新,手柄处却光滑油润;玉带用绒布包了,藏于锦盒,晓得这两样是曹乙的心爱之物,便吩咐张义将东西留下,让他去账房支两千两银子给曹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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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立诺,毁诺,承诺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立诺,毁诺,承诺

    曹顒海贸条陈尚且未补完毕,朝廷里就又有了大事,新出炉的直隶总督李绂与河南巡抚田文镜在御前打起了口水官司。

    李绂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江西解元,康熙四十八年进士,而后庶吉士,散馆后入翰林,数次被点为乡试主考官,官至礼部侍郎。

    康熙六十年,他被点为会试副主考,受举子聚宅闹事牵连,被罢官外放,于河工处效力,直到雍正元才被召回,雍正二年外放南边任巡抚。

    曹颙被罢了直隶总督后,唐执玉署直隶巡抚,谁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总督,没想到临了临了,雍正召回了政绩卓越的李绂。

    李绂奉旨回京,途径河南开封,河南巡抚田文镜出迎,两位封疆大吏就有了口角。

    开始只是善待读书人与否的问题,有所异议;等闹到御前,就成了“结党”与“贪虐”之争。

    田文镜弹劾李绂“结党营私”,李绂弹劾田文镜“贪虐”不仁。

    李绂科举正途出身,当然为读书人说话;田文镜却是捐官出身,视科班出身的属下为眼中钉、肉中刺,极尽打压、苛责。

    河南官场,闹得沸沸扬扬,争议不休。

    对于这个李绂,曹颙也打过两回交道,说起来他是马俊的同年,与马俊颇有私交。

    江西本是出才子的地方,江西籍官员遍及朝野,加上李绂任十多年翰林官,还做过云南、浙江乡试主考,康熙六十年会试副主考,弟子众多,说他“结党”也不算冤枉他。

    田文镜御下甚是苛严,早有“酷吏”之称。说他贪,并非是贪财,而是贪名。

    官至巡抚,他家子弟却多是白身,除了俸禄,也一文不取,连官场惯行的“三节两寿”的礼,他都拒之不受。

    上行下效,他要做清官,旁人就不好再伸手。

    河南官场,怨声载道,也有这个缘故。

    他对自己狠,对属下官员狠,对百姓也不算仁慈。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两下新政,其他地方都是缓慢推行,只有河南疾风骤雨,使得不少百姓丰年出逃。

    李绂与田文镜都是雍正亲自简拔,都是御前红人。

    对于这场争执,不少人看热闹,也有些人,试探着掺合一把。

    帮衬李绂的,自是看田文镜不顺眼,毕竟官场上枝枝蔓蔓,保不齐谁家的子弟就在河南苦熬。

    帮衬着田文镜的,人数不多,却也份量不轻,多是满臣。他们虽不待见田文镜,却也见不惯汉官“结党”。

    这两位督抚大员的碰撞,或许历史上会有记载,可曹颙并不晓得此事首尾。

    不过,从田文镜善终,并且被冠以“天下模范总督”之称,曹颙就晓得这场官司,田文镜稳胜。

    更不要说,田文镜这次进京陛见,提出了想要在河南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之事。

    有他充着新政急先锋,雍正定是巴不得,如何会拆台。

    随着万寿节日益临近,奉召回京陛进的外地督抚,也陆续到京,唐执玉也在其中。

    身为捏着钱脉的户部尚书,曹颙收到的炭敬都是头一份。

    当唐执玉递了帖子,使人送来炭敬时,曹颙觉得很是怪异。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孝敬旁人炭敬。

    旁的总督巡抚还好,为了避嫌,不过是互递名帖,唐执玉可是故人,如此就慢待了。

    曹颙便抽了半日功夫,在家里设宴,请唐执玉过来吃酒。

    见到唐执玉的那刻,他大吃一惊。

    这自清苑一别,还不到两个月,唐执玉瘦了一圈,脸色儿很是难看。

    “益功,这是大病初愈?”曹颙带了几分疑惑问道。

    “月初犯了痰症,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唐执玉咳了两声,道。

    见他这样子,曹颙不由劝道:“益功不要太拼了,若是真顾念直隶百姓,还当多爱惜身体,方是长久之道。”

    唐执玉苦笑着摆摆手,道:“大人切莫这般说,如今李大人督直隶,正是直隶百姓之福。下官只想着,能妥妥当当地将直隶政务交到李大人手中,不失职就好。”

    他独身其身,背负“恶名”,留在直隶,本以为是皇上器重,要将直隶交到他手中,谁想到又有变故。

    想来也是受了打击。

    别的官员,对于曹颙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张履历表;唐执玉这十几年的仕途之路,却是曹颙亲眼见证。

    不管是从资历看,还是从政绩看,唐执玉没有不再升一步的道理。

    “益功不必心灰,你还有一年才满一任,待那时再看。”曹颙道。

    再说这些也没意思,唐执玉点点头,同曹颙说起直隶近况。

    唐执玉不善饮,曹颙平素重视养生之道,两人不过是意思几口,便撂下酒盅。

    吃席间隙,曹颙低声吩咐了小厮几句。

    等到吃晚饭,唐执玉告辞前,初瑜便使人送出一个参盒。里面是两只上等人参。

    “不管是为酬皇恩,还是为更好百姓造福,益功都要多珍重。”曹颙将唐执玉送出门,亲自将参盒递到他手中。

    唐执玉接过,郑重谢过,才上了马,带人离去……

    归化到京城一千三百里,恒生前些日子着急赶路,用了五天功夫,就到了京城。

    被他留在归化缓行的队伍,在他到京十日后才抵达京中。

    直到队伍到了,曹颙与初瑜才晓得为何他们为何行进的这么慢。

    除了恒生给家人买的礼物外,还有世子对恒生的馈赠。

    这些馈赠,从吃、穿、住、行都涉及到了,足有十来车,剩下的就是人与马。

    二十户奴隶,四十个蒙古武士,八个年轻的女奴,一百多人。

    除了武士们的乘骑外,还有二十匹成年马,二十匹马驹,再加上拉车的,这就是近百匹蒙古马。

    这些东西浩浩荡荡,若非随行有扎萨克图汗王府的属官,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入了关。

    格埒克延丕勒使人送来的报丧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

    理藩院尚书原是隆科多与诚亲王,现下一个圈着,一个告病,由十七阿哥与原来的理藩院侍郎特古忒为尚书。

    前者不过是挂名,主要掌兵部事;后者是武将出身,曹颙只是在朝会时见过。

    因此,曹颙虽说为了恒生的缘故,比较关注扎萨克图旗之事,也无处着手,只能使人打听宫里那边。

    不知是皇上日理万机抽不开身,还是其他原因,数日下来,皇上并没有召见扎萨克图旗使者。

    当车队到曹府时,东西还有地方放,一百多号人,百十来匹马,十几辆大车,何处安置则成了问题。

    曹家虽有马舍,也没有这么多富裕的地方。

    最后还是四成留在府里,三成安置在东府,三成安置在左住、左成处。

    曹颙虽已经听张义说过,格埒克延丕勒对恒生馈赠丰厚,也没想到会丰厚到这个地步。

    他不由陷入沉思半响,随后使人叫恒生到眼前说话。

    “世子往御前递的折子,你看过没有?”曹颙问道。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使得恒生一怔,随后摇了摇头,道:“没看过,是由苏德拿着,由他代表王府向朝廷报丧。”

    这苏德就是汗王府来的使臣之首,曾随世子来京,曹颙见过一遭。

    曹颙点点头,道:“如此,世子送你这些人手时,曾交代过什么没有?”

    “只说过去委屈了我……说我身边多些人侍奉也好……”恒生回道。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偷工减料而已。

    格埒克延丕勒的话并不止这两句,他只说恒生已经长大,虽说受了曹家养育之恩,可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总要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奴隶人口。

    在恒生看来,这就是驱逐令一般,想必世子也是因疼爱幼子,生怕他回喀尔喀。

    他心中不忿,对于这些所谓“馈赠”也坚辞不受,可实受不了格埒克延丕勒的央求。

    格埒克延丕勒将已故汗王福晋与恒生生母都说出口,又是满脸流泪,口中尽是自责之词。

    恒生还是心软了。

    他便受下了这些礼,想着是只要世子能心安就好。

    只要想着曹家的温情,恒生心中刚萌生的那点儿怨气就烟消云散。

    或许上天最是公平,每个人的福泽有限。

    他既被养父母视若亲生,被生父再次抛弃也没什么可悲哀的。

    现下,他怕父亲担心,其中隐情,就按下不说。

    曹颙心里,已是勃然大怒。

    看来,格埒克延丕勒确有毁诺之意,要不然怎么会大张旗鼓地送这些。

    听初瑜提及,那十几车东西里,金银就有两、三车。

    人与钱都给了,世子之位要另与他人?

    若是没有他这几年两次三番的提及,曹颙也不会惦记此事。

    连未来儿媳妇的人选都定的差不多,这时候有变化就不是曹家一家之事?

    他有些坐不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父亲?”恒生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担心:“您这是……”

    曹颙压抑着怒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想起有些事情忘了料理,你先下去吧。”

    恒生应声下去,曹颙在地上踱了几步,还是决定去找十六阿哥商议。

    不想,还没出门口,就有门房递帖子过来,扎萨克图汗王府长吏苏德来访,人已经在门厅候着。

    曹颙挑了挑眉,请人到客厅相见。

    苏德四十来岁,留在络腮胡子,看着很是勇武,却是说得一口好官话,不似寻常蒙古人说话那样生硬。

    他晓得曹颙是自己世子的恩人,言谈之间很是客气,只是寒暄来寒暄去,不入正题。

    他既送上门来,曹颙自然就不着急。

    还是苏德按捺不住,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曹颙,道:“小臣南下前,世子爷曾吩咐,若是在京城有难处,可以来央求曹大人。小臣鲁钝,进京数日,还不得皇上传召,实在是不放心汗王府那边,只能来劳烦曹大人。”

    还真是求人的。

    曹颙晓得苏德为什么着急,这蒙古王公承袭,都要由朝廷下旨,才名正言顺。

    因道路遥远,这承爵的旨意,也就有个时间耽搁。

    痛快的时候,几个月旨意就下来的;若是耽搁下来,一、二年功夫再下承爵旨意也是有的。

    格埒克延丕勒是扎萨克图汗世子,本不用着急,等着袭爵就是。

    偏生他不是老汗王亲生儿子,只是族侄过继来的,扎萨克图汗领地中,同汗王府血脉相关的王公,不只他一个。

    若是在承爵旨意没下来前,有旁人在京中走动,说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

    曹颙接过信来,面上温煦,心里却是冷哼一声。

    只要有求与他就好,他正想着当何处着手,这就送来了枕头。

    他并不着急打开信,只撂在一边,便端茶送客。

    苏德精通汉语,也通官场礼节,虽犹豫了一番,还是先告辞了。

    曹颙吩咐人送客,自己则拿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回了书房。

    信中,除了一番陈词滥调的感激外,便是将恒生赞了又赞,最后才提了一句,“汗王既薨,遣使苏德南下,还请照拂一二”。

    曹颙冷笑一声,将信放下。

    到了求人的时候,也不提立恒生为世子的旧话么?

    蒙古人还是太直了。

    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个词儿叫“迁怒”么?

    即便他不来写亲笔信求到曹颙面前,曹颙也会乐意掺合一脚。

    他将格埒克延丕勒的信放好,起身出了书房。

    少一时,小厮将马匹牵过来,他催马去了庄亲王府。

    十六阿哥正在吃下午的小点,见曹颙来了,吩咐人给他冲了一碗牛骨髓油茶。

    虽说曹府也备茶汤,多是杏仁茶、菱角茶这些清淡的,很少预备油茶。

    偶尔吃一碗,都是也香甜。

    待他吃完,十六阿哥已经漱口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听说你家今儿可是热闹,有蒙古的车队到?怎么,有不少马匹与人口?”

    “十六爷也听说了?是闹出挺大动静,都是格埒克延丕勒给恒生的。”曹颙道。

    十六阿哥闻言,面上越发欢喜,道:“孚若,听说扎萨克图汗薨了,格埒克延丕勒就要承王位,是不是恒生的世子也要请封了?若真要在京里建府邸,确实需要人手。”

    若真如十六阿哥想得这么乐观就好了。

    曹颙摇了摇头,道:“格埒克延丕勒的折子已经递到理藩院,等着袭爵是真的,有没有请封世子却是不晓得。”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面色一沉,道:“什么意思?他没给你来个准信。”

    曹颙点点头,道:“他在恒生面前从没提及此事,给我的信中,也只字未提。”

    十六阿哥皱眉紧皱,道:“莫非他疏忽了?还是想着过几年,等恒生及冠再说?那样说来,蒙古来的那些人口,不是为了在京里建府预备的。”

    他在宫里长大,揣摩人心的手段比曹颙还强三分。

    等他说完这两句,心思已经转得差不多,一下子站起身来,咬牙道:“这是要毁诺?”

    “若是通过理藩院那边递上去的折子,也没提及此事,八成就是要毁诺了。”曹颙无奈道。

    “怎么会这样?”十六阿哥使劲捶了捶拳头,道。

    大格格已经十四岁,没两年就谈婚论嫁,若是恒生这里有变,说不定就要嫁到蒙古去。

    皇上膝下并无亲生公主,登基后将三个侄女养育宫中,充着养女,其中已故理密亲王家的六格格,前些日子已经指婚,年底就要出嫁。

    六格格虽指婚给科尔沁王孙,并不在京里建公主府,可却可以随丈夫住在京城的蒙古王府。

    如此,既安抚了蒙古,也不用受骨肉离别之苦。

    十六阿哥与十三阿哥当初听了这个消息时,都分外感激。

    他们晓得,皇上开此先例,就是体恤他们的爱女之心。有六格格这个先例在,剩下两个公主留在京城,也能少许多闲话。

    只是以几位公主的身份,能匹配的多是有继承权的蒙古王孙,京城的蒙古王孙可以选择的余地不多。

    恒生是十六阿哥看着长大的,既是他认准了恒生,再看其他人,自然也不入眼。

    曹颙将恒生这几个月在喀尔喀的遭遇,还有格埒克延丕勒偏宠侧福晋之事,简单说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还真将自己当根葱,在京城里搅风搅雨”十六阿哥难掩愤愤,颇为激动道:“我这就使人去寻十七弟,既是通过理藩院上折子,理藩院那边会留档。要是他真要毁诺,咱们也不能干看着。”

    他雷厉风行,怕旁人说不清楚,打发赵丰前往十七阿哥府。

    等赵丰走了,十六阿哥也镇定下来,道:“他就算不提,也不碍什么,我直接去御前请旨。恒生的身份,皇上是知道的,难道皇上还能偏帮着旁人不成?”

    未见十六阿哥时,曹颙本像他这样恼。

    可见十六阿哥这样恼时,曹颙却冷静下来。

    他有些犹豫,自己真的要帮恒生争这个世子之位?

    即便恒生能在京城成家,可他要是继承汗王爵位,总有一天要带着儿孙回喀尔喀。

    既然那边没有善意,他怎么舍得让恒生去那陌生遥远地地方面对一切。

    “十六爷,您想过没有,恒生真要得了世子位,即便能暂时留在京中,最终还是要回喀尔喀。”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失笑:“格埒克延丕勒才三十多岁,怎么也有二十来年好活。等到那个时候,恒生孩子都一群了。是自己回喀尔喀也好,还是遣子回喀尔喀也好,也轮不到咱们操心。即便是父母,也看顾不了一辈子。只要能护着他们半生安康喜乐,下半辈子就看他们自己了。”

    曹颙深以为然,看来是自己太杞人忧天。

    十五岁的恒生,需要他的庇护,为其抵挡风雨;三十五岁的恒生,定会长成大树。

    等了有一个时辰,只等得十六阿哥百无聊赖,赵丰才回来,同来的还有十七阿哥。

    曹颙见状,忙起身请安。

    十七阿哥摆摆手,叫曹颙坐了,自己在曹颙对面寻了把椅子坐了。

    十六阿哥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七弟可使人去理藩院看了?”

    十七阿哥摇摇头,道:“没,怕多生事端,我亲自跑了一趟。”

    “都写了什么?”十六阿哥探了探身,盯着十七阿哥道。

    “十六哥与孚若怕是要失望了。”十七阿哥道:“报丧,请袭,并无关于册立世子的一言半语。”

    “操他大爷”十六阿哥不由爆了粗口。

    十七阿哥犹豫一下,开口道:“十六哥是不是太急了些?格埒克延丕勒是有嫡子的,就算想要立庶长,也要师出有名。说不定他是想等袭了汗王,再筹划此事。”

    十六阿哥摇摇头,道:“他两个嫡子,老大三年前已经夭折,老2如今又成了瘸子,还需要费什么事?”

    十七阿哥听了,也跟着疑惑。

    他消息不如十六阿哥,还不知今天中午,蒙古车队进曹府之事。

    现下听曹颙与十六阿哥说了,也跟着无语。

    说了一会儿话,也到了吃晚饭的功夫,十六阿哥便留他们两个用了晚饭。

    等回到家中,曹颙便与初瑜说起那些人马的安置。

    白天时,想着他们旅途劳乏,先安置下;等到现下一想,却是不妥当。

    不管日后如何,那百十多号人,十多辆大车,分成三处,每家也有三、四十,几辆大车,东府也好,左住那边也好,时间久了,都会觉得不方便。

    “海淀园子空着,明儿先叫人带他们去园子那边安置。”曹颙道。

    初瑜道:“也好。反正明年开春前,都不会去园子那边住;等到明年开春,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去昌平庄子。”

    “明儿你先问问恒生,奴隶还罢,若是武士有想要留在身边,让他留几个也好。侍女的话,就先算了。内宅都是妇孺,不知根知底的,也不好让她们轻进。”曹颙道。

    瑜应了,犹豫一下,道:“爷,那四十匹马呢?也都送到园子那头么,孩子们可都盼着。”

    曹颙道:“马匹让恒生分配,许是他心中早已分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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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圆满(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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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弘历开始学着办差,恒生也结束他的伴读生涯。

    一时之间,恒生竟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哥哥们准备备考的备考,准备成亲的成亲。就他一个闲人,在家里休息十来天,早有些坐不住,自动请缨协助几位管事,操办李氏寿辰之事。

    长生明年要考童子试,恒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同小叔叔一道下场。不过当然不是考文试,而是想要参加武试。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父亲的意见,就已经有人替他拿了主意。

    “这还用寻思,自然是补侍卫”弘历听了恒生的打算,毫不犹豫地说道。

    跟着来的弘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恒生一眼,道:“这还用四哥说?没听说哪个皇子的伴读,从上书房退下来,就此闲赋的?难道你诚心同我们撇干关系不成?”

    恒生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年他小时候,也想着像父亲一样,先做伴读,再补侍卫;这几年大了,他也晓得,护卫不是想补就补的。

    虽说若是皇子插手此事,那难事也成了易事,可他没想到弘历会主动开口帮这个忙。

    见恒生满脸混沌,弘历不由意外,道:“你回来也十来天了,关于往后前程,曹大人没露口风?”

    “父亲说我奔波劳累,让我先歇歇,母亲也说我瘦了,让我好好补补身体。”恒生笑着回道。

    刚回京时,恒生是有些憔悴,可小半月下来,早已生龙活虎不说,人也壮了一圈。他本就长得高大,看着竟不像十五岁的少年,像个青壮男子。

    弘历身材高挑,倒是不觉得什么;弘昼本就不如恒生高壮,现下听了他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打量恒生好几眼,道:“和瑞姐姐同曹大人这都什么眼神儿,哪里瘦了?再补,就补成胖子了。”

    这两位皇子之尊,却能过来探望自己,恒生心情大好,倒也不在意弘昼的打趣,笑着说道:“没法子,早先不觉得,去了一趟喀尔喀,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一顿能比过去多吃两碗饭。”

    恒生在宫里伴读多年,中午大家也都在一块用膳,对于他的饭量,弘昼晓得。

    听他说每顿还能“多吃两碗饭”,弘昼不由咋舌,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原本饭量就是三碗,再多吃两碗,岂不是就是五碗?”

    一边说着,他还伸出手来,张着五个手指,望向恒生的目光多了几分炙热。

    恒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嗯,就是五碗。若是吃得尽兴,有时候还能吃六碗。”

    弘昼听了,更是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艳羡,转过头对弘历道:“四哥,今儿说什么,我也要在曹家用了饭才回宫”

    见他如此死皮赖脸,弘历不由抚额。

    幸好是在恒生面前,大家都是相熟的,要不然旁人看了,还当他这个皇子阿哥在宫里吃不饱饭。

    说起来,并非是宫里的菜肴不美味,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似的菜谱,在在美味的东西,也吃不出香来了。

    这个时候,换换胃口,吃外头的东西,觉得好吃也是正常。

    恒生性子豪爽,自是乐意留客,不过依旧粗中有细地问了一句:“四爷,五爷肯赏脸,是我们曹家的体面,只是要不要使人回宫里报备一声,省得娘娘们传召,找不到两位爷担心?”

    弘历摆摆手,道:“不必,酉正(晚上六点)前回宫就无碍。”

    在宫里待了这些年,恒生的性子也带了几分谨慎,想着两位皇子轻车简从,还是有些不放心。

    弘昼解释道:“今儿四哥带我出宫,是为了验看万寿节寿礼之事,在皇额娘同额娘前报备过。”

    恒生这才放心,唤了一个小厮,传话给母亲,告之两位阿哥留饭之事。

    弘昼自然眉开眼笑,道:“对了,听白里说,前两天有蒙古车队到你们府?怎么话儿说,是不是你从蒙古带回的好东西?”

    白里是他的伴读,住在曹府前街。

    恒生刚回来那两日,曾经奉四阿哥传召,进过一次宫。当时弘昼想要讨要礼物,恒生便说了自己先一步回京之事,其他行李物件要延时到京,许诺礼物过几日奉上。

    恒生点点头,道:“确是奴才在那边买的一些东西,主要还是汗王府的馈赠。正想着该如何往宫里传话,两位阿哥就下降,却是便宜。”

    说完这些,他便又唤了个小厮,低声吩咐几句。

    少一时,便见那小厮端了托盘过来。恒生起身接过,亲自奉到两位阿哥前。

    弘历的是两对镶嵌了青金石的蒙古刀,弘昼的的是两对镶嵌八宝的银酒壶。

    弘历接过,口中道了声谢,弘昼却是把玩着酒壶,有些皱眉,道:“你可不能糊弄爷?爷惦记这么久,就是一对小酒壶?”

    恒生笑道:“这只是小玩意,那边一个蒙古老匠人做的,比不得内造的精致,不过是个意思。两位爷的礼,在海淀园子里收着呢,现下倒是不便宜看。”

    弘历闻言,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弘昼眼睛一亮,道:“可是蒙古马?”

    恒生点头,道:“正是。承蒙汗王府那边馈赠,奴才得了几十匹马。奴才已经使人留了几匹,若是两位爷不嫌弃,便孝敬给两位爷。两位爷赏人也好,留待开府也好,谨遵两位爷吩咐。”

    弘昼带了几分雀跃,不住口地道:“好,好,这才是好礼。”

    弘历也生出兴致,开口问道:“是成年马,还是马驹?”

    “权看两位爷心意。”恒生道。

    弘历道:“那爷就要成年马,过两**直接使人送到上上驷院。同口外牧场的马比比,看看哪个耐力更好些。若是真好,可留作种马。”

    生起身应了。

    弘昼想了想,也道:“我原想要马驹,使人训着,往后赏人使。既是四哥要成年马,那我也要成年马。留作种马的话,过些年,就能有不少马驹。”

    这般说笑的功夫,便有管事的过来传话,是初瑜请两位阿哥过梧桐苑说话。

    曹颙去了衙门,不在府里,弘历也正想寻堂姐说说恒生补侍卫之事。

    虽说以曹家现下的地位,子弟补侍卫,并不算难事,可恒生前还有个曹家嫡子在。

    按照旧历,权贵家族,多是送有继承权的长子补侍卫,好得个近前侍候皇上的机会,得个大好前程。

    可恒生身份毕竟不同,虽为次子,却是皇子伴读。

    即便身上没打上印记,可在旁人看人,也算四阿哥的人。

    其实,就算曹家两兄弟都补侍卫,也并不算什么为难事,只不知曹家长子那边,是不是真认定了科举仕途。

    弘历这样想着,同弘昼一道,随着恒生进了内宅,去了梧桐苑。

    这一回,堂姊弟两个想到一块去。

    初瑜使人请两位阿哥梧桐苑说话,正是为恒生补侍卫之事。

    曹颙心里想着,是恒生的世子之位,暂时没想到旁处;初瑜女人家心细,已经瞧出恒生在府里待得不自在。

    毕竟现下不同小时候,旁人都有事情做,他一个人闲着,也委实无聊。

    只是曹颙这些日子,为了补充海贸条陈与部议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初瑜也找不到时机同丈夫商议。

    在她看来,自然是给恒生补个侍卫稳当又便宜。

    听说两位阿哥来访,初瑜便使人请他们到梧桐苑,就是为了探探四阿哥口风。

    按照宫里旧例,像恒生这样皇子伴读出身的侍卫,即便入了侍卫处,也多是要拨到皇子身边当差。

    没想到,弘历主动提及此事,初瑜心中不胜欢喜,面上却是不显,只说感激两位阿哥记挂恒生,同丈夫商议后再说此事。

    弘历最近在六部学着办差事,想起曹颙近日忙碌的缘故,早先对他疏忽恒生的些许不满,也都烟消云散。

    留两位阿哥说了一会儿话,厨房那边就来人回禀,道是席面已经预备齐当,来请示初瑜将席面摆在何处。

    最后还是摆在前院花厅,正好天佑外出回来,便出面作陪。

    他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又是芝兰玉树般的人品,弘历与之谈得比较投机。弘昼、恒生两个被撂在一旁,端着饭碗,倒是敞开了肚皮。

    不知是不是“隔锅香”的缘故,弘昼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还举着碗,唤小厮添饭。

    弘历正好看到,忙道:“添了几回?不能再添,撑坏了怎么办?”

    弘昼虽有些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听话,又喝了半碗笋汤才撂下筷子。

    到底是有些撑住了,弘昼是摸着肚子,出的曹府。弘历少不得说教一番,回到宫里,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使人去太医院开了消食丸给弘昼送去……

    曹颙回府时,已经是戌初(晚上七点)。

    外头起了风,开始扬起小雪花。

    曹颙进屋时,身上就带了寒气,帽子上、肩膀上也有些积雪。

    初瑜见状,忙服侍他换下补服,又使人端了热水给他洗脸。

    曹颙虽身上带了寒气,心里却是一团火热。

    经过数日讨论,海贸条陈终于通过了部议。

    这通过的海贸条陈,已经不是曹颙最初提议的那个,而是经过十三阿哥提点,做了详尽补充的,其中有一条就是开放南洋海禁,允许士庶在合法的范围内进行对样贸易。

    明日就是户部御前轮值,这份海贸条陈,将由他同张廷玉递到御前。若是皇上批了,那明年就能开放海禁。

    曹颙最初提出的海贸条陈,就是在进行开放海禁的试探。只有朝廷真正认识了,海贸的收益,才能重视这一块。

    没想到十三阿哥的胆子更大,直接让曹颙将开放海禁之事补充到条陈中。

    历史,一点一点改变了么?

    曹颙的眼睛亮亮的,眼睛有些湿润,耳边想起十三阿哥的话:“我有这个念头,都是因孚若的缘故。从圣祖爷开始,对洋人防范甚严。入广州港的外国船只,必须先到澳门接受检查才能入港。这样关门防范,只是防君子,不能防强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瓜分外其他地方的土地,将主意打到大清,那岂是我们想要关门就能关门的?”

    国人向来自大,自诩为天朝上国,视外国人如蛮夷。

    只有十三阿哥因王府有洋货铺子,也有门人在广州,对西洋的情况晓得得多些。加上曹颙三番两次,提及洋人用火枪与大炮开道,占领各个地方,开辟为殖民地之事,使得十三阿哥对洋人戒心慎重。

    初瑜察觉出丈夫的喜悦,心情也跟着欢喜起来。

    曹颙却不单单是为公事欢喜,还因十六阿哥那边传过来消息,恒生请封世子之事**不离十。

    待曹颙用了饭,初瑜便提及两位皇子下降之事,还有弘历提议恒生补侍卫之事。

    这两位皇子并不是头一回来曹府,曹颙倒也不甚意外。只是言及恒生补侍卫时,曹颙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倒是不着急,要不然再等等。”

    初瑜有些意外,道:“莫非,爷还有旁的打算?总不会真的让恒生去考武举?”

    曹颙摇摇头,道:“侍卫总要补的,不过要是等些日子,说不定就能越过蓝翎与三等,直接补了二等,说不定还能一等。”

    初瑜晓得,丈夫从不说虚话,可这说能越过蓝翎与三等侍卫,也有些过了。

    宗室侍卫中,是有些年岁不大,也能补一等、二等的,那更多的是荣誉、是体面;外臣补侍卫,更多的还是宿卫圣躬,多是一级一级熬出来的。

    事情将成,曹颙也不怕妻子跟着担心,便将为恒生谋世子位之事对初瑜说了。

    初瑜先是欢喜,随即却是皱眉:“如此说来,恒生要是受了朝廷册封,就要辟府另居?他一个人,怎么叫人放心?”

    曹颙摇摇头,道:“不会那么急,就算要在京城辟府,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得的,快了说也要一年半载。你不必太担心,开府是开府,又没说他不能继续在家里住……”

    话虽这样说,夫妻两个都晓得,以十六阿哥这样热心势头,恒生世子册封下来,指婚的旨意也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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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八章世事难料(求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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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曹颙没有准话,苏德心里已经开始问候曹家的祖宗八代。

    想着数次到京城的见闻,他明白过来,只靠自己空口白牙求人怕是不成。

    毕竟论起来,曹颙是有恩于汗王府,并不是汗王府有恩曹家,没有因为对方是恩人,就平白使唤的道理。

    只是汉人真是虚伪,想要好处明说就是,还要装作谦谦君子。

    他心里生出鄙薄来,面上却越发恭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单,起身道:“瞧下官一时着急,差点耽搁了正事。听闻过几日便是贵府太夫人寿辰,下官代世子预备了寿礼,还请曹大人不要嫌弃礼轻。”

    这一句话,就将给曹府的孝敬说成了寿礼,将他上门来央求,说成了是拜寿。

    转得有些生硬,却也是使得曹颙不好回绝。

    曹颙似笑非笑地看了苏德一样,倒是真有些佩服他。

    “世子有心了,苏大人亦辛苦,曹某替家母谢世子的寿礼。”曹颙使人接了礼单,对苏德道。

    苏德见曹颙面带笑意,已以为自己搔到他的痒处,心里懊悔万分。早知如此,就该痛快来送礼,说不定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他不由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趟果郡王府。

    在京数日,他已经打听清楚,如今掌管理藩院的这位王爷,虽是郡王,可甚得皇帝倚重,去年开始食亲王俸禄,怕是用不了两年就要晋亲王。

    只是往曹府送一次礼,都要数千两耗费,要是往王府送礼,这个尺度掌握不好的话,说不定不能成事,反而会适得其反。另外,也缺引见之人。

    “现下王公大臣都忙着万寿节之事,顾不上苏大人这边也是有的。苏大人稍安勿躁,等万寿节后,说不定就有消息。”曹颙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

    到底是给出了盼头,苏德立时满脸欢喜,甚是感激地谢过,方告辞离去。

    出了曹府,他的笑容消失不见,面上露出一丝凝重。

    世子本是让他避过曹家在京城候袭爵旨意,自己如今这般行事却是违了世子心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曹颙拿着礼单,回了梧桐苑。

    苏德的礼单上写得很简单,尺高金佛两尊,金玉如意各一柄,银壶银餐具四套。

    “咦?”初瑜看了礼单,佛像如意那里还不觉得什么,看到银壶银餐具,不禁道:“这么多银器?若是真同恒生带回来那样好,府里倒是可以少打些银器。”

    恒生带回来的东西中,也有四套银器。

    恒生对这些都不上心,全部都入了库房,将册子奉与初瑜。

    初瑜想着这些都是恒生生父所赐下的,便仔细替他收好。

    现下看到礼单上多出四套银器来,她却是不由有些心动。

    京城王公府邸,金银器都是常见的,看平素里真拿这个使唤的人家有限,多是招待贵客,或是祭祀时用。

    新娘子出阁时,嫁妆里却是多要带金银器的。

    不止是送妆时体面,也为了往后在婆家日子过得不凑手时,化了用也便宜。

    曹家嫁姑娘,又是嫁到宗室,倒不担心日子难过,只是这银器也是不可或缺。

    真没想到,蒙古那边的银匠,竟比京里的银匠手艺还精致。

    苏德的礼单是先送到曹颙手上的,等他离开曹府没多久,“寿礼”也使人送到曹府。

    按照惯例,曹颙与初瑜先将寿礼送到兰院,让婆婆过目。

    旁的李氏没有在意,那两尊佛像却是使人抬到眼前,多看了几眼。

    这佛像同府里的佛像迥异,并不像常见的释迦摩尼或者观音、文殊菩萨之流。

    一个是薄衣露体的女菩萨,扭着腰胯,站在单层莲台上;一个则是牛头人身的怪物,踩踏在水牛中,手中挥动着白骨。

    李氏“啧啧”两声,指着那女菩萨,问曹颙道:“这是观音菩萨化身?看着有些像是绿度母,颜色儿却不对。”

    世说观音有千手千眼,万千化身,世面上出现的女佛像,多被冠上观音之名。

    曹颙点点头,道:“虽不是绿色,却呈少女之态,一头二臂,双手又持着莲花与结节,正是绿度母。”

    李氏闻言,神容一肃,对着佛像拜了拜,又看向另外一尊。

    这一回,她却是认不出。

    曹颙曾在避暑山庄那边的喇嘛庙里见过,便道:“这是藏传佛教里的护法神降阎魔尊,若是在寺里,身后还会立一尊明妃像,手里捧着盛了鲜血的碗。”

    “怨不得觉得眼生,原来是黄教的法相。”李氏说觉得这佛像看着凶,却也不敢懈怠,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到底是看不惯,她便吩咐初瑜将佛像收了。剩下的两柄如意,她仔细看了看,让初瑜将金的收好,留下玉的道:“正想要寻一柄如意给四姐添妆,这个正好。”

    至于银器,李氏没有留。

    她这边有几套内造的银器,都是压箱底,鲜少用的。

    “四妹妹一套,妞妞一套,剩下两套先留着。”初瑜看着那些银器,心里盘算着,甚是满意。

    虽说礼单上只写了银壶银碗筷四套,可实际上每套银器都有上百件,用来添妆再体面不过……

    次日,因四姐下定之事,曹颙没有去衙门,直接同妻子带了几分孩子,去了东府。

    曹项也从衙门里告了假,准备齐当,就等裕亲王府来人。

    广禄生母、嫡母都不在世,说起至亲长辈,只有兄嫂二人,就是现在的裕亲王与福晋,年岁也不过是二十五、六这样。

    下定之事,本当这两人操办,可这两人身份显贵,未必亲至,多半是请宗亲出面。

    初瑜去内宅陪兆佳氏了,妞妞与天慧则去了四姐处。

    天佑、恒生则随同父亲与叔叔等在前面,若是裕亲王府使来下定的身份高,则会由曹颙、曹项兄弟招待;若是来的身份不足,则需要他们小哥俩带着管事迎送。

    裕宪亲王福全是裕亲王府这一支的始王,膝下有六子,只有三子与五子活到成年。

    五子就是广禄之父,寿元亦不长,活到二十三,便病故。留下三子,两子长大成*人,就是遗腹子广禄与其二哥广灵。

    三子是已革裕亲王保泰,今年四十多岁,膝下就已经有了二十来个阿哥,十多个格格,在宗室中子孙最盛。

    保泰即被夺爵,这一支遭皇上厌弃,广灵当不会那么不知趣,请他们出面来料理弟弟的亲事。

    剩下的,就不好说了,所以曹颙与曹项也猜不出到底会是谁来。

    既是宫里拴婚,这下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想,从辰初(早上七点)等到巳正(上午十点),还不见裕亲王府来人。

    曹颙不由皱眉,曹项也带了几分不安。

    原本两家商定好的时间,就是今天上午。

    现下眼看就要到中午,还不见王府人的影子。

    “大哥,要不使人过去打听打听?”曹项忍不住问道。

    曹颙摆摆手,道:“再等等看,广禄不像个不懂事的,即便真有事耽搁,也会打发个人过来……”

    话音未落,便见管家进来禀道:“大老爷,四老爷,裕亲王府三阿哥来了。”

    这“三阿哥”说的就是广禄,他现下还没有封爵,又没同四姐成礼,既不能称爵,也不能称姑爷,众人便按排行称呼。

    曹颙与曹项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纳罕。

    难道是广禄兄嫂对这门亲事不满,否则怎么会让广禄自己来下定?

    兄弟两个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曹府门外,只站着一人,就是广禄。穿得是簇新的衣裳,可额头都是汗,身上也皱巴巴的,靴子上也满是泥泞。

    他神情有些惶恐,周身竟带了几分狼狈。

    见曹颙与曹项亲自出来,广禄忙上前,拱手道:“见过两位兄长。”

    曹颙与曹项两个都变了脸色,瞧着他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若说是来下定,那也太儿戏。

    今日是下大定,同时告之曹家迎娶的吉日。

    到底因何缘故,使得王府没了动静,需要广禄亲自跑过来?

    “三阿哥这是……”曹颙看着广禄,面带疑惑道:“下定之事……”

    广禄满脸通红,长揖道:“实在是王府有事,下定之事怕是要耽搁几日,还请两位兄长恕罪……”

    曹颙与曹项的脸色儿,都不好看。

    曹项已经忍不住,忍着怒气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这个也顾不得了?”

    曹颙心中亦是怒极,却还有几分城府,按捺住怒意,冷冷地说道:“比你的亲事更重要,莫非是关系王府存亡之事?”

    他只是心中不满,随口这么说,毕竟广禄身上穿着打扮还正常,若真是王府遇到白事,那装扮上就显出来了。

    广禄闻言,却是一愣,望向曹颙的目光,带了几分恳求:“莫非大哥听到了什么消息,还请大哥指教……”说到这里,他已红了眼圈。

    曹颙神情一禀,道:“到底怎么了?”

    曹项也顾不得生气,望向广禄,带了几分担忧。

    广禄哽咽道:“皇上今早派人拘拿了我二哥,还使人圈了王府。王府里乱成一团,自然也顾不得下定之事。只有我记挂此事,怕兄长们干等着担心,跟看守王府的护军央求了半响,才得以出了王府。”

    他只要二十岁,是遗腹子,打小养在伯父家,寄人篱下,性子难免有些怯懦。

    遇到这样的大事,他开始只是想着无论如何要告诉曹家一声,否则使得曹家空等,两家别再生了嫌隙。

    现下到了曹家,告诉了曹家延迟下定之事后,他就有些迷茫,不知下一步当怎么办。

    看着沉默不语的曹颙,他带了几分依赖,道:“大哥,小弟当如何行事?您有没有听到风声,皇上为何会发作小弟二哥?”

    曹颙摇了摇头,道:“王爷之事,我闻所未闻……”

    说道这里,他不由沉思。

    按说他的消息,向来也算是灵通,可对于雍正为何突然发作裕亲王府之事,却是一点风声也没听过。

    这样看来,裕亲王犯的忌讳,多是天家私隐,不是明面上能听到的。

    “三阿哥,你还是先回王府……”曹颙道。

    兄弟毕竟不是父子,即便广灵真犯了什么忌讳,也未必会牵连到广禄身上,如此自乱阵脚,反而容易惹人厌弃。

    若是广禄真也是问罪之列,那即便他磨破了嘴皮子,王府的护军也不敢放他出来。

    “回王府?”广禄有些犹豫,道:“那样的话,怕是一时半会儿就出不来了,怎么打探我二哥的消息?”

    曹颙摇摇头,道:“既是皇上要拘人,打探也是徒劳,不管是放人,还是怎地,总会有旨意到王府,三阿哥还是先回王府为好。”

    见曹颙镇定,原本有些慌乱的广禄也跟着镇定下来,点了点头,道:“都听大哥的。”

    既是要回去,他便也不耽搁,只望了望东府影壁,轻声道:“太夫人同四姑娘跟前,还请两位哥哥帮忙分解一二,小弟这就回去了……”

    曹颙没有点头,而是对曹项,道:“使人给三阿哥找匹马。”

    曹项应了,吩咐管事去牵了一匹马。

    广禄感激地冲两位抱抱拳,才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渐行渐远。

    曹颙与曹项刚转过影壁,就见有一个嬷嬷过来,原来兆佳氏等得不耐烦,开始使人到前面催了。

    曹颙对那嬷嬷摆摆手,叫她先回内宅,自己同曹项稍后就到。

    “真是大事,竟是一点动静都不听说。”曹项低声道:“平素里,并不曾听闻广禄有什么劣迹。除了同广禄之间有些不合的说辞,同保泰那一支的堂兄弟们关系甚好,不忘伯父的养育之恩,宗室里都赞他‘仁义’。”

    并不是他八卦,只是因四姐对指婚给广禄,才对裕亲王府那边的消息多关注了些。

    曹颙挑了挑嘴角,有些明白裕亲王府变故的缘故了。

    连手足兄弟都容不下,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隔房堂兄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那个“西施”不是旁人,正是十六阿哥。

    十六阿哥奉旨袭了庄亲王爵位后,对已故老亲王的侄子、侄孙多为看顾,应得一片赞誉之声。

    广灵所作所为,想要效仿十六阿哥,为自己谋个好名声,却是忘了他与十六阿哥的不同。

    老庄亲王的那几个侄子,虽更有继承亲王爵位的资格,可因不得皇上欢心,所以爵位才落到十六阿哥身上。

    这只是表面。

    实际的情况是,皇上登基伊始,为了扩大自己在宗室里的影响力,只能加重几位兄弟的份量。

    一个铁帽子亲王,朝会排班又在亲王前几位,可比初封一个亲王更有分量的多。

    十六阿哥善待庄亲王府旁支,与其说他“仁义”,还不如说是替皇上在安抚那些人。

    毕竟宗室王公承爵,都有相应的制度,即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随心所欲,要不然就要引起宗室的防范与忌惮。

    广灵施恩给丢了爵位的保泰一房,却是犯了雍正的忌讳。

    雍正这个皇帝,喜怒有些偏执。

    他不只夺了保泰的亲王爵,连他嫡长子的世子爵也夺了,直接将爵位转到广灵这一支,可见对保泰彻底厌弃。

    广灵却偏为了名声,同保泰那一房亲近,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说话功夫,兄弟两个已经进了内宅,兆佳氏已经坐不住,正阴沉着脸,在地上踱步。

    见曹颙、曹项兄弟进来,身后再无旁人,兆佳氏咬牙切齿,道:“眼看就要拖到午时,还不见人影,这是欺曹家无人么?”

    曹颙体恤她爱女心切,便没有绕圈子,直言道:“广禄刚来才陪过不是,不是王府那边怠慢,实在是临时有事。裕亲王像是惹了是非,皇上要发作他,王府那边暂时顾不上旁的。”

    至于王府被圈什么的,曹颙则略过,怕兆佳氏担心广禄。

    一人与一府,毕竟不是一个意思。

    兆佳氏听了,虽还皱着眉,怒气却减了几分,叹气道:“这叫什么事儿?本应是四姐儿的好日子,却有了事端,要是他们往后归罪到四姐儿身上,岂不冤枉?”

    曹颙劝道:“不会,本是王府的事,扯不到四姐儿身上。二老太太不要太担心,四妹妹那边,还需好生宽慰两句,别叫她多心。”

    兆佳氏点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我还是先看看四姐儿去。就算以后王府那边挑四姐儿,也不怕,四姑爷明年就能封爵了……”

    初瑜与春华本陪着兆佳氏,等在上房,出了这番变故,妯娌两个也都是满心疑问。

    曹颙只在衙门告了半日假,见时辰不早,便同初瑜带了孩子们先回了西院,用罢午饭,便去了衙门。

    兰院,上房。

    李氏将丫鬟们打发下去,独留下初瑜,唏嘘道:“好好的,怎么又生出这事端?四姐儿很是可人疼,可却老是不顺当。三年前如是,现下又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吧。老太太也不必太担心,这门亲事既是宫里指的,当不会有什么变动……”初瑜宽慰道。

    这如此么?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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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十一章 简王府的六格格(上)

    斤十六阿哥说的骂定,曹颗终于放下了心。

    毕竟是嫁入宗师,不是嫁入皇室,即便多了个亲王福晋,也不至于让皇家忌惮的地步。

    裕亲王府三年夺了两次8,广禄即便袭8,也只是老实本分过日子。本宗的堂亲与兄长都指望不上,远宗又一时攀不上关系,对于妻族绝对不会怠慢。

    这样看来,四姐还真是有福之人。

    见曹颗笑咪咪,十六阿哥瞥了他一眼,道:“若是皇上真另指了嫡福晋,孚若会如何?”

    曹颜面色一凝,说不出话来。

    若是真有那样的旨意,身为臣子,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堂妹即便身为侧室,也不是容得人轻易慢待,若是真被刁难,娘家这边也会出头。

    只是,到底是没意思。

    名不正、言不顺,自己的外甥就要以庶子、庶女身份,居于王府

    嫡系之下。

    或许是到这个世上后,曹颗就以长子嫡孙的身份生活,习惯了从嫡系来考虑问题。

    对于以嫡系来分贵贱的人来说,曹颗算是开通的,从不轻视那些庶出的人;可他心里,对于嫡庶有别,另有一番看法。

    嫡长子继承制,对于这个时代的家族也好,国家也好,贵在安定。身份即定,就遏制了诸子相争的局面。

    十六阿哥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低声道:“你家五姑娘是弘历的庶福晋,这,往后……若是有了小阿哥,曹家会如何……”

    曹颁只觉得眼皮跳了跳,要是历史大方向不变,乾隆活到八十八,那即便五儿生下排行靠前的皇子,也耗不起。

    除非,乾隆早点那什么……

    “都是没影的事儿,十六爷怎么说起这个?”这个问题可不好说,

    曹颁只能打哈哈。

    十六阿哥瞥了曹颗一眼,道:“哼,总有你淡定不了的时候……

    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有没有曹家女儿为宫妃的,但是曹颁记得

    清楚,接替乾隆的,是他晚本所出一个十五皇子。

    前边的皇子,病死的病死,出继的出继,压根就没有几个活到乾

    隆退位的。

    外戚扶持皇子夺嫡这件事,在历朝历代,都不少见,并不是什么合

    适的买卖。

    登上皇帝位的皇子,多半回头就要收拾母族,这也是“兔死狗烹”的惯例。

    毕竟,若是真有人情味儿,心肠软,那也登不上那个位置。

    父族兄弟父子都无情,要是单对母族讲人情味,那也太扯淡了些。

    曹颁向来愀散,怎么会费这个心思?他虽没有见过索额图与明珠

    可对那两位的事迹却如雷贯耳的。

    只是,世事真如曹颗所想的那样顺当么?若历史真的拐了个弯儿,曹颗会如何?

    此桌·1,马车里的二人,一个是随口说出,一个权当戏言,却忘了什么叫“一语成词”0

    见十六阿哥似笑非笑,曹颗突然觉得不对劲。

    两人之间,是言谈无忌,可十六阿哥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庶福晋那边,有了消息?”曹颗问道。

    十六阿哥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是阿哥所另外一位庶福晋有了喜脉。消息报道皇上、皇后跟前,两位都很是欢喜,重重地赏了那庶福晋。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五姑娘的日子怕是要难过起来。

    弘历今年已经十六,身边已挂有两位庶福晋,还有几个侍妾,却始终没有宫人怀孕,这也让皇上、皇后很是担忧。

    尤其是在今秋皇上大病后,对于弘历、弘昼身边子词之事,就格外看重。

    今年选秀,为了皇子嫡福晋的体面,除了给两位皇子指正妻外,没有指侧福晋,可是格格、侍妾却有好几个。

    名分虽不高,可皇上盼着两位皇子早日开枝散叶的心思,却是显而易见。

    即便身份低微,这个时候诞下皇孙,那在御前也就挂了名。即便明年嫡福晋入宫,对于皇孙生母,也要客气三分。

    曹颁却不为五儿担心,若是五儿真生下弘历长子,那才是在风口浪尖。

    “有十六爷看顾,即便难过又能难过到哪儿去?”曹颗笑道”

    见曹颗坦坦荡荡,十六阿哥不禁摇头,道:“四姑娘成了亲王福晋,曹家的显赫不在眼下,而在将来。除非五姑娘不生皇孙,否则曹家总要搅合进去的,多少要心中有数才好。”

    这却是真心告诫,曹颗收敛笑意,郑重点了点头。说话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曹府。

    曹颁早已先一步打发人回来通传,所以十六阿哥随曹颗进了兰院时,李氏已经换了衣裳,在廊下候着,初瑜站在凄凄身后。旁边站着个十三、四的少女,眉眼娇嫩,体态娉婷。

    见十六阿哥到了,李氏俯身下拜。

    十

    哥见状,忙疾行几步,上前扶住李氏,道:“说了多少囵岬缈太夫人还如此多礼,岂不是折煞我?”

    两人长姊幼弟,又是相熟的,十六阿哥便扶着李氏,一道进了屋子。

    “早想去给太妃娘娘请安,却不敢轻慢行事,没想到太妃娘娘还记得老身寿辰,专程打发香玉过来。”李氏指了指那个少女,带了几分感激说道。

    没错,这少女正是前几年小选入宫的李香玉。

    十六阿哥笑着说道:“那丫头在额娘身边几年,额娘甚是喜欢,如今连我同十五哥都要靠后。频娘说了,既将她带出宫,本当早安排她除了宫籍,好骨肉团聚。可实在疼爱这丫头,想要再留两年。若是太夫人不恼额娘抢人,额娘说这丫头的终身,也额娘包了。”

    这些话牵扯到香玉终身,香玉早已待不住,红了脸拉了拉初瑜的衣袖,低声禀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密太妃本是李家姻亲,由李煦送到御前,对于李家,她始终抱着

    感激之情。

    如此厚待香玉,固然有香玉柔顺、乖巧可人疼有关,多半还是念着李家的旧情,想要回报一二。

    她虽出宫奉养,可十五阿哥处境微妙,她也不好大喇喇地帮衬李家。

    李氏心里有数,面上已经露出几分感波,道:“能得太妃娘娘青睐,是这丫头的福气,老身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哆嗦什么?”

    密太妃赐下的寿礼,上午已经由两个嬷嬷送来,香玉就是那时候到的。

    十六阿哥先下又亲自过来是一遭,固然有交代香玉之事,却也给了

    李氏体面。

    当晚,十六阿哥便陪着李氏用了晚饭,算是提前拜寿。

    香玉则留在曹家,十日后再回十五阿哥府。

    次日一早,曹颗穿戴整齐,阖家上下,到兰院拜寿。

    李氏换上枣红色寿字纹的旗装,前襟下摆上绣了“五福捧寿”的花榉,头上也带了万福万寿镶珠长簪,越发显得慈爱平和。

    耳艘不清外客,只亲戚朋友,今日也要不少要过来贺寿的。

    曹颁还先进宫恭贺万寿,还要再去衙门打个转才能回来,便将待客之事,交代给天佑与恒生两个。

    天佑与恒生仔细听了,将父亲送出门,才去寻几位管家商量迎宾

    待客之事。

    今天是李氏五十九生日,也是皇上四十九万寿。

    按照民间的说法,“明九”、“暗九”都是坎儿,李氏险失爱子,长子又差点牵连,心里已经有了忌惮,回到京后,就往寺里舍了五百两银子,点了十盏长明灯,自己也吃起了长斋。

    雍正那边,虽没有像李氏这样挂念儿孙,向佛祖祈祷,却是也体会了生命之脆弱。

    他不能忘记在圆明固昏迷在床的日子,他是那么着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他想要见十三阿哥,可皇后做主让他“静养”,连十三阿哥都被拒之门外。

    雍正坐在养心殿正殿的龙椅上,眼前由皇后领着后宫妃嫔,向他

    恭贺万寿。

    看着皇后身上的明黄色吉服,雍正只觉得甚是刺眼。

    待后妃退到一旁,接着贺寿的,是几位皇子与养在宫里的几位格格一一r

    待皇子同格格们贺完寿,雍正才移驾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贺。

    沉闷的宫廷礼乐,繁琐的仪式,高居在龙椅之上,接受着王公百官的顶礼膜拜,雍正的心却越发沉重。

    眼看就到知天命之年,雍正突然生出几分畏惧……

    在宫里恭贺完毕,又去户部参加了一个部议,曹颗才匆匆回府。

    已经是中午时分,贺寿的亲朋好友,都到得差不多。曹项也从翰林院回来,带着天佑、'停生陪客。

    除了曹家出门的两位姑奶奶,还有朱家、李家、孙家这样的亲戚,至于魏家兄弟与左成兄弟那边,则是以孙辈的身份过府来贺寿。

    饶是没请外客,里里外外,也摆了十几张桌子,正经热闹了一番。

    席间,众人关注最多的就是四姐儿指婚之事,对兆佳氏谈不得恭喜几声。

    兆佳氏笑得合不拢嘴,望向曹顷的时候,就带了几分得意。嫡庶之别,这就是嫡庶之别。没听说哪家庶出的姑娘,会比嫡出的姐儿嫁的好的。

    曹顷运气好,嫁了奉恩将军,却又得了嫡支的国公爵位;四姐儿的运气更好,指给一个无爵王府阿哥,转眼就成了亲王。

    曹顷却恍然未爵,拉着嫂子初瑜,低声说着什么。

    初瑜听了,面上依旧是笑吟吟的,神色却变得有些郑重,同旁边的朱夫人告了声罪,带着曹颐离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

    ..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简亲王府的六格格(中)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简亲王府的六格格(中)

    “三妹妹说的到底是哪一家?”到了梧桐苑,初瑜已经忍不住,问道。

    “就是简亲王府的六格格,继福晋嫡出的那位。前些日子,我同两位贝子夫人过去王府那边做客,正好见过这位六格格。容貌性情,都像极了继福晋,端庄大方,可亲可敬。若是能求做曹家长媳,也是曹家的福气。”曹颐说道:“正好听着继福晋的意思,是舍不得六格格外嫁的,多是要在京里做亲。”

    初瑜听了,却是一愣,皱眉道:“怎么是他家?”

    曹颐见初瑜如此,犹豫了一下,道:“嫂子莫非是在意简亲王府的名声不好听?王爷如何,我就不多说了,这继福晋完颜氏,是我年幼时便认识的,教养极佳,为人处事,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她并不是多事之人,之所以乐意中间牵这个线,一是因天佑是她最疼爱的侄儿,二是觉得六格格确实不错。

    初瑜摇摇头,道:“三妹妹误会,完颜福晋是庆大爷嫡亲妹子,早年我也见过两遭,相貌人品都是好的……不瞒三妹妹,你哥哥虽不赞成孩子们早做亲,可我这两年也开始留心孩子们的亲事。宗妇长媳,更是重中之重。八旗贵女,多是娇养,即便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也被家族教导,多存私心。稍好些的,多被宫里留了牌子。反而是宗室里的格格,前程未卜,又打小有教养嬷嬷跟着,不乏性子纯良的。圣祖一系,血脉太近了些,你哥哥在意这个,定是不许的。简亲王府的六格格,因年岁同天佑相当,我还曾留心打听过,晓得是好的……只怕是没缘分……四妹妹亲事不变,转眼就成亲王福晋,曹颙再与王府联姻,似乎太招摇了……”

    曹颐闻言,不由叹了口气,道:“嫂子顾虑的是,大哥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定不喜这般张扬之举。”

    曹颐也不是外人,初瑜也没什么可瞒的,便低声将恒生之事说了。

    喜事都碰到一起,却让人有些心里没底,畏手畏脚。

    曹颐听了,既为恒生欢喜,又体会了初瑜的为难。

    四姐儿只是还能说是隔房的,恒生却是曹家养子,真要以蒙古汗王世子身份尚了庄王府大格格,那天佑能不能娶宗室格格,还是两说。

    以天佑的出身,完全可以报备宗人府,尚宗室贵女,可世人也重养恩。恒生即便认祖归宗,只要人在京城,身上就有曹家的印记。

    一家两个儿子,都尚宗室贵女,那宗室格格也太不值钱了些。

    “如此,嫂子打算怎么办?”曹颐问道。

    初瑜道:“实没法子,只好另选名门闺秀。”

    也只能这么办了,曹颐虽觉得有些遗憾,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因曹家小一辈,都没有婚娶,抱着做媒念头的,岂止是曹颐一人?

    李氏多是笑眯眯地听着,跟着这个赞这家的少爷几句,跟着那个赞那家的姑娘一会儿,就是没一句准话。

    兆佳氏失了众人的奉承,不由觉得没意思,抓了几颗松子吃了,心中腹诽不已。

    外头都当曹家大太太贤惠孝顺,到底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

    她这老嫂子性子和顺,要不是被儿媳妇辖制住,哪里会对孙辈的亲事都不敢插手?

    忙乎了半日,等客人陆续散去,已经是黄昏时分。

    曹项没有立时回东府,而是被曹颙留在书房,为的是天佑备考之事。

    府里除了天佑,还有莲花书院出来的两个举子,加上左住、左成兄弟与魏文杰,就有六个备战会试的举子。

    曹项的意思,是建议从翰林院礼聘个博学的老先生,对大家多指点指点。

    这会试不比乡试,录取比例更低,竞争更加残酷。

    曹颙虽没经过古代的科举,却是经过三百年后的高考的,又有一番思量。

    他的意思,整合近三十年的科举试题,请翰林院里的翰林轮流到曹家为几个举子分析考题,并且磨合范文,并且根据他们自身的经历,多谈些下场体会。

    这样平和大家心态,使得下场后会发挥最佳状态;还能因磨合历年会试范文,对于翰林院判卷官的喜好,仔细琢磨些。

    曹项觉得这样学,学的太杂,可见堂兄心意已定,依旧是按照吩咐行事。

    于是,进入十月后,每隔三日便有一翰林到曹府“做客”。

    翰林多清苦,曹家的“礼敬”大方,加上学生中,有几个好苗子,这些老翰林便也享受着为人师的乐趣。

    一个月下来,有个老翰林,看上焦文的资质,想要收为关门弟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便托了曹项来说项。

    曹颙听了,道:“焦文虽是客居曹府,也不过是为了同天佑一道读书,关于他拜师与否,我不好为其做主,还是要看他自己个儿的意思。”

    曹项也晓得这个道理,曹颙便使人去请天佑与焦文过来,说了此事。

    那老翰林虽品级不高,可在翰林院资历深,对于焦文这寒门举子来说,拜其为师,只会有益无害。

    焦文却道:“曹世伯,曹世叔,两位长辈关爱之心,小侄感激不尽,只是小侄近日已觅了一位良师,正打算拜在其门下,怕是要辜负胡先生的美意。”

    “是哪位?可也是翰林院里的大人?”曹项闻言,有些好奇,问道。

    除了那位姓胡的翰林,来曹家教导过众人的还有曹项的三位翰林院同僚。

    焦文摇了摇头,道:“不是翰林院里的大人,是……苍岩先生……”

    曹项听着陌生的名号,正寻思是京中哪位大儒,就听曹颙道:“苍岩是朱侯的号。”

    曹项闻言,却是一愣。

    连曹颙都有些意外,多看了焦文几眼,才打发天佑与焦文下去。

    “看来,这焦文不仅功课好,人也如璞玉一般。有他对比着,到显得翰林院里那些自诩清高的老家伙势利浅薄。”曹项叹了口气,道。

    那位姓胡的翰林,说是爱才想要收弟子,未尝不是看重焦文秋闱名列前茅,八股文又扎实,前途不可限量。

    焦文却想也不想,选择了朱之琏为师。

    朱之琏虽是侯爵,可身份尴尬,若是以他的学生的身份出仕,仕途上不仅没有助益,反而极有可能因两人的师生关系被压制。

    出了客厅的门,天佑却是带了疑惑,问焦文道:“立诚,朱侯不是已经婉拒了你么,你怎么还提要以朱侯为师,是不是瞧不上胡先生?”

    焦文笑着说道:“苍岩先生虽不收我,我心里却早已当他是老师,在两位世伯世叔跟前,说的也不是假话。”

    天佑道:“真不知朱侯是怎么想的,他既乐意指点你功课,待你又好,为何不应了这师徒名分?瞧着他对你的热络,若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已经许了人,就要直接召你为女婿了……”

    曹项走后,曹颙便回了梧桐苑。

    初瑜早已使人备下醒酒汤,曹颙本就没怎么醉,吃了两口就放下。

    初瑜说了曹颐所提之事,听说那六格格肖母,曹颙眼前浮出一个红衣少女的影子。

    初瑜没有察觉出丈夫走神,见他不吱声,道:“爷也觉得这事不可为?真是可惜了了,宗室王府中,同天佑年岁相当的,本就没有几个,这个六格格又是其中出挑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发愁,道:“既不方便联姻宗室,就要在八旗里找,难道真要从撂了牌子的闺秀里挑?”

    父母之心,多是偏着自己儿女的。

    在初瑜这个当母亲的看来,儿子懂事孝顺,什么尊贵的姑娘都匹配得上。可宫里撂牌子那些,不是品貌有瑕疵,就是出身不足的,哪里堪为良配?

    见妻子如此,曹颙不由失笑,道:“旁人家的闺女,也是捧着手心里养大的,天佑又比旁人多什么,哪里就能挑三拣四了。夫人也不必太操心,有天佑这个梧桐树,还怕招不来金凤凰?这普天之下,有爱子爱女之心的,又不止你我两个。”

    初瑜听丈夫的话说得略有深意,疑惑道:“爷的意思……”

    曹颙笑道:“若是曹家只同宗室联姻,说不定皇上反而会更看重曹家几分。”

    同各个王府都沾点关系,曹家反而中立起来;不同八旗权贵联姻,曹家便失了纵横之势。

    几代下来,曹家即便同皇家宗室亲密,也不过是一外戚而已。

    就比如理密亲王福晋娘家所在的家族,不仅族人众多,很多还是开国功勋,爵高位重,是仅次于爱新觉罗氏的满洲大姓之一。

    可是理密亲王福晋开始,瓜尔佳氏出来的姑娘,大部分都指了宗室。只理密亲王福晋的妹妹中,就有一个指了十五阿哥嫡福晋,还有一个是已除爵裕亲王保泰的继福晋。

    四十多年过去,两、三代人下来,瓜尔佳氏从开国时的庞然大物,势力慢慢收缩,因少了姻亲助力,加上族中的爵位流传下来也递减的缘故,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如之前。

    初瑜的眼睛一亮,道:“如此,天佑同六格格之事,也并非不可为了。”

    想到雅尔江阿,曹颙挑了挑眉,想到完颜永佳,神色又缓和下来,道:“毕竟是天佑的终身大事,总要好好看看再说……”M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简亲王的六格格(下)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简亲王的六格格(下)

    万寿节后,外地督抚相继离京,以曹颙现下身份不宜亦不必亲自郊送,只吩咐人预备几份厚厚的别敬,提前送了。

    曹家内宅,倒是因香玉的到来,添了几份热闹。

    她虽说是李家人,但是亲生父母都不在,祖父母远在盛京,只有伯父一房在京,回李家不过是打了个转儿,剩下的时间,还是回到曹府,安置在高太君身边。

    高太君年过七旬,精神头早已不如以前,自打从清苑回京后,越发喜静,受不得吵杂。

    除了偶尔到李氏屋子里同晚辈们用个团圆饭外,其他时间都在屋子里礼佛。

    香玉在她身边,就安静地做活计,一坐一两个时辰。

    还是高太君不忍心,撵她去同妞妞与天慧两个年轻女孩作伴说话玩耍。

    因妞妞预备年后出阁,现下每日里半日跟在初瑜身边学着管家,半日也在做针线。天慧无事,每日里到榕院相陪。

    香玉过来,妞妞与天慧都很高兴。

    虽说分开三年,有些生疏,可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没两日便又恢复如初。

    看着香玉的绣样,妞妞与天慧都赞了又赞。

    香玉只是抿着嘴笑,比小时候还娴静。

    一别数年,几个小姑娘叙起别情,香玉讲起慈宁宫的日子,密太妃的看顾;妞妞与天慧则说起清苑的莲花,知府衙门前街的老王烧鸡。

    悠哉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过了几日,密太妃遣人来接,香玉恋恋不舍地告别曹府众人,随着两位嬷嬷回了贝勒府。

    高太君虽心有不舍,可也有几分放心。密太妃既是说要看顾香玉将来,那即便没有李家亲族看顾,也错不了。

    苏德在等了半月后,终于等到雍正的召见。

    他做好了十二分准备,想着如何为主陈词,如何顺理成章地求得承爵旨意。可是压根就没有他发挥的机会,这次陛见的时间极短。

    除了苏德外,另有内蒙古两个王公子弟,三人一起由理藩院一个侍郎官领着,去了养心殿。

    对那两个王公子弟,不知是不是因有爱新觉罗家族血统的缘故,雍正还问了两句;对于王府长吏的苏德,雍正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关于老汗王去世的消息,也是由那位侍郎大人报禀。

    雍正既没有相询,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便叫众人跪安。

    出了养心殿,苏德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难受得不行。

    这到底是因何缘故,皇上好像是不待见汗王府?是真有王府旁支到了御前,还是另有缘故?

    他实在忍不住,出了宫门后,便匆匆前往曹府。

    并不是休沐日,曹颙当然不在府中,苏德也想到这点,便提及想要见恒生,偏生恒生被四皇子传进宫去了。

    天佑便代替父亲,见了这位蒙古客人。

    天佑已经十五,在汉人眼中,许是还是半大孩子;在蒙古人看来,已经是大人了。

    苏德便又诉了一番苦楚,再次表明了汗王府同曹家的“交情”。

    天佑不晓得他来意,自然不会随便应对。

    等了有大半个时辰,恒生先回府。

    听说苏德来了,恒生不由皱眉,可看在汗王世子那边的面子,还是耐着心情,去了客厅。

    见恒生来了,苏德连忙起身,面了多了几分恭敬。

    同内地相比,蒙古是个更讲究身份等级的地方。

    恒生虽然是生母不明的世子庶子,可也是苏德的小主子。

    恒生却不愿领这份礼敬,因为苏德能为汗王世子的代表,绝不是老糊涂。

    他这边越客气,稍后说不定所求就要更大。恒生晓得自己的斤两,苏德明面上求自己,实际上求得是自己的父亲。

    见弟弟回来,天佑并没有先走,而是陪他一起待客。

    虽说他们两个没说什么,可苏德也看出这兄弟两个的感情是真好。

    恒生少爷在曹家,比他们想想的更有地位。

    苏德有些嘴里发苦,要是早想到此处,不曾坐视王府那边委屈恒生少爷,是不是自己就不至于这么艰难?

    恒生却是淡淡的,对于世子承爵之事,也提也没有,礼貌而疏远。

    苏德越是心急,曹颙越是姗姗来迟,直到日落才回府。

    当然,天佑与恒生只陪坐了一会儿,意思到了,就托由子离开。只剩下苏德,灌着一肚子茶水,饥肠辘辘,苦不堪言。

    这回,曹颙却是没有晾他,没有回内宅,穿着官服,就到客厅见客。

    苏德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见到曹颙的那刻,激动的不行。

    曹颙没有同他寒暄,直接落座,先吃尽一盏茶,方道:“苏大人的来意,曹某也大概知晓,是不是想要打听打听皇上因何不待见世子之事?”

    “正是,正是”见曹颙点名自己个儿得来意,苏德忙不迭地点头。

    曹颙道:“我方才从衙门回来,先去了果郡王府,见了王爷,打听一二。王爷虽不想开口,但我央求半晌,才透出一句话。”

    苏德听到紧要之处,不由坐直了身板,面向曹颙,身子往前倾。

    “皇上恼世子对朝廷不恭敬……”曹颙缓缓地说道。

    “啊?”苏德闻言,大惊失色,这顶大帽子,可戴不得。

    他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道:“皇上怎么会这样想,是不是,是不是听信了小人谗言?”

    曹颙冷哼两声,道:“苏大人还需慎言而今盛世太平,皇上身边多贤臣,谗言之类的话,苏大人还是切莫说了。”

    苏德晓得自己失言,忙道:“是,是,是下官胡说八道。”

    曹颙已是肃容道:“皇上最是重礼,向这样侯旨袭封之事,世子本就该亲至,方显得对朝廷的臣服、对皇上的恭敬。如今,只遣使进京,怨不得皇上着恼。”

    苏德听得有些糊涂,道:“曹大人,遣使进京报丧,下官之前,蒙古各地不乏先例,不曾听说有什么迁怒下来……”

    曹颙摆摆手,道:“有些事,不是臣子能非议的,苏大人还是自己思量。若总是拿老黄历来比现下,难免要吃亏,苏大人还需记得这个。”

    苏德闻言,面色一凛。

    曹颙虽说的含蓄,可也在点醒他要认清现实,如今天子的脾气可比不得圣祖皇帝仁和。

    他神情越发郑重,对曹颙道:“曹大人既是去了王府,可否听到王爷说过,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世子?”

    曹颙往门口看了一眼,冲侍立的两个小厮摆摆手,打发他们下去。

    客厅上只剩下曹颙与苏德二人,曹颙低声道:“此话,出我口,入苏大人耳,过后我是不认的。”

    见曹颙如此慎重,苏德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压低了音量道:“下官向长生天发誓,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都同曹大人不相干。”

    “赐王府,召世子驻京……”曹颙轻声道。

    苏德却是瞪大了眼睛,身子开始发抖。

    赐府驻京,看着是荣宠,可也能算是最严重的惩罚。

    并不需要朝廷插手扎萨克图旗旗务,只需在汗王近支王公中选派两人,“代”世子处理旗务,就能将世子彻底架空。

    情急之下,苏德这个蒙古汉子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单膝跪在曹颙面前,红着眼圈,道:“曹大人,曹伯爷,这个时候,您万不可束手啊”

    曹颙摇摇头,道:“苏德人怕是高看我了……听果郡王的意思,皇上已经命理藩院准备王府……”

    苏德脸色泛白,身子已经摇摇欲晃。

    世子若是老汗王亲生子还好,即便赐府驻京,有汗王府老臣保驾护航,三年五载也出不了大纰漏,只需等小王子留在喀尔喀,就不会出什么乱子;可他是旁支过继到嫡支,即便小心经营了十多年,到底根基有限,旁支中眼红的大有人在。

    赐府驻京的蒙古王公,多还要当差伴驾。

    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差事出了纰漏,爵位就保不住。

    苏德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落到那尴尬境地。他抬起头来,已经是老泪横流,哭道:“曹大人啊,曹大人,还请您给下官指条活路……”

    真若是将袭爵的旨意,等成赐府驻京的,即便世子体恤不怪罪,苏德也无颜或者回喀尔喀了。

    曹颙皱眉皱得紧紧的,想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方道:“皇上乾纲独断,旁人未必能说上话……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果郡王那边……果郡王执掌理藩院,又甚得皇上器重,若是他能为世子分说一二,许是还有一线转机……”

    次日,果郡王府。

    十七阿哥用罢早饭,就收到前院传过去的礼单。

    “黄金五千两,宝石十匣,珊瑚四株……”看着丰厚的礼单,十七阿哥不由挑起了嘴角。

    十七福晋见了,心里好奇,少不得走过来,俯身看了两眼。

    十七阿哥见状,忙扶住她,道:“我的好福晋,还是安生坐着,别累着了,也别费眼睛。想要看这个,我来给你念。”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小心翼翼看着十七福晋的肚子。

    十七福晋被看得不好意思,掐了下他的胳膊,娇嗔道:“瞧爷的样子,如今才两个月,何至于如此……”

    汗,白天更了(中)大家别落下,这章标题不相符了,上章本该是六格格下,写成中了,这章就跟着下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挖个坑,埋了

    不到十日的功夫,苏德往果郡王府逼了两次礼单,终于敲开果郡王府的大门。

    在万寿节前,苏德曾在理藩院见过十七阿哥一次。对于十七阿哥,他本来印象极好,觉得是个性子谦和的王爷。

    现下相见,十七阿哥仍是满面温煦,苏德却只觉得心肝肺都跟着疼。

    十万两黄金,不仅耗尽他从喀尔喀带来的所有积蓄,还从曹家借了三千两。

    十七阿哥却只觉得熨帖,那十万两黄金虽说只是过了个手,还是进了内库,可其他珊瑚、宝昼、蜜蜡、玛瑙等物,则便宜了他-

    ^半孝敬给勤太嫔,一半留作给十七福晋做私房。

    虽说王府里,并不缺这些东西,可对女人来说,珠宝永远也不嫌多。

    勤太嫔没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晓得这不是不义之财,便乐呵呵地收下;十七福晋自打有身孕后,满心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已是在十七阿哥耳边念叨了几次,若是添个小阿哥,这些东西就留着往后聘媳妇;若是添十,小格格,这些就能添嫁妆。

    “王爷,下官冒昧登门,还是为世子承($之事。”苏德咬着后槽牙,面上小心道:“老汗王已经薨了百日,返身后之事,也到了料理的时候一一一一一r

    十七阿哥像是要知道他下边说什么,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晓得了,这有什么?等世子袭爵,就是扎萨克图汗部之主,剩下几个旗的贝勒、贝子,即便现下闹腾些,也翻不出花来。→’

    若是之前,听到这句话,苏德心里就踏实了。

    扎萨克图汗部共有六旗,汗王兼任右翼左旗郡王,其他五旗由扎萨克图汗第一代汗王素巴各的其他子孙分领。现下爵位最高的是执掌左翼左旗的贝勒博贝,抡起来被是世子的族叔。

    据苏德所知,现下梢呗就在京城。

    辂苏德猜测,那所谓的“赐府驻京”,八成就是博贝在搞鬼。

    只要世子驻京,扎萨克图汗的几位旗主,就要以博贝为马首了。即便汗王府留代官,又哪里能管得了这些旗主老爷。

    苏德只觉得嘀里发苦,道:“王爷,下官想说的,不是袭爵之事而是听说皇上想要赐世子京府?”

    十七阿哥点点头,道:“确有其事,还是由本王选的府址。

    京城闲置的郡王府,现下有三处,理藩院隔壁的滥郡王府,西直门大街的惠郡王府,还有台基厂南街的安郡王府。前两处,不是地址不好,就是宅邸老旧,只有安郡王府,才空出来没几年,府邸面积最大,屋舍维持的也不错,稍加修整,便能入住,断不会委屈世子。”

    世子虽能袭扎萨克图汗汗位,可在朝廷的封爵是多罗郡王,在京里的府邸规制,也只能按照郡王规制设置。

    苏德闻言,心中不由慌乱,忙道:“王爷,旗务繁忙,世子岂可长久留京?还清王爷代为周旋。”

    皇恩浩荡,你不思代你主子感念皇恩,还对皇上的质疑有质疑?除了圣祖时尚主的几位科尔泗王公,谁有这般体面?”

    “不敢,不敢,小臣岂敢失恭敬之心?只是小臣主子年轻,扎萨克团部六旗其他几位老旗主,地界多有争夺,若是世子在喀尔喀还好,倚靠汗王名义与朝廷支持,还能震慑各旗,使得众人不敢妄动。若是世子常驻京城,喀尔喀那边怕就要出乱子。”事到眼前,苏德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什么的,满是凄苦道。

    十七阿哥的眉头,不由拧成一团,道:“怎么会是这样?那可怎生是好,皇上已经选定了安郡王府,吩咐内务府那边人修整了。”

    苏德入坠冰窟,长着嘴巴,惊诧莫名。

    十七阿哥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道:“或许世子只是多心了……若实在不放心喀尔喀那边,遣长子过去代管就是,他养在曹家的那个长子再过一年就成丁……”

    苏德听了,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狐疑不定。他望向十七阿哥,不知为何想起十七阿哥同曹颗交好的传言”他已经觉得不对劲,哪里还敢轻易说话。

    这也并不稀奇,蒙古人早就由幼子继承家灶的传统。

    世子虽不能分给恒生少爷土地与爵位,可是却将汗王府半数家财相赠,又给他准备了奴仆侍卫,也算尽了父子情分。

    现下听十七阿哥的意思,竟是要将世子传到京城,让恒生少爷去执掌汗王府?

    会不会是曹家动了手脚?

    世子早年曾在曹颜面前承诺立恒生少爷为因,如今反悔,曹家不肯善罢

    见苏德不说话,十七阿哥倒是也不急。

    苏德只能硬着头皮道:“这般大事,不是小臣能做主的。

    小臣这就使人往喀尔喀送信,请示世子。”

    十七阿哥摆摆手,道:“随意,随意,袭爵本就是繁琐之事。宗室里的爵位,也有出纷争的时候,挤破了脑袋,争了好几年,最后皇上恼了,直接转封,那起子人才安分下来。你是懂事的,你主子八成也差不多,当不会如此。”

    他虽带了笑,苏德却听出其中的不耐烦,只能小心翼翼地告辞。

    出了王府,苏德才松了口气。

    他的眼睛眯了眯,想着曹家参与此事的可能。

    若是曹颗同十七阿哥的交情,真如传言似的那么好,那由十七阿哥出面,在皇上面前挑拨两句,使得皇上厌了世子,也并非不可能。

    他心中惊疑不定,速速回了理藩院,写了一封信,将京城的诡异之局写的清楚,打发两个心腹,立马启程回喀尔喀。

    事到如今,苏德倒是不着急了,开始想着“拖”字诀。不想,局面却急促起来,哪里给他喘息鹄余地?

    就在他拜访果郡王府次日,有圣旨到理藩院,却不是给苏德的,而是给博贝贝勒的。

    博贝贝勒晋升多罗郡王,仍领扎萨克图汗部左翼左旗旗主。苏德哪里返“拖”得住?

    就是朝廷现下改由左翼左旗王府袭汗王位,博贝也够!$格了。

    若是之前,他还怀疑是曹家为了恒生少爷的继承人位置槁鬼,现下这些怀疑已经烟消云散。

    现下看来,与其说是曹家在动手脚,想要让,I生少爷继承汗王府;更像是皇上厌弃了世子,想要用博贝那老混蛋取而代之。

    一夜之间,苏德的头发都白了一半

    他满嘴是泡,再次踏进了果郡王府。

    看着苏德流泪恳求,十七阿哥的神情,也是无奈,道:“皇上向来金口玉言,谁又能轻易玫变皇上心意?只是本王收了的你的重礼,若是袖手旁观,心里也过意不去。如今,能为你争取的,那就是由世子驻京,还是,恒生驻京。”

    苏德眼皮直跳,喃喃道:“这,这,会不会不妥当,王府那边尚有嫡出的阿哥在……”

    十七阿哥点点头,道:“是有些不妥当,那就等世子到京里再说……圣旨这两日就要下了,现下时间仓促,到不好筹划什么……等世子到京,再说也好……”

    十七阿哥没有为,停生说项,苏德心里但是不踏实了,小声说:“再说,恒生少爷的分量也未必够……”

    十七阿哥听了,到时挑了挑眉,望向苏德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诧异,像是再说:“分量不够,本王怎么不知?

    无功而返。

    苏德耷拉着脑袋,从果郡王府出来。

    不管十七阿哥是不是好心,他只是臣下,哪里有权利替世子决定,是不是让恒生少爷做汗王府的代表驻京。

    看着博贝整日里在理藩院驿馆趾高气扬,苏德急得直掉头发。

    三日的时间,转眼即逝。

    终于有理荡院官员领着内侍来传旨,召苏德进宫见驾。

    上一次陛见,雍正只是对他这个汗王使者漠视,这次却是带了讥讽之色,也不叫起,俯视着他,叫旁边的小太监,捧了两张旨意,摆在他面前。

    这是两份没有盖玉玺的圣旨,都是世子承爵的,不同的是,前一份旨意里命世子驻京,还赏了的正黄旗蒙古都统的职位;后一份的旨意里,则是以王府长子恒生代新汗王驻京,领一等侍卫,随皇四子弘历行走。

    “格埒克延丕勒自大无礼,不敬朝廷,朕本当召他回京,好生管教;不过看在你这个王府忠臣的份上,朕也不能白收你托果郡王孝敬的万两黄金,总要给你一份体面。这两份圣旨,到底要明发哪一份,就由你这王府忠臣来选择!”雍正冷冷地说道。

    苏德只觉得后背都是汗,不知是不是皇上怪罪自己在京“钻营”

    还是皇上真领受了万两黄金的“人情”。

    目光烁烁,他实没胆子拖延,伸出手来,指向第一份旨意……

    果郡王府,花厅。

    十六阿哥已是举起酒盅,乐呵呵地对曹颗道:“返回承了十七弟的人情,咱们两个得敬他几盅。”

    “正该如此。”曹颗也笑眯眯地端起酒盅。

    十七阿哥轻哼了一声,道:“甭想战由子诱我,难道恒生不是我的外孙,大格格不是我的侄女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M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开府(上)

    梧桐苑,上房。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已经是四更天,可曹颙辗转反侧,依旧没有睡意。

    初瑜也一直没有入睡,低声问道:“爷可是要喝水?”

    曹颙原不觉得,听妻子这样一说,只觉得嘴里响干响干,翻身坐起。

    只有他在家,梧桐苑上房是不留丫鬟值夜的,初瑜便跟着坐起,道:“我去给也倒茶?”

    曹颙拦住她,道:“好些躺着,我自己来就好。”说话间,他已经撩开幔帐,起身下地。

    时值月中,月光从玻璃窗里照射进来。

    曹颙借着月光,走到地上的圆桌前,也不掌灯,摸索着倒了温着的热茶,猛灌了两杯。

    “爷,可是后悔了?”初瑜察觉出丈夫的异样,轻声道。

    曹颙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道:“没,只是没想到恒生这么快就得离开府里。原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他成亲时。”

    圣旨已下,格克延怌勒袭扎萨克图汗汗王,兼领右翼左旗郡王;在京城赐郡王府,其长子驻京领侍卫职。

    这个旨意上,并没有提及恒生继承人的身份,可众所周知,“郡王长子”同“亲王世子”一样,也有**封爵,服饰礼制,视同贝勒。

    为了展现皇上的“恩典”,也为了恒生名正言顺的执掌郡王府,将由汗王府长吏苏德与郡王博贝协助他开府。

    如此,恒生迁府,就定在了明日。

    曹颙辗转反侧,也正是为了此事。

    曹家族谱上,“曹霖”的名字虽还没有划去,却是再也用不上了。从明日起,曹霖这个名字将成为过去,京城多了个蒙古王子“蒙克”。

    “蒙克”汉语“永生”的意思,这是皇上召见恒生后,御赐的蒙古名。

    既然恒生是代汗王府驻京,那他的名字也好,行止也好,就要褪去曹家的烙印,成为真正的蒙古贵族·······

    时间在辗转中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

    曹颙一夜没阖眼,他晓得为了避嫌,自己不能为恒生做太多,可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心里已经寻思着,等吃了早饭,是不是再叫来曹满夫妇,再仔细吩咐两句。

    恒生这次迁府,曹家安排相随的人并不多,除了松园的几个丫鬟大多数相随外,剩下的就是恒生的几个伴当小厮,管事级别的,只有曹满夫妇同吴盛夫妇。

    郡王府当差人等,都有定制,多是由带品级的职官充当。

    这一块,曹颙自不会插手,可也不放心让恒生一个人在外头,所以才将他身边侍候的,都让他带过府。

    吴盛夫妇,向来有办差理事只能;曹满夫妇,这是精通满语,方便管理那些蒙古奴仆吓人。

    一夜没睡,曹颙的气色很是不好,初瑜也肿着眼睛。

    从襁褓中的婴孩,养育到现下这么大,她对恒生的不舍之情并不亚于丈夫。

    见妻子如此,曹颙倒是有些不忍心,劝道:“安郡王府离咋们家又不远,权当多个串门子的地方,往后也能多出去溜达两回,省的老拘在府里。”

    初瑜点点头,道:“爷说的正是······”说到一半,她却是止住,呆呆地望向窗外。

    曹颙顺着妻子的目光,望向窗外。

    院子里梧桐树下,不知何时,一个少年伫立在树下。

    初瑜只觉得眼睛一热,眼泪已经止不住,簌簌落下。

    曹颙也觉得堵得慌,重重的叹了口气。

    初瑜已经擦了眼泪,疾行几步,除了上房。

    乐兰带了两个小丫鬟,正在廊下候着,初瑜见状,不由嗔怪道:“二爷来了,你们怎么不禀?”

    “因上房没掌灯,二爷拦着······”乐兰低声回道。

    恒生已经引上来,道:“母亲。”

    初瑜拉了他的手,道:“如今已进九了,冻着岂是好玩的,快进屋子里!”

    初瑜虽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的,恒生长的高壮,已经比她高了半头。可他依旧如孩童似的,任由初瑜牵着他进了上房。

    进了屋子,初瑜才放下他的手,捡了件曹颙的大獒给他披上。

    “父亲,母亲。”看着父亲的憔悴,母亲红肿的眼圈,恒生只觉得心如刀绞,红了眼圈。

    “雄鹰总要展翅,这是好事。所有的孩子,都有离开父母羽翼的时候,只是你比其他人早两年。”气氛太过悲凉,曹颙有些不自在,挤出几分笑道。

    恒生已经忍不住,“扑通”一身,跪倒在地,低着头哭道:“若是······若是长大就要父亲,母亲······那孩子永远也不愿长大······”

    曹颙伸出手,摩挲着恒生的头顶,道:“傻孩子,我同你母亲会渐渐老去,若是你们不长大,谁来孝顺我们?难道你真忍心,让我同你母亲为你们操心一辈子?”

    恒生闻言,抬起头来,原本哀伤的目光中才多了分坚毅之色······

    虽说前两个月有左住兄弟迁居之事在前,可轮到恒生,阖府上下不舍之情更重。

    毕竟,从开始大家就晓得,左住兄弟总有一日要离开曹家,自立门户的。恒生却是曹家入了族谱的养子,在大家眼中,是曹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大家齐聚在李氏院子里,连东府兆佳氏也带着晚辈们过来相送。

    曹颙不耐烦这种离别的场景,直接往衙门去了。

    恒生给李氏磕了头,又拜别了众位长辈与平辈,才在天佑陪伴下,带着奴婢下人,前往郡王府。

    春华嫁入曹家的时间短,没有在西府住过,进门后没多久又随着丈夫外放,同西府的晚辈并不相熟,今日过来,也只是尽人情罢了。

    见初瑜神色怅怅,她少不得随着去梧桐苑,好生劝慰一番。

    兆佳氏却留在兰院,带了几分好奇问李氏,道:“大老爷、大太太向来疼恒生,不亚于天佑、天宝两个,总不会让他就带了几个人过去,定会给置办一分产业。不知有多少,嫂子您可晓得?”

    李氏虽不至于像曹颙夫妇那般感伤,可心里也不好受,听了找兆佳氏的话,更是不舒坦,道:”随他多少,都是父子间的情分。“

    兆佳氏忙到:”好嫂子,您就不管家,难道糊涂了不成?现下这府里可不止大老爷一房,还有小七。要是他们两口子真厚待养子,那往后小七分家时,岂不吃亏?“

    李氏闻言,不由皱眉,道:”即便往后他们兄弟两个分家,也是分祖产,万没有分哥哥嫂子私产的道理。

    这府里有多少祖产,旁人不晓得,二婶还不晓得?“

    兆佳氏被咽的说不出话,神色有些讪讪,心里却开始活动开来。若是长房真那样分家,是不是东府也可以”上行下效“,那边分家也就只分”祖产“。

    看着李氏神色淡淡,对长子长媳丝毫不介怀防范的模样,兆佳氏又疑惑,难道自己这嫂子真没有私心,不偏疼小儿子一些?

    随即她想到,自己还有几分私房,更不要说李氏。

    不说旁的,单说这些年来宫里的赏赐,就能积攒不少。

    看来,她是打算都留给幼子,要不然也不会对家产这么看得开。

    这一回,她却是猜错了。

    ”这是?“看着手上的册子,还有眼前整整一车的金玉摆件、古董珍玩,恒生不由瞪大了眼睛。

    从曹府出来时,这辆车极为不起眼,恒生没有在意,还以为装的是下人们行李包裹。

    直到进了王府,天佑却吩咐将这辆车直接拉到而门外。

    ”这是老太太赐的,早就预备好的,原本是想着等二弟成亲时再给你,这回却是提前了。“天佑道:”诺大一个王府,屋子里家具什么的大家伙事儿会由内务府那边看着收拾,这布置摆设,却得自己预备。总不好都空荡荡的,像客厅、起居之处,总要有几件好物件撑撑门面。”

    册子是这些东西的名单,确实不是新墨。

    恒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李氏,他虽打心里尊敬,却比不得对养父母的依恋,他心里也明白,在老太太心中,自己的位置也要靠后,比不得长孙天佑,比不得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小孙子天宝,也比不得老太太的老来子长生。

    在老太太面前,恒生向来多几分拘谨,生怕老太太会厌了他。

    天佑见恒生不说话,道:”都是老太太的私房,可是正经有不少好东西,老太太倒是真心疼你,这是欢喜的傻了?“

    对于祖母的这份”厚赐“,不仅恒生意外,天佑也有些意外。

    他已经代父管家,之事晓得库房的情景。

    老太太这车古董珍玩,多是贵重好出手之物,占了老太太私房的两成。即便是天佑自己,也曾想过祖母会怎么分配这份财物,会不会分给自己一份,可也没敢想过两成这么多。

    毕竟除了父亲同七叔两个儿子,老太太还有两个出嫁女。

    就算儿子多分些,分到父亲名下的也不会超过四成。

    父亲名下,又有子女四人,老太太却直接给恒生预备了其中两成。

    看来,老太太平素里虽待恒生不如其他两个孙子,可老人家心里到底有怜弱之心。

    多多为恒生这个孙子,预备这些值钱贵重之物,为他添家底,也是因她不是曹家血脉,不能继承家业与爵位······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开府(下)

    汉白玉凤鸟形镇,唐彩绘菱花银扣琴棋图金盘,宋错金错兽首提梁壶,元红牡丹纹盘,明象牙八宝如意灵芝摆件……

    一件件古董珍玩,晃花了苏德的眼。

    郡王博贝也咪着小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内务府配的?”苏德犹疑着,问陪他前来的理藩院司官道。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黄恩浩荡”。

    不管怎么样,恒生少爷,不,现在应该叫蒙克少爷,蒙克少爷驻京已经成定局了。

    皇上这般器重,即便王府那边真有其他打算,也要好生思量。

    那理藩院司官闻言笑道:“苏大人真是说笑,要是每家王府都要配上这等古董珍玩,那内务府早就空了,据下官所知,这屋子里,只有这套檀木掐丝珐琅家具是内造,其余的摆设物件,当时蒙克少爷自己带来的物件儿。”

    苏德闻言,长出了口气。

    博贝却笑着点头道:"格捋克延丕勒真是好福气啊,自己没操半点心,白检漏这个好儿子。。。“他笑得诡异,苏德冷眼瞧着,晓得他没安好心,什么叫白捡的儿子?像是在说少爷出身不明。

    苏德懒得与之斗口,不管少爷说庶子,还是奸生子,即是皇上金口玉言赐的名,正当身份,那他就是汗王府的世子。博贝想要借题发挥,用这个来攻击汗王府,却是要自己个掂量掂量。

    跟随而来的内务府司官,看来也是想到此处,飘悠悠的看来博贝一眼,笑道:"王爷说的正是,汗王确实好福气,蒙克阿哥是皇子伴读,养父是朝廷重臣,养母是和硕格格,前程大好,压根就不用汗王府来操半点心。"

    博贝的笑容僵住,他这次进京,除了趁着老汗王去世想要钻营一下,还有为了儿子的亲事。

    若是儿子能尚个公主,或是出身显赫的宗室贵女,那即便现在汗王位由别人袭来,等他死了的时候,也能再博一博。

    可是在数次陛见后,皇上晋了他的爵位,亲事那边就有些不如意。指婚的格格,虽然是皇上的亲侄女,却因为父亲爵位不高,本身又是庶出,只是封了个固山格格县主)。

    这几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就见恒生从门口进来,冲着众人拱拱手道:“方才有贵客下降,小子出迎,怠慢了王爷与两位大人,还请几位勿怪。”

    博贝忙堆笑:“无事,无事,又不是外人,蒙克阿哥不必客气。”

    苏德与那司官身份低,更称不上怪罪只说。他们二个已经开始忐忑,因为恒生身后跟着几个人,除了他们已经见过的曹府长子天佑外,还有二个少年,腰里系着黄带子。

    恒生已经侧过身,对身后那二个少年介绍道:“四爷,五爷,这位是扎萨克图汗部左翼左旗的博贝郡王,这位是汗王府的苏大人,那位是理藩院的崔大人。。。。”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三人说道:“王爷,二位大人,这二位贵人就是四阿哥,五阿哥”

    没有提及那个王府,那二人身份,不言而喻。

    弘历扫了三人一眼,走到博贝面前,虚扶一把道:“王爷多礼,快快请起。早听父皇赞过王爷勇武,有先祖之风,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博贝进京一个月,不是聋子瞎子,虽然没有见过弘历,可也晓得,眼前这位就是大清的储君,未来的帝王,听力这一番褒赞,激动的满脸通红,胡子也跟着一翘一翘的。

    弘历仿佛没见到他的失态,目光转向理藩院的崔郎中,道:“王府收拾的不错,这么短日子,就能修缮成这个模样,可见是用来心的,甚好。”

    崔郎中叩首,道:“都是nucai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

    最后,弘历才看到苏德,温煦道:“听说你是汗王府老人,往后蒙克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你多提点。他说孤之伴当,也是孤之好友,孤自是盼着他好的。

    苏德笑得比哭还难看,只觉得头有千斤重,众目睽睽下,那里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老实点点头,道:“外臣谨遵殿下吩咐。”

    这般见过,弘历与弘昼无意在寒暄,博贝三人也识趣,躬身告辞离去。

    客厅上,只剩下二个皇子与天佑,恒生四人。

    弘昼站在博古架边上,打量起来。

    他同弘历,都是识货的,自是能瞧出这些物件价值不菲。

    弘历已经坐下,对恒生笑道:“册封郡王长子的旨意,过几日就要下了,这回可真是三喜临门。”

    恒生眨眨眼,有些糊涂:“三喜?”

    开府算一喜,封爵是一喜,何谓三喜。。。?”

    天佑却是反应过来,笑道:“四ye,二弟的亲事也订了。。。?”弘历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恒生呵呵笑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弘昼已经看完博古架,很是不满意地瞥了恒生一眼,道:”还笑,倒是便宜了你!本当时爷的外甥,往后就要成ye的妹夫了,平白长了一辈儿。”

    恒生只是笑,虽说二位皇子没有提他跟谁订亲,可大家心里都有数。

    “还剩下四十来天就过年了,年前怕是赶不及,婚期定在明年?”天佑问道。

    弘历笑道:“正是,皇额娘舍不得三公主早嫁,正经要留上些日子。”

    他口中的三公主,就是庄亲王的大格格,被皇上收为养育,由宫中皇后教养,视同皇女,顺着宫里的排行,行三,被称为“三公主”

    话虽如此,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说辞,真正的原因是不好绕过汗王府。

    即便由朝廷册封郡王世子,由皇上赐婚,也得由新汗王的谢恩折子走个过场,面上才好看。

    不过,三公主年纪确实不大,同天慧同岁,过年才十四。。。。

    户部衙门,小曹官署。

    听了蒋坚的话,小曹低声诧异道:“停了浙江乡试、会试?”

    怨不得他震惊,天下的文人,半数出自江南,江南的文人又半数出自浙江。因江南的乡试出现舞弊事端,陷进去多少官员?朝廷对江南士子始终以安抚为主。

    江南士林稳,人心才稳。

    为了弥合当年八旗南下时候聚集地血仇,开国80多年来,朝廷对江南始终是加恩。

    如今皇上仅仅因厌弃了二个汗官,就迁怒与这二个官员籍贯所在地浙江,这也太儿戏了。

    其中汪景琪早在年羹尧伏诛7日后,就被处斩,脑袋至今挂在菜市口的旗杆上。他不仅自身获罪,妻儿发配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兄弟叔侄辈流放宁古塔,9族凡在官的都革职,交原籍地方官管束。

    说起来,已经是早已完结的旧案。

    另外一个礼部侍郎查嗣庭,则是因为担任今科江西乡试主考官时,出题不当,被视为“诽谤皇上”

    这件事,到不是历史流传的维民所止,因“维止”二字是去了头,雍正才问罪。

    而是因为他出道四道题中,前面出现正字,后边出现止字,正和汪景琪《历代年号论》中“一止之象”的说法,所以被人弹劾。

    如今不仅查嗣庭罢官入狱,海宁查家也被清查。

    海宁查家,执掌江南士林牛耳,至康熙末年,更是人才辈出,被称为“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

    查嗣庭兄弟四人,都是进士出身,子侄辈中,也有三人科举出仕。除了长房兄长查慎行告老,带着子孙在海宁耕读传家外,查家剩下三房都在京中。

    小曹对这个查家,颇为关注,因为后世鼎鼎大名的金庸金老爷子,就是海宁查家子孙。

    因曹家早年久居江南的缘故,曹寅生前同查家族长查慎行私交颇深。随着查慎行隐退,曹寅病故,二家关系才淡了下来。

    小曹毕竟只是普通人,对于历史的细枝末节知晓的也并不清楚,因此并没有将海宁查家同文字狱联系起来。

    直到现在,查嗣庭的案子出来,小曹同志才猛然想起来这一茬来。

    蒋坚带来几分担忧,低声道:“浙江士林要大乱,李抚台处境堪忧。。。会不会牵连到二老爷。。。”

    这一点,小曹倒是不担心。

    毕竟曹颂是江宁总兵,辖地在江苏,李卫那边,也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这正是他升总督的契机。

    “李卫简在帝心,位置稳当,他既稳当,老二那边也出不了大纰漏。江南士林乱不了,非磷不必太过担心。”

    见小曹说得笃定,蒋坚不由好奇问道:“早年因科举舞弊之事,江南士林都闹腾的不行,科举营私舞弊,坏了他们的出头之路,众人自然不平,现在这条路彻底断了,他们怕是闹得更凶,大人怎么还说乱不了?”

    小曹挑了挑嘴角,带来几分讥讽道:“文人无骨,最少见风使舵。圣祖ye是仁君,又重名声,江南士子就跟那会哭的孩子似的,闹腾一场,总有二块糖吃。今上会给他们糖么。。。。”

    ..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道义与人心(求月票)

    落衙回来,刚进曹府大门,曹颙就见曹项在影壁前打转转。

    看到曹颙,他带了几分激动:“大哥……”

    见他穿着补服,面带急切,全无平日里的稳重,曹颙不由纳罕:“四弟,这是有事寻我?”

    曹项使劲点点头,却是四下里望了望,欲言又止。

    曹颙见状,心里有数,带着曹项去了书房。

    将书房侍候的小厮打发下去,曹颙道:“到底什么事儿,这般急火燎的?”

    曹项道:“大哥,查学士阖家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查学士?”曹颙跟着念了一遍,想起这指的是查嗣庭的二哥,已经致仕的侍讲学士查嗣瑮。

    曹颙的神情不由郑重起来,看着曹项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四弟如此关切,莫非同查学士有旧?

    两人既都是翰林官,加上祖上有旧,有些交情也正常。

    曹项满脸至诚道:“当年小弟初入翰林时,曾得查学士教导。这几年查学士虽致仕,其子翰林院修撰查基是小弟同年,这两年又同在翰林院为官,引为至交。小弟常往查家,得查学士教导许多。虽无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曹颙闻言,面色添了几分凝重。

    他并不知查嗣庭案会牵扯进多少查家人去,可对于“文字案”三字却觉得心惊。

    汪景琪案只是他自己身亡,妻儿为奴,兄弟叔侄流放宁古塔。

    查家的案子,即便他不知道详情,却也晓得不会比汪家的案子小。

    查家就是这四字的源头,这四字又被看成是雍正去头,这已经悖逆不道大罪,可以凌迟处死,诛九族了。

    见曹颙沉默不语,曹项咬了咬牙,道:“大哥,查学士年过古稀,老弱不堪,如今又是数九天气……小弟,小弟……”

    他心中挣扎的厉害,为了老师教导之恩,为了好友之义,他本该得了消息后,立时带了银钱,往刑部大牢疏通,让老师与好友日子好过些,然后再图其他。

    可是当他匆匆回府取了银票,反身踏出东府大门时,他的脚步却踌躇下来。

    查家之案,既是累及亲族,那就不会是小案。

    倾族之祸!

    曹项想着前去年倒了的汪氏家族,还是带了几分犹疑,所以才来西府寻堂兄拿主意。

    这会儿功夫,曹颙已经思量清楚,道:“四弟,关心则乱。现下查家的案子才开始审,即便查家亲族关进刑部大牢,在案情没决断前,刑部那边也不敢随意糟践人。”

    “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这已经成老话,随着查家子孙辈渐渐长大,这进士的人数,已经增至十来人。

    剩下年长的子侄,也都有了功名;幼龄之子,也是记事起便手不释卷。

    除非真是灭族之罪,否则查家就算眼前受重挫,只要种子不断,就有复兴之日。

    曹项听了堂兄的话,长吁了口气,神色有些讪讪,道:“小弟真是怯懦之人,事到如今,顾忌重重,失了一个义字……”

    曹颙摆摆手,道:“无需自责,为人要有担当,可以为恩师忧虑,为好友挂心,却不好没脑子的鲁莽行事……查嗣庭案,有谤君之嫌,还牵扯皇上忌惮的结党之事,岂是能随意参合的?”

    曹项面色灰败,喃喃道:“那就什么也不做?”

    曹颙摇了摇,道:“现下虽不是雪中送炭的时候,‘炭火’却可以预备着。这个案子下来,不会比汪景琪案轻,多是要流的。如今案子刚开始,宫里、朝廷上都看着,只为了心安,将自己搭进去,与助人无益;还不若静待时机,等结案后,再伸出援手。”

    曹项肃容听了,躬身道:“大哥教导的是,小弟知道当如何做了。”

    对于年迈的查嗣瑮来说,千里流放比牢狱之灾更凶险的多。

    药,银子,流放地的打点照应,一个也不能少。

    “若是银钱不凑手,就来这边取。补品药丸什么的,可以去同仁堂。”曹颙道。

    曹项忙道:“银钱还够,弟弟手上还有些银钱。倒是补品药丸,得让乐家多预备些。”

    将到饭时,与堂兄说完正事,曹项拿定主意,便没有再久留,先回东府去了。

    曹颙同查家人关系不深,不能像曹项那样感同身受。不过,看着堂弟稳下心神,他就跟着松了口气。

    自从中午同蒋坚提及查家之事,曹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

    查家的案子,不只是文字犯忌,也不单单是查家曾党附隆科多,还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更像是李绂与田文镜互相攻讦案的后续。

    雍正开始打击汉官与士林。

    这些人,是对雍正新政反应最强烈的人。

    曹颙可不想堂弟这个时候鲁莽,参合到此事中。

    进了内院,曹颙照例,先到兰院给母亲请安。

    李氏却不在,只有长生与天宝叔侄两个在上房。

    外间的炕桌上,摆着笔墨与描红册子,长生正手把手地教天宝描红。

    见曹颙进来,叔侄两个都站起身来。

    “老太太呢?”曹颙有些好奇,问道。

    “老祖病了,老太太去了老祖院子。”长生说道。

    “请了太医来没有,太医怎么说?”曹颙闻言,不由有些担心,问道。

    “请了,太医说外感风邪,让好好调理。我原也在那头看外祖母,母亲的撵了我回来。”长生回道。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见有人挑了帘子进来,不是旁人,正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名叫绣鹇的。

    原来是李氏吩咐她回来传话,让长生、天宝两个不用再等他,先用晚饭。

    曹颙原只当高太君是寻常感冒,听绣鹇说李氏不回来吃晚饭,才觉得不对劲。

    曹颙便吩咐绣鹇安排两个孩子的晚饭,自己直接去了高氏院子。

    刚走到廊下,他便隐隐地听到初瑜的声音,从西屋传出来。

    高太君这院子,上房只有三间,东屋是高太君卧室,西边原是香玉的屋子,现下空着,请了几尊佛像。

    有丫鬟见到曹颙,蹑手蹑脚地请安,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曹颙见她如此做派,低声道:“老太君睡了?”

    那丫鬟点头道:“刚太太亲手奉了药,吃完才歇了。”

    这会儿功夫,里屋人也听到外头动静,初瑜挑了帘子出来。

    她眼前红红的,低声对丈夫道:“老太太哭了一下晌了,老爷赶快劝劝。再哭下去,老太太身子也受不住。”

    曹颙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东屋一眼,轻声道:“难道……”

    初瑜点点头,轻声道:“太医说是老病,让预备大事,说……怕是不好,就年前年后……”

    曹颙的脚步有些发沉,慢慢地进了西屋。

    李氏在炕边坐着,眼睛已经红肿不堪,脸上都是泪渍。

    “母亲……”千万句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曹颙走到母亲身边,也觉得鼻子酸涩。

    高太君早年性子虽有些各色,为人处事刻板生硬,可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变得越发慈爱。

    曹颙心里,即便不能将她当成孙太君那般敬爱,也生出几分祖孙之情。

    见了儿子,李氏如见救生草一般,扯了曹颙的袖子,哭着说道:“我儿,今儿请了庸医,说了混话,我是不信的。你外祖母病了,咱们再请个好太医过府来瞧瞧?”

    “好,儿子这就使人吩咐张义拿儿子的名帖去请太医。”曹颙点头道。

    别说请一个太医,就是请个三、五个,只要母亲心里能舒坦些,只要高太君那边还有一线生机,曹颙都不嫌麻烦。

    李氏闻言,却是泪如泉涌,摇摇头,道:“还是算了。”

    见她这就改变主意,曹颙不解,望向旁边侍立的妻子,就听她低声解释道:“除了陈太医,下午又前后请了两个太医过来……”

    说到底,高太君就是老了。

    从清苑回京后,她就隔三差五地卧床。

    等香玉回来时,晓得密太妃应允照拂这个苦命的曾侄孙子,高太君就曾对李氏说过,这辈子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可以安心去了。

    “老太君是明白人,母亲如此难过,如何能瞒过老太君?要是老太君心情抑郁,说不定能速速痊愈也要耽搁下来。只有老太君心情好了,这病才能调理好。”曹颙道。

    李氏连连点头,也不知听见去还是没听进去。

    初瑜惦记婆婆还没用晚饭,吩咐人摆饭,要侍候她吃饭。

    李氏哪里吃得下,见儿子身上还穿着官服,对初瑜摆摆手,道:“我这里有丫鬟服侍,你们先回自己个儿院子里。外头也黑了,不能让当差的人在家里饿肚子。”

    初瑜正有话同丈夫说,便听从吩咐,先随曹颙回了梧桐苑。

    “什么?老太君说想要回李家……”听了妻子的话,曹颙不由皱眉:“莫非,老人家自己心里已经有数……”

    ..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何谓家族,何谓子孙

    对于高太君来说,曹府只是女婿家,是亲戚,李家才是本家。

    高太君临了临了,依附女儿生活,已经让向来刚性的老人家心里过意不去,若是在曹家咽气,怕是死后都不能闭眼。

    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生死之间,就是一生。

    “老太太怎么说?”曹颙问道。

    “当然拦着,不过老太君的脾气,向来刚性,要是她再开口,老太太怕是拦不住。李家那边,是不是要使人送个信儿?”初瑜回道:“这是大事,多少要预备着。”

    高太君的寿材,曹府这边前几年就给预备下了,再海淀园子那边搁着。这也是京城旧俗,家中有老人的,多是要预备寿材,通常棺木也要先打好。而后,每年重新刷漆。

    曹颙点点头,道:“明儿使人叫李诺过来,同他商量商量此事。”

    李鼐不在京中,李家如今当家理事的是李家长孙李诺。

    李诺前几年曾陪着祖父,前往盛京,代父在祖父身边尽孝。后被李鼐换回来,由曹颙帮衬,入了内务府当差。

    因他老实勤勉,办差细心,入了十六阿哥的眼缘,去年将他补了委署主事。虽只领着从七品的俸禄,可只要踏踏实实不出错,一年半载去了“委署”二字,也不是难事。

    为了高太君之事,夫妻两个都有些难受,等摆了晚饭,也不过吃了两筷子就放下。

    初瑜正想唤人撤桌子,便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小丫鬟的请安时。

    她往窗外望去,就见天佑、恒生兄弟两个结伴而来。

    “儿子回来了……”初瑜的眼睛弯了弯,眉头立时舒展开来。

    “父亲,母亲!”恒生的声音带了几分激动,贪婪地看着养父养母。

    虽说才分开一日,可思念已经刻在心底。

    曹颙点点头,初瑜已是红了眼圈,站起身来,也是从头到脚地打量恒生。

    天佑见气氛压抑,扫了炕桌一眼,笑道:“菊花莴笋丝,杏仁豆腐,正是儿子同二弟爱吃的,可要请父亲、母亲赏儿子们碗饭吃。”

    被他这一打岔,原本有些伤怀的气氛尽散。

    初瑜带了几分心疼,道:“这是还没用晚饭,那中饭吃了么?不是稻香村送饽饽过去了么,怎么还饿了肚子?”

    “饽饽哪里惦饥?四阿哥、五阿哥去王府了,为了待客,使人从馆子里要了一桌席面,德丰堂好像换了厨子,味道好是好,就是重大油,油腻腻的,这会儿正想吃清淡的。”天佑回道。

    恒生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说道:“哥哥说的正是,儿子正寻思着这两道菜。”

    初瑜闻言,虽心疼儿子们,却也舍不得叫儿子们吃剩菜,道:“先吃口热茶,压一压冷气,这就使人去厨房给你们要菜。”

    天佑见着桌子四碟两碗六道菜,还有一盆绿汪汪的碧粳米饭,道:“尽够了,只劳烦乐兰姐姐给我同二弟添副碗筷。”后一句,却是对门口侍立的乐兰说的。

    饭菜刚摆上没一会儿,都是热的,初瑜便点点头,吩咐乐兰添了碗筷。

    兄弟两人净手上炕,天佑坐了曹颙东边,恒生坐了西边。

    恒生已经先一步拿了饭勺,端起曹颙面前的碗,盛了满满一碗,双手奉到曹颙跟前,道:“父亲请用。”

    曹颙虽没什么食欲,到底不愿却了儿子的孝心,接过了碗。

    “母亲这边我盛。”天佑挨着初瑜坐着,看出恒生的用意,也拿了初瑜的饭碗。

    有天佑、恒生这两个半大小伙子在,虽不能说风卷残云,也吃了个底朝天。

    若不是临了临了,乐兰又从厨房端了两道炒菜过来,怕是这兄弟两个还不够吃。

    曹颙与初瑜夫妻两个,被孩子们带着,胃口也好了不少。

    待撤下桌子,漱口完毕,曹颙才问起四阿哥、五阿哥去王府的详情。

    天佑笑着说道:“正要向父亲、母亲报喜,听两位阿哥的意思,二弟封郡王长子的旨意同尚主的旨意过几日就一块儿下了。”

    虽说早就晓得有这么一日,可事到眼前,曹颙与初瑜两个都很高兴。

    有了郡王长子的爵位,天佑的身份越发名正言顺。即便汗王府那边想要生事,也要顾忌三分。

    不过,初瑜想起王府内宅之事,才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安排。

    恒生转年就十五,三公主真若是及笄后下嫁,就得等到后年。

    这一年多的功夫,恒生独居王府,年轻人气血方刚,又没有长辈在身边看护,要是闹出什么不好来,可是大笑话。

    她有心问恒生几句话,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这点私隐,便起身对恒生道:“今早你走得匆忙,我这早预备了些东西给你,却是拉下了,你随我过去看看。”

    恒生不疑有它,起身应了一声,随初瑜从西屋出去,到了东屋书房。

    天佑见他们出去,才转过头来,低声问道:“母亲眼睛红肿,父亲亦心事重重,可还是在牵挂二弟这头?父亲就放心吧,二弟明日起就入宫当值,有十六叔姥同四阿哥看顾,不会受委屈。”

    曹颙摇摇头,道:“老太君病了,太医说怕是不大好,熬不到开春,我同你母亲是为了这个担心。”

    天佑听了,唬了一跳。

    民间有句老话,叫“年关难过”。

    除了是欠债的,年前需要还债外的,还因上了岁数的老者,这个时候最是病弱。

    “明日一早,你去趟李宅。不管怎样,老太君如此,总要知会一声。”曹颙道。

    天佑起身应了,就听曹颙道:“最近恒生那边,我不好出面,只能由你去打理这些,会不会耽误你温书?”

    天佑摇头道:“不耽搁,父亲公务繁重,儿子如今也大了,正当为父亲分忧……”

    *

    东屋,书房。

    初瑜低声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有什么事儿,也当听听你的意思。即便我们做父母的,本心为了你好,却也不能让你心里不自在。”

    恒生听的有些糊涂,道:“父亲同母亲都是疼儿子的,有什么安排,自然也是为了儿子好,儿子为何还要不自在?”

    恒生身边,现下的两个大丫鬟,乐蓝是梧桐苑出去的,小榭是曹家老管家曹忠的孙女。

    在初瑜看来,即便恒生屋里要搁人侍候,这两个都不是好人选。

    乐蓝是她的丫鬟,今年十九,本到了放人的时候,可恒生刚搬家,身边还是老人跟着才妥当,省的小丫鬟丢三落四,初瑜才吩咐她跟过去侍候。

    小榭比乐蓝小两岁,从留头小丫头时开始就在恒生身边侍候,至今已经有十年,在松院的一干丫鬟中,同恒生情分也最厚。

    若是恒生娶的不是三公主,而是旁人,初瑜不会觉得为难。

    大户人家的少爷,收了打小侍候的丫鬟,也是常见的。可要是三公主心高气傲,发作了小榭,反而伤了夫妻情分。

    乐蓝这边,则因是她的丫鬟,怕三公主心生嫌隙。

    思虑再三,初瑜宁愿挑两个寻常的家生子儿侍候恒生,也不愿让三公主下嫁前,恒生收了他身边这两个。

    依照她的想法,最好是同十六福晋商量,让十六福晋做主给两个人。那样的话,等三公主下嫁,是留还是打发,也不用在意曹家这边。

    可事到如今,见养子独身在外,可怜兮兮的,初瑜心中的天平难免又向着养子。

    “你如今一个人住在那边,我们都看顾不到……乐蓝、小榭年岁又大了,侍候不了你两年,你屋子里要不要添个人?”初瑜问道。

    “添人?”恒生听了,使劲摇了摇脑袋,道:“就算乐蓝姐姐同小榭都出去了,还有好几个,儿子身边不缺人使唤。”

    听了这话,显然对乐蓝、小榭并无私情,初瑜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就犹豫着要不要说。

    就听恒生憨憨地道:“母亲,儿子虽不好再住在这边,心里只当这边才是家。就算不在一个府里,相隔也不过三里路,骑马一刻钟就到了。母亲有什么当管教的地方,直接管教都是。儿子又不是狼心狗肺的,哪里会什么心里不自在?”

    恒生性子纯良,对男女之事尚不开窍,初瑜就将嘴边的话咽下,道:“若是你真心孝顺我同你父亲,就记得好生爱惜你自己个儿,不要因我们不再跟前,就出去同人鬼混。待会儿,让你哥哥给你抄一份曹家族规家法,看看什么是能犯的,什么当避讳。否则,你要是有了不是,最难过的,还是你父亲同我。”

    以恒生现下的身份,初瑜说这些也是过了,却也是没有将恒生当外人的意思。

    恒生闻言,使劲点头道:“定不敢犯,要不然,不用父亲、母亲说,儿子自己个儿就跪……就跪着去……”说到最后,依旧是难免黯然。

    曹家的族规家法,是曹寅撰写。本是早年东府曹硕出事后,引以为警,他才详细了写了族规,还拟了家法,都是制约与教导曹家子孙用的。

    如今这族规家法,都篆刻在祠堂东西墙上,若是有子孙犯了家法,逆了族规,就要接受惩戒,其中就有跪祠堂这一项。

    初瑜见了,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开始钻牛角尖儿?你虽离了这府,就不是曹家子孙了?若是你那样想,我同你父亲可真是没地方诉苦去,含辛茹苦十几年,不是养了个儿子,而是当了汗王府的保姆、保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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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介绍:
雁九的架空历史小说新书----
稀里糊涂地回到康熙年间,
一不小心竟成了曹雪芹的长辈,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他爹,
即便不是他爹,也是他大爷。。。。重生于康熙末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于康熙末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