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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少家主的选择

    梧桐苑,上房。

    初瑜看着手中的名单,过了二十或是将满二十的丫鬟,共有九个,除了芍院的青梅、青桂,兰院的绣鹄、绣雁,还有梧桐苑的乐红、乐绿,葵院的乐青,槿院的玲珑,还有榕院的文书。

    其中,玲珑与文书是侍候天慧与妞妞多年的大丫鬟,都是姑侄两个使唤惯了的,即便要配人,也会做陪房,跟着出门子,挑选的范围就窄了许多。

    兰院那两个,又是这几年婆婆身边当用的,婆婆要抬举,自己当然要给她们挑好的亲事匹配。

    乐青……

    初瑜用指甲盖在这个名字下掐了掐,面色有些凝重。

    这时,就听帘子有丫鬟禀道:“太太,乐青来了……”

    初瑜撂下手中的名单,抬起头来,道:“进吧。”

    乐青是被传来的,低着头,进了屋子。

    “请太太安……”屋子里温暖如春,乐青却是只觉得身体发冷。

    府里三年没放人了,打老爷、太太从直隶回来,府里就有话传出来,说是年前会放人。

    现下拖到这时候,终于要提了么?

    她低眉顺眼,初瑜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道:“大爷这些日子什么时候安置?每日里睡几个时辰,睡得安不安生?虽说功课要紧,也不好太累了,我上个月给你的燕窝,给大爷用了没有?”

    乐青是葵院大丫鬟,侍候天佑起居的,这些话也都是惯常相问的,所以回答起来很利索:“回太太话,大爷每日子初(晚上十一点)安置,睡三个时候,卯初(早上五点)起来,不知是不是看书乏,这些日子睡得很踏实,不怎么起夜。太太上个月给的燕窝,奴婢使人在小厨房炖着,大爷每日吃一盅……”

    初瑜笑着点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道:“你过去侍候,也有五、六年,倒是尽心。如今到了年岁,总不好再耽搁你。是想要外聘,还是想要指到府里,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乐青并不是曹家家生子,也没长辈为她做主,所以初瑜才直接问她。

    乐青闻言,满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半响方道:“全凭……太太安排……”

    初瑜挑了挑嘴角,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也不必先同大爷提及。你在大爷身边侍候惯了的,大爷一时离了你也受不住。等过了春闱,再商议此事。”

    “是……”乐青暗暗松了口气,老实应答。

    初瑜摆摆手,打发她下去,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很是难看。

    少一时,张义家的挑了帘子进来。

    初瑜使人给她端了小杌子,看她坐下,才打发旁人除去,只留下她一个说话。

    “都问清楚了,可有什么淘气的不成?”初瑜带了几分郑重问道:“她侍候大爷起居,要是真起了坏心,可是防不住。”

    张义家的摇摇头,道:“太太放心,葵院同松院,都是太太早年定的规矩,每晚最少要两个丫头值夜。绿意虽是个不声不响的,却是见天跟在乐青身后,若是有什么动静,怎么也遮不过去。再说,大爷是个懂事知礼的,万不会做那些淘气事儿……”

    初瑜神色稍缓,抚了抚胸口,道:“真没想到,这丫头会起这个心思。”

    她的心中,也有几分矛盾。

    当年,将乐青、乐蓝给天佑、恒生时,她专程挑的两个不是家生子的丫头。就是想着,要这两个丫鬟忠心侍候主子,少搀和是非,要是有什么淘气的,打发也便宜。

    如今,就算乐青对天佑有点小心思,还算晓得分寸,并没有勾搭天佑胡来;方才说要给她找人家时,她也老老实实应了,没有闹出旁的笑话。

    张义家的,是初瑜身边的老人,看出她的犹豫,道:“要奴婢说,大爷身边那几个,还是乐青稳当些。毕竟是太太调教出来人,懂事老实,只是长得没其他几个好。大爷即便倚重些,多半也是因她是太太赏的。真论起亲近来,大爷倒是同走了的墨芋更亲近些。大爷身边总要留人,与其让那几个调皮丫头占了先,还不若乐青这个老实的,太太也省心。”

    不是她同乐青关系好,而是前几日天佑私下找了她。

    天佑没有送银钱,却是一口一个“云姨”,郑重相求。

    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小主子,张义家的实在没法子,只好不着痕迹地偏帮两句。

    初瑜却摇了摇头,道:“大爷若是想要其他人,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乐青是我给大爷的,往后大奶奶进门会怎么想?家和万事兴,曹家家规上,虽没有婢女不得做妾这一条,可老爷向来也是反对这些的。老太太没有为这个为难过我,我也不乐意用这个去为难将来的媳妇。”

    张义家的听了,小心地说道:“五、六年的功夫,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了……大爷若是实在想留乐青的话,可怎么好……”

    天佑虽说年岁不大,可因府中还是多的缘故,极有长兄做派,是个自己个儿有主意的。

    知子莫若母,初瑜揉了揉额头,道:“且等等看,亲事还没说定,想来他也不好开口跟我讨屋里人……”

    次日,府中要放人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虽说并没有听到有乐青之事,可天佑还是比较上心。

    他不好直接同母亲问这个,只好又悄悄问张义家的。

    张义家的听了初瑜那番话,已是明白乐青定是留不住的,神色中就露出几分惋惜。

    天佑向来聪明,立时就猜出缘故,道:“太太真迁怒乐青姐姐了?”

    张义家的叹了口气,道:“太太是让她侍候你,约束着小丫鬟淘气的,她自己却生出事儿来,太太不恼才对。”

    天佑忙道:“不过是侍候得上心了些,哪里生出事了?换做旁人,我也不会多问这一嘴。云姨也晓得,乐青是外头买来的,孤零零一个人在府里,外头也没有亲人了。我若不管她,还能谁管她?”

    张义家的摇摇头,道:“大爷凡事也想想老爷、太太,为了一个乐青,就真忍心惹老爷、太太发火不成?即便大爷心慈,也有其他法子照顾,并不是就要将人留在身边一辈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往后大爷身边侍候的姑娘来来往往的,难道哪个可怜,大爷都要留下不成?”

    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天佑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张义家的,晓得他倔强,也不再劝,原本对乐青的那点子怜悯,也都烟消云散……

    *

    这晚,正轮到乐青同绿意值夜,两人便歇在外间的炕上。

    乐青哪里睡得着,一想到离开葵院,她直觉得心中恐惧。

    嫁给府里的小厮,还是……外嫁……

    两种都不是她想要的选择,她转过身来,轻轻地摸着墙,只觉得心中绞痛。

    这会儿功夫,就听到里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乐青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想着小主子不知是起夜,还是做什么?

    若是要茶,自己少不得披上衣服进里屋奉茶。

    半响,没听到动静,乐青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时就听有人在耳边低声道:“乐青姐姐……”

    乐青唬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被天佑一把将嘴巴捂住。

    “呜呜……”

    黑蒙蒙中,听出是天佑,乐青才抓着天佑的手,停止挣扎。

    主仆两个,齐齐望向睡在乐青旁边的绿意。

    绿意睡得正熟,轻轻打鼾,丝毫没有被惊动。

    乐青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里屋说话。”天佑俯下头,挨着乐青的耳朵说道。

    乐青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身上燥热难挡,低不可闻地应道:“嗯。”

    寻常值夜的时候,也常往里屋去奉茶,可眼下只觉得心虚地不行。

    她坐起身,悄悄下炕。

    为了怕发出声音,她连鞋也不敢趿拉,光着脚随着天佑进了里屋。

    天佑上炕,掀开被子,又叫乐青上去,两人盖着辈子说话。

    虽说朝夕相处,可这般亲密,还是头一遭,乐青只觉得口中发干,手脚已经酥麻。

    对于她是头一遭,对于天佑也是头一遭。

    天佑拉着乐青的手,只觉得她周身甜腻地香味儿使劲地鼻子里冲。他实是忍不住,将乐青的手送到嘴边,低头咬了一口。

    乐青吓了一跳,颤抖着道:“大爷……”

    天佑伸出胳膊,一下子将乐青抱住,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等过了春闱,我便对太太说,将你留在屋里……”

    乐青只觉得浑身发软,可听了天佑的话,却是身子一僵:“大爷……”

    天佑在张义家的跟前倔强,可心里何尝不再犹豫。

    早先对乐青说那句留她的话并不难,可一想到要背负乐青这辈子的人生,他心里也沉甸甸。

    曹家的家规是没有不许纳婢女为妾这条,可前几年,父亲就对他说过,男人要能自制,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是真要收用身婢女,一不许抬妾室,二不许生子嗣。

    为了曹家子孙计,嫡妻多年无出,则纳良妾开枝散叶,不可以奴婢子传承血脉。

    曹颙交代这些话的时候,是怕儿子们成了“宝玉”,小小年纪便同身边丫鬟鬼混,既伤身,还是乱家之源,才有这个说辞。

    天佑是被当未来家主养大的,看得更长远些。

    他认可父亲这个不是家规的规矩,也多少体恤父亲不把这条规矩加到家规上的原因,多半是看在东府四叔的份上……

    他虽真心怜惜乐青,却也不想坏了这个规矩,所以到了眼下,他想将这一切交由乐青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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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伶仃(求保底月票)

    乐青的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哽咽着道;“大爷。。。。。”

    天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若非如此,太太那边定不会允,我身为大子,总不好去忤逆父母。若是真惹恼了太太,即便我求着她留下你,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虽成熟懂事,到底是少年,哪里能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生儿育女的意义,才会说得这么轻松。

    乐青的心里生疼,眼泪滚滚而下,坐起身来,哆嗦着嘴唇道;“原来大爷上回说的话,竟是哄奴婢。。。。。”

    天佑闻言,心重一急,也跟着坐起身来,道;“哪个哄你,我是真心实意说的。若叫我骗你,管叫我天打雷辟。。。。”

    剩下的话,已经被堵在嘴里。

    “大爷。。。。。”乐青伸出手去,堵住天佑的嘴,流泪道;“奴婢信,奴婢信,大爷快别说这样的话,要吓死奴婢不成。。。。”

    天佑是未来的家主,要是留乐青在身边,即便不能抬举为妾室,也能保证她锦衣玉食。

    可到底少了名分,若是他不在了,乐青的处境就会变的尴尬。

    即便他安排好一切,乐青也不过是孤独终老的下场。

    想到这里,天佑的心理有些沉重。

    父亲教导的那两条,是能保曹家避免嫡庶之乱,可对于其中女子来说也委实残忍了些。

    自己真的忍心,让陪伴自己多年的乐青,落到那个境地么?

    天佑的心里有些慌乱,其实,隐隐地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念头。

    若是乐青真的不计较名分,不在乎子嗣地跟了他,那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乐青不是家生子,一个人卖到府里,想要脱籍也容易。将她放出去,在外头等上几年,等自己成了亲,生下嫡子后,再想办法纳进来。

    那样的话,说不定要等个三,五年的工夫。

    只是那样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父亲母亲那边,终要恼的。

    所以,天佑才迟迟不能拿定主意,最终让乐青来选择。

    乐青没有回答天佑的话,缓缓说道;“今天太太传奴婢过去,说了配人之事,问奴婢的意思。。。。奴婢说,但凭太太做主。。。奴婢进府十多年,除了随大爷去清苑那两年,其他时间一直在这院子里过活,也想出去见见世情。。。若是大爷体恤,就帮奴婢在太太跟前说说情,看能不能指给外头的管事。。。。”

    天佑楞了。

    他虽心里想着让乐青自己选择,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地选择离开。

    连府里都不待了,避得除了自己,还能为什么??

    “这是你的真心话。。。”天佑的声音木木的。

    “这是奴婢的真心话,奴婢也舍不得大爷,可奴婢也不愿像两个老姨娘那样活着。。。。”乐青低着头道。

    她说的老姨娘,是曹寅留下的两妾室,两人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轻易不在人前露面。

    府里的人,也嫌少有人提及那两位。

    天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生出几分恼来,抓着乐青的胳膊,就用上些了力气;“老太太也好,太太也好,谁还曾亏待了那两位不成。让姐姐在这里为她们道委屈?”

    乐青使劲地摇了摇头道;“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老太太,太太不是。。。。只是觉得老姨娘那里没有子孙,只养着两只老猫,委实冷清可怜了些。。。。”

    她说了这样的话,天佑哪里还有不懂的。

    他放下乐青的胳膊,低声道;“姐姐这是拿定了主意。。。。?”

    乐青本来心里难受,这些话也在肚子里装了学究的,现下见天佑难受,反而不好在沮丧,擦了泪柔声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奴婢能侍侯大爷这树年,已经是难得的福气,现下正好,过犹不及。。。。”天佑心里虽舍不得,可也不愿做黏黏湖湖状,自嘲一声道;“是糊涂了,竟还不如姐姐看得明白。。。。”

    外间,绿意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过去,天佑与乐青主仆神色如常,看不出有异。

    只是从这一天起,乐青不再值夜。

    葵院前些日子新补了一个二等丫鬟,叫做橙叶,就由她接了乐青的班,同绿意,红情几个轮班值夜。

    乐青将手的差事,陆续分派出去,自己每日里闭门不出地做针线。

    传到初榆耳中,对她很满意,赏了两匹鲜亮的锦缎下来。

    虽说初榆这两日外放的丫鬟名单中,没有乐青,可大家也多了然达定。

    乐青年岁到了,大爷春闱后,八成也要放了。

    旁人还好,都忙着过年,不过是说上一嘴便罢,枫院的小楼却是不住,忍不住到葵院来打探消息。

    在她看来,乐青性子温顺,人又能干,是太太给的,定会成为大爷的通房,怎么如今又要放出去?

    也不知乐青同她说了什么,离开葵院时,小楼神色恍然,脸色雪白,全无平素的伶俐。。。。。

    江宁,总兵府,书房。

    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曹颂,曹颙不禁摇头;“瞧你那样子,又不头一回做爹,就那么欢喜?”

    曹颂使劲地点头,道;“恩,欢喜得不行,要是在添个儿子,就是凑成两了“好”字”。

    “别只顾惦记儿子,也多顾念下弟妹,她没有娘家可依,你拖不护着她,还指望说护着她?”曹颙想起张义的话,说道;“那些歌姬,往后也少收些,不只是弟妹那边,你自己个儿得身子也要爱惜。”

    曹颂使劲拍拍胸脯,道;“大哥放心,弟弟当年迎静惠入门时,就对她说过,我虽不能只守着她一个,可却只要她的孩子。那些歌姬什么的只是官场应酬,不好不收,过后也多转手送人了,实在情面大了,才养在府里,不过是添双筷子。”

    堂弟这么大了,也没有当哥哥的管弟弟纳妾收婢的道理。

    对面这样洒脱的堂弟,曹颙到是真心生出几分羡慕。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

    早年不纳侍妾,是怕家宅不安,不乐意应对麻烦,不愿妻子难过,如今老夫老妻,激情不再,偶尔看到年轻丫鬟,也多瞄几眼,却是开始顾忌儿女。

    正是君子嘴脸摆惯了,自己将自己束住。

    真是自作孽。

    曹颂见他不说话,眼睛咕噜地转了转,压低音量道;“大哥还要在江宁待一阵子,这身边,是不是也添个人侍侯?”

    曹颙先下住客房,除了京城跟过来的小厮,这边安排侍侯起居的丫鬟年纪较小,不过十一,二岁摸样。

    曹颙晓得静惠顾虑。

    若是曹颙这大伯子,真的空床寂寞,收用了弟弟这边的丫鬟,若年长的丫鬟不老实,勾搭了主子,妯娌之间说不定就要有芥蒂。

    曹颂向来敬重嫂子,可心里到底是向着哥哥的,对妻子的安排已经发了回牢骚,现下想起这么一出来,就有些动心。

    在京城中,哥哥是顾虑嫂子脸面,不愿收人。

    如今离京城远,安排两个女子服侍哥哥几日,又有什么?

    曹颙闻言,忙摆摆手,道;“快别多事,现下这样就挺好。”

    曹颂晓得自己这个哥哥,是最怕麻烦多事的,要是真安排人在总兵府这边,这上上下下的可瞒不住。

    到底该如何,他陷入了沉思。。。。。

    曹颙见他一本正经想事情的摸样,不禁失笑,心里却未尝没有绮念。

    倒不是想着被翻红浪,而是有些想念秦淮河上的舫船。

    虽说秦淮河上的水不结冰,可天寒地冻,河面上的舫船也多入船坞,嫌少有在江面上的了。

    否则喝酒吃茶,听歌看舞,见识一番秦淮风月,才不枉南下一遭。

    曹颂还没有想出如何安排哥哥“舒坦舒坦”。魏黑过来书房找曹颙。

    见他有话要说,曹颂同堂兄招呼一声,回内宅陪怀孕的妻子去了。

    魏黑已经转为郑重,道;“大爷,曹甲压了郑三,去了沥山镇”

    曹颙听了,神色也变得凝重。

    那个郑三,是江宁城里一个地头蛇,经常做中人。

    魏家几个子侄被万复绑架后,就是使得这个郑三传话魏家。前日,魏家递银子赎人,也是通过这个郑三说项。

    魏黑发现曹甲的异常,他对庞家村之事,似乎格外关注,对于魏家这边也很上心。

    于是,这几日魏黑就盯着曹甲。自打昨天,魏家几个子侄到家,魏黑就越加留心。

    曹颙这边,魏黑自然也没瞒着。

    曹颙倒是并没有太大担心,曹甲入曹家十多年了,在曹寅身边更久,若他真是洪门中人,曹寅也不会大咧咧地收留在曹家。

    若不是洪门中人,剩下的就是恩仇二字。

    不管哪个,只要是曹甲心愿,曹颙都打算尽力满足。

    前提是,曹甲得同意他援手,而不是这样单枪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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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诸君的宽容,真是真是感激不尽。

    四月里,小九遇到一件大事,小九从少年时代开始喜欢的同学出了车祸,家破人亡,经历生死。

    小九现下定居在北京,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地方,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做了离开北京的准备,只要那个人需要小九。

    虽说想法很是幼稚,却是少年时代开始的执念。

    而后通电话,我说想回去看看他,他说来吧,于是,小九当天就买票回老家去了。

    聚了很多同学,大家吃吃喝喝,都陪着那个人,看着似乎很热闹。

    可小九是傻蛋,除了陪着吃喝,陪着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在巨大的伤痛面前,好像表现抚慰,都是一种罪恶;更不要说小九这样别有用心的,更是心虚地不行。

    于是,小九又灰溜溜地回到北京。

    为了这一番变故,四月的更新不给力,精神也一直低沉来着。

    长吁口气,看来小九只是做码字的小九,人妖小九,宅人小九,其他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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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高义(求保底月票)

    曹甲还没回来,又有访客至。

    苍白的中脸,红肿的双眼,神色之间透出几分疲惫:“请曹世叔安……”

    站在魏仁旁边,听从伯父吩咐,老实给曹颙请安见礼的,正是魏信幼子文英。

    曹颙忙叫起了,带了几分嗔怪对魏仁道:“他才回家,正当好生调理修养,何必折腾到这边来。我不是说了,过两日我过去看他。”

    昨天得了魏家子侄回来的消息后,曹颙便使人过去探看,还送了不少补品。

    他虽看在魏信的情分,厚待文英,魏仁却不敢托大,真的等曹颙亲自探望,所以亲自领了侄儿过来给曹颙请安。

    曹颙上回南下,见过文英,是在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距今已经过去六、七年。当时文英年幼,将记事不记事的年纪。

    对于曹颙这位“世叔”,文英多是听嗣母同伯父、伯娘提及,自己还真没什么印象。

    他被绑架这半月的事情,曹颙并没有提,只是温煦地问了问他功课与生活起居上的事。

    开始时,文英回答得有些拘谨,说了几句话,也顺溜起来。

    这番模样,倒是有点像他的长兄文杰,只是应答之间,更显得大气从容些。

    听说,魏家那位寡居的三太太,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县丞,本身也是极要强的女子。

    曹颙原还担心这样人家的女儿,说不定会将嗣子教养成不通世事的书呆子。现下看来,却是多虑了。

    见曹颜面露嘉许之色,魏仁在旁道:“不是我这当伯父的夸自己孩儿,英哥儿确是好孩子。他虽年纪小,已经会看账本,这两年也开始帮着我们三太太打理家务。我们三太太那边,孤儿寡母,未免就有下人欺主,英哥儿却是能当得起家来,刚当家就发作了两个,剩下的也管教得服帖。”

    听了这话,曹颙不由对文英另有想看。

    文英比长生小一岁,被魏信送回江宁时,还在襁褓中。

    今年,文英不过十一岁,两年前不过才是九岁孩童。

    九岁就能着账本,帮着嗣母管家,这孩子比他两个哥哥更出色一些。

    曹颙神色越发温煦,问起魏仁,文英童子试之事。

    童子试三年两考,明年是会试之期,没有童子试,后年、大后年有童子试。文英后年下场,十三岁,也不算早了,即便没把握,也可以先暖暖场。

    魏仁听了曹颙的话,神色就有些僵硬。

    原本落落大方的文英,则是耷拉下小脑袋,一下子安静下来。

    曹颙察觉有异,可有些话不好当着文英的面直接问,便唤了个小厮,带文英下去吃点心,只留魏仁一个说话。

    “文英功课吃力?”曹颙问道。

    魏仁露出几分无奈,道:“这孩子极聪明,对于术数一觉就通,三、百、千启蒙时也好好的,到了四书五经却费劲,八股文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开窍。”

    “三太太怎么说?”曹颙想了想,问道。

    书香门第出来的寡母,守着嗣子,多半会逼着孩子苦读。

    刚才见魏文英虽面带乏色,可眉眼之间平和,并无郁结,之前的日子过得当顺心如意才是。

    “三太太将英哥儿当成命根子似的,原只说他小,并不狠逼他;后来我们家二房侄儿因读书备考,伤了身子,也吓到了三太太。听着她的意思,就算没功名,也不愿让英哥儿伤了身子,只盼着英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生子。”魏仁回道。魏家已经分家,三房虽人丁单薄,但是分了不少良田,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即便文英不是科举仕途,只要守着这些家底,也够吃喝嚼用。

    “即便不是科举仕途,多念几年书,通晓道理也好。”曹颙道。

    魏仁带了几分迟疑,道:“早先我寻思着,这个侄儿在身边,我总要好生看顾他便是。如今经了这一遭,却是有些怕了……找到底上了年岁,还能看顾他几年……到了小一辈,情分又薄了些,说不得还得央曹爷看顾。”

    曹颙心里,也不愿文英与他两个哥哥相隔这么远,只是这个时候的人,讲究乡士缘。

    若是三太太不执意定居江宁,曹颙也不好多劝。

    听着魏仁的话,似乎有所松动,曹颙问道:“三太太肯北迁么?”

    魏仁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做伯伯的,为了侄儿,存了份私心……听说曹爷来江南,是为了召集豪商巨贾,为明年户部海贸吸股的?”

    曹颙听了,很是意外:“德功也有兴趣插一手?”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在士绅眼中,商贾向来是不入流之属。

    当年魏信去广州,还受了不少诟病,只因他惯常淘气惯了,后边还有个织造公子顶着,魏家长辈又溺爱,才听之任之。

    再说,户部吸股,也不是小打小闹,一分股都是十万起步。整个江南,股份也不超过三十分。

    魏家虽是地方乡绅大户,家产却多压在田宅上,哪里有余地与江南盐商竞力。

    听曹颙相问,魏仁没有立时作答,而是起身,对着曹颙做了个长揖:“这里,我给曹爷赔不是了!”

    这道歉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德功这是何缘故?”曹颙不解道。

    魏仁抬头,满脸涨的通红,道:“五弟当年从广州送回的银钱,除了买地,我还曾留下一部分,想着给五弟娶亲置产用。后来五弟执意娶了洋媳妇,我心里也是恼的,这笔银子也没想着给他。想着随他胡闹,总要给几个侄子留些家底……”

    说到这里,他已经红了眼圈:“等到五弟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不说旁人,兄弟姊妹之间,都有了其他念头……我怕侄儿们小,这笔银子也隐匿没说,只有在文芳出嫁时,曾拿出一部分,在嫁妆单子外,给她预备了一些私房……当年送他们兄妹进京时,本应将这笔银钱都交到侄儿手中,到底是不放心,只拿出一部分,买了个小庄子。如今算下来,还有大部分在我手中……”

    “不是都买地了么?”曹颙有些意外。

    魏信去西洋前,还曾同曹颙抱怨过,就为了此事。

    魏仁带着羞傀道:“开始的时候,是都用来买地……毕竟我们这样的人家,田地才是根本。可五弟送回的银子多了,起贪念的人就多了,包括几个弟弟,也包括内子。我虽不能说服他们改变主意,却也不忍心让小五吃大亏,便留了个心眼。他每年送回家的银子,隐下一半,剩下一半入账买地。还好留了这一手,要不然我就算合眼,也没脸去见小五。

    听到这里,曹颙终于明白魏仁为何向自己道歉了。

    魏仁为了保住魏信这笔银钱,除了防着魏家人,也防着曹颙。

    财帛动人心,血脉相亲的一家子,为了钱财都能跟翻脸成仇,更不要说曹颙只是个外人,又位高权重。

    虽说被提防了,曹颙并不着恼,而是有些烯嘘。

    魏仁是长兄,魏信对于这个长兄感情甚深,当年还因兄弟感情梳理难过不已。若是晓得,魏仁并没有见利忘义,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曹颙心中,生出几分佩服。

    就是他自己个儿,也曾误会过魏仁。

    “那笔银钱,还有多少?”曹颙问道。

    据他所知,魏仁在京城给文杰兄弟置办的庄子,就花费了将近三万两银子。若那个只是小部分,那剩下的银钱应是很可观。

    “还剩三十六万两……”魏仁回道。

    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这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魏信经商十多年,在亲人离心后,身边赞下的家底,也不过十来万两。

    “都要入海贸分子么?”曹颙问道。

    魏仁点点头,道:“若是便宜,就都入了分子。有曹爷看着,定是错不了…不瞒曹爷,为了这些银子,我这些年不知掉多少头发。既想要早日交出去,又怕侄儿们不懂事挥霍了,又不敢买地,怕传到族里,又起纷争。原还寻思,八成要等到英哥儿娶媳妇后,再将他们兄弟都叫到跟前再交代此事。现下正赶上户部吸股,这笔银钱终于能见天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管能购几股,收益为他们兄弟三个共有……在他们跟前,曹爷也不必提我,只说这笔银钱是曹爷保管就好……”

    听魏仁的话,曹颙明白他的苦心。

    魏家是江宁大户,本家兄弟五房,亲族众多。若是这些银钱说是从魏仁手中出来的,不知还有多少是非口舌。

    魏仁带着文英离去时,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

    都是静惠预备的。

    听说有曹颙的“世侄”来请安,便使人预备下。

    曹颂也见了魏仁伯侄两个,听说文英是魏信之子,他也使人预备了见面礼。

    并且,他盯着文英看了半响,将文英看得直发毛。

    那眼神的热切与专注,使得魏仁都生出几分担心,告辞之前,私下问曹颙:“曹爷,二爷同我们老五没结仇吧?”

    听得曹颙不禁莞尔,连忙摇头。

    等到魏家爷俩走了,曹颂才好奇地问曹颙:“大哥,不是说魏信当年的妾室,有东洋婆子与南洋婆子么?文杰他们兄弟两个看不出来,这个小的,也瞅着同咱们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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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3章 高义

    曹甲还没回来,又有访客至。

    苍白的中脸,红肿的双眼,神色之间透出几分疲惫:“请曹世叔安……”

    站在魏仁旁边,听从伯父吩咐,老实给曹颙请安见礼的,正是魏信幼子文英。

    曹颙忙叫起了,带了几分嗔怪对魏仁道:“他才回家,正当好生调理修养,何必折腾到这边来。我不是说了,过两日我过去看他。”

    昨天得了魏家子侄回来的消息后,曹颙便使人过去探看,还送了不少补品。

    他虽看在魏信的情分,厚待文英,魏仁却不敢托大,真的等曹颙亲自探望,所以亲自领了侄儿过来给曹颙请安。

    曹颙上回南下,见过文英,是在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距今已经过去六、七年。当时文英年幼,将记事不记事的年纪。

    对于曹颙这位“世叔”,文英多是听嗣母同伯父、伯娘提及,自己还真没什么印象。

    他被绑架这半月的事情,曹颙并没有提,只是温煦地问了问他功课与生活起居上的事。

    开始时,文英回答得有些拘谨,说了几句话,也顺溜起来。

    这番模样,倒是有点像他的长兄文杰,只是应答之间,更显得大气从容些。

    听说,魏家那位寡居的三太太,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县丞,本身也是极要强的女子。

    曹颙原还担心这样人家的女儿,说不定会将嗣子教养成不通世事的书呆子。现下看来,却是多虑了。

    见曹颜面露嘉许之色,魏仁在旁道:“不是我这当伯父的夸自己孩儿,英哥儿确是好孩子。他虽年纪小,已经会看账本,这两年也开始帮着我们三太太打理家务。我们三太太那边,孤儿寡母,未免就有下人欺主,英哥儿却是能当得起家来,刚当家就发作了两个,剩下的也管教得服帖。”

    听了这话,曹颙不由对文英另有想看。

    文英比长生小一岁,被魏信送回江宁时,还在襁褓中。

    今年,文英不过十一岁,两年前不过才是九岁孩童。

    九岁就能着账本,帮着嗣母管家,这孩子比他两个哥哥更出色一些。

    曹颙神色越发温煦,问起魏仁,文英童子试之事。

    童子试三年两考,明年是会试之期,没有童子试,后年、大后年有童子试。文英后年下场,十三岁,也不算早了,即便没把握,也可以先暖暖场。

    魏仁听了曹颙的话,神色就有些僵硬。

    原本落落大方的文英,则是耷拉下小脑袋,一下子安静下来。

    曹颙察觉有异,可有些话不好当着文英的面直接问,便唤了个小厮,带文英下去吃点心,只留魏仁一个说话。

    “文英功课吃力?”曹颙问道。

    魏仁露出几分无奈,道:“这孩子极聪明,对于术数一觉就通,三、百、千启蒙时也好好的,到了四书五经却费劲,八股文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开窍。”

    “三太太怎么说?”曹颙想了想,问道。

    书香门第出来的寡母,守着嗣子,多半会逼着孩子苦读。

    刚才见魏文英虽面带乏色,可眉眼之间平和,并无郁结,之前的日子过得当顺心如意才是。

    “三太太将英哥儿当成命根子似的,原只说他小,并不狠逼他;后来我们家二房侄儿因读书备考,伤了身子,也吓到了三太太。听着她的意思,就算没功名,也不愿让英哥儿伤了身子,只盼着英哥儿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生子。”魏仁回道。魏家已经分家,三房虽人丁单薄,但是分了不少良田,日子过得还算宽裕。

    即便文英不是科举仕途,只要守着这些家底,也够吃喝嚼用。

    “即便不是科举仕途,多念几年书,通晓道理也好。”曹颙道。

    魏仁带了几分迟疑,道:“早先我寻思着,这个侄儿在身边,我总要好生看顾他便是。如今经了这一遭,却是有些怕了……找到底上了年岁,还能看顾他几年……到了小一辈,情分又薄了些,说不得还得央曹爷看顾。”

    曹颙心里,也不愿文英与他两个哥哥相隔这么远,只是这个时候的人,讲究乡士缘。

    若是三太太不执意定居江宁,曹颙也不好多劝。

    听着魏仁的话,似乎有所松动,曹颙问道:“三太太肯北迁么?”

    魏仁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做伯伯的,为了侄儿,存了份私心……听说曹爷来江南,是为了召集豪商巨贾,为明年户部海贸吸股的?”

    曹颙听了,很是意外:“德功也有兴趣插一手?”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在士绅眼中,商贾向来是不入流之属。

    当年魏信去广州,还受了不少诟病,只因他惯常淘气惯了,后边还有个织造公子顶着,魏家长辈又溺爱,才听之任之。

    再说,户部吸股,也不是小打小闹,一分股都是十万起步。整个江南,股份也不超过三十分。

    魏家虽是地方乡绅大户,家产却多压在田宅上,哪里有余地与江南盐商竞力。

    听曹颙相问,魏仁没有立时作答,而是起身,对着曹颙做了个长揖:“这里,我给曹爷赔不是了!”

    这道歉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德功这是何缘故?”曹颙不解道。

    魏仁抬头,满脸涨的通红,道:“五弟当年从广州送回的银钱,除了买地,我还曾留下一部分,想着给五弟娶亲置产用。后来五弟执意娶了洋媳妇,我心里也是恼的,这笔银子也没想着给他。想着随他胡闹,总要给几个侄子留些家底……”

    说到这里,他已经红了眼圈:“等到五弟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不说旁人,兄弟姊妹之间,都有了其他念头……我怕侄儿们小,这笔银子也隐匿没说,只有在文芳出嫁时,曾拿出一部分,在嫁妆单子外,给她预备了一些私房……当年送他们兄妹进京时,本应将这笔银钱都交到侄儿手中,到底是不放心,只拿出一部分,买了个小庄子。如今算下来,还有大部分在我手中……”

    “不是都买地了么?”曹颙有些意外。

    魏信去西洋前,还曾同曹颙抱怨过,就为了此事。

    魏仁带着羞傀道:“开始的时候,是都用来买地……毕竟我们这样的人家,田地才是根本。可五弟送回的银子多了,起贪念的人就多了,包括几个弟弟,也包括内子。我虽不能说服他们改变主意,却也不忍心让小五吃大亏,便留了个心眼。他每年送回家的银子,隐下一半,剩下一半入账买地。还好留了这一手,要不然我就算合眼,也没脸去见小五。

    听到这里,曹颙终于明白魏仁为何向自己道歉了。

    魏仁为了保住魏信这笔银钱,除了防着魏家人,也防着曹颙。

    财帛动人心,血脉相亲的一家子,为了钱财都能跟翻脸成仇,更不要说曹颙只是个外人,又位高权重。

    虽说被提防了,曹颙并不着恼,而是有些烯嘘。魏仁是长兄,魏信对于这个长兄感情甚深,当年还因兄弟感情梳理难过不已。若是晓得,魏仁并没有见利忘义,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曹颙心中,生出几分佩服。

    就是他自己个儿,也曾误会过魏仁。

    “那笔银钱,还有多少?”曹颙问道。

    据他所知,魏仁在京城给文杰兄弟置办的庄子,就花费了将近三万两银子。若那个只是小部分,那剩下的银钱应是很可观。

    “还剩三十六万两……”魏仁回道。

    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这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魏信经商十多年,在亲人离心后,身边赞下的家底,也不过十来万两。

    “都要入海贸分子么?”曹颙问道。

    魏仁点点头,道:“若是便宜,就都入了分子。有曹爷看着,定是错不了…不瞒曹爷,为了这些银子,我这些年不知掉多少头发。既想要早日交出去,又怕侄儿们不懂事挥霍了,又不敢买地,怕传到族里,又起纷争。原还寻思,八成要等到英哥儿娶媳妇后,再将他们兄弟都叫到跟前再交代此事。现下正赶上户部吸股,这笔银钱终于能见天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管能购几股,收益为他们兄弟三个共有……在他们跟前,曹爷也不必提我,只说这笔银钱是曹爷保管就好……”

    听魏仁的话,曹颙明白他的苦心。

    魏家是江宁大户,本家兄弟五房,亲族众多。若是这些银钱说是从魏仁手中出来的,不知还有多少是非口舌。

    魏仁带着文英离去时,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

    都是静惠预备的。

    听说有曹颙的“世侄”来请安,便使人预备下。

    曹颂也见了魏仁伯侄两个,听说文英是魏信之子,他也使人预备了见面礼。

    并且,他盯着文英看了半响,将文英看得直发毛。

    那眼神的热切与专注,使得魏仁都生出几分担心,告辞之前,私下问曹颙:“曹爷,二爷同我们老五没结仇吧?”

    听得曹颙不禁莞尔,连忙摇头。

    等到魏家爷俩走了,曹颂才好奇地问曹颙:“大哥,不是说魏信当年的妾室,有东洋婆子与南洋婆子么?文杰他们兄弟两个看不出来,这个小的,也瞅着同咱们没什么两样……”A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卧底生涯(求保底月票)

    听曹颂这么说,曹?也觉得庆幸。

    还好艾达所生的女孩,由艾达的妹妹接过去养育,要是养在江宁或者京城,即便是在深闺不见人,自家人也未必看得惯。

    据他所知,魏文杰的兄妹五人中,最小的文蔷与文英两个的生母就是南洋人。只是这个时候,吕宋多是前朝遗民,同大清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那还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姐。并非歌姬妓女之流。

    魏仁年轻时虽荒诞,可到底是儒家礼教多年教导出来的。虽说侍妾十数人,可并不是哪个都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曹?想起艾达的妹妹。

    听广州那边传回的消息,艾达的妹妹如今继承了家族事业,在南洋一带已经很有名气,对于外甥女,也是视如己出,教养得很好。

    魏信……

    曹?曾数次做梦,梦到魏信乘坐远洋船回来,对自己胡吹一番美洲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曹?也晓得那种希望是多么渺茫……

    曹甲是次日才回总兵府的,曹?并没有主动找他。

    如今太平年月,加上苞谷与双季麦的推广,皇上对地方粮储库的重视,地方粮仓不再像过去那样是摆设。

    就算三、五个省发生旱涝灾害,也动不了朝廷根基。

    洪门的人,若是真聪明,就应该选择继续雌伏,以待时机,现下,若是同李卫硬碰硬,才是真得自寻死路。

    庞家村固然有不少洪门家属,可六十老妪、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什么罪过?

    曹?不愿李卫在江宁搞铁血、株连那一套,因为这其中少不得要牵扯到做总兵的曹颂。

    即便生在这个时候,身在官场,少不得见血,曹?却不用让堂弟用旁人性命来谋功劳。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晓得自己这个堂弟的心性的。

    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鲁莽粗狂,实际上很是怜贫惜弱。

    换做是其他人,巴不得立“战功”,用旁人的血染红顶戴,哪里管百姓死活,可曹颂,绝对不会稀罕这样的功绩。

    除夕之前,曹甲又出去两回,曹?依旧听之任之,没有管他。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曹甲终于踏进曹?的院子。

    曹甲五十出头,因是武人的缘故,身子一直很康健,原本看着就像是四十来岁的人,数日未见,他像是老了十几岁,露出几分老态。

    看来,他这回真是遇到了难事。

    他眼里都是血丝,神情无比郑重,见到曹?的那刻,眼中竟带了几分乞求。

    曹?见状,心里吃惊不已,忙将屋里侍候的小厮都打发下去。

    曹甲面上露出几分惨白,对着曹?,缓缓地跪下去。

    曹?哪里能容他跪下,上前一步,想要搀他起来。

    曹甲却摇摇头,道:“不管老爷能否援手,小人既为了私心,向老爷提这为难之事,已经是大不该,哪里还有脸面站着说话。”

    曹?见他面露决绝,肃容道:“在供奉,若是你执意如何,我就听也不敢听了。我早就说过,曹家不会亏了大供奉,曹某人不会亏了大供奉。我能尽力的,自不会推托,我无能为力的,也只能无可奈何,到底是何事,你还是直言吧?”

    曹甲本也不是??轮?耍??茱J如此说,便站起身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道:“老爷,李大人正通缉的匪道万复,是小人的故人之后,他祖父与小人有恩,小人想要救他一救。”

    有的时候,报恩比报仇更难,尤其这“报恩”对象,还是朝廷所不容的“匪首”。

    曹?虽说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想到曹甲想要保的人,是李卫通缉令上的头一号。

    换做其他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换做这个万复,连曹?也不敢打包票。

    曹?沉默了半响,道:“除了贩卖私盐,万复可还犯过其他大罪?那被他吞并的两家盐坊老板,是被他害了,还是洪门自己人?”

    听到曹?提及“洪门”二字,曹甲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带了几分惊诧之色。随即,渐渐舒缓下来,既然曹?与李卫私交不错,曹?晓得万复的真实身份也不稀奇。

    “大人放心,万复并没有为恶,小人探问得清楚,他打小在琼州长大,十来岁时来江南。那两处盐坊,本就是他长辈早年置下的产业,并不是夺人家产。”曹甲道。

    “长辈?他是万云龙的族人?”曹?问道。

    所谓“万云龙儿子”这样的身份,曹?是不信的。

    万云是他看着咽气的,那是在康熙四十年。若真有儿子留下,年纪同这个万复对不上。

    “他是万云龙的侄孙,当年万云龙没后,留下一个侄儿,就是万复之父。万复之父虽收拢了万云龙的一些手下,隐匿下来,却不是长寿的,没几年就没了。万复被当成少主养大,因没长辈教导,那孩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朝廷威严,原本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因他被人撺掇,想要学黄家,拜在李大人门下,为了显得有分量,才支使人同李大人对上。没想到却自食恶果,让李大人抄了老巢。那些人同他又不是都齐心,到后来乱起来,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曹甲道。

    曹甲所说的黄家,就是后世演义中黄天霸原型所在的那个黄家。

    他家本是跑水路码头运镖的,在扬州市井之间很有势力,到黄天霸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代。

    黄天霸少年时,仗着家中势力,同几个少年好友结拜,什么欺男霸女、谋人产业的事没少干,只是因几家都是地方上大户,所以自然有人给扫尾巴,倒是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正好施仕伦知府扬州,想要为扬州百姓除了这一害,便设计擒了黄天霸。

    不知施仕纶是怎么说的,年少热血的黄天霸就决定“弃暗投明”,亲自指证三个“义弟”,帮着官府,将那三个祸害百姓的纨绔子弟问罪。

    从此,黄天霸就依附施仕纶,做了施家的门人。

    直到前两年,施仕纶病故,黄天霸才带着徒子徒孙回扬州定居。

    在施家扶持下,他两个儿子已经出仕,几个年长的孙子,也有了功名。

    就连黄天霸本人,也是以三品参将身份致仕。

    三十多年的时间,黄家从一个赚血汗钱的平头百姓,成了官宦人家,在江南也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曹?听了这一番解说,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早就觉得这洪门的行动太古怪了些,竟然大咧咧地同官府较劲,原来只是因万复的缘故。

    “大供奉觉得,我能做什么?”曹?正色道。

    闹了这么大动静,不是一句话就能免了的。

    不管万复是真心想投奔官府,还是信口雌黄,事态已经不由他做主。

    即便李卫,也未必能全权做主。

    满清建国以来,对汉人防范甚严,大清律上,汉人无故十人集会,就是死罪。

    庞家村,却是洪门家属,又敢拿武器对抗官兵。

    雍正如何能容忍?

    曹家比不上当年的靖海侯府,万复的身份,又比黄天霸重了多少倍。若是说曹家能在这个时候庇护万复,那才是不自量力。

    曹?是想要报答报答曹甲护卫自己十几年的辛苦,却也不会用压上全部身家性命方式去报答。

    “并不敢叫老爷为难,只想求老爷在李大人跟前讨一句话,就是那庞家村的村民能不能放,万复还有活路没有的,若是没有,我便叫他离了这一摊,回琼州避难也好,去南洋也好,终要保全了性命才好。”曹甲道。

    说起来,这确实不算太为难之事。

    能让曹?为难的,只有曹甲与万复的关系。

    若是曹甲真是洪门中人,被揭开来,说不定就要将曹家拖下水。

    以父亲的谨慎,当不会做如此给祖孙遗祸之事才是。

    曹?看着曹甲,寻思半响,道:“大供奉,请恕我多问一句,莫非大供奉同庄先生一样,早年也当得‘皇差’?”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谁让曹家早年是皇家在江南的耳目,身边在些皇家安排的人,也是正常。

    庄先生幕僚身份,家索额图府卧底二十年,这个曹甲是江湖人身份,跟洪门搅合到一起,似乎也有可能。

    曹甲听了,立时变了脸色。

    他看着曹?,长吁了口气,道:“罢了,老爷的谨慎,丝毫不亚于太爷,若是小人藏着掖着,倒是要让老爷操心。”

    他本是直隶人士,包衣人家的幼子。

    五岁时由父兄送到内务府备选侍童,经过五年秘密学习后,十岁被送到福建。

    以流民孤儿身份,加入洪门,后被万云龙收为义子。

    十五年后,同其他渗入洪门的几个伙伴联手,发动了洪门内乱,毒杀洪门门主万云龙,使得洪门势力分崩离析。

    而后,因重伤垂危,休养数年。

    虽说完成了任务,可他却无家可归。毕竟,在父母眼中,他早已“夭折”多年。

    天下虽大,竟无可去之处,除了打打杀杀,又无一技之长,只能跟丧家之犬似的游荡……U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兄与弟(求保底月票)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兄与弟(求保底月票)

    京城,曹府。

    今年的年夜饭,因李氏服丧的缘故,摆在梧桐苑。

    虽说高太君是无服长辈,可西府都是她的晚辈,即便是看在李氏份上,“三七”未过,众人也没有嬉戏的心思。

    用罢了晚饭,兆佳氏去兰院,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东府诸人回去。

    西府这边,李氏服丧,曹颙南下,使得众人也少了几分热闹。

    恒生虽回来吃了团圆饭,可这样的日子又能有几日。等到喀尔喀那边的属官到了,公主下嫁,恒生想要再这样回曹家,也是不容易。

    加上妞妞婚期定在四月,今年是最后一次在曹府过年,孩子们也都带了几分感伤。

    连年幼的天宝也少了几分淘气,乖乖地跟在长生身边,听叔叔讲年兽的故事。

    见婆婆神情恹恹,初瑜少不得低声劝慰一番。李氏也不愿坲了媳妇好意,强打起精神,问了两句儿子的消息。

    听说曹颙的家书中,提及争取正月底回来,李氏露出些许宽慰,点点头道:“如此,说不定就能赶上老太君出殡……”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儿子不再身边,总觉得不踏实。

    恒生虽在这边吃了团圆饭,却不好留在这边守岁,毕竟郡王府还有一大堆下人。他这做主子的,总不好将一大家子人都扔在那边。

    天佑正有心事,想要同弟弟说说知心话,所以便跟着恒生,前往郡王府了。

    郡王府那边并无其他长辈,他们兄弟感情又实在好,初瑜交代几句,又叫人准备了恒生喜欢吃的各色小食,满满地装了两大食盒,给他们带走。

    回到郡王府,厨房已经预备各色席面。只因恒生不在,也无人敢开席。

    恒生露了一面,跟几位大管事道了乏,请他们带着阖府下人入席。他则在自己屋里,摆上从曹府带来的小食,使人温了一壶酒,同天佑两个吃酒守岁。

    恒生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大哥似乎有心事,可是担心春闱?”

    春闱在二月上旬,距离现下,剩下不到四十天。

    对很多士子来说,这都是一个坎。

    即便是誉满天下的才子,也不敢说自己参加会试,就一定中第。

    旗人十六岁吃丁粮,若是天佑春闱失利,除非打算闭门在三年书,否则也要考虑当差之事。

    天佑摇摇头,道:“乡试时还罢,还能坐井观天,将自己看得重些;到了会试之时,哪个下场的士子不是通四书五经,做惯八股文章?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祖父与父亲都不是进士,不是也做到堂官?”

    恒生带了几分好奇,道:“不是为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哥哥烦心的?”

    天佑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方道:“祖父像咱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入宫当差;父亲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协助祖父偿还家中的亏空。二弟,我们要不要也建一番事业?”

    恒生闻言,颇有兴致,道:“什么事业?”

    “户部二月对海贸之事,要进行股份招投标。父亲身在其位,定要避嫌。可是父亲呕心沥血,却是都有旁人得利,对父亲未免忒是不公。”天佑道。

    海贸招标之事,在年前就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十万一分得股,门槛太高,使得人望而止步。而出洋贸易,对于人们来说,又是件很遥远的事。

    即便京城权贵如云,也不是随便哪家就能提溜出这笔银子的。

    天佑虽说得理直气壮,奈何恒生是不信的。

    这个大哥,是祖父教导出来的,对钱财上向来不在意,压根就不是爱计较的性子,怎么会去在意什么公道与不公道?

    毕竟,父亲身在户部堂官任上,为朝廷开源节流也是分内之事。

    恒生眨了眨眼,寻思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大哥提及招标,可是担心户部流标,父亲受责罚?”

    被弟弟识破,天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二弟是不是觉得我啰嗦,杞人忧天了些?”

    恒生想了想,道:“父亲年轻占据高位,早已惹得不少人眼红。这开放海禁、进行海贸又是父亲提议的,若是进展的不顺利,那些御史言官,是会闹腾一阵子。”

    清苑中秋的那次踩踏事件,使得天佑见识到什么是人言可畏。

    朱之琏的仕途,就断送在这一次意外上。

    天佑正是前几日在广化寺看到了前去吊祭高太君的朱家父子,想到仕途凶险,才担心起父亲来。

    方才没有同恒生直说,是怕弟弟觉得他啰嗦。

    “父亲若不是好官,谁还能算是好官?”说起这个,天佑握着拳头,带了几分愤愤,道:“不管父亲做如何想,身为人子,我却不能坐视父亲被肆意诋毁……”

    他这样激动,是想起八月间清苑踩踏事故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弹劾曹颙的折子,并不比弹劾朱之琏的折子少。

    说起对父亲的尊敬与维护,恒生这个养子,并不亚于天佑这个亲生子。

    他直起腰身,神色肃穆,道:“哥哥说得没错,二叔、五叔不在京中,四叔的翰林官清贵是清贵,却也帮不上父亲。我们做儿子的,即便力量再微薄,也要尽全力,维护父亲。”

    见恒生干脆利索,天佑也添了几分豪气,道:“没错,咱们渐大了,也不能老让父亲护着,也到了回护父母的时候。”

    恒生用力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他虽心里明白,可心思向来不如天佑活络,说了这两句,便看着恒生,等着兄长拿主意。

    天佑道:“我这里有两个法子,二弟听听看,哪个好些。第一个法子,是凑一些银钱,参加户部招标,若a是局面冷清,就做抛砖引玉之人;第二个法子,动静就大了,就是也组织海船出洋贸易,证明父亲所说开海禁的话时利国利民之举。”

    两种方法,说起来简单,行起来却是不容易。

    不仅仅需要大量银钱打底,还需要抬出恒生的身份。

    恒生的身份话题经过数月,才在京城权贵口中淡去些;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为养父张目,少不得流言又起。

    恒生却是想也不想,就应道:“两个法子都好,前面的简单些;后边的那个,却是不着急,可以等到招标后再说。”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摆了摆手指,道:“我这里金银正经不少,皇上赏的,喀尔喀那边给的,搬家时老太太、父亲、母亲赏的,前些日子太太又给了一大份……也能凑上十万两银子了……古董珍玩还有不少,也可以压到银行去贷些银子出来……”

    天佑听了,忙摆摆手,道:“你那些银子,除了皇上与长辈们给的私房外,剩下的大头是母亲给你修园子使的,怎么能轻动?古董珍玩什么的更不要考虑,银子我会预备,只是要求二弟出头。”

    恒生带了几分狐疑,看着天佑道:“哥哥竟哄我,那么多银子,要怎么预备?”

    真要说起来,天佑自己银钱不多,却真不缺淘换银子的地方。

    妞妞、天慧的“内联升”已经开了三家,如今已经小有名气。就是外地官员进京,也要往“内联升”买几双官靴回去。

    虽说比不得“稻香村”红火,可利润也微微可观。

    恒生开府,姑侄两个就预备了不少好东西。

    再有,就是左住、左成那边,成亲后从田氏那里接受了不少金银。

    若是从这两处凑,十万两银子也不是难事。

    可那样的话,惊动得人就太多了。

    “我想从母亲那里借银。”天佑道。

    “咦?哥哥是怎么想的,怎么还打算惊动母亲?”恒生说着,顿了顿,道:“不对,哥哥为了不让母亲惦记,定不会同母亲实话实说。”

    天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恒生一眼,道:“正想同二弟商量,想要借一借二弟的名头用用。二弟也晓得,自打你搬出来,父亲、母亲最怕你受委屈。只说怕你以后日子紧,为你入了户部海贸两股,填些收益做日后嚼用,母亲定会肯的。”

    恒生有些犹豫:“这样欺瞒母亲好么?”

    天佑道:“我也不知道,可又不能实话实说。”

    恒生道:“那就这么着吧。让母亲担心我,总比母亲担心父亲强。我就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好坏与否一目了然,见我x子过的不错,母亲就安心了;父亲这里,却是宦海凶险,就不要让母亲操心了……”

    不说京城这兄弟两个嘀嘀咕咕,想着如何在父亲不在京城的时候,为父亲撑脸面;江宁那边,曹颙的脸色儿,已经跟调色盘似的。

    “二弟,这……”曹颙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觉得头疼。

    “大过年的,你闹腾什么?”因有外人在,曹颙给曹颂留着余地,压低了音量申斥道。

    曹颂轻咳了两声,对那女子摆摆手,道:“夜深了,你先进去里屋给大老爷铺床。”

    女子轻声应了一声,也不抬头,恭顺地进了里屋。

    见曹颂笑得贼贼的,曹颙哭笑不得,低声喝道:“你真喝多了不是?闹这些幺蛾子作甚?”

    今晚除夕,年夜饭上曹颂却是喝了不少酒。

    现下,他却是不承认自己醉了,梗着脖子道:“谁醉了?我拼出去得罪大嫂,也要孝敬哥哥一回。看往后谁还敢说哥哥是惧内,我家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纯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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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春风吹

    远处隐隐地传来鞭炮声,雍正五年的初一,带给曹颂是难忍的宿醉。

    “哎呦,哎呦……”曹颂坐在炕边,揉着太阳穴,低声呻吟着。

    静惠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不守夜,硬拉着大哥喝二遍酒,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曹颂抬起眼皮,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道:“还不是怕大哥面嫩,寻思让他吃点酒,也就顺理成章了,谁想这些年过去,大哥的酒量还是如此拿得出手。喝来喝去,倒叫大哥灌醉了我。”

    静惠轻哼了一声,道:“酒后乱性,不过是男子的借口。若是真醉了,又哪里有花花肠子使坏。大哥若真有那心思,早就抬人了,还有等到现在?”

    曹颂带了几分不甘道:“那就这么算了?”

    静惠正端起醒酒汤,闻言顿了顿,道:“非要让大哥骂爷,爷才肯老实不成?换做是早些年,或许还有可能。现下侄子、侄女都大了,眼看要谈婚论嫁,大哥才不会因贪图美色,让大嫂没脸。大哥那个人,可是最重规矩的。”

    曹颂接过妻子手中的醒酒汤,仰脖喝了,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可惜这个琴娥,虽没入贱籍,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原看她老实,想着成全了她,却是遇到大哥这样的钗头凤。”

    听丈夫话中带了怜惜,静惠垂下眼,只觉得胸口发堵……

    初二开始,江宁城官场就有不少宴请。

    曹颂性子豪爽,又有个好堂兄做靠山,在江宁官场上,大家多少都卖他几分面子。

    如今曹颙这正主到了,亦少不得各种宴请。

    加上两淮盐商,在初五后陆续到江宁,曹颙的日子有些忙碌起来。

    江南需要筹款三百万,对于巨富云集的江南来说,并不是个大数字。

    可曹颙到江南的时日不多,这江宁招标的的时间也紧迫了些,所以曹颙心里也有些担心。

    因为有不少江南大户,有子弟在京城,会参加京城的招投标。还因为江南官员多年盘剥,使得大家对官府都存了防范之心。

    官字两个口,他们不相信有朝一日还能占官府的便宜。所谓招标之类的,在看他们看来,不过是朝廷敛财的手段。

    李卫来了。

    他解决万复等人的方法令曹颙吃惊:“让万复参加海贸招标?!”

    李卫点点头,道:“他既也是盐商大户,报效朝廷也是应当。”

    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简直不像是李卫的作风。

    “皇上那边……”曹颙带了几分迟疑道。

    “皇上心怀宽大,哪里会将几个贼人放在眼中?况且,洪门青壮都隐匿在山中,抓着的不过是老弱妇孺,难道谁还稀罕将他们办了换功绩不成?”李卫道。

    曹颙有些糊涂,李卫既存了大事化小的念头,怎么还闹大御前,还得了个“总理江南缉盗”的名头,得了调兵权。

    在李卫看来,曹颙也算是自己人,所以并不瞒他,道:“皇上是怕江南不稳当,却不是怕几个匪民,而是怕那些士绅老爷不安分。今年开始,皇上要在江南推行新政。为了以防万一,才给了我个‘缉匪’的名头。我逼着庞家村那边,也是想要添份助力。与其到紧要关头,求爷爷告奶奶求旁人的兵,还不若自己攒些人手。”

    李卫的条件,看似宽松,实际也不容易。

    首先,那参加投标的银子,不得少于五十万两;其实,必须要有万复亲自出面,参加正月十八的招标。

    要银子要钱,才肯谈下一步,这对于万复来说,绝对是很大的考验。

    曹颙却不担心万复会选择不来,洪门弟子既然以“忠义”自诩,就不会真的不管那依旧关在牢狱中的村民。

    另外,这个年轻人开始的手段,只是为了效仿黄家投身官府,李卫现下给了他机会,他怎么会舍得放掉?

    转眼,到了正月十八,江宁海贸招标的日子到了。

    主持招标的,除了曹颙、李卫外,还有江苏巡抚与刚从京城过来的新总督。

    因海贸的门槛高,排号参与的士绅商贾并不多,不过四十来人。

    万复来了。

    为了防范落口舌,万复并没有同曹甲一起过来,而是打扮得同富家公子似的,带了几个清秀的随从过来。

    万复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容长脸,满脸正气,眉眼之间带了几分孤芳自赏。

    若是早知他底细,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洪门现下的“门主”,被官府通缉的盗匪之流。

    曹颙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私下相见。

    倒是李卫,使人将万复唤到旁处。

    不知怎么说的,那万复再出现在人前时,神情不变,可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欢喜之意。

    曹颙稍加思量,猜出缘故。

    对于一个充满野心、想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能动心的无非是权与钱。

    李卫榨了他的钱,只会让他心疼,哪里会现在这样如沐春风;剩下的就是权了,只是不知答应的是几品。

    投标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前面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安静。

    除了程家花了三十万投了三分股外,其他人都开始观望。

    谁都知道,程家同曹家有旧,又巴着李卫,肯如此痛快投标,也并不出人意外。

    在程家眼中,这三十万两银子的分量,实不算什么;程家之富,不可言说。

    可对其他士绅商贾来说,这十万两确实不是小数目。

    最近几年,江南地价攀升。饶是如此,十两银子也能买上一亩水田,十万两银子就是万亩良田。

    万亩良田,每年的收入也能有几千块。

    海贸听着虽诱人,可有官府牵扯其中,谁晓得朝廷会不会“卸磨杀驴”。毕竟,对于商贾之流来说,他们并没有受朝廷什么恩惠,反而要忍受各种盘剥。

    场面有些冷清,李卫见状,不由蹙眉,唤了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没等他小厮离开,就见有人扯着嗓子竞拍。

    李卫转过头,看了曹颙一眼,对他越来越佩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五家尘埃落定。

    这五家都是从未听过的名头,使得大家安静下来,琢磨这些都是什么人。

    没等大家琢磨出点什么,安静许久的万复就开始一鸣惊人,以五十万的价格,拍下五分股。

    那些平日自诩自家同程家相差不多的老家伙,差点就毛了。

    程家珠玉在前可以,换做个生面孔的毛头小子,大家如何能服气。

    恼是恼,能做到家主或者族中精英子弟的都不是傻子,又几个会真的将怒气装在心里。

    他们面上愤愤,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这么多人抢,要是错过了,会不会损失太大……

    *

    京城,户部官仓。

    天佑、恒生跟在十三爷这边,见证了户部海贸招投标。

    同江宁那边的卡壳相比,京城这边的招投标顺利得超过人想象。

    四十分股,四百万两银子,如此而已。

    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十分股份就被瓜分一空。

    天佑与恒生两个的准备,压根就一点没用上。

    “这也太容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两个都带了疑惑。

    十六阿哥却是心情大好的样子,道:“旁的地方不知道,京城这些权贵可都长了一双富贵眼睛。这些年,你父亲屡屡为创新,这回户部招标,使得你父亲善财童子的美名复起。”

    小哥俩都听出来了,并不是户部招牌硬,而是曹颙历年来的敛财手段,使得这些人心折而已。

    恒生松了一口气,既然这么多人看好海贸,那父亲那边说不定就不用那么操心。

    天佑神色怔怔,却是不见轻松。京城这边买父亲的账,江宁那边呢?

    *

    江宁,招标处。

    看到手中的名单,曹颙不由皱眉。

    三十分股,已经拍下的才十五分。

    除了程家还有另外一家与曹家有旧的人家占了四分外,剩下的十一份,就有万复那小子的五分股,魏仁的三分。

    其他散户,收拢上来的银子只有三十万两,对于曹颙一个堂堂户部尚书来说,这银子就太少了。

    曹颙未免有些郁闷。

    李卫劝了两句,带着万复回驿站去了。

    曹颙、曹颂兄弟两个,则回了总兵府。

    曹颙回京之事,也终于放在台前。

    “现下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大哥这个时候归家也太仓促了些,一路上又要遭罪。还是等过了龙抬头,再动身启程吧?”曹颂道。

    曹颙摇了摇头,道:“外祖母月底出殡,我这做外孙的,还是回去的好。”

    因牵扯长辈后事,曹颂不好再说什么。

    在离开江宁前,曹颙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织造府那枚戒指挖出来,送给曹甲安置。

    思前想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发。

    不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缘故,还因为戒指与曹家的关系还是秘密的好。

    正月十九,曹颙使人接了魏文英过来。

    文英听说曹颙要回京,很是不好意思地提及可否请其帮忙捎带些东西北上。

    这个自然没问题,静惠也预备了不少礼物,让曹颙带回京,将魏文英这礼,同静惠预备的那些搁在一处就行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英雄暮年

    正月二十,曹颙没有按照计划返京。

    因为,十九这天下午,王鲁生到了江宁。

    他是为海贸之事来的,也是为曹颙来的。原本得了消息,户部为海贸事宜招标,他就过了年出发,想着进京参加此事。

    没想到,将到京城,得了消息,招标事宜分两处,京城招标四十分股,江南招标三十分股,剩下三十分,十分留给广州商会,其余二十分归户部。

    又及,户部尚书曹颙南下,负责江南招商事宜。

    王鲁生二话不说,立时叫人调转方向南下。

    他毕竟年过五十,又因年轻时操劳过度的缘故,近年身子已经衰败下来。

    坐着马车,他紧赶慢赶,也错过了正日子,正月十九才到江宁。

    却是到的将将好。

    曹颙背负的旨意,只是到江南吸股招商,公开招标后,亦有权同人签订契约。

    一百五十万,剩下的十五分股,王鲁生拍了拍胸口,道:“全包了!”

    即便晓得王家豪富,可曹颙也被这大手笔给镇住。

    有些话不好在人前说,曹颙将王鲁生请到总兵府书房。

    “七哥,朝廷初试海贸,还不知以后如何。即便七哥想要试试,也不必这么大手笔。涉及朝廷,若是有变数,却是后悔不及。”曹颙道。

    看着面前这个露出老态的王鲁生,曹颙心中不无感动。

    王家有不少子侄在京,前些年开始又搭上内务府的线,王家完全可以进京竞标。

    王鲁生“舍近求远”,为的不过是曹颙。

    曹颙很领这份情,却也不愿让王鲁生冒险。

    以朝廷名义,组织大清海贸还是首次,其中也存在风险。

    风险不是来自旁人,就是来至龙椅上那位。不管现下朝廷的契约上,对商贾应允的是多么优容,可只要雍正一句话,这契约就是一张废纸。

    曹颙没有拦着魏仁参加竞标,是因为魏仁手中的那三十多万银子,不好拿到明面来。即便魏仁是重视兄弟情义,才为魏信留下这笔银钱,可在魏家其他人眼中,这就是不公。

    因为魏信赚这笔银子时,魏家兄弟几个还没有分家,魏信交回来的银子,都当入公中。

    还有就是这笔银钱,对于魏仁来说也好,对于魏文杰兄弟来说也好,都是一笔“闲钱”。

    若是不入户部海贸商股,就只有置田或者深埋地下。至于存银行什么的,这么一大笔数额,魏仁是不信的。

    魏家在江宁的田,已经够多的,且众目睽睽之下置办了也不能归到五房;京城的庄子,却也已经够魏文杰兄弟嚼用。

    没必要大置家产,彰显于人前。

    王鲁生是乡绅,更是商人。他的银钱,是生意本钱。

    一百五十万,即便不是他全部家底,也是不少分量。

    见曹颙是真心为其考虑,王鲁生带了亦有些动容,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打算。

    一为帮曹颙补足份额,二是为给自家留条后路。

    见他面露沮丧,曹颙心中生疑。他将王家的事情想了想,若说有什么值得王鲁生担心的,也就是小一辈兄弟争产了。

    王鲁生有两子,长子二十三、四年纪,幼子十来岁。这兄弟两个,并不同母。

    只是,现下争的话,是不是早了些?

    除非有吴氏在里面,为了亲生子,要为难外甥继子?

    那个吴氏,曹颙是见过的,总觉得温顺平和,不是那种目光短浅没见识的妇人。

    “可是晚辈不听话,七哥好生教导就是,何至于如此萧瑟?”虽说曹颙不愿探究王家私密,可见素来爽朗的王鲁生如此,也只能多问两句。

    “若只是儿子们不争气便好了。俺折腾了一辈子,早已给他们攒下了家底,哪怕他们再没出息,只要不嫖不赌,总能富足一辈子……可是人心难测……”王鲁生叹了口气,对曹颙讲述了他心中隐忧。

    他所忧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族人。

    日照王家,也是地方大户,族人聚居,百年下来,子弟不乏有出仕者。

    做到五品、六品者大有人在,这些人都是王家的根基,作为族长,对于族人的成就王鲁生只有欢喜的。

    可前提时,嫡支当家。

    如今旁支所出的王全泰,已经升了正二品的副都统,位比封疆。

    不只在京城的王氏族人,陆续依附王全泰;就是日照这边,王全泰这一支在族里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加上,王全泰的二弟王全奉又中了举人,有了功名。

    对于还行商贾之流的嫡支相比,那一房已经是人上人。

    偏生王鲁生因看不惯王全奉的刻薄性子,早年多有龌龊。

    王全奉早年势弱,还夹着尾巴做人;近几年招摇了,倒是说起王鲁生不是来。

    不说自己怂恿老娘分家,在哥哥娶亲节骨眼难为哥哥嫂子,连聘银都不预备,反而说族长用心不良,挑唆他们兄弟手足情分。

    对于他这种泼皮行为,王鲁生恼急,可也不能下狠手收拾他。毕竟,要顾虑王全泰那边。

    随着他的忍让,王全奉蹬鼻子上脸,谋了族老位置,开始对于族中大小事务指手画脚起来。

    “那一房的几个小子,都在读书,年长的一个,已经考上了秀才。几个小的,明年也要开始童子试。俺家这两个混小子,却委实不是读书的材料。此消彼长,如今俺还在,看在俺这张老脸上,王全奉不敢闹得太狠,王全泰也不会给他撑腰子……若是俺没了,剩下这两个小的,空有嫡宗名分,守着偌大家产,还不知会怎样……这入股海贸之事,也算给他们留条后路;倘若有一日老家那边待的不安生,也可以进京……”

    曹颙听着,面色变得肃穆起来。

    王鲁生这个忘年交,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是北六省绿林都交口称赞的“赛孟尝”。

    如今,英雄暮年,竟要受小人之气,如何能不让曹颙着恼?

    更不要说,还是因他曹颙介绍的缘故,王全泰才投靠到十三阿哥门下,有了今日的位置。

    当初,他之所以想要成全王全泰,大半还是因王鲁生的缘故。

    若是因此,令王鲁生下半辈子不安宁,曹颙还真不能坐视。

    “七哥没写信给王全泰,他就任由他弟弟胡闹?”曹颙的话中,带了几分冷意。

    若是王全泰真忘恩负义,容忍兄弟侵吞王家嫡宗产业,那他这个外人少不得也要管管闲事。

    王鲁生闻言,带了几分苦笑,道:“疏不间亲,况且今年又是大比之年,王全奉已经进京预备会试……这科不行,还有三年;他不行,还有他家的几个小子……那一房已是崛起之势,旁支繁盛于嫡支已势不可挡……”

    最后,王鲁生依旧坚持了最初的意思,标下那十五分海贸股份。

    两人上次相聚,还是数年前,曹颙就不好立时就走,又在江宁逗留了三日,二十三这天,才启程返京。

    随着他返京的,除了曹府诸人外与乐康喜大夫外,还有王鲁生的义子郭全有。

    王全泰本人,则趁着早春时节天气好,继续南下,巡视广州那边的生意。

    因户部出洋船队,需要大量人手,所以王鲁生就想给郭全有捐个顶戴,跟着船队出洋也好,在户部补差事也好,拜托给曹颙。

    他如此安排,也是煞费苦心。

    曹颙虽有权势,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郭全有却是他义子,若是现下能扶持起来,对两个儿子也多了份助力。

    曹颙立时应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李诚自从回京侍疾后,每次见到曹颙时,都问及海贸之事,隐有出洋之意。

    若是李诚坚持,曹颙就想让他同郭全有结个伴,在出洋商队里补个差事……

    *

    高太君出殡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六,所以曹颙回程时日子并不太赶。

    饶是如此,一千八百多里路下来,也使得人旅途疲惫。

    待撩开车帘子,看到京城的城墙时,曹颙狠是松了口气。

    江宁已是春暖花开,京城却是倒春寒时节,空气中带了几分清冷。

    还好,赶在二月初四,到了京城。

    进了城后,曹颙先打发人将乐康喜送回同仁堂,又叫张义带着其他人回曹府安置,自己去了吏部。

    而后,他又到宫门外,打了个转,递了牌子意思一下。

    雍正并没有传召,而是打发人传旨,让他明早递牌子请见。

    从宫门出来,曹颙骑马回家。

    曹家上下,皆以知晓曹颙到京的消息。

    天佑带着管家下人,已经在前院等着。

    看到儿子回禀家事有条不紊,曹颙颇觉欣慰,吩咐管家将江宁带回来的东西入库,自己带着儿子去内宅见李氏。

    曹颙本担心李氏上了年岁,因哀伤身,待见到她一看,清减是清减了些,可精气神儿还好,许是见到儿子,眉眼之间都是欢喜。

    李氏则将儿子上下看了好几遍,很是心疼,说儿子清减了,让初瑜多预备些补品,云云。

    见老人家心情好,曹颙没有扫兴,回梧桐苑换衣服时,才同妻子问起高太君的后事。

    “昨日李诚过来,说起都预备齐全了,后日出殡。”初瑜道:“‘六七’时,天佑也过广化寺那边去瞧过,也说预备的差不多。”

    曹颙换了身上官服,叫初瑜找一身素服换上。

    他是高太君的外孙,既然到京,也应过去祭拜一二……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柔软

    到了广化寺,曹颙便见到了李鼐、李诚父子。

    虽说李家已经败落,但是因亡故的是曹颙的外祖母,曹李两家的姻亲故旧,自然也给个脸面,所以高太君后事并不冷清。这四十多天的治丧都置妥当了,最后这的一步,李家当然愿意疏忽,更要预备的妥妥的。

    曹颙先到高太君灵前敬了香,而后才同李鼐、李诚父子两个说话。

    李诚还罢,曹颙南下前曾见过;李孺这边,却是几年没见。

    曹颙大十几岁,今年已经将到天命之年。

    虽说这几年陪着李煦在关外,可瞧着他的样子,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他神情褪去早年家变时的苦楚,眉心也舒展开来。

    李家诸人中,曹颙对这个大表哥的印象一直不坏,现下见他如何淡定平和,也为他能想开感觉高兴。

    对于曹颙这个小表弟,李鼐只有感激的。

    李诺、李语兄弟在内务府,李诚在沧州,多多少少都是借了曹颙的光。

    曹颙少不得问问李照在盛京的近况什么的,心里却想着因八阿哥早薨的缘故,雍正上台后,不用面对宗室攻讦,对于大臣也没有历史上传言的那么苛待。

    李煦七十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赦回京。

    雍正今年五十,不知今年万寿节会不会大赦天下。

    却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边一盏茶没吃完,就见李诺急匆匆赶到。

    他的脸红扑扑的,眉眼前是压不住的喜悦,给曹颙见了个礼,便对着李孺急忙凛道:“老爷,太爷回来了……”

    李鼐闻言,瞪着眼睛道:“慌慌张张的,急什么?太爷怎么了……”说了这一句他自己个儿才醒过神来,一下子从子上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太爷……太爷回来了……”

    连曹颙都觉得诧异,李煦回来了?

    确实是李煦回来了,说起五日前赦免回京的旨意就到了盛京。李煦等不及儿子们去接,自己动身回来,刚刚才到家。

    李诺骑马,过来给父亲报信。

    李鼐已是喜极而泣,李诚脸上也添了欢喜。

    曹颙虽不怎么待见李煦,到底是名义上的舅舅,李氏关心之人,也不会根心地就盼着让冻死在关外。

    他跟着站起身来,对李孺道:“大表哥,既然舅舅回来咱们先过去看看吧。我也数年没见他老人家,正好给他请安。”

    “好,好!”李鼐这才醒过神来,只觉得面上湿冷,忙低下头用袖子拭泪。

    待众人出了广化寺,却也同穿着孝服的李煦碰了个正着。

    李煦今年七十三,头发已经全白,拄着拐杖,由李讲、李证两个孙子扶着下了马车。

    他早年富态,现下瘦下来,显得满脸的褶子,而且爬满了密密麻麻老人斑,眼睛也浑浊不堪,看着少了几分生气。

    又是一番厮见,而后李孺、李诺接替李讲、李证的位置,扶着李煦到高太君灵前。

    李煦推开儿孙的手,撂下拐杖,双膝跪下,俯首在地。

    随着嘶哑的哭声,他面前的石板地上,多了两摊水渍。

    家人重逢的喜悦,立时被这哭声冲散,多了几分凝重。

    曹颙毕竟不是李家人,这悲凉的气氛下,有些坐不住了,看着李鼐搀扶李煦起来后,便寻了个由子告退。

    李孺、李诚晓得他今日方到京,定有许多事要料理,也没留他;李煦也点点头,叫李鼐送曹颙出来,他自己留在高太君灵堂前,为高太君烧纸……

    同李家的悲喜交加相比,李氏得了堂兄遇赦回京的消息,却是只有欢喜的。

    “每次想起你舅舅,我心里都担心,就怕他年岁大了,万一有什么不好……总算是等到这一天,总算是是等到这一天,若是你外祖母地下有灵,也会觉得欢喜……”她红着眼圈,对曹颙说道。

    曹颙见母亲如此激动,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自己还是太冷情了,为了保全自己,少些麻烦,对李煦那边不闻不问,使得母亲这般惦记。

    “方才我瞅着,舅舅还康健,现下苦日子过去,往后都会好的。”曹颙道。

    李氏已经忍不住,若不是顾及李虚今日才回来,李家父子爷孙相聚,定有不少话说,她立时就想要去李宅探望。

    “使人去看看吧,就说我明日过去。”李氏道。

    曹颙应了,去安排人不提,他自己却没有回梧桐苑,而是出府,前往庄亲王府。

    是的,他得寻十六阿哥问一声,李煦遇赦之事。

    赶在高太君出殡前,赦免李煦,这日子道得巧了些。要是为了抬举李氏,那他们母子或许还要专门谢恩。

    十六阿哥的回答,却是出乎曹颙意料:“倒不是为了抬举太夫人,而是顺带着。年家老太爷病重,皇上心软,想要赦年羹尧几个幼子,可又怕卜头人说嘴,这才可着年老的犯官、年幼体弱的官眷的赦免不少。李煦正好位列其中。看来皇上对李家的气已经消了,哪里还有拦着不让他回来的道理?”

    “原来如此!”曹颙暗暗松了口气。

    君恩浩荡,他还真怕皇上“浩荡”到自己身上。

    有的时候,君恩太重,做臣子的只有“鞠躬尽瘁”方能报效。

    十六阿哥说罢李煦,就带了几分得意,对曹颙说起前些日户部海贸抬标之事。

    有资格竞标的多是商贾大户,不少是挂着皇商帽子的,十六阿哥这个内务府大臣自然了如指掌。

    待问过曹颙,晓得江南三百万海贸款已抬标筹集完毕,十阿哥倒是并不意外。在他看来,三十分股对曹颙来说,不过一菜一碟。

    旅途劳乏,曹颙有些累了,同十六阿哥说了几句话,便回了用了晚饭,曹颙早早睡了,毕竟第二日还需早起。

    虽说他同初瑜老夫老妻,但是小别胜新婚,少不得敦伦一番。

    次日,曹颙早早起了,摸着黑去了宫门外递牌子。

    按照规矩,皇上前是在早膳后召集臣子陛见。

    将到卯初(早上五点)的时候,有内侍过来,引曹颙到养心殿外侯见。

    又等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有内侍出来,传曹颙进去。

    曹颂“重伤”之事,雍正是晓得,当然也晓得年前让他挂个“钦差”的名号,不过是便宜而已,可他依旧一丝不苟地问起曹颙在江南的差事。

    曹颙恭敬地答了,又将自己在江宁的见闻说了两句,才得到雍正的点头,摆摆手叫他“跪安”。

    离衙门开衙尚早,曹颙便骑马回曹府,又眯缝了一觉,腾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起来去了户部衙门。

    他年前走时,衙门已经将封印;年后的差事请闲,所以积攒的公文并不算多。

    曹颙用了半天的功夫,就收拾得差不多;下午的时候,他见了几个本堂郎中,忙忙活活一天的功夫就过去了。

    等出了衙门,就见管事赵安在外头候着。

    见曹颙出来,赵妥迎上前来,道:“老爷,老太太在李家,打发小的过来迎老爷去李家。”

    曹颙闻言,不由蹙眉。

    他看了着谩天夕阳,道:“太太不是头午就去了李家了么,怎么待到这时候?”

    赵安躬身回道:“令的也不知,只是下午的时候,老太太人回府,只说用了晚饭回去,叫太太不必担心。”

    现下胡思乱想,也不能解决问题。

    曹颙压下满心狐疑,带着赵安同几个长随去了李宅。

    李氏使人请儿子过来,确实是商议大事的,荐议高太君这一房香火的承继之事。

    李煦跟堂妹商量,想要在诸孙中过继一人,继承高太君那房的香火。

    高太君那一房,只有李氏一个女儿,早应过继一个男孩,承香火。可高太君自己都寄人篱下,如何还会找那个麻烦,事情就搁置起来。

    她年轻寡居,除了依附李煦外,同其他李家族人都很生疏。

    可李煦这一房,子嗣只有两个,高太君压根就无法提承继之事。

    如今高太君亡故,李煦想着明日的出殡,便提及过继之事。

    李氏闻言,开始是欢喜的。

    对于高太君与没有谋面的“父亲”,李氏心存愧疚,为的是自己不是李家人,却占了李家嫡女的名分。

    可是,李氏也晓得,不管是李鼐哪个儿子过继到高太君这房,就成了她的侄孙,曹颙的表侄,那关系顶要比现在亲近许想到此处,李氏便觉得不好自己做主,使得人去衙门接了曹颙过来。

    曹颙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反对。

    对于古人来说,血脉传承是大事。

    李氏若是做主,为高太君这房选个嗣孙承继,在外人看来,则是大孝。

    曹颙晓得自己母亲,是个心软之人,因不是李家亲生骨肉,她对于李家始终有感激之心。

    承继就承继,李诚是嫡子,李诺是长子,李讲兄弟要承继李鼎那一支的,剩下的就是李孺次子李语。

    几年看下来,对于这个李语,曹颙心里也有数。那是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曹颙并不介意多帮他两把。

    见儿子并不反对,李氏很是欣慰。

    虽说她心里更偏疼李诚一些,也晓得高太君最疼李诚。可也晓得没有挑剔的道理。

    李照使人召李语夫妇过来,吩咐他们两口子,重新给李氏与曹颙见了礼,便算是将承继之事敲定。

    等到明日出殡,李语将以孝孙的身份主持……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馈赠

    次日,曹、李、孙三家齐聚广化寺,高太君出殡。

    十五贝勒府那边,王太妃也打发几个婆子护着香玉过来。

    曹颙亦从衙门请了一日假,带着长生、恒生两个,侍奉着李氏,随着李家众人一起,将高太君送到李家通州的坟茔地下葬。

    天佑因要准备下场事宜,所以并没有相随。

    忙忙活活,一行人回京的时候已经日暮。

    回到家中,曹颙将李氏送回兰院,而后才回了梧桐苑。

    折腾了一日,曹颙有些乏了,梳洗后便倒在床上。

    虽说并不是经历亲人死别,可今日看着李煦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曹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一辈的人都相继离世,同一辈人逐渐老去。

    初瑜则有些忧心,担心天佑那边,自己去了葵院看了一遭不提。

    曹颙见妻子忧心忡忡,道:“他才多大,又不是只有这一次考试?”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也多是盼着儿子能考中的。

    在下场前期,初瑜听不得“不第”这样的话,即便说的人是丈夫,心里也有些不舒坦,忙岔开话道:“李语既承继了老太君那一支,是不是多少也要帮衬置办些产业,总不好让他担了个虚名。”

    高太君早年身边是有私房的,李家被抄家后,为了安置李家众人,都花费得所剩无几。

    初瑜提这个,倒不是自己银子多的烧手,而是怕婆婆有这个意思,不好提这个。

    这承宗之事提的匆忙,又赶在高太君出殡这当口,曹颙还没有仔细想这些。

    听了妻子的话,曹颙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本不是小气的,因朋友之义都能抚养左住、左成,照看魏家兄妹,为了安母亲之心,给李语置办些产业也不算什么大事。

    “李家那边的庄子有十顷,给李语置办的就稍减些;宅子也是,他们人口少,就使人买个二进的宅子吧。不过是尽尽心意,全了老太太一份心。”曹颙道。

    初瑜闻言,有些迟疑:“二进的宅子是不是小了些?”

    妞妞婚期在四月,他们夫妇给预备的陪嫁宅子还是三进的。李语毕竟要承继高太君那一支香火,若是太寒酸了,说不定倒引得李氏不快,反而失了他们夫妻两个孝顺的初衷。

    曹颙摇摇头,道:“二进正好,若是大了,更容易生是非。舅舅那边安排孙子承继老太君这边香火,本是好心,可李语毕竟是那边血脉,若是因咱们大包大揽,引得他们手足失和,就是费力不讨好了。”

    初瑜听了,明白过来。

    确实如此,在李家众人眼中,李语只是庶子。即便出继为旁支血脉,也不过是背个名儿而已,没有什么。

    若是送了良田大宅,越过了嫡支这边,少不得心里就要不自在起来。

    夫妻两个商量妥当此事,第二天便交代下去。

    不过三两日功夫,张义便办好此事,在大兴买了个五顷地的小庄,在东直门内买了座二进小宅。

    当曹颙将田契、地契递李氏手中时,李氏很是欣慰:“我正想着怎么帮衬二郎,总不能白让他为老太君摔盆。如此正好,总算让你外祖父、外祖母有了祭祀之资。”

    “儿子向来粗心,哪里想得到这个,还是您媳妇想到这个提醒的。她还劝我多置办些,我想了想却是不妥,到底不好越过舅舅他们去,便叫张义都买的是小庄小宅。二郎是能干的,还有母亲疼他,且看以后,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曹颙道。

    虽说李氏同初瑜婆媳之间的关系,比一般人家好的多,可这两年到了小一辈谈婚论嫁的时候,难免有所分歧,婆媳之间也微妙起来。

    尤其是婉拒平王府联姻之事,明明是曹颙不愿“亲上加亲”,可在李氏看来,还是初瑜的不是。

    还有葵院“养病”迁出去的墨芋,老娘是李氏早年身边的大丫鬟。

    虽说她离开葵院时,初瑜并不在京城。可她是管家太太,若非她纵容,管事媳妇也不敢怠慢兰院这边出去的人。

    加上因高太君病故,李氏这些日子,心情始终不佳,对于初瑜这个向来称赞的好媳妇也挑了两回不是。

    曹颙做儿子的,只能背后安抚妻子,在母亲面前不好多数什么。

    如今趁着给李家卖好的时候,帮衬妻子说两句,也算缓和缓和二人关系。

    听了儿子的话,李氏一愣,半响方道:“难为你媳妇了,能想到这些个。这几个月,天佑备考,平姐儿待嫁,又赶上过年,她也够辛苦的。”

    曹颙不以为意道:“都是她为人媳妇应当的,谁家主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早年,因儿子媳妇琴瑟相合,李氏心里也犯过酸,只是想着自己年轻时的苦楚,不愿做了恶婆婆,待媳妇甚为优容。

    现下,虽同媳妇有些小摩擦,可毕竟这么多年相处,感情颇深。

    因此,她摆摆手,打发丫鬟们出去,拉下脸来训斥道:“就算是她应该的,里里外外为你操心一家子,这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可要心中有数,不能因媳妇年纪大了,就生出其他歪心思来,搅得一大家子人不安生。”

    早年,她是不反对儿子纳妾的;可眼下孙子都要娶媳妇,要是再纳进两个妖娆妇人来,往后这太平日子就没了。

    曹颙见李氏一本正经地维护初瑜,心中好笑,面上依旧带了几分敷衍道:“老太太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虽说是自己的儿子,可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

    李氏少不得又嘱咐两个,心里却为媳妇抱起不平来,原本的那点怨愤之心淡了许多……

    对于曹家来说,这小庄小宅有些拿不出手,对于李语来说,则是意外之喜。

    李诺宽厚,李诚眼界高,倒是并不眼红兄弟有了私产。

    只有李鼐之妻孙氏,想着阖家窝在这二进的旧宅中,庶子庶媳却去住宽敞的院子,未免心里有些不甘,对丈夫道:“咱们这边,挤得都的没地方插脚了,他们小两口哪用得了那么大的宅子?咱们还行了,老太爷、老太太上了岁数,是不是也要买两个小丫鬟服侍?这哪里还有地方呢……就算老大两口子不好过去,两个小的跟过去总不碍吧……”

    李鼐听了,忙摇头道:“浑说什么?这处宅子论起来,也是老太君置办的。二郎既承继了那一支,这宅子本该是二郎的。老姑奶奶又使人给二郎置办新宅,也是顾念这边,怎么好再蹬鼻子上脸?”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管你以前对二媳妇如何,往后都要客气些。”

    孙氏听得瞠目结舌,道:“这是何道理?难道还真是分作两家人不成?”

    李鼐道:“当然要如此,难道出继还是儿戏不成?孩子们要是敬着你,是孩子们的本分,只是你也不可太做大,否则传到老姑奶奶耳中,却是不像。”

    孙氏听了,少不得嘟囔两句,道:“谁不晓得曹家豪富,皇上发作李家、孙家,两家都伤了根基,只有曹家保全得好好的。曹家那两口子,哪个是小气的,养子分出去过都给买的三进大宅,轮到外家,却没得这么小气起来。”

    李鼐已是听不下去,站起身来,瞪着她道:“还有脸说,当时刚抄了家,衙门只发作了老太爷同我,没有殃及家眷已经是万幸。除了曹家,有谁伸手帮了?犯官之家,住三进的宅子,曹家赶送,你敢住么?如今表弟那么,就算是为了叔祖母那一支传嗣,也顾及老太爷同我这边,阖家感激还来不及,你倒是不知道好歹来?”

    被丈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遭,孙氏讪讪道:“怎么又成了曹家送的,这明明是老太君置下的私宅……”

    李鼐不耐烦听她歪缠,冷哼了一声,挑了帘子出去。

    李语倒是乖觉,晓得这边祖孙四代挤在一处,自己两口子搬家的话,有些惹眼,便主动提及,想要奉祖父、祖母过去新宅。

    却是被李煦拒绝了:“虽说依旧是自家骨肉,可到底名分不同,我哪里用你养老?若是真心孝顺,往后多带着你媳妇过来请安就是。”

    李鼐同李诺、李诚商量了,即便不能将这边的田产分李语一部分,也不能让他们夫妇空手搬家。

    毕竟,整顿门户,用钱的地方也多着。

    还好,因这几年李诺他们兄弟三个都当差的缘故,账上攒下了一千多两银子,便拿出五百两,给李语做安家之资。

    兄弟之间,倒算是齐心,并没有因出继与田宅发生嫌疑。

    待挑个吉日,李语便带了晏氏,给长辈们磕了头,搬去了新宅。

    这件事传到旁人耳中,只说李氏宽厚,廉郡王福晋那边听了,却是立时使人接了养女何氏到王府。

    “我后给添了陪嫁宅子,还要空到何时?你也是我娇生惯养大的,嫁到包衣奴才家,已经够委屈,难道还要真一直做小媳妇不成?”廉郡王福晋看着养女,心疼地说道。

    何氏道:“额娘别担心,女儿过得尚可。在沧州时三爷也买了奴婢给我使,只是回京奔丧,屋子小,才没有带回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史笔如刀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史笔如刀何氏只说是屋子小,廉郡王福晋哪里不明白李家的难处。

    即便李家三兄弟都开始补差当值,有个流放着的祖父,赎买免罪的父亲,哪个还敢呼奴使婢,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最可恨的是李诚还是李家唯一的嫡孙,廉郡王福晋再舍不得养女吃苦,也无法将他们小两口从李家那汪烂泥潭中拉出来。

    想到李家抄家时,养女的嫁妆也尽被收没入官,廉亲王福晋就生出几分心火,冷笑道:“那位真是惯会假仁假义,若是对圣祖爷有一分恭敬,也不会这般苛待圣祖爷留下的老臣。”

    何氏听养母直接口挞帝王,唬了一跳,忙看了一眼门口侍立的丫鬟,小声道:“额娘……”

    廉郡王福晋面上带了讥讽之色,道:“弘旺已经娶妻生子,二格格也出了门子,我不过混吃等死罢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既然能做,为何说不得?难道还要人人去奉承他不成。史笔如刀,谁也逃不过去。”

    这涉及皇家秘辛的话,何氏哪里敢接话,少不得问问两个侄儿之事。

    郡王府长子弘旺已经娶妻纳妾,去年接连添了两个儿子,长子嫡出已经满周岁,次子庶出也会爬了。

    说起孩子,廉郡王福晋看了看何氏的肚子,带了几分担忧,道:“还没动静么?我瞅着姑爷身子骨比过去结实许多……”

    提及这个,何氏也只有心酸的。

    虽说晓得丈夫一心复兴家业,并无纳妾的念头,可自己数年未出,总是不妥当。

    见她红了眼圈,廉郡王福晋拉着她的手,道:“你也放宽心,不要太心急。这儿女缘分,有的来的早,有的来的晚。不说旁人,就是十七福晋那边,十多年没动静,现下不是也有了好消息。听说是得了好方子,我明日便厚着面皮走一遭,总要替你将方子讨到手。”

    自打九阿哥薨,郭络罗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连带着廉郡王福晋这边都冷清起来。廉郡王福晋,是个心高气傲的,除了恒亲王府,其他亲戚都往来的薄了。

    “眼看天渐暖了,额娘多出门散散心是好,很不必为女儿操心。女儿这边已经吃着补药,是从太医院那边传出来的方子。”何氏道。

    廉郡王福晋是晓得没有骨肉的苦楚的,如何忍心让养女也遭那个罪?

    等到次日,她便去了十七阿哥府,从十七福晋手中讨方子。

    十七福晋大着肚子,招待了寡嫂,对于药方之事,也没有太为难;可是见廉郡王福晋来去匆匆,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她身边的嬷嬷见了,忙劝道:“主子万不可生气,凡事要想着小主子。”

    盼了十多年,才盼来这个孩子,十七福晋也不敢疏忽,长吁了几下,散了散心头闷气,才抱怨道:“真是没想到,八嫂这么大岁数,还如此地不知礼。明知太妃娘娘在王府,却直都临走,一句请安的话都不提。早知如此,我才不把方子给她,也让她郁闷一番才爽快。”

    尊卑有别,那嬷嬷不好说廉郡王福晋什么,只是劝十七福晋宽心。

    十七福晋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有点憋闷罢了,却是瞒不住爷的,怕是爷要恼了……”

    却是没猜错。

    十七阿哥从衙门回来,听说廉郡王福晋登门,就有些不痛快。

    自打十七福晋有喜,其他王府多打发人过来探看,廉郡王府那边却是不闻不问。

    如今不告而来,想来除了讨方子,也没旁的事。

    待听说廉郡王福晋,只同十七福晋吃了一盏茶就走了,对太妃那边问也没问一句,十七阿哥立时火了。

    怕妻子担心,他强忍着怒气,可是到了书房,他的面容就变得狰狞起来。

    当年草原上耻辱的一幕,他始终不能忘。

    若非侥幸,他们母子早被逼死了。

    对于罪魁祸首的二阿哥,他心中恨极;对于背后推波助澜的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他也记着仇。

    只是八阿哥没得早,廉郡王那边孤儿寡母的,又不受圣祖爷与今上待见,十七阿哥也就没心思报复。

    如今,他不再是深宫里无权无势、任由人欺凌的小阿哥,虽封的是郡王,可食的是亲王俸禄,在宗室排班中,也是郡王班第一人。

    八福晋还敢无视他的生母,慢待他的妻子,他如何能不着恼?

    丈夫携怒而去,十七福晋哪里能放心下,少不得叫丫鬟婆子扶着,去了书房寻十七阿哥。

    待走到门口,十七福晋便打发丫鬟们退后,自己轻唤了一声“爷”,就进了书房。

    十七阿哥见状,忙起身上前扶了她,道:“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打发人来寻爷就是。仔细路滑……”

    十七福晋小心地看着丈夫的脸色,轻声道:“爷生气了?”

    十七阿哥扶着她坐下,方道:“哪里有那么多气可生,郭络罗氏只是无知妇人,爷要是同她计较,爷成什么了?”

    十七福晋闻言,心里松了口气,道:“爷最是宽和,也不值当同她计较。”

    十七阿哥笑着点点头,眼神幽邃。

    十七福晋神色微凝,心里晓得,丈夫定是记仇了……

    数日后,万众瞩目的会试终于告一段落。

    天佑回家时,看着却是不对头,没同李氏、初瑜说上几句话,便脑袋一歪,倒栽下去。

    若不是旁边的婆子机灵,就要出大事。

    一番兵荒马乱,李氏与初瑜骇得半死。

    就连曹颙,也跟着悬心。

    会试这几日,正赶上倒春寒,夜里冷得不行。

    虽说皇上恩典,允许应试举子穿棉衣,可在那四处透风的考房里熬几天也不是玩的。

    还好,太医诊过,只说是风邪入侵,吃几副驱寒的药就好了。

    在自家的几个孩子中,天佑的身板还算是结实的,考了九天后都成了这个模样;那身体底子最不好的左成,岂不是更另人忧心?

    曹颙到底不放心,使人带着太医到左住、左成那边诊脉,又打发去探看同科考试的魏文杰。

    就算自己府里的两个莲花书院举子,曹颙也使人看过,又叫厨房送了姜汤过去。

    魏文杰到底年岁大了,准备得妥当些,只是有些乏,其他尚好。

    左成这边,情形却不太好。

    曹家打发太医过去时,他们也从同仁堂请了大夫过去。

    同样是外感风邪,左成底子薄,病症就比天佑厉害得多。

    吃的药全部都的吐出来,身上也高烧不退。

    田氏哭得不行,左住也懊悔不已。

    他同左成两个的功课都不如天佑好,能考上举人已经是万幸。左成早劝他弃了会试,直接求义父帮着寻个差事,或者考六部笔帖式。

    左住虽晓得自己没甚希望,却盼着弟弟能成就功名,到底存了侥幸之心,硬着拉着他参加了会试,才有了今日之祸。

    朱氏本性子有些怯懦,看到丈夫如此亦是眼泪不止。不过,见婆婆与大伯都惊慌失措,她反而镇定下来。

    叫人烧起地龙,又用浓酒给丈夫擦拭,奉药奉粥。

    田氏见她有条不紊,也跟着镇定几分。

    这会儿功夫,左成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回曹府,曹颙与初瑜不放心,亲自过来探看。

    趁着田氏与左住出去迎客的功夫,朱氏打发了丫鬟,口对口地渡了一碗药给丈夫。

    不晓得是朱氏心诚的缘故,还是折腾得差不多了,左成倒是没有再吐。

    曹颙与初瑜过来看了看,陪着田氏做了好一会儿。

    等到左成退烧,已经将要到宵禁时分,曹颙与初瑜才离开宁宅回府。

    天佑身子结实,只躺了一晚,第二天便生龙活虎了。

    醒来第一件事,他便自己将自己恶心得够呛。

    他连洗了三遍澡,又叫人将昨晚睡过的铺盖都换了。

    他既没事,李氏与初瑜就放了心,开始一天两遍地打发人去左成那边探看。

    到底是年轻,虽说底子虚,可昏睡了三天后,左成也逐渐好转起来。

    大家都松了口气。

    没等杏榜出来,就到了东府四姐儿出闺成大礼的时候。

    因广禄已正式袭了裕亲王,四姐儿这个亲王嫡福晋出阁,便不仅是曹家的喜事,还是宗室喜事,便由内务府承办。

    十六阿哥照顾曹家,安排董家的几个子侄来承办此事。

    董家是东府姻亲,这四姐儿成了亲王福晋,他们拐着弯的也能借上些光,董家的人当然很是尽心,给料理得妥妥当当,倒是不需要东府这边太费心。

    除了兆佳氏给女儿预备的嫁妆,还有曹颂三兄弟给妹妹预备的添妆。

    东府出了亲王福晋,这是整个家族的大事,他们做兄长的,自是要在这个时候给妹妹撑脸面。

    初瑜是在王府长大的,当然晓得王府里生活不易,若是想要过得顺心,银子也万不能少的。因此,她虽不耐烦兆佳氏讨要东西的口气,可依旧听从丈夫的意思,叫人买了两处地方不错的铺面,给四姐儿做嫁妆。

    李氏这边,也挑了几样好东西,给四姐儿添妆。

    曹佳氏与曹颐那边,显然是通过气了,各送了一间铺子。曹佳氏的铺子大些,曹颐的铺子小些。

    曹颖那边虽薄些,可是也从自己的陪嫁之物中,挑出两套金头面,重新融了,给妹子添妆。

    就连宫里阿哥所那边,五儿也请恒生帮着带过来一匣子首饰,里面有一对镶宝金丝手镯、一对碧玉钗、一对珠钏,一个龙凤金项圈,还有一匣子如意八宝的金锞子……

    终于提前了些。明天争取再提前些。吼吼。不能再晚上熬了,熬得脑子越来越浆糊。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变脸

    裕亲王府是世祖之后,是近支宗室,加上裕宪亲王是圣祖兄长,使得这一支在宗室中地位比较优容。

    可三年之内,两次夺爵改封,使得裕亲王府声望早已大不如从前。

    人人都晓得,裕亲王府不入皇上眼,这个亲王的分量也就不显得那么贵重。

    除了执掌内务府的十六阿哥去王府露了个面外,其他去参加喜宴的,最多不过是贝勒。其他亲王府、郡王府中,即便打发人过去参加喜宴,也多是子侄辈。

    广禄是裕宪亲王之孙,今上的堂侄,辈分在宗室中倒是不高。同辈份的族兄弟过来吃酒,从情理上倒也说得过去。

    可广禄的身份,早年依附与伯父,前两年依附长兄,原本是隐身人一般的身份。

    各个王府阿哥中,他相识的也没几个。

    之前往来的几个黄带子,又都是宗室依附王府的破落户。这些人倒是过来捧场,可尊别有别,只能去偏厅,连上正厅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即便贺客登门,主宾也没有什么话说,气氛很是冷清。

    谁都不知道广禄这个亲王帽子能戴几年,按照宗室承爵传统,他伯父那一支既已经问罪,就子孙亦失去继承权,他兄长那边亦是。

    宫里可还有几位年岁渐长的皇弟没有封爵,要是广禄戴不稳这个帽子,八成就要由那几个小阿哥中挑人承继。

    谁能说得准呢?大家都晓得,皇上对宗室严厉,又不是大大方的,要是有私心,那……

    如此一来,即便爵位不如广禄的,也不敢往他身边巴结,三三两两地找相熟的族人说话。

    直到曹府的嫁妆到了,铺了满满一院子,大家的眼睛才亮起来。

    早先他们还暗地里嗤笑,正五品同知之女,祖上又是包衣,如此出身低的亲王福晋,即便是曹家旁支,又能如何?

    若是尚书府嫡女,还能使得大家留心一些;只是尚书的堂妹,就显得没什么分量了。

    若不是托了曹寅这一支抬旗的光,说不定还要小选进宫当宫女。

    等到琳琅满目的嫁妆铺了一地,那二十顷的庄子,四处陪嫁铺子,两处房产,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晃花了众人的眼。

    就是宗室嫁格格,也没有几个王府有这样的气派,少不得就有人说酸话,阴阳怪气,道:“祖坟冒青烟出了个亲王福晋,顷家之力置办嫁妆也不稀奇。”

    这时,晓得曹家东府详情的,才掰着手指头跟大家算起来:“哪里用顷家?曹家老一辈虽只剩下两位太夫人,可小一辈却是个顶个儿都不俗。除了李太夫人身边的幼子,曹尚书堂兄弟四人出仕;姊妹排行五个,除了这个四姑娘不算,还有一个亲王福晋、一个国公福晋、一个皇子庶福晋。有这么多兄弟姊妹给填箱,凑上这一副嫁妆也不算什么。”

    宗室中,除了有差事的王公外,并不是人人关心权贵人家。

    现下,听了这人的话,从最初的不屑,也开始关注起来。

    什么福晋同胞兄长已经是二品总兵,还有庶兄为翰林侍讲,什么的,大家对曹家兄弟的官职履历问了个遍。

    最留心的,还是曹家几位姑奶奶。

    虽说满洲大姓中,同族出现多个女子指入宗室的,并不少见,可那个同族就宽泛了,有的是同祖,可说起来不知隔了多远;可像曹家这样,同祖父之下,五个姑娘,三个入宗室,一个入皇室的,任是谁都看出来,曹家在皇上跟前的体面。

    原本猜测广禄是“过渡”王爷的那些,面上也添了几分殷勤。

    广禄打小寄人篱下,哪里还看不出众人的转变?

    对于曹家,他又添了几分感激。

    待他去曹家亲迎,对曹颙、曹项两个舅兄,也是真心实意感激。

    他不是骄纵的人,四姐又是敦厚的性子,夫妻两个站到一块,看着倒是多几分和谐。

    成亲次日,夫妇两个照例进宫谢恩。

    四姐儿容貌虽只是清秀,可身形肖母,个子高挑,不像汉人,更像满洲姑奶奶。又是经过宫嬷嬷调教过的,举止大方有礼。

    雍正见了,很是满意,问了两句话,赏了东西,便打发他们去见皇后。

    皇后对曹家的印象一直很好,当年在潜邸时,侧福晋年氏得宠,不少人都捧年氏,反而因她这个嫡福晋死了嫡子,又是温和的性格,而有了慢待;只有曹家,从来都是守份知礼,对她这个嫡福晋很是礼遇。

    连带着曹家出来的曹佳氏姊妹,对她也格外孝敬。

    为了这个缘故,她对曹家始终高看一眼,否则也不会对五儿另眼相待。

    现下,看了四姐儿,皇后更加满意,和颜悦色地话乐几句家常,又难得地留了饭。

    等到两人走前,皇后还嘱咐四姐出了对月后,就多往宫里递牌子请安。

    四姐儿谢了又谢,才随着广禄出宫。

    他们只是宗室,不是皇室,所以不用往宫妃处请安。

    可帝后赏赐,已是不俗,足足有半车东西。

    广禄也看出来,自己沾了妻子的光,心中将妻子更高看三分。

    四姐儿却向来是温吞性子,倒是有些荣辱不惊的犯儿,忍着羞涩,见了王府的内外管事,接了王府账册与库房钥匙,成为王府的女主人……

    当年曹佳氏出嫁时,曹寅夫妇进京送嫁,曹颙这一辈还小。

    如今,四姐回门,却使得众人明白什么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是“尊卑有别”。

    除了李氏之外,就是兆佳氏这个福晋生母,也要随着曹颙兄弟,出门去迎接亲王与亲王福晋。

    先国礼,后家礼,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却少了几分热闹。

    直到四姐儿去了内院,曹颙、曹项兄弟陪着广禄入了席,大家说话才算自在些。

    四姐儿给李氏请了安,就望向兆佳氏。

    她本是开朗的性子,不是爱扭捏的,可想着往后自己同堂姐平亲王福晋,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归宁的日子,也忍不住扶着兆佳氏的胳膊,落下眼泪。

    兆佳氏看着雍容华贵的女儿,心里说不出得滋味,既觉得骄傲,又觉得舍不得,生怕她受什么委屈。

    女儿嫁入高门的喜悦,都换成了担忧。

    这京城权贵人家,茶余饭后最常说的就是王府妻妾争锋的笑话。

    王府深宅,哪里又是好待的。

    兆佳氏心中,不由懊悔起来。

    她早年就吃过陪嫁丫头爬床的苦头,很不愿女儿再受这些,陪嫁过去的八个丫鬟都挑的老实本分的。如此一来,却也使得女儿失了助力。

    她犹豫了一下,道:“你身边的人若不够使,就打发人送信回来,这边再挑几个人送过去给你使……”

    回门说这个,固然是体恤女儿,却也太早了些。

    李氏不好相劝,只做没听见;初瑜与春华做嫂子,更不好说什么。

    四姐儿神色平和,道:“尽够了,如今王府就我同王爷两个主子,入册的下人就近百,内宅的丫鬟也有二十来个。”

    兆佳氏听了,不由睁大了眼睛,道:“怎么才二十来个,你就带过去八个,王府原来才十来个丫鬟不成?”

    她这一问话,连带着大家也带了几分好奇,望向四姐儿。

    四姐儿点点头,道:“前几年的时候,王府放出去一次人,后来就没有补足;去年,又处置了一些下人……”

    兆佳氏闻言,不由皱眉,道:“就算少了人,总要补上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王爷年轻,要不要去求求十三爷?”

    王府有王府的规制,即便主子少,用不少那么多人,可要是少了,却是失了身份。

    除了兆佳氏,剩下三人多少也明白其中缘故。

    三年之间,裕亲王府被抄了两次,下人的荣辱都牵在主子身上,被打杀发作一些人也不稀奇。

    四姐儿忙摇头,道:“不必,人少好打理,王府事务本就没那么多,现下的人已经尽够使了……”

    *

    曹家这边其乐融融,养心殿里却是乌云密布。

    “好个史笔如刀,好个史笔如刀!”雍正捏着手中的折子,咬牙切齿道。

    他的手颤抖着,看来是怒极。

    十七阿哥见状,立时跪倒在地,道:“皇上请息怒,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龙体……”

    雍正已是站起身来,咬牙道:“不相干?怎么是不相干?朕本不愿同他们计较,他们却是得寸进尺……朕这‘刻薄寡恩’的名声,不还是拜他们所赐……郭络罗氏、郭络罗氏……”说到最后,新仇旧恨加起来,他直觉得要气炸了肺。

    “传怡亲王、庄亲王觐见!”他呼了一口气,叫十七阿哥起身,而后吩咐内侍道。

    那内侍应声退下,雍正看了眼折子记录的日子,对十七阿哥道:“五天前的消息,才递到御前,是不是太拖拉了些?即将粘杆处交给你,你也要上心些,别整日里就围着女人裙子转。”

    十七阿哥忙道:“回皇上话,宗室消息五日一报,权贵消息七日一报,这都是顺着早先的规矩,臣弟不敢有丝毫更改……不过诋毁圣躬是大事,臣弟正想请示皇上,是不是往后有这样的消息,当时就递到御前?”

    雍正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荣辱生死

    待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应传“来到御前的时候,雍正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十六阿哥瞥了小心翼翼恭立的一旁的十七阿哥,心中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早春时节,既不是早灾出现的时候,也不是水灾出现的时候,难得是会试?

    想到这里,他神色不由一凝。科举取士,关系国家大事,每次出了弊端,都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待他们请过安,雍正并没有先同十三阿哥说话,而是望向十六阿哥:“弘旺今年二十了,郡王府那边递了请袭折子没有?”

    十六阿哥没想到皇上会问宗人府之事,心里疑惑,面上却是不显,躬身道:“元年时候递过一次,因弘旺年岁不大,所以不了了之。上个月又递了一次。”

    弘旺是廉郡王府唯一的子嗣,袭爵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是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出生,今年已满二十岁。

    虽说宗室阿哥,二十岁封爵是常例,可袭爵本不限岁数。像廉都王早薨,嗣子当早承爵位,毕竟没有爵位久空的道理。

    当年平王府老郡王薨时,讷尔苏只有十二岁,并没有等到二十成年,直接承了都王爵位。

    廉郡王薨了多年,王府唯一的阿哥迟迟承不了爵,早年还有年岁不足这一条压着,都已经是“强词夺理”,如今已满二十,再没有推迟的理由,不得不开始议起来。

    十六阿哥已经收到廉郡王福晋上的请袭爵位的折子,同几位宗亲商议后,觉得还是等到端午节前,同其他几家宗室的折子,一起递到御前更妥当。

    就是怕冒然递到御前,引得皇上想起早年同廉郡王府的嫌隙。

    现下听皇上主动提及此事,十六阿哥便觉得不好,果不其然,就听雍正道:“既然弘旺年岁到了,宗人府就拟个折子上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从恭亲王例。”

    闻言,几位王爷都变了脸色。

    宗室承爵,除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外,其他爵位都是降袭。

    郡王薨”继承人照例袭贝勒爵。

    可因帝王恩典,也有例外的。

    就例如,圣祖爷三个手足兄弟,裕宪亲王薨,世子依旧承亲王爵位,夺封两次后,广禄也没有降等。要等广禄之子时,才开始降封。

    纯靖亲王隆禧薨后,王府阿哥还是幼童,依旧是原级袭了亲王爵位,因天折才停爵。

    等到恭亲王常宁,因搀和进大阿哥与二阿哥的夺嫡之争,为圣祖厌恶,不仅死后无谧,而且也因王府诸阿哥“无嫡子,生母位卑”为名”直接降了两等,由一个庶福晋所出阿哥承了贝勒爵位。

    从恭亲王爵位,那就是降两级袭封,弘旺只能得贝子爵位。

    弘旺迟迟不能袭封,早已在宗室中有所非议,如此降两级袭封,更像是对上了皇上“刻薄寡恩”的名声。

    御前这几个王爷,都是“帝党”,当然不愿皇上名声有损。

    十三阿哥已经出列,躬身道:“皇上,还请三思。”

    不管早年皇上同八阿哥有过多少纷争,如令人死如灯灭。

    这样的袭爵旨意一放出”没有人会说廉郡王府早年有不臣之心,如此是自作自受;反而都会说皇上心胸不足”苛待侄子。

    三年前,弘旺指婚,指了个尚书府的侄女。虽说也是满洲大姓,可父兄皆无的孤女,对郡王府阿哥来说,身份也太低了些。

    因那件事,当年已经有过风言风语;如今再加上降两级袭爵,皇上在宗室里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也跟在十三阿哥身后出列,道:“皇上三思。”

    雍正冷笑两声,道:“圣祖爷都不怕,联怕什么?“苛待手足,?,难道还要将他们供上天去不成?婢妾所出,袭贝子爵,已经是旷世隆恩。”

    虽说十三阿哥等人都明白如此不妥,可都晓得雍正的脾气。话说到这份上,不是再劝就能更改的。

    加上现下糊里糊涂,不晓得皇上为何想起来发作廉郡王府,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也就息了声。

    知情的十七阿哥,跟在两个哥哥身后,没有说话的余地。

    等到兄弟三个从御前退下,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才向先一步到御前的十七阿哥打听缘故。

    因中间有个粘杆处,十七阿哥不好详细说,只能模糊道:“详细缘故,弟弟也不太知晓。只是弟弟刚到御前时,皇上正大怒,听着那意思,像是廉郡王福晋诋毁圣躬,才引得皇上恼了。

    听他这么一说,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都沉默了。

    廉郡王福晋的脾气,他们做小叔子的,都是见过的。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对十六阿哥道:“折子若是能拖就拖两日,看皇上能不能消消火……”

    十六阿哥点头应了,十三阿哥忙去了,十七阿哥却是被十六阿哥请到内务府衙署。

    “八嫂那张嘴,向来没好话,怎么这回皇上就大动干戈?十七弟别糊弄我,还是说两句实话透透底儿,省的改日哥哥也不小心犯了忌讳……”十六阿哥叫人上了茶,而后问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说皇上不仁不孝的那些老话。不晓得哪一句戳皇上心上了,才让皇上这般着恼……”十七阿哥随意道。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皱眉。

    他执掌宗人府,是维系皇室与宗室的纽带,当然希望大家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皇上如此对廉郡王府,以廉郡王福晋的脾气,怎么肯忍气吞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来。

    如此一来,只能使得事情越来越糟糕。

    “皇上这边看来是劝不住的,八嫂那边,还得使人去劝劝……”十六阿哥道。

    十七阿哥点点头,道:“,没错,不说旁的,郡王府本是当年的贝勒府改建,八嫂也住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却要搬家,还不知分到哪儿去,她能老实应了才怪……”

    王公府邸,都属国有,由内务府掌管。

    升爵,还能扩建,继续住着;降爵,规制过了,就要换府。

    想到八福晋泼辣的脾气,十六阿哥直觉得脑仁疼。

    十七阿哥却想起另外一事,脸上露出郑重”道:“十六哥”有一件事,还想请哥哥拿个主意……”

    “什么?直说便是……”十六阿哥道。

    十七阿哥犹豫了一下,道:“等过了清明,是不是请密母妃与我额娘回宫住些日子……”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为何……”

    宫里就是个大笼子,住在慈宇宫配殿,同一堆寡妇住在一起,哪里有在宫外守着儿孙过日子舒坦?

    十六阿哥虽不好天天去给生母请安,可十天半月寻由子去趟贝勒府,母子说上几句话,也比过去一年见不着两面强上太多。

    “世祖爷、圣祖爷即位后,也有太妃出宫奉养,可逢年过节,也递牌子进宫陪太后说话。皇上那边,即便不好常见,也多使人请安。如今宫里虽没有太后,却有两位贵太妃,品级在诸太妃之上。可却从未听闻有宫外太妃进宫叙话之事,也没有哪个使人到皇上跟前请安……”十七阿哥道。

    十六阿哥听了,摇摇头,道:“荣太妃那边,早就起不来床了,只是熬日子罢了;宜太妃那边死了儿子,视皇上为仇人,哪里会往宫里凑;惠太妃自打出宫后,就在廉都王府佛堂礼佛,从来不见外客,五年功夫,都没出王府一步。三位太妃不动,其他几位太妃,谁还能直接越过她们,请旨进宫不成……”

    “总要给皇上个台阶下,要不然一直僵下去,等到皇上发作,大家都没脸……”十七阿哥道。

    十六阿哥虽心中不愿,可也晓得十七阿哥说的有道理,点点头,道:“也好,我今儿就往贝勒府走一遭……”,这边兄弟正说着话,早有两个侍卫急匆匆地过来传话。

    太福晋薨了,王府报丧的人,己经到了宫门外……

    曹家这边,是黄昏时分,接到王府丧信时,当时四姐与广禄还没走。

    曹颙因心情好”本多喝了几杯”可听到消息的时候,立时醒了酒。

    以他同十六阿哥的关系,不必等到“接……”,应当日就去奔丧。

    广禄也坐不住,十六阿哥执掌宗人府,数月来对他颇为看顾。

    他与四姐匆匆告辞,回去换衣服准备吊祭去了。

    曹颙也立时回西府,换了素服,同初瑜一道前往庄亲王府。

    庄亲王府外,已经一片素白,院子里也搭起了灵棚。已经有吊客陆续到了,由弘普阿哥带着庄亲王旁支的几个子弟,招待客人,执礼回礼。

    正主十六阿哥,反而不见。

    曹颙担心十六阿哥,忙逮住先他一步到王府的十七阿哥询问。

    “自打衣睑后,十六哥就有些不对头,正就后边猫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十七阿哥指了指灵棚后一角,回道。

    曹颙走过去看了,十六阿哥穿着孝衣,坐在灵棚后一处幽暗地,神情木木的,带了几分沮丧。

    曹颙原想过去劝慰两句”走了两步,还是停下脚步。

    有些事情,还得十六阿哥自己想明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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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介绍:
雁九的架空历史小说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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