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富查家的准备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富查家的准备
梧桐苑,上房。
听了李荣保拖着病体亲自造访之事,初瑜也有些犹豫:“到了这个地步,还真不好再埋怨富查家,到底当如何是好?”
曹颙稍加思量,道:“论起门第、人品,这个傅清也算是好的。只是长媳真的那么难做吗?这些年,是不是累了你?”
说到最后,他话中带了几分关切。
这个世道,不管什么身份的女子,最后都要拘在内宅。
他能体谅怜惜,可毕竟不是女子,做不到感同身受。
初瑜听了,道:“能嫁给老爷,又有老太太这样慈爱可亲的婆婆,是我的福气。只是世家女子,像我这样有福气的又有几个?不说旁人,只说东府那边,二弟妹这些是怎么过来的,老爷也晓得。”
说到底,还是因长媳要侍奉婆婆,在婆婆跟前立规矩,担心遇到个极品婆婆而已。
“明儿使人打听打听,看看富查家三夫人的性子如何?既然富查氏能被选为皇子嫡妃,父母操守上当挑不出错来。”曹颙道。
初瑜依旧反对:“若是富查家的嫡长子尚在,这亲事也可议的。下边那么多小的,还要看顾多少年?”
曹颙蹙眉道:“要是不考虑他们家,那现下的流言怎么办?”
初瑜闻言语塞,说不出话。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
初瑜低头沉思片刻,道:“老爷是相中富查家的二少爷了?”
曹颙点点头,道:“之前想着找个门第不高的,府里这边能照拂上。可如今两府诸人都在官场,难保有个起起落落。人心易变,即便现下找个老实本分的做女婿,也不知道那时会是什么嘴脸。富查家正显贵,又有女儿为皇子嫡妃,往后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反而处处要守着规矩,注意名声。若无意外,富查家就是一甲子的富贵太平。”
初瑜自晓得丈夫话中之意。
现下的四皇子嫡妃,也是未来的皇后,未来的太后。
曹家的根基,到底薄了些,荣宠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不像富查家那样根深蒂固。
初瑜被丈夫说得有些心动,却依旧是挣扎着道:“那一大家子人,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天慧哪里受得了这个?”
关心则乱,夫妻两个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商议到半夜,也没能拿出个章程来。
一夜无话,便是富查家大宴宾客的日子。
虽说李荣保一直任外官,可富查家有个首辅在,官场上谁能不给这个面子?
更不要说马齐现下是掌部大学士,正好是曹颙的直属上司。曹颙这边,早就收到帖子,落衙出来,少不得走上一遭。
李荣保府里,贺客盈门。
不出意料,出面应酬来客的,正是马齐,而不是李荣保。
虽说也有人好奇皇子岳父怎么不出来待客,可在马齐代弟弟告罪后,也没有人真的挑理。说白了,半数的贺客是奔马齐来的,半数是为了送礼,倒也没有几个留心一直放外任的李荣保。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尽管有人瞧着曹颙与马齐,嘀嘀咕咕,却也没有人当面说什么闲话。
只有十二阿哥,神色有些不自在。
到曹颙这个身份,不好多待,否则就有阿附上官之嫌。
因此,曹颙并没有在富查家久待,走了个过场,就从富查家出来。
十二阿哥跟了出来。
不管从身份贵重上说,还是从亲戚辈分上说,十二阿哥都是尊长,曹颙是卑幼。
可此时的十二阿哥哪里有底气,倍加陈恳地表达了歉意。
只是这个时候,流言已经散出去,十二阿哥道歉又有什么用?
说起十二阿哥,从不受宠的庶皇子,到康熙末年的掌旗务的实权王爷,因被雍正不喜,接二连三的降爵,走足了背字儿。
曹颙满腹怨愤,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要不然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曹颙“落井下石”。毕竟在京城,没有秘密,说不定两人的会面,彼此的对话,今晚就跑到那位案头上。
等到曹颙回府,初瑜这边也打听出一二。
李荣保之妻是舒穆禄氏,当朝大学士徐元梦的堂侄女,亦是八旗读书显贵人家出身。
虽说李荣保有侍妾数人,可夫妻两个感情亦是琴瑟相合,生有三子一女。除了嫡长子、嫡次子、嫡长女外,还有一个稚龄嫡幼子。
剩下的七个庶子庶女中,夭折了两个,剩下四个庶子、一个庶女。其中两个庶子已经娶亲,剩下两个庶子未成年,庶女更小了,七、八岁年纪。
看来雍正钦点富查氏为四皇子嫡妃,不知是为了马齐的缘故,还有舒穆禄氏的缘故。
都说女儿类母,舒穆禄氏好生养,又贤良,又是八旗书香人家出来的,知书达理,正是世人眼中的好妇人。富查氏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错不了。
“这舒穆禄氏同三姑奶奶那边倒是能论上亲来,就是有些远了。不过,都说脾气好是真的。这个傅清也使人打听了一下,有两个屋里人,都是早先侍候的丫头,年岁比傅清还要大几岁。”初瑜说着,到底带了不满。
想想傅清的年纪,曹颙也实在没话说。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不说旁人,就是自己儿子,今年才十六,前些日子还差点收了个屋里人。
想到这些,曹颙有些不耐烦了。
娶的儿媳妇可以“贤良”,可不愿女儿未来的日子也“贤良”。
“富查家这样的门户,往来的也都是说得过去的人家;若门第低了,往来的人家就杂了。”初瑜斟酌着说道。
昨天是曹颙有意富查家,想要说服妻子,今日就轮到初瑜觉得富查家也能入眼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不由大笑。
“是我着相了。天慧尚未及笄,哪里就那么急了?总不能为了旁人说嘴,就匆匆忙忙地将女儿许出去?若是真与富查家有缘分,三年后再结亲也不晚。若是没缘分,三年后也没人会记得这一茬了。我就不信,咱们的女儿还愁嫁。”曹颙说道。
初瑜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笑道:“真让人提心吊胆,不管富查家口碑如何,就这样匆忙定下亲事,还真叫人不放心。”
李荣保府中,前院的客人还没散尽,庭院的彩棚里里酒席依旧。
马齐与傅清却是已经不在,只有李荣保的两个庶子与其他年长的侄子,招待着剩下的客人。
此时的马齐与傅清,正在李荣保床前。
李荣保躺在床上,脸色灰败。
舒穆禄氏红着眼圈,站在一边。
马齐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弟弟,眉心拧成个“川”字。
“二哥……我怕是挨不了几天了……”李荣保费力说道:“剩下您侄子侄女们,还请二哥看护一二……”
马齐“腾”的一下站起来,咬牙道:“熬不了,也要熬。就算不是为了富查家,也要想想大姑娘。”
红白喜事撞到一起,就是寻常人家也都在意,更不要说富查氏要嫁入的是皇室。
一个克亲无福的名声出来,往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荣保苦笑道:“我也想熬,可自己的身体,自己个儿晓得。说到底,还是命数……从曾祖父开始,富查家的男人除了二哥,还有谁熬过了甲子的坎?”
听着这悲音,舒穆禄氏已经忍不住簌簌落泪。
马齐瞪眼道:“胡思乱想什么,什么甲子的坎?我能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不能?”
原来从马齐曾祖一辈开始,富查家的男人就都不算长寿,马齐与李荣保的曾祖是五十六就没了,祖父活到五十八,父亲只活到四十三。
两人已经病故的两个兄弟,老大活到康熙四十三年,五十七岁上病故,老三马武是去年没的,终年五十九。
按理来说,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五十,就不算短寿,可到底是年寿不高。
“我也盼着熬过去,可总要防着万一……”李荣保说话虽费力,可思路尚清晰:“若是熬不过去,还请二哥做主,能瞒就瞒上几日……”
马齐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下来。
尽管满心不甘,他也晓得弟弟说的没错。
不管如何,总要开始预备,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想到这里,马齐缓缓地点点头:“你就好好休养吧,不用操心这些,一切有我,”
李荣保听了,安心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去。
舒穆禄氏上前,将帐子放下,众人退到外堂来。
“这边的院子,安排些妥当人看护……多预备些冰……”马齐坐下,对舒穆禄氏道。
“二伯……”舒穆禄氏语带哽咽,露出几分绝望。
“明日还好,皇子并不亲迎,宫宴那边,我也能顶一顶。按照前几年修的条例,皇子福晋嫁后九日才回门……真有个万一,皇上与四阿哥那里是瞒不住的,只瞒着外人罢了……”马齐也是古稀之年,面上疲态尽显。
舒穆禄氏怔怔的听了,只觉得心中悲苦。
傅清站在一旁,也带了几分茫然,实不敢相信,父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一时无话,屋子里只生身下舒穆禄氏的哽咽声。
过了好一会儿,马齐才叹了一口气,道:“大姑娘那边,也要早做准备。若是……就接了东直门那边的三姑娘过来,等到大姑娘回门时,带进宫去……”
翁国图是马齐的从堂弟,两人一个曾祖父。富查家是八旗大户,只高祖这一系的子孙,就三在三个佐领下。翁国图也曾继父祖职,领过佐领,可无子病故,世职由异母弟袭了,留下个女儿,也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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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皇子大婚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皇子大婚
七月十八,吉,宜纳娶。
天佑早早地起了,换上簇新的侍卫蟒服。今是他休沐,可因被内大臣点名,还是要进宫。不为旁的,就为了今日的皇子福晋亲迎礼。
皇子大婚,并不需皇子亲迎,而是由内大臣带侍卫二十、护军四十前往皇子福晋府邸奉迎。
这有资格相随的二十侍卫、四十护军,都是选得勋爵出身的未婚男子,也有充当傧相之意。
天佑这个伯府嫡子,自然是跑不了的。
有恒生作伴,这时间也好熬些。
“不是未时才出宫吗?为什么傅大人让大家伙儿辰时就进宫集合?”恒生打着哈欠,有些不解。
他口中的傅大人,是领侍卫内大臣傅尔丹,今日带着众人奉迎皇子福晋入宫的两位内大臣之一。另外一位内大臣,是马尔塞。
两人都是高门显贵出身,侍奉两代帝王,领旨奉迎,也是皇上给皇子福晋的体面。
“许是有什么规矩要教导大家。”天佑回道,心中也有些疑惑。
能进宫里当差的,最不缺的就是规矩,还有什么可教导的?让大家提前半天进宫,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不止他们兄弟两个疑惑,另外十八名进宫的迎亲侍卫都跟着稀里糊涂。
还好,没用大家等多久
等到侍卫处外堂的座钟指针指向早七点的时候,傅尔丹与马尔塞两位内大臣联袂而至。
去上驷院,选马。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上驷院里,有各种御用马匹以及预备填补御马的备马,都是从皇家马场千里挑一选出来的。共有御马六十四匹,“内马”(候补御马)双倍一百二十八匹,还有仗马、花马、车骡、驽马三百余匹。
一行人到了上驷院,早有内务府总管领着院里的郎中、主事候着。
傅尔丹冲养心殿的方向抱了抱拳,对众侍卫道:“皇上恩典,赐你们二十人每人‘内马’一匹。”
众人闻言,不禁欢呼出声。
虽说听起来“内马”比“御马”差了一等,可实际上相差无几。
大家都是武职,又都是年少好勇的时候,得了好马自然欣喜无比。
二十匹马,上驷院这边已经都预备出来,一色儿的红里透黑的马,膘肥体壮,鬃毛油亮,身上跟缎子似的,全套的嚼、环、鞍、镫,配着锃亮的铜什件,看着别提多精神。
众人欢喜的不行,只是都是有眼力见的,也做不出争抢的丑态。
待傅尔丹一声令下后,大家就上前,按照先后依次牵了缰绳,分了自己的马。
剩下一上午的功夫,大家就要去校场熟悉自己的马。
不管训练的多好的马,想要使唤的贴合心意,也要有个试骑熟悉的过程。
得了好马,没有人会觉得试马麻烦,甘之如饴。
就连恒生,也不例外,骑在马上,挺着胸脯,眉飞色舞。
天佑策马在旁,不禁失笑,见周遭没旁人在,道:“别人还罢了,你那府里又不缺马,何至于此?”
四月里喀尔喀汗王府来人,给恒生带来不少好马,天佑、左成他们都分到了,王府依旧剩了不少。
“那不一样,喀尔喀的马虽好,可更宜野外驰骋,在城里代步反而别扭。这南苑训出来的马,都是熟马,行路稳着,就是锣鼓在耳边响也惊不了。”恒生振振有词道。
天佑点头,确实如此。
一匹上等代步马,虽值数百两银子,可众侍卫都是勋贵出身,也不差这些银子,所欢喜的多是同恒生一样的原因。
半天功夫,转眼而过。
到了中午,宫里预备了膳食,比寻常在宫里当值时多了四碗大菜。
未初(下午一点),众人连着仪仗,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
富查家是镶黄旗的,镶黄旗驻防安定门,富查家的宅邸就在安定门内交道口。
若是从皇宫后门到交道口,六里路程,并不算远,可因迎亲仪仗从皇宫前门出,绕了宫墙半圈,这路程也就翻了一番……
迎亲的仪仗出宫没多久,就有马车在宫门外云集,都是来参加皇子大婚的王公大臣与诰命们。
曹颙与初瑜夫妇也在其中。
曹颙还罢,只是随着几位京堂凑数,初瑜却要随着几位同辈份的王府福晋,等着进洞房陪新人,还要招呼富查家进宫赴宴的女眷。
富查氏的花轿,戌初(晚上七点)进宫。
尽管是夏日天长,这会功夫天也蒙蒙黑。
阿哥所院子里,张灯结彩,亮堂得跟白昼似的。
早有礼部官员在,皇子福晋如何下轿,如何迎进洞房,新人如何叩拜,都依礼而行。
曹颙只是见证了洞房外的热闹,初瑜则随着几位福晋进了洞房,见到了坐福的富察氏。
富察氏穿着喜服,低着头柔顺地坐在炕上,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几位同富查家有往来、见过富查氏的福晋,忍不住开口打趣起新娘子,初瑜则是留意了一下新房布置。
一水儿的红檀家具,喜气中不失沉稳。家具的样式,也多以简约大气为主。
再看幔帐的花色搭配,雍容着透着内敛。
虽没有太子妃之名,可这位富查氏却有太子妃之实,如今已经隐隐地露出几分不凡来。
满屋子的喜气中,初瑜站在人群后,看着富查氏,暗暗叹了一口气。
以弘历的身份,阿哥所这边的女眷只会越来越多。富查氏要是真贤惠的话,五儿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五儿的出身实在是太低,若是出身好些,得了侧福晋名分,就能上皇家玉碟,即便是嫡福晋,也不能太为难。如今只是庶福晋的名份,比格格、侍妾略好些,却也要处处看嫡福晋的脸色。
富查氏似察觉到初瑜的注视,抬头向这边看来。
鹅蛋脸、眉眼修长,看着就透着娴静。
初瑜笑着点点头,富查氏亦垂下眼帘,身子微顷还礼。
早有知趣的人让开路,将初瑜推到前面。
“这是淳亲王府的大格格,大额驸就是户部的曹尚书。”有个年长的福晋笑眯眯地介绍道。
这两天关于曹家与富查家流言又转了风向,从富查家没看上曹家大姑娘变成富查家想要求娶曹家大姑娘。
若是真的结了亲,曹家与富查家就是亲家,所以大家才这样凑趣。
富查氏在内宅待嫁,并不晓得这几日的流言纷纷。不过,堂姐做媒,想要给二哥聘娶曹家大姑娘之事,她却是晓得了。
从弘历这边论起,初瑜只是堂姐;真要做亲了,却要长上一辈。
富查氏再次顷身见礼,面上也多了几分敬重。
初瑜不好说什么,微微侧身避过,退到四姐儿身边。
四姐儿眉眼之间有些凝重,笑容有些勉强。
方才开口那位福晋,依次介绍起在场的其他宗室女眷。
众人都是妇人装扮,从十几岁到四十多岁不等,不过却都是平辈。
若是见长辈女眷,新福晋要端茶执礼,洞房里也不是相见的时候。
富查氏一一见过,待介绍到裕亲王福晋曹佳氏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于曹家众人,她虽没见过,可了解的并不少。
毕竟,曹家有一女在四阿哥身边,且在她之前打理阿哥所内务。
虽出身低了些,可要是生下一男半女,借着曹家的氏,说不定就能请封侧福晋,富查氏如何不留心。
见到四姐中人之姿的容貌,富查氏松了一口气。
听说曹庶福晋虽执掌皇子内务,可侍寝的次数并不多,许是容貌并不出色的缘故。
四姐儿哪里会想到自己被“挑剔”了,握着初瑜的手,姑嫂二人随着众人从新房退出来。
待到宴席处,富查家的女眷已经候着。
四姐儿落后一步,低声道:“嫂子,五妹妹往后的日子……”
初瑜的手在四姐儿手心里按了按,面色如常,低声道:“说这些做什么?”
姑嫂两个慢行,离人群稍远,停住脚步。
四姐儿低声道:“若不是我侍疾避选,五妹妹是不是……”
五儿被指到阿哥所,容貌并不是根本,主要是因是曹家人。皇上此举,有恩典曹家的意思。
四姐是嫡出,要是同期选秀,指到阿哥所的人说不定就是她。
初瑜叹了口气,道:“胡思乱想什么,以五妹妹的容貌,即便不指到阿哥所,也多半会指到外面王府为侧庶。宫里规矩多,说不定还好些。”
她是王府长大,自是晓得王府里多是嫡福晋当家,日子未必就比宫里好熬。
“可在宫里鞭长莫及,想要拉扯一把也难,委实叫人不放心。”四姐担忧说道。
初瑜摇摇头:“这才哪到哪,四阿哥身份贵重,阿哥所这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五妹妹向来乖巧,知晓进退之道,只熬过这两年,等到下次选秀就好了。”
四姐儿微怔,随即晓得嫂子话中之意。
以四阿哥身份,下次选秀也会指人过来,到时候五儿就是“旧人”了,泯灭众人中。富查氏不管是真贤良,还是假贤良,都有新对象应对。
四姐儿听了,回头看了看阿哥所冷清的侧院,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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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皇子大婚……】a!!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回访(上)
阿哥所的喜宴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是宫禁之中,阿哥所这边的地方又窄”又到了宫禁之时,外臣不好久留。
还好,四阿哥所在的乾西五所中的乾西二所,正挨着御huā园,离玄武门不远,大家并不需要像来时那样从前门过来,否则漫长的甬道”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宣武门外,早有各家的马车候着。
因天黑了,曹颙也没有骑马,同初瑜一道坐马车回府。
天估则同恒生骑马并行,直到将曹颓夫妇护送到曹府,天估才带了长随护卫回郡王府。
回到梧桐苑,曹颙的脸红扑扑的,神情有些恍惚。
初瑜服侍丈夫换下吉服,近前使劲吸了吸鼻子,淡淡地酒味扑鼻,道:“爷醉了?要不要吃碗醒酒汤?”,曹颙坐在炕边,端起一碗温茶,一口饮尽,道:“只吃了几盅酒,不碍事。”
在宫里赴宴,多少人看着,谁又能真的吃好喝好?
初瑜稍加思量,笑着说道:“去了一下午,乱糟糟的,竟与人说话来着。宴席上的东西,也多是看着好。这一下午的暑气,要不然,使人做两碗绿豆粥上来,既能解暑,省了半夜饿了。”
曹颙点点头”道:“也好。”
待初瑜吩咐下去,用了没一会儿,就有丫鬟将吃食送来。
两碗绿豆粥,一盘枢盐烧饼,一盘门钉肉饼,还有两碟子凉拌小菜。
曹颙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而平素比较爱吃的门钉肉饼,却是碰也没碰。
待丫鬟将饭桌撤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初瑜忍不住开口问道:“爷可是在担心五妹妹?”
“五儿?五儿怎么了?”,曹颙诧异道。
初瑜暗骂自己糊涂,丈夫是男子”眼光岂会同自己一样,只局限与内宅。
“五妹妹尚好。既不是担心五妹妹,那爷是存了心事?”初瑜轻声问道:“,看着爷心事重重的,莫非是今日在宫里遇到什么意外?”,曹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了望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他在时”上房向来不留人值夜,只在厢房留有值夜的小丫集。
现下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走动。
“席间听说,皇上将景阳宫的书房给了四阿哥做书房。”曹颙道。
“啊?景阳宫”那不是东六宫之一吗?”初瑜诧异道。
四阿哥毕竟是年长皇子,景阳宫却是内廷东六宫之一。将内廷宫室赐予给皇子”这叫什么事?
一个不好,可就与名声有亏。
“西边的钟粹宫同南面永和宫都空着,景阳宫又是内廷藏书所在,几十年不住宫妃了,倒也没什么避讳。”,曹颙在内务府当过差”对于紫禁城里的布局比妻子熟悉些。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不妥当吗?”初瑜道。
曹颙笑道:,“今晚怕是许多人睡不着了。景阳宫后殿可是挂了“御书房,匾额的。如今做了皇子书房,大家会怎么想?”
“这是要立储?”初瑜迟疑道:“若是这么急,为何不在四阿哥大婚前”若是在琉庆宫大婚也体面。”
曹颙摇摇头,道:“皇上是乾纲独断之君,圣祖爷又留下秘旨建储制度,怕是不会将立储来掣肘自己。只是眼下眼巴巴地见景阳宫指给四阿哥”不知宗室里又有什么动静”惹得皇上不痛快,只希望动静小些。”,初瑜听了,不由打了个寒战。
今上登基这几年”宗室的日子委实不好过,即便像淳亲王府那样”像来不群不党的,也都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圣祖爷诸子中”除了同皇上交好的几位王爷,其他人的下场实在凄凉。
初瑜抚着胸口,有些担心。
曹颙见妻子异色,道:“以岳父到性子与弘曙的谨慎,牵扯不到那边。”,初瑜听了,心下笃定,不过见夹夫面色尤重,道:“既是阿玛那边没事”那爷是担心裕亲王府与平亲王府那边?”
曹颙叹了口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我只是有些迷惘”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低。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憋的太久了。
即便晓得妻子只是内宅妇人,对于军国大事未必听得明白,可是除了妻子”他又能同谁说去?
初瑜看出丈夫的小心,放下帐子,亦压低了音量道:“爷在迷茫什么?”
“四阿哥的储君之路太顺了,少了磨砺。”曹颙轻声说道。
初瑜虽不明白丈夫为何这么说,依旧安静地听着。
曹颙继续说道:“皇上是勤政之君,登基数年来,推行了几条利国利民的德政,丰盈国库。整顿吏治。留给四阿哥的,是个富裕安定的大清。”
“这有什么不好吗?”初瑜问道。*富民安,即便准格尔隔三差五闹一闹,也不过是疥癣之患。内外无忧,朝堂上又无相权平衡君权,天长日久会怎么样?”曹颙低声道。
初瑜虽有些见识,可也听出来,丈夫的忧心不在眼前,而在日后。
这样忧国忧民的丈夫,她既是觉得新奇”又是打心里崇拜。
曹颙也不过是想找人倾诉倾诉,也不指望妻子为自己开解什么。
自己没有那么伟大,不会以江山社稷为几任,所思的不过是如何在保全曹家的基础上,尽量地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可在君权至上的时代,若没有皇上的允许,一切都是空话。
夫妻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何时,初瑜已沉沉睡去。
曹颙依旧瞪大眼,原来历史上的乾隆”真是〖中〗国衰败之祸根”可他也不愿在刀尖上跳舞,去参合储位废立之事。
可以他的年龄与身份,又没有资格是教导皇子。
看来要多同四弟曹项多往来往来,毕竟曹项的侍读学士,要入宫当职,同四阿哥的接触多些:天估、恒生那里”也多熏陶熏陶。
大清户部牵头的商船,已经使往欧罗巴:内务府名下的皇商,通过陆路大道,去见识俄罗斯的珠宝与火器。
未来的〖中〗国,不会再闭关锁国了吧?
美国的独立战争还有半世纪,澳大利亚还是一片未殖民的处女地。
曹颙无意为大清朝开疆辟土费脑筋,可若是能在未来的美洲大陆、澳洲大陆的联邦共和制里参合一把,为黄种人取得话语权,想想都叫人心潮澎湃。
想到这里,曹颙忍不住眯着眼睛,低声喃喃道:“魏五啊,魏五,你到底再哪儿?若是再不回来”这青史留名可就没你的份了”
皇子大婚,放假三日。
连天估、,恒生这二十个为参加奉迎福晋的侍卫,也得以休假。
天估就被曹颙点了差事,随着曹颙往李荣保上“探病”。
所谓“探病”,不过是为前几日李荣保到李家的回访而已。
虽猜到李荣保不过是挨日子,可这人参、鹿耸也都选尽好舟。
“富查家家教严,子弟鲜有纨绔。那个傅清,若是能交,就交一二。”,出了曹府,曹颙对天估说道。
天估犹豫一下,道:“父亲,听说傅清在侍卫处告了半月假”若只是为嫁妹,不至于此,富查总管那边怕是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连福晋出阁也不出现,这样去探疾,是不是……”,“帖子昨日送过去,也不算是不速之客。就如李荣保到咱们家一样,不过是走个过场,面上要过去。在京城行事,尤其身居高位,所行未必走出于本心,更多的是给旁人看。”曹颙教导道。
天估略有所悟。
父子此举”既是对富查家回之以礼,显得处事谦和;又对世人表明,不管结亲的流言也罢,还是不结亲的流言也罢,曹家并未与富查家交恶。
否则的话,不说旁人,就说四阿哥那边”要是觉得曹家与自己妻族交恶”也会有所取舍:皇上那边,说不定也会觉得曹家骄横,不将满洲勋贵放在眼中。
到了李荣保府邸,父子二人刚下马,就见有傅清与一蓝衣少年从府里出来。
见到曹家父子,傅清忙上前两步见过。
那蓝衣少年却是同天估面面相觑。
“承益?”那少年诧异道。
“伯容?”天估也一愣。
见是儿子的相知,曹颙不禁多打量那少年两眼。
那少年穿着青灰色衣服,带着青色圆帽”帽顶的疙瘩也是青色”这是正在孝中的装扮。
曹颙心中纳罕。
按照常情”像富查家这样有病患的人家”当忌讳孝期之人进府。可傅清神色中,并无不满埋怨之意。
“傅二哥。”天估先跟傅清见过,随即指了那少年,对曹颙道:,“父亲”这是儿子在官学时的同窗好友舒赫德,字伯容。”
说到这里”天估又对着舒赫德道:,“伯容兄,这是家父。”
舒赫德听了,上前躬身道:,“小侄见过曹世伯。”
虽未曾谋面,曹颙却是听儿子提过这个舒赫德。天估对他的学问很是称赞,若非他因母丧守制”错过了去年的乡试与今年会试,定也在杏榜之上。
除了学问”舒赫德家世也不逊天估。
他父亲早逝,名声不显,却有个鼎鼎大名的祖父,就是内阁第二人,当朝大学士徐元梦。
想想富查家与舒穆禄家的渊源,这个舒赫德也是傅清的表弟……!~!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回访(下)
虽说对眼前这个舒赫德印象颇佳,可在富杳家门外,世不是叙话的地方。
一番见礼后,舒赫得便知礼告退。
曹腼带着天估,随着傅清,进了富查府。
前院的地转缝里还有红色的鞭炮纸屑,空气中烟huā的味味道似乎未散尽。
可甬道两侧侍立的下人小厮,行走间悄然无声,多带了几分小心,偌大的府里,一片静寂。
曹腼眯了眯眼,随着傅清进了客厅奉茶,倒没有不知趣地提什么亲自到李荣保病榻前,“探病”的话。
两家虽有了往来,可还没到那个地步。
曹颊的身份亲自探疾,若是真开口提出要见李荣保,他这个当儿子的还真是为难。
同前几日相井,傅清清减不少,脸色也有些晦暗,眼底青灰,难掩疲惫。
可是接人待客,他却丝毫不显焦躁,稳稳当当的。
曹腼心里暗暗点头。
他不喜欢性子轻浮的人,像傅清这样老成寡言的,倒是对了他的性子。富查家能兴盛五代,风光一百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估则觉得傅清太刻板无趣了些,而且这傅清面相也太过“老成”。许是随着李荣保在塞外几年添了风霜的缘故,二十二岁的傅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略大。
他绝对不承认,自己隐隐地羡慕傅清的“老成”。两人都是长兄,傅清看着比他更可靠威严一些。
曹颐前来,不过是表个态度。
联姻之事自然也提也不提的,只是问了几句李荣保的病情,对傅清又劝勉了几句,曹颙便推辞有事从富查府出来。
傅清亲自送出大门,目送曹家父子骑马渐远,才转身回府。
脚步却是飞快”在下人、小厮的惊诧目光中,他奔到客再。
客厅里,已经多了一个蓝衣老人,站在一个几案前,手中拿着的正是曹颐带来的锦缎礼盒。
锦盒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只小儿臂粗的人参。
傅清面上露出几分惊喜:“二伯所料不差”曹尚书上门造访,送的果然是人参!”
那老人摸索着人参”道:“果然是难得的好参,凭着这只人参,兴许能让你阿玛挺到皇子福晋回门。”说到这里,关上锦盒”递给傅清:“收好了,每日切上几片熬汤。”,傅清双手接过”带了几分疑惑道:“既晓得曹尚书家有好参,为何二伯不让侄儿早点去求?”,这些日子,富查家通过各种渠道,也采买了不少人参。
李荣保这大半个月,全赖人参吊命。
可这几日,人参的功效越来越不显,李荣保已经昏睡两天。
马齐摇摇头,道:,“这样的人参,京里不独曹家有。皇宫内药房,几家富裕的王府”当都有几只。若是紧要的亲朋故旧”私下里求了,曹家多半也不会束手旁观;可富查家与曹家,还没到那个情分。冒然上门,不仅得罪曹家”还使得富查家跌份。”,毕竟,在外人眼中”富查家是八旗大姓,他们这一支又是经历四朝的显贵人家,家底应当不比包衣出身的曹家弱。
而这百年人参,委实是救命保命的好东西。
富查家上门求取,曹家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多半不会拒绝,可心里也不会痛快。
有了这个先例,往后别人上门讨要,曹家怎么办?
而曹颙作为“探病”礼,亲自送来,能彰显对富查家的友善。即便事情传出去,有人去曹府求人参,曹家也能说只有一只,送了富查家,自家也不担干系。
想到这里,傅清道:“曹尚书貌似忠厚,真没想到,行事却如此圆滑”,马齐伸出手来,捻着胡须道:“京里权贵如云,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貌似忠厚,内里却滑不溜手。曹家不单曹腼如此,他父祖二人,也是这个做派。往后四房还要靠你支撑门户,什么时候你将曹颙这两手揣摩得差不多,也就能挑起家里的大粱了。”,傅清犹豫了一下:“侄儿的亲事,二伯也属意曹家吗?侄儿听额娘的意思,是想要订下舒穆禄家的表妹。”,“胡闹!”马齐闻言,不由皱眉:“失母长女,怎能为长媳?”
虽说有这样的老话,可不过是怕没有母亲的教导,女子行事有所缺陷,做不好为人媳妇的本份。
傅清口中的“表妹”正是舒赫德的胞妹,今年十六岁的舒穆禄家削小姐。因孝期,没有参加上届大选。等到雍正七年下一次选秀,舒穆禄氏又逾岁。
因此,舒穆禄家已经给舒穆禄氏报了逾岁,不参加下次选秀,只等明年除服,就可以由本家自主婚配。
在富查氏三夫人眼中,两*门当户对,又是亲上加亲,正好不过。
而侄女十四岁丧母,在这之前,为了候选出嫁,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并非像其他年幼丧母女子那样缺少长辈教导,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是不管是马齐,还是李荣保,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傅清既想要顺着父亲心意,又不愿惹母亲生气,这些日子除了病榻前侍疾,也为自己的亲事心烦……
离开富查家的曹家父子,也正在说起富查家与舒穆禄家的渊源。
这几日曹家与富查家“结亲”,流言纷纷,他们父子对富查家也格外关注了些。
“听说富查家三夫人相中的媳妇就是舒穆禄家的孙小姐,说不定两家亲上加亲。”,天估说道。
曹颐闻言,笑着摇摇头,道:“若是富查家没出皇子福晋,亲上加亲也不稀奇,可既出了个皇子福晋,这两家的亲事怕是不成的。”,天估疑惑:“这是为何?论起来,两家不仅是姻亲,还门当户对,都是上三旗的勋贵人家。徐大学士又在朝,娶了他的嫡削女,对傅清出仕也有助益。”
“从大清立国开始,出了皇后的勋贵不是一、两家,除了佟家,又有哪家在朝堂上发展了?佟家得了“佟半朝,的威名,一门两公,现下如何?以皇上的心性,怎么会允许出现第二个佟家?”,曹颙道。
天估补了侍卫,在世人眼中,就不算孩子了。
父子二人难得有这般闲暇的功夫,曹颙也乐意多教导儿子几句。
“如此说来,富查家只会在军中发展?想的也是,除了马齐之外,富查家老一辈本就是都在军中。可既为皇子姻亲,富查家行事还要顾念四阿哥那边,与文臣家结亲,更容易在朝堂上添助力……舒穆禄家是相府,不缺权势,既是不合适,多半是人才凋零的缘故……舒赫德父亲早逝,两个庶出的叔叔都平庸不堪,一个在六品主事任上熬着,另外一个都没有补实缺。到了第三代,也只有舒赫德一个拿得出手。舒赫德年少,又无亲兄弟为臂膀。大学士若故去,相府后劲不足,也就败落了。”,听了父亲的指点,天估分析道。
见儿子这会儿功夫,就想的通透,曹颙欣慰地点点头。
天估却是想到另一处:“父亲,舒赫德上无双亲,虽有没分家的叔婶,可因是庶出,身份也压不过他这个长房嫡别。说起来,倒是妹婿的好人选。”,曹颐听了,明白儿子话中之意。
没有公婆需要侍奉,只有隔辈的祖辈,也侍奉不了几年。庶叔庶婶,即便不分家,也没有多少分量。
而以舒赫德的才学,再加上祖父相府余荫,出人头地也只是时日而已。
而舒穆禄家人才凋零,虽没有富查家泼天富贵,可也不会处在风口浪尖站错了队,或者被恋慕权势的亲族连累。
只是没有亲族重任,也就没有亲族约束,一切都在舒赫德一念之间。
想到女儿明年及笄,这个舒赫德明年除孝,好像也有些缘分。
曹颐笑了笑,道:“不急,再等等看……”,因皇上将景阳宫指给四阿哥用的缘故,曹颙这几日很是留意关于宗室的八卦。
无非是这家添了小阿哥,那家老太妃过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直到见了十六阿哥,曹颇才得到些内幕消息。
就在四阿哥大婚当日,皇上呵斥了镇国公允掏,骂他昏厥无能,不能约束下人。
曹腼听十六阿哥的转述时,心里还颇为紧张,担心是为了曹家与富查家流言之事。
毕竟,十二爷与十二福晋此举,有为富查家钻营,为四阿哥拉拢人之嫌,使得曹家的处境变得微妙。
身为帝王,厌烦这种小动作也不稀奇。
结果却是与曹家无干系,是因为镇国公府下人出入理郡王府的缘故。
原来朝鲜这几日有使臣到,皇上见了他们,想起前些日子的“嫡皇别”的流言,许是心里不痛快。
可要是同弘皙计较,又失了气度,十二爷就做了替死鬼。
曹颐听了,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之嫌。
这个十二福晋,不知是不是这两年压抑的日子久了,因堂妹大婚之事,最近走过于活跃,打发下人,在各王府乱串。
若非如此,也不会将曹家与富查家的八卦传的这般迅速。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古人诚不我欺。
雍正用这种方法,点出四阿哥的储君身份,也算是给心怀鬼胎的宗室以警戒……!~!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诡异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诡异
到了七月下旬,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对于富查家那边的事,曹颙也不再关注。
今年年初开始,不只全国推行“摊丁入亩”、“耗费归公”,还在南边几个省实行“士绅一体纳粮”,这些账册与收益最终都要归到户部审核。
即便没到一年当中户部公务罪繁重的时候,户部的气氛也忙碌起来。
这里需要赈济,那里需要拨银子的,一桩桩差事很是繁琐。不过,即便忙些,只要国库丰盈,就没有什么可愁的。
雍正登基不过五年,户部也好,朝堂也罢,已然是一派新气象。
虽然不好再像过去那样捞油水,可户部众官员也不必再为国库没银子焦头烂额。地方年底押送的库银多了,落到大家身上的也就多了,也是有个盼头。
今年,还是“京察”、“外计”之年。
这京察结果要在年底出来,可从七月开始,就有不少人坐不住。
待晓得吏部哪位尚书主理,哪位郎中协办,大家就开始拉关系走门路。
“京察”的成绩好,不仅能升官,还能优先外放。
如今皇上御下颇严,对贪墨之事最为留心,没人有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冒天下之大不韪。
外放就不一样了,既能得实惠,还能捞资历。
京官不易做。
对于曹颙来说,“京察”的结果就不重要了。不过,他是皇上亲点的京堂,户部这几年又蒸蒸日上,“京察”的结果会错不了。
他比较关注的,是几位堂弟的考评。
以几位堂弟的年纪,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想要再升,还需熬资历。可考评好,往后再升时,也能补个好位置。
这一日,是七月二十五,淳亲王四十八岁生日。
因不是整寿,淳亲王府没有大操办,可曹颙这个做额驸的,依旧带了一家子去王府贺寿。
宗室里亲自来贺寿除了十七阿哥,还有淳亲王幼弟二十四阿哥。
二十四阿哥生母位份低,病故的又早,从小由淳亲王之母成太妃抚育。
这几年,虽说成太妃已经出宫奉养,二十四阿哥也迁居阿哥所,可小阿哥是重情之人,若是得了出宫机会,便来淳王府探望成太妃。
换做其他宫里的阿哥,想要出宫溜达也不是那么便宜,偏生这小阿哥就投了雍正的缘法,皇上对幼弟也就多了几分包容。
曹颙却是晓得,按照所知历史,这位小阿哥日后是要封亲王的。
按照后世说法,康熙驾崩、雍正尚未登基时,几位夺储的皇子不甘心失败,想要耍赖否认康熙遗言,当时年仅七岁的二十四阿哥童言稚语破了他们的局,使得雍正顺利确定嗣位。
康熙驾崩时,曹颙不在跟前,具体情形也都是皇家私密,这后世说法,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小说家言,就不可而知。
不过这小阿哥的年岁委实太小了些,今年虚岁才堪堪十二。
可他辈分大,弘曙要叫“二十四叔”,天佑、恒生则要唤“叔姥爷”,王府的几个孙阿哥要叫“叔祖”。
二十四阿哥小大人似的,叫人拿了不少荷包出来,一板一眼地赏给孙辈们,很有长辈的做派。
曹颙与十七阿哥在旁看了,不由失笑。
不过二十四阿哥的“老成”没维持多久,坐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坐不住了,跟着几个比自己还年长的“侄孙”往内宅见成太妃去了。
这会儿功夫,又来了两个宗室郡王。
淳亲王带着儿子去待客,吩咐女婿曹颙陪十七阿哥说话。
“爷当年十二岁的时候,也‘老成’来着,却不是小二十四这般天真烂漫地学大人样……皇上仁厚,待几个小阿哥尤是。小二十四他们几个的日子,比爷当年的日子舒坦太多……”十七阿哥想起往事,颇为感慨道。
他虽不拿曹颙当外人,曹颙却不好就皇家之事说什么,转开话题道:“听说二十爷中秋后出宫就府,这也没剩多少日子了。”
十七阿哥点点头,道:“二十弟去年封了贝子,本当去年就开府。只是因宅邸不凑手,一时腾不出来,才拖了这大半年。”
对于内务府缺房之事,曹颙也略有耳闻。
之前宗室分府,根据爵位不同,分得的王府也不同,不过多半是旧府。其他宗室降封后,将宅邸腾出来的。
到了康熙末年开始,内务府名下的王公府邸就一只不宽裕,实在是皇子皇孙太多了。
雍正登基,虽发作了几位王爷,可对于侄辈宗室,还是以安抚为主,该袭爵的袭爵,该考封的考封。
京城里一下子,多出不少王公府邸,内务府的宅邸也就紧缺了。
说起这个,十七阿哥想起一事,道:“对了,内务府过些日子要在北小街同灯市口划地,你在那边有宅子没有?若是有,别忘了同十六哥打声招呼,省得划进去麻烦。”
“北小街?”曹颙闻言,不由皱眉:“那边不是去年才划过地吗,怎么今年又划?”
曹家确实在北小街有两处宅子,相邻两处,一处送给妞妞做嫁妆,一处留着给天慧。
去年为了给怡亲王修新王府,北小街已经划过一回地。曹颙是先同十六阿哥打了招呼,才堪堪避开。
若是这回集中在那边修建王公府邸,自己的两处宅子怕就是绕不开了。
“宫里的几位小阿哥渐大,外边年长的阿哥没两年也要请封,还有降爵的宗室王公将军们也需要宅邸腾地方。这回,一共要修建二十座宅邸。北小街那边十二处,灯市口这边八处。”十七阿哥说道。
曹颙听了,只觉得麻烦无比,拍了怕脑门道:“要是划的多,怕是避不开了。算了,划进去就划进去了,只要银子给补足了就好。”
十七阿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换个肃静地方,另外宅子,也比跟一堆黄带子挤着强。”
曹颙想起一件异常之事。
这新修的怡亲王府,可是在朝阳门内北小街,那里离皇宫有八、九里路,比金鱼胡同的老怡亲王府要远出好几里。
雍正既器重十三爷,怎么又将他的新王府弄的那些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淳王府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初瑜吃了酒,面色微醺,眉眼弯弯,嘴角上翘,显然心情正好。
“是不是又有人夸天慧了,将你美成这样?”曹颙笑着问道。
自打富查家与曹家的流言出来,初瑜出门应酬时便带着天慧。每每听到有人称赞天慧,她都十分欣喜,尽显慈母心肠。
初瑜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为这个,我欢喜的是苍天有眼,做了亏心事的,总要遭报应。”
“这是怎么话说?”曹颙好奇道。
初瑜挑了挑眉:“听说十二叔前天整顿公府,发作了几个下人,还在下人跟前,直接呵斥了十二婶,差点就动手了。十二婶哭着回了娘家,可也没人给她撑腰,被富查家送回来。她指望她老子给她出头,可马齐不仅没为她撑腰,还亲自到镇国公府跟十二叔赔罪。如今,十二婶正在府里抄佛经静心。她身为长辈,却不顾亲戚情分,直接拿咱们天慧的名声说嘴,落得这个下场也算自作孽。”
为人母者,儿女就是逆鳞。
富查氏散布谣言,许是只为了出一时之气,可落到初瑜身上,却是切肤之恨,如何能不记仇?
曹颙听十六阿哥提过十二阿哥被雍正痛骂之事,对于他整顿府邸下人、约束十二福晋的行为并不意外。
让曹颙意外的是马齐的应对。
一个实权相爷的分量,比一个没差事的宗室镇国公要重得多。
马齐却能做到这个地步。
以富查家现下的身份,他此举可是将小事化大,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曹颙摸着下巴,只觉得马齐的“赔罪”很别扭。
就听初瑜接着说道:“对了,老爷,还有一事,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昨日富查氏随四阿哥‘回门’后,从富查家带了个女孩儿进宫。是不是阿哥所有什么不太平,要不要使人打听打听?”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
他是做过侍卫,又打理过内务府,晓得宫规条例。
宫门森严,岂是想要带谁进宫就进的去的?
即便四阿哥贵为皇子,想要带人进宫,也要经过层层报备,说不定还得御批才行。
像昨日那般,临时带人进宫,更是不合规矩。
四阿哥心思缜密,不是鲁莽之人,能允许自己的福晋带人进宫,定是在御前报备过。
宫妃接娘家的小辈进宫小住也是有的,可四福晋刚进宫,又是新婚。这带年轻女子进宫,算什么?
“陪媵!!”夫妻二人反应过来,一口同声道。
初瑜面露诧异:“这样讨好丈夫,也贤惠的过了吧?即便是稍有头脸的人家也不会如此,堂堂的皇子嫡福晋,何至于此?”
曹颙这边,却是想起病入膏肓的李荣保。
讨好弘历?怕是不见得。
既是富查家的嫡女,格局不会那么小。
曹颙道:“怕是为了李荣保身体不好的缘故,富查家先行一步。如此,即便李荣保有个万一,富查氏守孝,也有人侍候弘历。皇长孙也好,皇嫡孙也好,看来富查家势在必得……”
掩面,又迟了。RO!~!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孝子的为难(上)
皇宫,乾西二所。
庶福晋五儿坐在炕上,面前是一只青huā珐琅彩绘九宫盒,盒子里是大大小小的珠子。
她正在穿珠。
因曹颙早年养珠的缘故,曹家内宅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珠子。
除了由匠人直接制好的首饰外,还有已经打好孔的散珠子,给女孩子们玩。
五儿选秀进宫后,曹家每年往宫里送的东西,就有各色珠两匣。是初瑜体恤小姑,给五儿打发时间用的。
只是先前五儿得皇后看重,要打理乾西二所内务,闲暇的功夫并不多。
直到福晋进门,五儿将账册与钥匙都交出去,日子才闲了下来。
这穿珠也是细磨功夫,穿了大半月,也才穿好了两对钗而已。
一对是红宝石huā蕊珠huā钗,一对是金凤衔珠钗,前者俏丽喜庆,后者富贵雍容。
将珠钗放在锦盒中,五儿满意地笑了。
再过半月,就是四姐儿生辰。姊妹情深,这是五儿的一份心意。
旁边侍立的宫女春橙看了五儿的笑容,不由呆着,半响才喃喃道:“主子的容貌越发好了。
五儿是康熙五十年正月生人,十四岁入宫,今年十七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五儿听了春橙的话,却是眉头微蹙,从炕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
玻璃镜中,是一张微显丰腴的瓜子脸。
她虽容貌好,可为这“丰腴”二字的缘故,看着只显富态,而没有少女的妩媚。加上她平日里装扮,都是加粗眉线,又常板着脸,添了些憨气,使得姿色减了几分。
只是这半月福晋在前头,并不需要她这个皇子庶妃在往各处娘娘跟前露面,她有些疏忽了。每天晚上加餐所有的牛油炒面也停了下来,原本“丰腴”的脸庞也恢复了大半。
春橙看出五儿的不快,跟上前来,小声道:“主子……,…”
五儿已经展开眉头道:“今儿开始,每晚多调一碗面茶“……”
乾西二所三进正房富察氏所居是内院正唐现下,富察氏正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奶嬷嬷桂氏站在窗前,往外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走到富察氏跟前小声道:“好福晋,快收了泪,可不好露了行迹。这宫里人多嘴杂,还要忍耐方好。”
“嬷嬷!”富察氏抬起头,哭着道:“我实在是做不到,实在是做不到,为人儿女,不仅不能为阿玛守孝,还要穿着艳色,每日往几位娘娘跟前陪笑奉和…”
桂嬷嬷犹豫道:“可二老爷吩咐了要等中秋节后才………”
富察氏用帕子擦了脸眼中露出坚毅来:“这是糊弄旁人罢了,哪里能瞒得住皇上与四爷?我若真的无动如衷,长袖善舞,怕他们还要觉得我是不孝之日。”
桂嬷嬷晓得富察氏是个有主意的问道:“那福晋的意思……”
富察氏道:“去请太医吧,中秋节前我要养病…………”
没等桂嬷嬷打发人去太医院,春橙过来禀告了五儿“风邪入侵小“偶染风寒”之事。
富察氏虽有些诧异这般凑巧,却也没多说什么,叫桂嬷嬷打发人请太医去了。
于是,从八月初一开始,乾西二所富察氏与曹佳氏便都开始养病。
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宫里贵人,自然也不用再往各处请安。
皇后与熹妃两位,都打发人探病。熹妃还好,只送了名贵补药;皇后这边,除了第一次补药,隔了两日后,还送来两位宫女,直接点名是送来服侍四阿哥的。
这两个宫女,都是十六、七的年纪,虽只穿着宫女服装,可难掩俏丽。
尤其是那个苏氏,huā容月貌,把阿哥所的女子都比下去。
富察氏再好的教养,可年岁在这,直气得心肝疼,可还要强撑着叩谢皇后恩典。
待皇后宫的嬷嬷离开,两个新宫女也叫人带下去,富察氏对桂嬷嬷咬牙道:“嬷嬷,皇后平素里待我也好,为何我一病,就来这么一遭?”
桂嬷嬷也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忧心忡忡道:“是啊,皇后为何如此,莫非对福晋带三格格入字不满?”
富察氏也想不到其他理由,生出几分委屈。
带族姐入宫为媵,并非她所愿,可二叔如此安排,不仅是为富察家,也是为了她,她又不能抱怨……
阿哥所赐新宫女之事,曹颙当日便知晓。
并非他窥伺宫禁,而是因为那个美貌宫女苏氏。
那苏氏并非旁人,正是四阿哥之前在直隶收留的少女黄小乙。
曹颐调升户部尚书,曹家阖家返京,黄小乙也随之进京,一直住在海淀园子。
没想到这次富察氏称病,四阿哥将黄小乙接进宫,借着皇后的名义,安排进阿哥所。
黄小乙的身份,也从直隶孤女,变成了包衣苏家的女孩儿。
终于脱了这烫手山药,而且还将曹家撇清,曹颙心里是欢喜的。
即便这苏氏受宠,富察家一*到底,曹嗣也不担心。因为查到最后“他们就会晓得一切是四阿哥的安排。
只要不让曹家顶着“送美”的名声就行。
那样的话,就是**裸地打富察家的脸。两家就没有转圜余地。
皇后此举,就有些“打脸”意思。
你们富察家不是带媵进宫吗,那她做嫡母的就赐下侍妾通房,不让富察家的女儿专房。
起码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新旧两家外戚争锋。
曹颐对这些宫廷八卦并无兴趣,他正操心曹颂连任之事。
到了年底,曹颂来了家书。借着李卫的光,他的考评“卓异”就担心自己被调回京江南富庶之地,都是肥缺,多少人眼睛盯着。
曹颂写了家书回来,跟堂兄商量”不想这么快就回京。即便任满,也想要再谋连任。左右江南有李卫在,大树底下好乘凉。
曹颗也支持。
以曹颂的年岁与资历,升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幸进,一时半会儿也升不到一品去”即便调回京,也还在二品上打熬。
虽说“京察”结果还没出来”现下打听谁惦记江宁的缺还早,可曹颗还是先往十三阿哥府,同十三阿哥打了招呼。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也太小心了些,就算真有人谋算江宁总兵的缺”也不会绕过曹家去。到时候你这个户部堂官出面,为堂弟说项,谁还会折了你的面子不成?”
曹颐笑笑,不置可否。
他晓得自家分量,或许在朝堂上还能说上几句话,可在地方与军队中,曹家实没什么分量。
而能往军中安排子弟出仕的,无一不是满洲大族。
与其到时候,直接与他们相对,还不若求到十三阿哥这边,直接从吏部、兵部就断了这个安排。
十三阿哥见曹颙不语,笑着摇摇头,道:,“行了”难得你开回口,爷就应下了。有你这个堂兄处处照看,小二他们兄弟几个才真是有福之人。”
说起这个,曹颙心中也很自得。
京里权贵人家”有几今日子太平的。兄弟之间,或是争产”或是争权。
像曹家两房堂兄弟这般和睦的,也比誉为美谈。
说到底,还是因两房长辈去的早,曹颙长兄如父,堂弟们多承他教导,自己个儿也争气的缘故。
从怡亲王府出来,正好碰到王全泰。
曹颐想起王鲁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有些山东那边的事,想要同王大人打听打听。若是王大人得空,可往寒舍走一遭。”
王全泰闻言,不由一怔。
山东那边的事儿,什么事儿?
虽心中疑惑,他还是应承下来。
待与曹颙作别,王全泰就进了怡亲王府。
十三阿哥的脸上,已经没有面对曹颓时的温煦。
他将一个折子摔到王全泰怀里,不耐烦地说道:“看看吧,这已经是今年第三封弹劾你的折子!”
王全泰面色通红,接过折子,咬牙看了。
无非是“侍母不孝”、“不友不慈”这样的老生常谈。
折子中,还引用他家老太太与他二弟的原话,斥责他纵容媳妇对母亲无礼、与母亲别居、待兄弟侄儿刻薄之类的原话。
王全泰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浑身忍不住发抖。
见他如此,十三阿哥倒是不好再深苛责,只皱眉道:“身在官场,名声最是要紧。你也是二品大员,怎么还管不好家人的嘴巴?”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十三阿哥不是旁人,对王家的事也略知晓,所以王全泰没有隐瞒。
王全泰苦笑道:“我已经将府邸都让出来,避居旧宅,没想到也成了不是?不过是没应承兄弟的请,为他补差事,他们就逼迫至此。”
这世间父母偏心之事,并不少见。
十三阿哥不好说王家老太太,想了想,道:“以你现下身份,给你兄弟谋个出身也不是难事,成全了他又能怎样,早早打发了,还落个耳根子清净?”
王全泰无奈道:“十三爷不知,我那兄弟,好高鹜远,又重财帛,早在春闱落榜后,便说非吏部、户部不进。京里水深,我又哪里敢放任他胡闹。嗯打发他回乡,我家老太太又要死要活地给拦住。如今,侄儿们都进了京里学堂,摆出定居京城的模样,我又怎么撵人?”
十三阿哥恨铁不成钢道:“迂腐!你一个武官,千军万马都闯出来了,还硬栽进自己的小河沟不成?即便有你家老太太护着,你是一家之主,还拿他一个小小举人没办法?他想要京缺就京缺,他以为他是谁?你huā上几两银子,给他安排个外省的辅佐官,远远地打发了,他还敢抗旨不上任?至于你们家老太太,年岁大了,往后少出门,也省的发疯,坏了你的名声……”
这是昨日!~!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孝子的难处(下)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孝子的难处(下)
从怡亲王府出来,王全泰并不为十三阿哥的呵斥难过,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母亲的偏心,他心里也恼。可是人言可畏,他身为人子,又哪里能随心所欲?
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原以为自己与妻子避居旧宅,能给老太太提个醒,让她安分些,没想到老太太却是变本加利。
难道她就不明白,她能依仗的是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个大宅子。
自己将两个不安分的妾室送到庄子去,想让家中少些是非,老太太却好,教唆着他两个庶子。如今,两个儿子瞧着他的目光,不见亲近,只剩畏惧。听说私下里,对嫡母也存了怨愤。
对生父嫡母不亲,整日里同几个堂兄混在一处,这两个儿子怕是保不住了。即便再教训,隔离了他们堂兄弟,他们心中也中毒了。
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
他本是山东汉子,也是有脾气的人。对于兄弟子侄的亲情,早在当年回乡成亲时就消磨地差不多。
之所以对老太太与弟弟的行为一再容忍,也是因为身在仕途,知晓官场危险,不敢有半点闪失。
就如十三阿哥今日给他看的弹劾折子,御史不是去考证谁是谁非,只要晓得他违逆母亲,就是不孝的罪过。
忍到现在,终于等到十三阿哥开口。
即便他行雷霆手段,即便再有御史弹劾自己,也不再怕了。
没人会理会他这个王府门人是否真的孝顺,可却无数人盯着十三阿哥府。
刚才十三阿哥的呵斥,也没有避着王府下人。
他相信,就算往后老太太真到衙门敲鼓告他这个长子不孝,也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十三阿哥相信他,因为连十三阿哥都看不过去开口说话,显得他这个“孝子”无能又无奈。
老太太再闹腾什么,都会被人看成是昏庸无礼、不知好歹。
骑上马,他面上露出几分自嘲。
自己还真卑鄙,这般纵容老太太偏心,隐隐地未尝没有装可怜之意;纵容兄弟鸠占鹊巢,大放厥词,也存了早绝情早断了的念头。
在官场上学来的算计,用到血脉至亲身上。
在以为自己终身要背负商贾身份时,弟弟与弟媳眼中的不屑与轻视毫无遮掩;在知晓妻子出身时,他们的刻薄嘴脸更是显露无疑。
那个情景,如此鲜活地印在他的脑中,使得王全泰片刻不曾相忘。
凭什么,他们就笃定,在他们无情无义后,在他们鄙薄轻视后,自己就该不记仇,就该毫无怨言地对他们好?
母亲守寡不容易?可父亲病故后,是他早早地当兵,支撑起门户,供养弟弟读书。十多年的时间,他往家寄了一千几百两银子,只因为以为那是家人。
可得到的是什么?只为了给侄儿们“买笔墨”,他就要活该受穷,一分银子都要不回来,连娶媳妇,都要借钱?
他这任劳任怨的长子,活该拿着变卖祖产的几百两银子,带着妻子灰溜溜地离乡讨生活;而那个只晓得读书,从不知生计的弟弟,就心安理得地用兄长赚得银子买田置铺,使奴唤婢。
想起这些,已经年过四十的王鲁生失了淡定,依旧恨恨难平。
那种怨恨,无法化解。
直到了曹府门口,王全泰才摇摇头,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迈进曹府大门,他心中也在思量,曹颙叫自己过来的用意。
也是为弹劾之事?还是为了都统府下人曾在郑家大放厥词?
他有些心虚。
他是晓得大舅哥性情的,宁做个富家翁,并无出仕之心;可五月里,大舅哥却求了曹府,补了正六品的委署步军校,进了九门都统衙门当差。
不过是怕自己委屈了妻子,有为妻子撑腰之意。
以他二品都统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六品步军校,实不算什么分量。可这份维护手足的心意,却让他感动又羡慕。
曹颙没想到王全泰来的这么早,他以为王全泰既然急匆匆地往王府去,定有什么事。
在他心里,对王全泰不无埋怨。
世人看重亲族,在外人眼中,曹颙与王鲁生的交情,实比不上王鲁生与王全泰的叔侄情分。
实际上,王鲁生这个外号“赛孟尝”的齐鲁汉子,不仅对外人好,对亲族也多恩义。
王全泰虽是堂侄,可王鲁生向来拿他当亲侄相待。
王全泰得势后,不仅不思回报,反而纵容兄弟欺负王鲁生一家,实在有“忘恩负义”之嫌。
再想想,郑虎补缺之事,曹颙一时意兴阑珊,原本想要婉言规劝的话也懒得说了。
王全泰察觉出曹颙的冷淡,心中惊疑不定。虽说接触的次数有限,可曹颙向来待人温和有礼,鲜少有现在的疏离神情。
曹颙懒得绕圈子,直言道:“早就想见见你,可一直不得空,心下也寻思,不知该不该同你说。犹豫这许久,还是想要拜托一二。”
他虽说是“拜托”,可这口气却不像是请人帮忙的样。
王全泰心下一沉,道:“曹爷有话尽管吩咐。”
曹颙看着王全泰,淡淡道:“七爷年岁渐长,两子年幼,实在叫人不放心。王大人前途似锦,能庇护还请庇护一二。”
王全泰听了,不由愣住。
七叔两子年幼,这叫怎么话说?
小堂弟是不算大,可大堂弟已经二十好几,都娶亲生子了,哪里还是年幼?
见王鲁生只愣愣的不应答,曹颙皱眉道:“若是你这做堂侄堂兄的贵人事忙,那我这外姓人就要多事了。同七爷相交十几年,总不能见他暮年荒凉,任人欺凌。”
王全泰反应过来,立时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激动道:“有人欺负七叔?是谁这么不长眼,还请曹爷直言相告!”
二品副都统,在京城或许分量没那么重,可在地方上,却是同总督平级。竟有人为难他的堂叔,如何不叫他气愤?
虽说世人在升官发财后都讲究衣锦还乡,可因这些年他一直有差事,所以并未还乡,偶尔收到日照来信,也都是诸事太平。
曹颙却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王全泰,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王全泰对曹颙的沉默先是不解,随后慢慢地睁大眼睛,脸色一下子变得青白,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王全奉冒犯了七叔?”
王全泰神情不似作伪,显然是不知情的,曹颙心中的厌恶减了几分,道:“冒犯不冒犯的,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有人指责七爷这个族长用心不良、挑唆别人手足情分;还借着官属身份,成了王家族老,放出话去要老族长下台,好争下一任族长。王家族人都晓得七爷得罪权贵,很多人对七爷一家避之不及。”
听了这话,压根就不用找人求证,王全泰就知道曹颙所言非虚。
因为他亲耳听过母亲与弟弟说过类似的话,他以为只是弟弟爱面子、为过去的无礼找理由推托;而母亲,则是偏心惯的,只要弟弟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像有了这番说辞,他们就能说服自己忘了对他的寡情,心安理得地依附于他。
王全泰鄙视弟弟的无耻,只要看到弟弟摆出“义正言辞”的嘴脸,心里就记起“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这一句。
没想到,这不仅仅是王全奉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还成了他仗势欺人的幌子。欺负的,还是对王全泰有恩情的堂叔。
王全泰使劲地握拳,十三阿哥的训斥让他羞愧,曹颙的话更让他无地自容。
王全泰的肩一下子佝偻下来,从怡亲王府出来后心里隐隐地沾沾自喜早已无影无踪。
他这几年的隐忍,不仅仅地负了妻子,还负了恩人。
如今,老家的闹剧,连曹颙这个外姓之人都知晓了,他还茫然无知,实在是忘恩负义。
对于王家兄弟如何相处,曹颙不愿多嘴。
可王全奉要是借着王全泰的势逼迫王鲁生,曹颙却不能旁观。
曹颙早已打算好,要是王全泰肯管就好;要是王全泰不肯管,那为了王鲁生,自己就要敲掉王家的凭仗。
曹颙不否认自己的自私,王鲁生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忘年交。十个王全泰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王鲁生。
即便王全泰是十三阿哥的门人,他也不怕。
许久没有算计人,可他的脑子还没锈住。既能让十三阿哥选择王全泰做门人,他也能让十三阿哥厌了王全泰。
王全泰再抬起头时,露出果决:“曹爷放心,有我王全泰在一日,定不会让七叔与两位堂弟受委屈。”
曹颙眯了眯眼,道:“你可要想好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下慢待七爷父子的是你兄弟,日后说不定就是你儿子了?”
王全泰挺了挺胸,毫不犹豫道:“他们敢?要是真出了这样忤逆长辈的儿子,不用曹爷说话,我直接用板子敲死!”
曹颙的脸上也变得肃穆,郑重道:“我不用你允诺什么,只要你记得,若是你护不了七爷一家,就换我护着。曹某很少欠人情,却受过七爷许多恩义,断不会看着七爷一家受什么委屈。这一回,既然有你,我就不再啰嗦;若是有下次,曹某未必有耐心与你商量什么。”
说到最后,话音淡淡的,可其中寒意森森,王全泰直觉得后背都是冷汗。
王全泰亦正色道:“我晓得了,断不敢为家族事让曹爷再费心……”
同样是十月怀胎,为啥有这么偏心的父母?古代情形如何,不得详情,可史书中有各种记载;现在社会,天涯上也老是八卦。还好,还好,现在大家多是一个娃,不用再考虑偏心的问题了,嘎嘎。RO!~!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去缨
直到王全泰告辞离开,曹颐也没提御史弹劾之事。并非是袖手旁观,而是晓得这样的弹劾除了使得王全泰名声受累外,不会伤筋动骨。
其实,这些御史对王全泰的弹劾,目的未必在王全泰身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更多的是一种试探,试探王全泰背后的十三爷,试探龙椅上的皇帝。
想要看看十三爷是否能护住自己门人,看看宫里那位是不是一如既往地信赖十三爷。
自打北小街那边修新怡亲王府开始,就隐隐地有些流言出来。
什么怡亲王权重惹着皇帝忌惮啊,什么皇上命果郡王打理上三旗事务弓得怡亲王不满,云云,各种说辞,归根结底,无非是四个字,E……君臣生隙,。
在大家都羡慕十三爷的权势时,也有无数人惦记着想要拉十三爷下马。好容易有了指望,自然弓得无数人心热。
十三爷的日子,看似风光,却暗藏凶险。
曹颙,也为怡亲王捉心吊胆,可并不觉得雍正会迁怒王全泰。
曹颙虽不晓得雍正赐新府的缘由,可却晓得这位帝王多疑的性格。
御史对王家之事许多风闻上奏,粘杆处递到御案前的定会是详情。
老母偏心幼子、亏待长子,多熟悉的桥段。
换做其他帝王,知晓这些或许只会骂一声“老姐糊涂”;可雍正这里,却是感司身受。
这样的弹劾,对王全泰并非坏事,说不定还有大好事。
起码在雍正心中留下印象,不再单单是亲王府出来的门人,而是与自己一样“忍辱负重……”、一样“被慢待”的长子。
不过,没等雍正对弹劾事件表态,十三爷天了嫡出八阿哥。
今年三月怡亲王府就天折了九阿哥,没到半年,十三爷又受失子之痛。
这三月里没的小阿哥未满周岁,又是庶出,分量有限:如今这八阿哥却是怡亲王福晋嫡出,是夫妻两最疼爱的嫡幼子。
十三爷在康熙四十九年到康熙五十五年之间,身体最差,这期间添的几个小阿哥、小格格都有此先天不足,天折两个,两个常年吃药,只有宫里养育的四格格还有四阿哥弘皎还算康健。
康熙六十一年,十三爷风湿调理的差不多,身体状态也最好,生下了健康的七子弘晓。
等到为先皇守孝后,十三爷因政务繁忙的缘故,操劳过甚,王府相继诞生的两位小阿哥就有些孱弱。
初瑜是常出入怡亲王府的,曾还对丈夫提过自己对王府小阿哥的担心。
她甚至觉得庆幸,曹府的孩子都健康长大,自己不用经历丧母之痛。
曹颙因王府小阿哥的逍遥,想起一个已经在记忆中尘封许久的名字一曹顺。
那个落地就弓得母亲伤心,自己从不曾给过半点关心的异母弟。
在江宁时,觉得他是碍眼的:进京后听到他天折的消息也不曾有半点难过,曹颙甚至心中还隐隐地庆幸。可在曹寅看来,曹顺同曹颙一样,都是他的亲骨肉。甚至因曹颙是长子,他过于苛严了些,父子早年关系并不算亲近:对庶出的次子,曹寅带在身边的时候更多。
想到这此,曹颙又羞愧又庆幸。
羞愧的是,自己只站在母亲立场,从没站在父亲立场看待过曹顺。
那种疏离,岂是能瞒人的,父亲却从不曾因这个训斥一个字;庆幸的是,长生的出生,多少弥补父亲丧子之憾。
半年之内,两次丧子之痛,就有人猜测十三爷是否能熬得住,会不会病休。
毕竟,十三爷的身体实不算硬朗。
没想到,十三爷一日假也未请,坚持进宫当差。
听说皇上劝不住,就命太医院安排两个御医常驻怡亲王府,负贵为十三爷一家日常的平安脉。
太医院里能出诊的太医分“御医”与“医士”两等,前者满编十五人,后者满编四十人。
两个御医常驻,这还是康熙朝裕宪亲王福全在世时曾受过的待遇。
曹颙虽担心十三爷,可按照习俗,八岁以下幼童殇不办后事,两人也一直不得见。
直到八月初六这日,户部轮值,曹颙才见到十三爷。
众人卯初(早上五点)进宫,皇上还未召见,都在养心殿外候着。
十三爷越发清减,身上的亲王蟒服旷旷荡荡。
丧子之痛,空口白牙的安慰也不能有什么舒缓,同曹颙十三爷见礼后,便扯开话题,问起直隶稻米之事。
自从前几年,南稻北种的试验成后,直隶就开辟了不少水稻田。
先前还好,多是各府试验田,田亩有限;今年却是稻田正式推广开来第一年,又赶上丰年,水稻大收。
虽说京城家多吃米,可在隶百姓却是习惯吃麦,鲜少吃大米。
如今水稻丰收,粮食卖不出去,有积压之忱。
户部几位堂官,近日商讨的就是直隶水稻的应对之策。
说起来,这稻田推广,还同曹颙有干系。
曹颙在直隶那几年,重视水利,除了河道请淤与修渠建坝外,还挖了不少水井,主要是缓解直隶十年九旱的农耕劣势。
没想到,水井的增多,弓得水田增加,使得水稻种植推广开来。
不过,水稻推广的最大臣却不是曹颙,而是十三爷。因为是十三爷热衷推动此事,并且使人从江南选了经年稻农北上,教导直隶百姓种稻。
按照户部几位堂官和议,直隶稻米的最好解决方式,就是朝廷出银子采买,省的米贱伤农,使得百姓不再种植水稻。
只是京仓的稻米,都产自湖广两,经漕运运送到京。每年入仓的米,都有定数。
直隶稻米,留在地方官仓,没人放心:运送到京,又找不到名目。
这数量不少的稻米,到底以什么名义在何处安置,就悬而未决。
其实,曹颙心中有个好建议,那就是充着军粮。
西北这几年看似平静,可按潮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再打一仗。
可是这此话,不能从曹颙这个与兵部不搭界的文官嘴里说出来。
否则,没人会觉得他“高瞻远瞩”,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有刺探军机之嫌。
十三爷看来也关注直隶稻米之事,听说户部堂议的结论是朝廷采买,赞司地点了点头。
再听到几位堂官不知该如何安置这批稻米时,十三爷不由皱眉。
并非是没有官仓收纳,而是收在哪里,大家都不放心。
地方粮仓,查一次挖出一堆硕鼠,可整顿没两年,又是一堆烂摊子;京仓这边,若是没有个名头镇着,这稻米也危险,胆大敢伸手的人多着。
说到底,还是贪官太多了,尤其是主管钱粮方面的官吏,实在是清廉者少。
十三阿哥寻思半响,也没做什么指示,只道会请皇上定夺。
曹颙心中,若有所思。
说来也怪,往日小朝轮班,皇上多是在卯初(早上五点)到晨初(早上七点)之间召见臣子。
今天,大家在养心殿外候了一个多时辰,依日不见太监出来召众人进殿。
过了晨正(早上八点),还没听到养心殿里有什么动静,众人神色都有些闪烁。
到了巳初(上午九点),阳光越来越烈,大家额头上都汗津津的。
可没有人敢抱怨什么,就连素来淡定的曹颙,都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胡思乱想,雍正怎么了,为何不召见臣子?
是龙休有恙,还是有其他变故。
曹颙从来没有这么清醒的认识到,雍正确实是位靠谱、让人有安全感的皇帝。
这种心安,不是伴君如伴虎相对的心安,而是整个国家的修生养息,整个大环境安定的心安。
到了巳时二刻(上午九点半),怡亲王终于忍不住,上前吩咐内侍通禀。
没等殿外小太监进去,就见总管太监陈福出来宣口谕,命众人进殿。
进殿后,众人都跪下。
因为雍正并没有像平日那样后至,而是已经坐在龙椅上。
令人意外的是,十七阿哥也在。
曹颗低下头,随着众人下跪请安,又在雍正叫起后,随着众人起身。
雍正那嘶哑的声音,委实透漏出几许不寻常来。
曹颙不好抬头看雍正,就望向侍立在左前方的十七阿哥。
这望过去,他却是一愣,十七阿哥的凉帽上去了红缨,满脸沉重。
这只有在遇丧事时,才会去红缨!!
养心殿气氛肃静,只有几位堂官的禀奏声。
从头到尾,雍正只开了两次口,都是“着怡亲王定夺”。
散了小朝,户部几位堂官从养心殿出来,十三爷被留下。
不知其他几位大人是否留意到十七阿哥的顶戴,反正大家都多了几分严肃,安静地出宫。
谁死了门
勤太妃?曹颙摇摇头,若是勤太妃薨,十七阿哥就不只是去缨那么简单。
走了,自打庄太妃薨,十六阿哥宗人府的差事,就暂由十七阿哥打理。
薨是的是宗室,还是有分量的宗室,才会弓得十七阿哥面滞沉重,弓得雍正不同寻常。
曹颙将自己相关的宗室王公想了一圆,要是他们有事的话,自己早就得了消息:既不是他们,就不用自己跟着瞎操心……”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吞金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吞金
一天过去,又到黄昏时分。
曹颙落衙回来,进了曹府年夜门,正好见张义在,问道:“今儿哪家王公府邸过来报丧?”
初瑜是郡主,本宗或者近支宗室薨逝多也要到这边报丧。
张义却摇摇头,道:“今日没人过来报丧。”
“咦?”曹颙听了,心中纳罕。
要是远支宗室或者爵位低的,许是不消往初瑜这个和硕郡主家报丧;可若是真没分量,怎么引得一个皇帝、一个郡王异色。
莫非是夺明日失败的那几位?
都处于圈禁或者半圈禁的状态,欠好出来报丧?
进了内宅,回了梧桐苑,曹颙便问起妻子,最近是否听宗室里哪位王公身子欠好。
初瑜寻思了一会儿,道:“这几年抱病荣养的正经很多,三伯,十叔,十五叔,简亲王,还有平亲王……其他贝子、国公位的,称病荣养的更多。”
曹颙越想越迷糊,使劲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
初瑜却是引起好奇,道:“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曹颙将今日早朝的异状了,初瑜抿着嘴唇,脸绷着紧紧的,问道:“除十七叔神色郑重外,四伯可有什么反应?”
曹颙皱眉道:“皇上看似依旧威严,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声音有些嘶哑,神情也像是克制什么,只是不知克制的是恼,还是哀。”
初瑜的脸色慢慢变白,扶着曹颙的胳膊,道:“还有一位,也在称病休养。四伯向来冷情,除至亲骨肉,还有谁能让四伯动容?”
“谁?”曹颙问道。
初瑜道:“弘时阿哥!”
弘时,三阿哥弘时,本应是宫里最年长的皇子。可现在已经不克不及叫三阿哥了,因不为雍正所喜,雍正三年出继,命为廉郡王子;去年二月又不知为何事激怒雍正,被除宗籍,成为平民苍生。
一个悲剧,皇子之身,却为宗室禁忌。
名义上被雍正交给镇国公允裪养赡,实际上一家被圈在镇国公府。
“弘时阿哥身体欠好吗?”曹颙问道。
实在是三阿哥身份太敏感,曹颙鲜少有机会听到他的消息,也无意主动刺探,所以一时没想起这个人来。
初瑜则是因近期怡亲王府阿哥夭折之事,才想到父母子女上来。
初瑜叹了一口气,声道:“再好的身体,磋磨这几年,也好不了了。本就抑郁,更不要四月里还夭了明日女,血脉隔离。”
“血脉隔离?”曹颙听了,不由疑惑:“不是应剩下一个格格?”
弘时本一子两女,可独子早夭,雍正三年,带着两个格格出宫。
“那个是二格格,去年就没了。今年没的这个是年夜格格,四月里夭的,正好同十三叔家九没的日子差不多,十二婶曾提过一句。”初瑜道。
曹颙不记得后世历史所记弘时是什么时候没的,归正是没活到乾隆年。
听了妻子的话,他倒真觉得八成薨的真是弘时。
即便弘时除宗籍,可只能雍正去糟蹋他,其他人,即便十七阿哥身为郡王也不敢随意……
曹颙夫妇还只是料想,天佑已经先一步得了准信。
此时,他正同两什侍卫同僚,护送弘历、弘昼两位阿哥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外,一片幽静。
因御旨没下,这边并未开始治丧,可年夜门外的红灯笼还是摘下。
弘历与弘昼的脸色都欠好看,他们中午就得了消息,而后就到养心殿外请旨。
直到天色将暮,雍正也没有见这两个儿子,只是打发陈福传话,叫他们“想去就去”。
弘历与弘昼都换了素服,还命随行侍卫摘缨。
只这一个举动,众侍卫就晓得两位爷是出宫奔丧。
都想着是哪位老郡王、老国公,甚至还有消息灵通的,想着富察家那边,只没想到来的竟是镇国公府。
两位皇子上门,允裪出迎得比较仓促。
弘历耐着心性,同允裪见过,才提及要拜祭弘时之事。
允裪犹豫一下,并未阻拦,引着两位阿哥往国公府跨院。
弘历点了几个侍卫相随,其他人留在国公府前院候着。
对这个昏庸无能的十二叔,弘昼淡淡的,弘历面上平和,心里却是恨恨。
外人只以为允裪不为皇上所喜,才被降爵,名下佐领也只留了三个,其他都夺了;实际上的缘由,却是同弘历相干。
不知是真的疏忽,还有另外目的,在雍正二年宗人府修订皇家玉碟时,允裪将弘历生母误写成钱氏。
就为这个,宗室里还流出弘历是汉女所出的闲话。
因雍正发现的早,才没有让流言扩散开来。
弘历晓得,在兄弟四人中,自己非明日非长非爱,所占的就是满妃所出这个优势,才成为嗣君最有利人选。
若是没了这个优势,他比他的兄弟分量也不重几多。
结果一个汉女所出的闲话,就要将自己的优势消尽,罪魁祸首就是允裪,如何不怨。
允裪在旁引路,还不知道自己正被怨恨,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阵阵发黑。
弘时的尸身,除他之外,就只有十七阿哥看过。
好好的,弘时怎么就?直到现在,他还心惊肉跳。
走到跨院,允裪没有直接带人进屋,反而停下脚步,看了看跟过来的四名侍卫。
弘历与弘昼兄弟对视一眼,回头叮咛天佑等四人留在院子里,只他们两个随着允裪进了屋子。
虽太阳下山,可外头还有余热,不过进屋后,两位皇子的汗毛一下收紧。
屋子里甚是凉爽,甚至都有些冷。
屋子看书就来整~理}里里摆了十几盆冰,除白布蒙身的尸身外,就只有两位两太监在。
允裪摆摆手,打发两个太监出去。
弘历与弘昼见了着架势,反而有些迟疑上前。
即便后事品级未定,镇国公府这边不知如何治丧,可弘时妻妾早该换上丧服守灵,现下却是不露面。
这停尸院子,除刚刚那两个看冰盆的老太监,又不见旁人,任谁都瞧出不对。
弘历咬咬牙,上前两步,拉开弘时头上的白布。
弘时面色惨白,双眉紧蹙,神情栩栩如生,似有痛苦又似有欢喜。
五官七窍干净,脖子上也没缢痕,弘历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前这人,可谓他夺明日路上的最年夜障碍,如今人死灯灭,不由心生怜悯,不肯其枉死。
随即,他便觉察出不对来。
弘时虽面容憔悴了些,可并没有病态,就非急症而死,那还是“意外”不成?
他将白布重新盖好,转过来,疑惑地看着允裪:“十二叔,三哥是什么病,可有药方留下?”
允裪面色惨白,摇摇头,犹豫好一会儿,方低声道:“既是皇上允两位阿哥来,定也不筹算瞒着两位阿哥……弘时阿哥并没有抱病,而是吞金……”
弘历与弘昼都怔住。
弘时今年才二十四岁,这很多年夜勇气,才能选择走这一条;又是何等绝望,才会走这条路。
弘历有些恍然,又是庆幸步入绝境的不是自己,又有些愧疚自己在父兄不合上的推波助澜。可这两年明明没人再提及弘时,他恬静过日子欠好吗?怎么又想起这出来?
弘昼旁观者清,愣了一下就醒过神,问道:“三哥都在这边住了两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到这里,想起一事:“是不是因皇阿玛将景阳宫书房赏给四哥的缘故?”
允裪无奈地到:“八成是如此了。弘时阿哥爱肃静,虽一个府住着,可也是七、八天才见一回。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
弘昼的嘴角多了几分冷笑,弘历望向允裪的目光也变得尖锐、
既是幽居此处,弘时的消息来源,只有允裪夫妇。
允裪只觉得额头上都是冷汗,身子越发佝偻,心里将妻子骂了半死。
若非富察氏不忿他挨呵斥,不忿自己惯用的几个管事被撵走,也不会故意到弘时跟前起弘历的风光。
不过是女人家的心眼,想着皇上既然骂自己丈夫,自己就折腾皇上的儿子。
只为一时之气,却引出这么重的后果。
允裪早就将知情人封口,哪里敢认可一个字……
尽管弘时的后事并没有准备,可没过几日,弘时阿哥病故的消息也在朝臣中渐渐传开。
天子家事,无人敢当众嚼舌,只是私下里少不得唏嘘两句。
朝臣不相干,都能冷眼旁观;宗室里却是有人打着九九,寻思着皇帝会不会顾念父子之情,给弘时阿哥追封个爵位。
弘时阿哥已经绝嗣,要是有爵位,就要选嗣子秉承,保不齐廉价谁家。
没想到,等来等去,弘时竟是无封而葬。
少不得有人顿脚,咬牙骂皇帝心狠。
雍正虽没有加恩于亲生子,可对十三爷却是越发看重。武官任命,本是兵部武选司司职,可雍正却开口,自今年起三品以下武官由十三爷栓选。
今年是官场年夜校之年,年底要空出一堆缺来,这样一条旨意,牵动着几多人的顶戴,几多家族的兴衰荣辱。
就这样弘时阿哥薨逝之事,似乎渐渐淡淡。
比及中秋节后,富察李荣保病故,当门祭拜的宾客如云,又是另一番景象。
乾西二所,四福晋富察氏已经开始守制,另外一位富察氏则在阿哥所正式有了格格名分……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意外来客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意外来客
李荣保死后“头七”,曹颙与十六阿哥都到富察家吊祭。
吊祭完毕,两人一道从富察家出来。
早在庄太妃薨后,十六阿哥就将手头差事多交出去,自己居家守丧。
自弘时阿哥弘后,雍正便点十六阿哥入宫,夺情启用。
之前署理宗人府事务的十七阿哥,多少被迁怒,卸了差事,“抱病”休养。
骑在马上,十六阿哥叹气道:“本还以为能好好歇两年,这下子又没了清净。”
曹颙道:“官越大,越清闲。十六爷总理宗人府,自己当家,将差事交代下去就是。”
十六阿哥苦笑着轻声道:“下边做事的,有上面的顶着;身在上边,却是要担责任。十七弟这几个月劳心劳力,正经做了不少差事,可这一次意外,就将前边的功劳全给磨了。”
曹颙想了想,道:“皇上终是会想开的。十七爷沉寂不了多久还会出头。”
十六阿哥点点头:“说的也是,现下皇上强忍失子之痛,才会迁怒署理宗人府的十七弟与照看弘时的十二哥。等他悲痛的劲过去了,只会怪自己,不会再迁怒与人。”
因为逼死弘时的,不是富察氏的八卦,也不是十七阿哥的疏忽,而是前些日子雍正对宗室的表态,与对镇国公府的敲打。
他赐景阳宫书房给弘历,敲打十二阿哥,前者为弘历表明身份,后者敲打弘皙,本不同弘时有半点干系。
可在弘时看来,何曾不是在敲打他,不是在绝他的心思。
说起这些,十六阿哥的情绪有些低沉。
曹颙见状,岔开话道:“原本还寻思过了中林,讨了懿旨来,就请十七爷做大媒向简王府提亲,又赶上这回事。十七爷‘养病’,这大媒可找谁好?”
曹家欲要同简亲王府联姻之事,十六阿哥早已知晓。
早在天佑入侍卫处后,初瑜就进宫,同皇后提及此事。只因宗室格格栓婚,并不自主,需要皇上或皇后下旨栓婚。
曹颙口中的大媒,是请下懿旨后,曹家出面下聘之人。
皇后开始只说先等等看,在弘历大婚前终于给了准信。若是简亲王夫妇点头,曹家就可正式请旨。
十六阿哥听了,忙道:“这事可急不得,总要过了‘七七’再张罗,省的犯了忌讳。”
曹颙心领神会,这里的“七七”当然不是指李荣保的“七七”,而是弘时的“七七”。
原本两家有意结亲,请旨栓婚并不是难事,可因皇后这两年一直“抱病”,今年五月千林节才“渐好”,出现在人前,所以事情就耽搁下来。
想到这里,曹颙才现,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皇家与宗室“抱病”的人还真不少。
提起天佑的亲事,少不得说起恒生与大格格的婚期。
换做其他人家,巴不得多留女儿两年;可十六阿哥却是恨不得大格格及笄就出嫁。
大格格被皇上收为养女,十六阿哥这个亲阿玛,想要见上一面也不容易。只有等到大格格出嫁了,父女相见反而便宜些。
看着十六阿哥依旧年轻的面相,曹颙有种自己这一辈已经老了的感觉,这开口闭口都是儿女亲事了。
曹颙想起一事,迟疑道:“皇上提没提修建公主府之事?”
十六阿哥闻言,脸立时黑了。
要是皇上真有意留大格格在京,就会使人修建公主府。
按照规矩,后宫妃嫔所出格格,或者皇上养女多封和硕公主,可是比郡王长子还要高半级。若是皇上真有意留大格格在京久住,也当修建公主府。
如今没修,可见大格格终要同恒生到喀尔喀。
十六阿哥心中酸涩,一时竟怔住。
曹颙见状,笑着摇头:“十六爷是不是想太多了,虽没修公主府,不是有郡王府吗?就算恒生带大格格回喀尔喀,也会经常回来的。”
喀尔喀因距离京城遥远的缘故,朝廷鲜少能插手喀尔喀内务。
如今有了恒生,雍正怎么会轻易放跑?
即便汗王府那边需要恒生回喀尔喀,也要等到恒生留下嫡长子。
十六阿哥冷哼一声,道:“等你家天慧说了人家,你就晓得爷的心情了。”
说话之间,到了路口,十六阿哥驻马犹豫了一下,摆摆手,道:“算了,还是散了吧。”
换做往常,两人在外头,十六阿哥少不得拉曹颙找个地方听戏或者吃酒,现下他依旧在孝期,两人又是素服装扮,听曲宴饮都不妥当。
曹颙拱拱手,同十六阿哥别过,打马回府。
到了大门外,就见张义迎上来,笑着说道:“老爷回来的倒快……”说到这里,看了看曹颙身后,诧异道:“老爷不是得了信儿,才赶回来的吗?”
曹颙疑惑道:“什么信?家里来客人了?”
“大姑奶奶回府了!”张义带着欢喜道:“小的打法人去富察家找老爷了,看来是同老爷岔开了。”
曹颙听了,立时忍不住,顾不得细问,加快脚步往兰院去。
这两年,若说他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平亲王夫妇离京可算是一件。
来到大清三十年,曹佳氏是最疼爱他的人之一。
他打消姐夫追随十四阿哥的心思,可也没能改变其失去权柄的命运。
这两年看雍正作为,他也有些想明白了,雍正此举,未必是真厌了平亲王、简亲王这些老牌子亲王,还是为了社稷安稳。
若是这些老牌子亲王还在朝,十三阿哥、十六阿哥的排班就要靠后,宗室里的影响力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在给十三阿哥、十六阿哥让路的同时,雍正也借着两位亲王敲打其他宗室。
连世袭罔替的两个铁帽子王爷都说作就说做了,其他宗室贝勒、贝子就更没有在御前说话的余地。
刚进了兰院,就听到上房传出阵阵笑声。
曹颙的脚步放轻,悬着的心一下子安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
“老爷回来了!”廊下有丫鬟看见曹颙,一边挑帘子,一边通禀。
曹颙进了屋子,就见曹佳氏坐在李氏旁边,手中拉着天慧,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初瑜坐在椅子上,下的椅子边站着一个少年。
曹颙见状,忙上前两步:“大姐!”
曹佳氏却板起脸:“哼,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我可是将天慧当亲姑娘疼的,你却是不领情,连她的亲事也要越过我去。”
她虽横眉竖目,可眉眼间的慈爱不减,实在是凶不起来。
曹颙却是羞愧不已。
在天慧的亲事上,他确实忘了曹佳氏。
实际上,天慧在曹佳氏身边的日子,并不比在曹府的时间短。曹佳氏疼爱天慧的心,也不亚于曹颙夫妇。
天慧不好再听,低声叫了声“父亲”,便低头避了下去。
没等曹颙说什么,曹佳氏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如今你也是将要做公公的人了,还装腼腆呢?”说到这里,对那少年道:“福靖,还不见过你舅舅。”
“请舅舅安。”那少年打千道。
曹颙上前扶起,仔细看了两眼,笑道:“两年没见,长这么高了,看来盛京的水土挺养人,是不是经常随着你阿玛去打猎?”
这少年正是曹佳氏三子福靖,与天慧同岁,今年十四。
不过同京里十四岁得孩子比起来,福靖可谓是的又高又壮,肤色也是健康的麦色。
“除了阿玛,还有表哥……”福靖笑着回答。
“表哥……阿尔斯楞?”曹颙问道。
福靖点头:“舅舅说的正是,就是阿尔斯楞表兄。”
曹颙记得曹佳氏春日家书中曾提及宝雅有意回盛京小住,点点头,吩咐福靖坐了,才问曹佳氏:“宝福晋还在盛京?”
曹佳氏笑着说道:“就在我们王府后街买了宅子,带着小阿哥暂时定居盛京。宝雅可是念叨了,等到阿尔斯楞袭了爵位,她就回京城转转。”
李氏与初瑜在旁听了,都为宝雅高兴。
盛京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可比之地好上太多,又有兄嫂可依附,日子比舒服的多。
说话间,曹佳氏见儿子露出疲态,道:“既见过了你舅舅,你就先回王府去,告诉你大哥,不用急着打人来接我。等用了晚饭,我自己就回去了。”
福靖起身应了,同几位长辈别过,先回平王府了。
没有小辈在旁,曹佳氏不再给弟弟留面子,流出泼辣摸样:“不管你怎么想,我可不同意将天慧说给富察家。早年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即便不将天慧说给福秀,说亲时也不会越过我去,如今却闹出这样的动静,单瞒了我一个。”说到最后,真的生恼:“富察家再体面,也轮不到他们挑天慧。不过是仗着自己出了两代皇子妃,就张狂起来。”
曹颙见状,忙端茶做上前:“大姐先润润嗓子,听弟弟分辨一二。”
曹佳氏接了茶碗,瞥了曹颙一眼:“你说,我听着。”
曹颙将镇国公夫妇提亲,随即流言出,李荣保造访之事简单说了。说了这些,他还没忘记表态,自己也不看好富察家。
大家族的长媳实在是太累,他也舍不得女儿吃苦。
曹佳氏听了,对从中做耗的富察氏恨的不行,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Ro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意外来客……】a!!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洗牌(二合一)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洗牌(二合一)
曹佳氏是专程为天慧之事回来的,中秋节前平王府打发人往关外送节礼,曹佳氏问及曹府这边的事,才从王府管事口中听说了富察家的流言。
她恼的不行,中秋节刚过完,就匆匆地回京。
连王府那边都没有先回,直接来了娘家。
曹颙与初瑜都是带了羞愧,连李氏心中都生出几分不安来。
李氏晓得,长女早年丧女之痛后,将天慧当亲骨肉般相待,想起与天慧同龄的福靖,依旧有些不死心。
待曹颙回梧桐苑更衣,初瑜也下去安排接风宴,李氏便悄悄地对曹佳氏道:“若是实在舍不得,就将天慧说给福靖。你若是抹不开,我同你兄弟说去?”
曹佳氏摇头道:“要是弟弟能应,早就应了。若是真的殃及子嗣,不是害了孩子们?历代律法都禁中表联姻,想来也是因弟弟说的这个缘故。”
说到底,还是真心疼爱,不敢拿两个孩子的人生冒险……
东华门外,福靖见到了得了消息后匆匆出宫的福彭。
听说母亲带着弟弟回京,福彭既欢喜,又带了担心。
当听说盛京王府一切都好,母亲也只是一时兴起回京转转,福彭才松了口气。
不过,看着眉眼间难掩稚气的福靖,福彭皱眉道:“怎么是你送额娘回京,你四哥呢?”
平亲王府共有立下的子嗣四人,都是曹佳氏嫡出,除了福彭册封世子在京外,其他三人都随平亲王夫妇住在盛京,就是四阿哥福秀、六阿哥福靖、七阿哥福端。
“四哥这几日不在盛京,科尔沁那边来信,让表哥回去一趟。姑母不放心,就请四哥送表哥回去。”福靖道。
福彭打小入宫养育,向来老成。即便在父母面前,也有说话的余地。
现下欢喜中,福彭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额娘胡闹,阿玛怎么也不拦着?”
福靖四下里望了望,近处无人,低声道:“我倒是听阿玛念叨了一句,说额娘除了心疼慧姐姐,也怕舅舅那边一时不查,搅合进皇家事务中,才亲自赶回来阻止两家联姻。”
福彭听了,眸子暗了暗,没有再说什么。
他心中明白,父母会想到这个,是因平王府这些年的沉浮。
虽说曹佳氏发话不用儿子去接,可福彭哪里敢怠慢。
吩咐弟弟先回王府,福彭自己直接往曹家方向去了。
曹府这边,曹佳氏已经梳洗一番,去了乏色。
虽说提及盛京生活,曹佳氏嘴里都是好话,可曹颙却不尽信。
讷尔苏只比曹颙大五岁,今年才三十九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岂能真的安心隐退?况且福秀兄弟几个也渐大,及冠后要请封当差,总不能关外苦熬下去。
男人毕竟不是女人,圈在宅邸中,就能过一辈子。
待李氏小憩,曹颙便将姐姐请到兰院东屋,姐弟两个说话。东屋与西屋隔着中堂与外间,倒是不怕扰到李氏。
“姐夫真的一切都好,没想着要回京?”姐弟两个不是旁人,曹颙直言问道。
曹佳氏苦笑道:“即便想回来,又能如何?总算皇上还体恤一二,这大半年盛京两次祭陵,都打发福彭过去,一家人总算能团聚几日。”
曹颙犹豫了一下,道:“姐夫没提爵位之事?”
曹佳氏不解道:“爵位怎么了?”
“福彭已经及冠了。”曹颙道。
提及长子,曹佳氏脸上露出骄傲:“福彭是好样的,这几家亲王府里,像福彭似的顺顺利利当上世子的阿哥有几个?简王府的三阿哥,比福彭大十岁,也才是个镇国公。”
皇上不容讷尔苏,不过是怕他做了二十多年王爷,又与康亲王、顺承郡王府同出一脉,在宗室里影响力太大。
换做福彭承王爵,雍正就不怕。
福彭年轻,辈分低,又打小养育在宫中,同康王府与顺承王府都疏远,与宫里诸人更亲近。
在曹雪芹在世的那个清朝,讷尔苏就被夺了王爵,可也并非真的见弃与帝王,否则的话,爵位也不会由嫡长子福彭袭了。毕竟,按照惯例,宗室夺爵后,被夺爵一脉多失去继承权,爵位保留,也是改封其他房子孙。
若是讷尔苏肯放弃王爵,回京还是在盛京,就都无所谓了。
可那样的话,讷尔苏就算彻底隐退,再也无缘朝政。
若是等待下去,等到乾隆登基,为了名声,对宗室行“安抚之道”。只要讷尔苏爵位依在,说不定乾隆会重新启用讷尔苏。
曹佳氏不是笨人,这会儿功夫,已经想明白弟弟话中之意,脸色变得煞白:“是不是京里有什么风声?”
曹颙摇摇头,道:“平王府这边是没什么动静,先前关于简亲王府有个传闻。”
“什么传闻?”曹佳氏问道。
“因简王府三阿哥没有封世子,只说了镇国公,简王府旁系在背后走动,想要谋简亲王爵位。”曹颙道。
这句话,却不是空穴来风,是曹颙亲耳听十六阿哥说的。
想要谋算爵位的,是简亲王三个异母弟。
雅尔将阿共有十四个弟弟,十一个活到成年,分封爵位,成为王府旁支。其中,有三人是雅尔江阿继母所出,是老王爷嫡子,前两个先封镇国公,后降镇国将军;第三个受两个兄长连累,直接封了镇国将军。
这三人降封与低封的原因,就是不敬嫡长兄,与雅尔江阿关系势同水火,被康熙所不容。
到了雍正朝,见皇上有意压制简亲王府,这兄弟三个又蹦跶出来。
对于雅尔江阿兄弟不合之事,曹佳氏亦早有耳闻。
现下,听弟弟说起简王府之事,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夺爵?”
雅尔江阿行事放荡不羁,满脑袋的小辫子,要是皇上真想要寻个由头夺爵,实在是太容易了。
夺了嫡支爵位,该封旁系支系,使得嫡庶不分,王府内部就自成仇敌,没了人气儿。总要过个一两代人,王府才能缓过劲来。
曹颙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否则的话,皇上就不会答应就简王府六格格指给天佑。皇上最重规矩,受不得长幼不分。不过,听十六爷的意思,简亲王过两年会告病,将爵位传给三阿哥。”
曹佳氏沉默下来。
京城谁不知道,雅尔江阿最疼嫡出的六格格。这所谓“告病”让爵,也当是安排在六格格出嫁之后。
皇上没有让六格格抚,与简亲王的“让爵”,显然是君臣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
同简亲王府相比,皇上待平亲王府算是优容,一个世子爵位,就是每年六千两银子的银子还有对应的奉米。
连向来桀骜不驯的雅尔江阿都这么知趣,平王府是不是也该退一步?
沉默了一会儿,曹佳氏问道:“雅尔江阿那三个想要夺爵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前两个闲赋,闹腾最欢的敬俨革了镇国将军。”曹颙道。
曹佳氏露出几分讥讽,道:“主子想给,与奴才想要,可不是一回事。他们兄弟三个实在是太愚钝了些,连遮掩都不肯遮掩一二。这些年来,简亲王府正经遇到几次坎,雅尔江阿也是宗室里的刺头。若是那兄弟几个肯装得老实些,说不定还真的有些指望。这般**裸地露出争产、争爵的嘴脸,要是真成了,那宗室里有样学样,还不得乱了套?不过是依仗端敏大长公主,才闹腾的这么欢。他们怎么不想想,端敏大长公主同老王爷仇敌一般,既不待见雅尔江阿,哪里就会真待见他们了?”
听曹佳氏提及端敏大长公主,曹颙不由愣住,想起数年没见的好友苏赫巴鲁。
不提他还忘了,苏赫巴鲁与雅尔江阿是亲表兄弟。
端敏大长公主是简王府嫡出格格,养育在宫中,因生父早逝,最牵挂的就是胞弟。没想到胞弟年轻病故,庶母弟袭爵,使得大长公主与王府关系极为疏远。
听说,大长公主归省,弟弟、弟媳上门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丝毫不顾手足之情。
早在苏赫巴鲁进京时,雅尔江阿正好有侄女与庶女待嫁。太后有意从简王府一脉给苏赫巴鲁指婚,也算亲上加亲。
可雅尔江阿专程上了折子,称公主不喜欢王府这边,王府这边也不敢将王府格格嫁到端敏公主家。
端敏大长公主自持身份尊贵(生父为亲王,生母为太后亲妹,养母为太后),不仅对王府这边的庶弟不好,对康熙也不算恭敬,姐弟两个感情也不好。
因此,康熙不仅准了雅尔江阿的折子,还在后面点评公主“乖张暴戾”。
为这件事,端敏大长公主同侄子雅尔江阿彻底翻脸,断了往来。
没想到,雍正上台后,对端敏大长公主这位唯一在世顺治朝公主,给予了极大殊荣,加封“固伦”,连苏赫巴鲁都沾了光,爵位从贝子升为贝勒。
“简王府旁支闹腾,干系到大长公主?”曹颙忍不住问道。
曹颙听过大长公主的跋扈,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胡来,不由有些为好友苏赫巴鲁担心。
“大长公主也在盛京。曾听福秀说过两回,简王府那几个镇国将军没少打发人往盛京请安。早先我还寻思,大长公主那么不待见老王爷,他们这么巴结大长公主做什么,原来还存了夺爵的心思,真是可笑至极。”曹佳氏不屑道。
曹颙听了,心下一动:“大长公主到底上了年岁,总要有儿女侍奉吧?”
算算大长公主的年纪,应该已过古稀之年。
曹佳氏笑着摇摇头,道:“知道你惦记苏赫巴鲁,却是不想想,若是苏赫巴鲁在盛京,我早就信里同你说了。大长公主自持身份尊贵,目中无人惯了,同儿子、媳妇都不亲。苏赫巴鲁是老实人,带了媳妇到盛京,想要在大长公主身边尽孝,被直接撵回科尔沁。大长公主倒是偏疼幼子策旺多尔济,偏生策旺多尔济是个脾气大的,娶的福晋也泼辣,宁愿在科尔沁过自在日子,压根不往大长公主身边凑合。如今大长公主身边只留了两个十来岁的孙女,不过是添个人说话解闷罢了。”
曹颙不禁摇头,这老太太,七十多了,折腾的六亲不靠,来的什么劲。
“幸好简王府还太平,要不然亲事不成,又要烦天佑亲事。”曹颙带了几分庆幸道。
曹佳氏道:“说不准雅尔江阿还得感谢大长公主。若不是大长公主参合进里头,那兄弟三个也不会显得这么可恨。大长公主是大清固主不假,可也是科尔沁亲王府的太妃,这样的身份,插手大清宗室内务,皇上怎么能顺着?”
曹颙听了,不由点头。
听着意思,说不定雅尔江阿逃过这两年的宗室清洗,还真的是因外力的缘故。
姐弟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恒生与福彭一道回来。
他们两个一个从宫里出来,一个跟随弘历往富察家吊祭回宫,正好在西华门外路口遇到。
听说平亲王福晋回京,直接去了曹府,恒生没吓到,弘历倒是吓了一跳,连声问是不是曹太夫人有恙。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被各种丧事听得怕了。
恒生忙说没有,这两日还见过祖母,祖母身体安泰,弘历才放心。
福彭是弘历伴读,两人很是亲近,恒生又是弘历侍卫,弘历很是给恒生面子,放了恒生的假,让他们表兄弟一道回曹府。
进了屋子,福彭与恒生两个给长辈请安。
看了器宇轩昂的长子,曹佳氏眉眼间尽是慈爱;再看看浓眉大眼的恒生,曹佳氏也是欢喜地点头不已。
恒生虽不是亲侄子,却打小就养在曹家,曹佳氏也是惯相熟的。虽比不上天佑、天慧,也有几分真心疼爱。
只是没想到,恒生身世大白,封了郡王长子,搬出曹家,独立门户。
想到这里,曹佳氏越发心疼,道:“天可怜见,你父亲、母亲那般疼你,何曾让你费过半点心,这一年来却是要你支撑门户,还得在宫里当差,熬得瘦了这么多。”
恒生抓了抓头,憨笑道:“姑母,侄儿没瘦,分量重着呢,只是这两年长了个子,看着没有小时候胖了。”
曹佳氏见他精神还好,道:“你打小就孝顺,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父亲、母亲多想吧。你好好的,他们才好;你要是不爱惜自己,扎的就是他们的心。幸好你虽搬出去了,却还是在京里,要不然你母亲怎么受得了?”
恒生到底才十五岁,听得眼圈发红,使劲地点头:“姑母放心,侄儿定记得姑母教训,好生爱惜自己,不敢让父亲、母亲操心。”
这会儿功夫,初瑜已经得了消息,晓得养子与福彭一道过来,赶紧从梧桐苑赶来。
恒生心里同曹府众人再亲,可身份所限,总要有所顾忌,若没有什么由头,想要回来也不便宜。
因此,除了天佑在宫里当差,经常与恒生见面外;像曹颙与初瑜两个,十天半月能见恒生一面就不错。
走到门外时,初瑜刚好听到这一句,不禁也红了眼圈。
待她进来,福彭与恒生又请安一番。
这会儿功夫,李氏也醒了,众人又转到西屋说话。
看到大外孙与养孙都回来了,李氏很是欢喜,一手拉了一个,问了好几句才放手。
过了一会儿,天佑与曹项相继回来,得了消息,少不得又过来请安相见。长生与天宝叔侄两个,也都下了学堂的。
东府四太太春华得了消息,也带了几个孩子来西府。
一时之间,满满一屋子人。
这边刚说上话,平王府世子福晋,听说婆母在这边,又请小叔子带着,赶过来服侍。
曹颙见乱糟糟的,大家也都见过礼,就同李氏与曹佳氏说了一声,带着兄弟子侄与外甥们去前院说话。
只有天南与天宝年纪还小,依旧留在兰院。他们堂兄弟两个年纪相仿,如今又同在府中,跟着西席启蒙,最是亲近。
小一辈中,在京的还剩下曹项庶子天阳,今年十一岁,随着小叔叔长生在正白旗官学读书。
曹颙幼弟长生比天佑小三岁,今年十三岁。
他的脾气,温柔乐观,即便被父母兄嫂娇惯,也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性子。
福彭来曹府的次数有限,现下才留意到长生五官张开了。小时候瞧他,鼻子嘴巴都像曹寅,这几年眉眼修长,一眼就能看出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
“现下看着,七舅不像是大舅舅的兄弟,倒同宫里的二十四叔长得有些相似。”福彭啧啧称奇道。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望向长生。
说起来,长生只比二十四阿哥大半岁,两人高矮胖瘦差不多,再加上容貌有五分相似,是越看越像。
长生在淳王府见过二十四阿哥,只是因淳王府孙阿哥太多,都围着二十四阿哥转,所以长生也没往前凑合。
听了福气彭的话,长生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天佑与恒生却是边看长生边点头,恒生道:“怨不得在宫里每次看到二十四阿哥都觉得心生亲近,还真的与七叔有几分相似。”
福靖则是的看看长生,又使劲想二十四阿哥的模样。他在王府阿哥,年纪又小,进宫的次数数得过来,对二十四阿哥实没什么印象。
不过想着小舅舅还比自己小一岁,就觉得有些悲催。不过,看到的上手坐着的大哥,他又平衡了。
大哥比自己大,想来对有这么个小舅舅更悲催。
天佑点头道:“早先没留意,听表哥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嘴里这里说着,天佑忍不住看了父亲一眼。
曹颙长得也像李氏,可只见俊朗阳刚,不像长生那样略带阴柔。
天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心中庆幸不已,幸好父亲的眉眼没有跟小叔叔似的,要不然细眉细眼的,委实太娘气了。
天佑不厚道地想到宫里的弘历与弘昼兄弟两个,虽然长得都不难看,可少年细细高高的单薄身材,加上那样一双眉眼,若不是穿着皇子服,换做寻常衣服,委实叫人生不出敬畏来。
前边这一顿接风宴,福彭吃的很欢快。
福彭因小时候就进宫养育的缘故,早年同舅舅这边往来并不多。这两年,随着恒生入宫伴读,表兄弟两个做了同窗,往来倒是比过去多。
如今天佑这个正牌表弟也进了侍卫处,大家都是在宫里经常打照面的,共同话题多起来。
内宅这边,大家说说笑笑,吃的比前院更欢快。
欢快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
天色渐黑,曹佳氏也要回府了。
她到底舍不得天慧,带了侄女一道回平王府了。
李氏也是奔六十的人了,闹腾了大半天,早就有些乏了。
曹颙夫妇服侍李氏安置后,才一道回了梧桐苑。
想着曹佳氏对天慧疼爱的模样,初瑜既感激,又有些泛酸。
她对着镜子放下头发,而后起身上炕,在丈夫身边躺下,对曹颙道:“大姑奶奶……大姑奶奶能为天慧奔波这一趟,显然是将天慧疼到心尖上去了……老爷,万一大姑奶奶想要带天慧回盛京可怎么好?”
不怪她担心,天慧今年已经十四,开始说亲的时候,正当她多带出去走走;盛京那边,虽也住着一些宗室与官宦之家,可多是不受朝廷待见的破落人家。
因今儿亲人团聚,曹颙心里高兴,多吃了几盅,这会儿这有些上头。
他揉着太阳穴,回道:“大天慧之心,不亚于你我。你能到的,大姐也会想到,不用担心。”
初瑜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姐今儿走前,问我怎么想的。说既放心不下旁人,又不愿中表联姻,为何没想着恒生……老爷,老爷,我后悔了。恒生打小就疼天慧,要是他照顾天慧就好了……想着那般孝顺懂事的恒生,要给旁人做女婿,我这心里头就难受……”
闻着妻子身上传来的酒味儿,还有说话有些发硬的舌头,曹颙不由失笑。
他坐起来,转身望着妻子。
初瑜脸上红扑扑的,双眼迷离,果然有些醉了。
已过中秋,夜晚天凉。
初瑜却因吃酒发热的缘故,将被子都撩到一边。
曹颙给妻子拉好被子,轻轻地拍了拍,道:“当娘的都这样,等天佑有了媳妇,你心里也会发酸的……恒生虽好,却是同天慧一道长大,做了十几年的亲兄妹……要是咱们将天慧说给他,他会好生待天慧……可兄妹与夫妻不同,要是两个孩子心里不快活怎么办……除了天慧是咱们闺女,恒生也是咱们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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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变局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变局
户部购买直隶稻米之事,曹颙还以为会拖上些日子。
毕竟,关系到一大笔钱,后续事务也比较繁杂,没想到中秋过后没几日,十三阿哥便到户部,与几位堂官议定此事。
参照江南最近三年的稻谷价格,最后将直隶稻谷收购价格定为六钱银子每石。
每石稻谷出大米六成半左右,这样算下来,相当于朝廷每石大米上耗银九钱多。
京城大米价格在一两二钱左右,这样看来直隶稻谷收购价并不高,可若是算上流通过程中的各种损耗,每石稻谷六钱银子的收入价,对百姓来说已经很实惠。若是民间粮商采购,绝对会比这个价格要低。
直隶共有稻田六千余顷,稻田算是农活里的精细活,中等稻田产量也能达到每亩两石。这样算下来,朝廷就要预备七十二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算出来,上到十三阿哥,下到两位尚书、四位侍郎,大家都比较淡定。
因为,户部银库有银子,即便拨出七十二万两,也算不上什么。
看到众人这个反应,曹颙想起康熙末年他任户部侍郎时的户部。那时候户部银库账面上的银子,也不过是二、三百万两,还大部分被官员“借”走了。
但凡哪里需要银子,户部几位堂官就得愁上几天。
现在却是另一番情景。
曹颙是去年九月才从直隶调回户部的,说起来并未出多大力。
他看了看另一位尚书张廷玉,除张廷玉除了户部尚书外,还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雍正三年委署大学士,今年春天也去了委署的帽子,正式入阁。
曹颙在户部,只做自己当做的,不操心太多的原因,就是因为身边有张廷玉在。
曹颙作为京堂,除了大朝外,六日轮班一次小朝;张廷玉除了户部轮班外,还有翰林院轮班,大学士班,差不多每天都要在御前觐见。
户部有什么差事,皇上对户部有什么安排,君臣两个自是相得。
加上户部上面还有总理大臣马齐、总理王大臣十三阿哥,操心这一块的人实在太多,曹颙乐不得享清闲。
张廷玉的神色,虽看起来淡定从容,可眉头微蹙,舒展不开。
曹颙见状,心下一愣,不由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嘴唇紧闭,王威日盛,看着曹颙道:“直隶稻谷之事,就如此定议,由曹尚书督办此事。”
“微臣谨遵王旨。”曹颙起身道。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如此,就先散了。”
众人起身恭送,十三阿哥看了看张廷玉,两人一道出了户部中堂。
曹颙回了自己公房,心里微沉。
张廷玉如今兼理户部与翰林院事,翰林院最是清贵,庶吉士考试也举行完毕,能有什么愁事?
能让张廷玉难掩忧色的,只有是户部这边的事,或者户部相干的事。
蒋坚正收拾好一堆文书,送到曹颙这里。
见曹颙似有所思,蒋坚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难事?”
曹颙讲了早上部议的情形,又说了张廷玉似有忧色,十三阿哥也比寻常要肃穆。
可是,要是真是户部的事情让张廷玉烦忧,曹颙不可能丁点儿未闻。
蒋坚捻着胡子,凝思片刻,低声道:“同户部相干,大人消息又不灵通的,唯有兵事了。”
曹颙听了,也是觉得如此。
雍正年确实西北不平,除了雍正初年年羹尧出彩的那次平乱外,应该还有岳钟琪出征准格尔之事。
一直延续到清朝末年的军机处,就应该是平准时建立的,现下还没有半点动静。
这两年西北虽偶有摩擦,可总的来说是太平的,因为雍正三年朝廷与准格尔汗议和。
这个岳钟琪从四川提督,兼甘肃巡抚,署川陕总督,接替年羹尧,成为总督三省军政的封疆大吏。
除了实权外,岳钟琪身上还有军功,因雍正二年平定青海叛乱,得封三等公,成为外官第一人。
“八成是如此了,要不然直隶收粮之事也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曹颙道。
蒋坚的面上却带了几分雀跃:“若是二老爷有机会去西北就好了。”
曹颙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此处。
见曹颙愣住,蒋坚道:“二老爷是西征老人,即便现下不在京中,只要大人仔细运作一番,调回京城并非难事。”
虽说站在家族立场,既然曹颂做了武官,去西北建功立业才是正途。除了爵位,还能在军中打下基础,为曹家子弟多准备一条路。
可现下是冷兵器时代,曹颙实不愿曹颂用性命去挣功勋。
见曹颙犹豫,蒋坚道:“要是二老爷放弃这个机会,就委实可惜了。二老爷在官场上,又不是爱钻营的性子,能有今日,多是靠大人照拂。可文武有别,到了现下这个品级,大人想要再照拂下去也不易。二老爷若是不转文职,只能平级回京,或是升一级在外任终老。可真转了文职,又不是二老爷所长,难有建树。”
曹颂晋升不易,实在是他现在的位置太高了,三十出头,就是正二品总兵。
比这品级高的武职京缺,只剩下从一品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与内大臣,还有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与掌銮仪卫事大臣。
以曹颂的资历,与曹家包衣抬旗的身份,这四种武缺中,只有内大臣有些指望。
可能担当内大臣职位的,不是皇上绝对信赖的心腹,就是顶着这个差事养老的王公。
曹颂两种都算不上,这内大臣想要熬上去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曹颙的心情也变得抑郁。
说到底,还是曹家根基浅的缘故,抬旗不到二十年,名下只有一个佐领,还是其他佐领孽生出的丁口杂拼出来的,人才稀少。
如此使得曹颂在军中没有根基,没有资格竞争京旗都统,想要在正二品上再升一级,除了转文职外,就是升地方八旗都统。
那样的话,曹颂想要回京,可就真要等到退休年纪。
这时,就听蒋坚接着说道:“若是二老爷不能在军功上有所建树,这几年许是还不显,等过个十年、二十年,东府几位老爷就是嫡弱庶强的局面。”
听到“嫡庶”二字,曹颙不由皱眉。
曹頫为了曹项前程,从翰林院里出来,曹项以探花一甲探花的身份在翰林院里熬资历,加上他性情外圆内方,毅力能力都不缺,仕途可待,位至阁臣也有可能。
曹颂这边,除了在军中如鱼得水外,在仕途建树上还真的比不上曹项。
可身为兄长,若是被弟弟比下去,那欣慰中也会夹杂心酸。更不要说,在这个世上,家族中的地位,与仕途权势休戚相关。
曹颙不过是普通人,在几个堂弟中,心里最是偏疼曹颂,自然希望他顺心如意。
这一代兄弟几个还好,有他看着,也不会允许弟弟官职高了就对兄长不敬,可小一辈呢?
曹颙想起王鲁生,所以对这个“嫡庶强弱”之类的意思很是敏感,不愿出现类似于王家内乱之事。
蒋坚该谏言的都谏言了,便不再啰嗦,拿起几折公文,将要紧的几件事同曹颙禀告了。
曹颙见状,将私事先抛开,将差事处理完。
落衙后,蒋坚没有同曹颙一道回去,而是去兵部寻几个相熟的书吏吃酒去了。
战事将起,自己不仅不担心国计民生,难道还要一门心思为家族谋利吗?
曹颙骑在马上,摇了摇头。
即便像他这样,看似不将功名放在眼中,可得了机会,还是做不了君子……
等到第二天,曹颙一大早就从蒋坚口中得了准信,确实是西北有动静。
准格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死了,在西北闹腾了二十多年的策妄阿拉布坦死了。
按理来说,这个不安分的准格尔汗死了,应该是朝廷之幸。
可同年迈的老狮子相比,正值青壮年的新狮王更令人担心。
新的准格尔汗,就是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噶尔丹策零。
不知道是否是父子是天生的敌人,噶尔丹策零行事向来同策妄阿拉布坦相左。
当策妄阿拉布坦勾结沙俄以对抗清廷时,噶尔丹策零联合堂兄与沙俄入侵官兵交战,反对同沙俄亲近;当策妄阿拉布坦同清廷议和,噶尔丹策零同沙俄又不清不楚起来。
如此行事,如何能不让朝廷头疼?
这场战争,不用等多久。
即便朝廷愿意与准格尔继续和平共处,新汗王为了确立自己在部族中的绝对地位,也会闹出动静。
没有直接对清廷宣战,也多半是“攘外必须安内”的缘故。
等新汗王将部民整肃得差不多了,就该跟同清廷撕破脸。
有些话是不能落于纸上,曹颙私下里吩咐张义一番,打发张义出京去江宁……
景福宫,书房。
福彭满眼放光,坐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望着弘历道:“四叔,是不是朝廷要在西北备兵了?”
西北军本就没解散,朝廷这边即便准备,也是准备出征的京八旗精兵与八旗点将。
弘昼在旁,忍不住笑道:“瞧你这火烧火燎的模样,还惦记出征不成?”
福彭还不犹豫地点点头,道:“五叔,侄儿已经及冠,当领差事了。”
弘昼心里虽也痒痒,可也晓得父亲不待见宗室,当不会给宗室建立功勋、增加势力的机会。
他没有说话,弘历笑着说道:“急什么,你的差事,皇阿玛早就定好了,署镶红旗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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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各种安排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各种安排
“委署镶红旗都统……”福彭低声喃喃,只觉得嘴里苦。
即便没有这个委署,福彭现下也替父亲讷尔苏打理镶红旗旗务,现下有了官职,似乎更“名正言顺”,可却是连讷尔苏的名头都不用顶了。
对于皇上的用意,弘历心知肚明,心中虽有些腹诽,也不好说出来,只安慰道:“从你相熟的差事开始,也是皇阿玛疼你。”
“嗯。侄儿晓得,都是皇上体恤。”福彭冲养心殿拱拱手,面带感激道的。
弘历见他并无芥蒂之色,满意地点点头。
弘昼则是端起茶杯,垂下眼帘,抿了一口……
一直到出宫,福彭的面上都是欢喜。
回到平亲王府后,他又吩咐管家将跟着的长随、侍卫都赏了银子。
按照朝廷规制,册封亲王世子后可独立开府,府邸规格介于亲王府与郡王府之间。
福彭册封世子后,讷尔苏夫妇就离京,所以他依旧住在王府这边,内务府也没有给安排世子府。
因曹佳氏回京,宗室交好的女眷这几日相继登门做客。福彭回来之前,世子福晋费莫氏刚送客人出府,还没有换下待客的衣服。
见福彭面带欢喜回府,费莫氏忙起身相迎。
福彭进了门,脸上的笑模样才一点点凝住。
费莫氏在旁诧异莫名,疑惑道:“爷……”
福彭揉了揉眉心,问道:“额娘今天还好吧?”
“好。只是瞧着额娘的意思,怕是不放心盛京那边,过两日早些回去。”费莫氏回道。
福彭点点头:“许是不放心阿玛与福端,四弟妹到底年轻。”说到这里,顿了顿:“盛京什么都好,南北干货也不缺,却少南方鲜菜。额娘素来饮食清淡,这几使人留心些,将市面上南边来的细菜果子都归拢归拢,给额娘带过去。”
费莫氏仔细应了,福彭转身出去见曹佳氏。
曹佳氏因接了大半天的客,有些乏了,正歪着炕上,听天慧说话。
听说福彭来了,天慧忙从炕上下来,退到曹佳氏身边。
福彭进来,不见费莫氏,天慧屈膝见过,同曹佳氏低声说了一句,退了出去。
曹佳氏看了儿子两眼,随即心下沉了沉,挥挥手打丫鬟婆子下去。
她坐起身来,问道:“可是皇上说什么关于咱们王府的事了?”
福彭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回道:“儿子没见到皇上,是听四爷说了,皇上给儿子正式安排差事……委署镶红旗都统……”
曹佳氏不由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让你舅舅说着了……”
庄亲王府,花厅。
桌子上除了几个看碟,就是一笼屉红灿灿的螃蟹。
十六阿哥面前,已经吃出一堆蟹壳。他用湿巾擦了擦手,将温着的一壶黄酒提溜出来,给自己斟了一盅,饮尽。
曹颙坐在十六阿哥面对,也是连吃了几只带黄母蟹,才放下蟹八件。
若说是螃蟹宴,又太简便了些,不过是正赶巧地方上贡的螃蟹到了。
地方贡品,除了供奉宫里的主子外,各王府也有定例。
十六阿哥晓得曹颙爱吃螃蟹,便使人请了曹颙过来。
虽说曹家庄子上也有河蟹,可哪里比得上这从南边贡来的湖蟹,曹颙吃得很是舒坦。
待小厮将席面撤了,两人做到炕上吃茶。
刚吃了螃蟹,有些油腻,饮上一盏菊花茶,曹颙满脸的熨帖。
十六阿哥见状,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真是越长越回去了,早年看你还是个有成算的,这两年却是越来越没出息,如今要成吃货了。”
曹颙放下茶盏,好奇地看着十六阿哥:“这是怎么话说,十六爷,我虽没有位极人臣,可也是二品京堂。熬上一、两任,在往上挪一挪,能在吏部尚书上致仕最好。吏部虽位高权重,可吏部尚书可比户部尚书更不省心。能晚去就晚去几年,不能去的话,直接在户部尚书上致仕也好。”
十六阿哥听得目瞪口呆,指着曹颙道:“你才多大,就想到致仕了?”
大清沿袭明律,文官六十致仕。
不过律法是律法,对于中低级官员有效,对于三品以上大员,有几个六十致仕的?
位置越高,越放不下权势,致仕年纪越晚。
曹颙今年才三十四,正值壮年,前程大好。
曹颙悠悠然道:“我也到了可以自称‘老夫’的年纪了,想到致仕有什么不对?”
十六阿哥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你就没想过要位极人臣,封阁拜相?”
曹颙闻言,笑着摇摇头。
他怎么没想过?
因沿袭明律,大清官场上也行那套“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特例。
不是科举出身,可以赐“进士出身”;不是翰林,到翰林院兼个过走个过场就是。
大学士满额四位,现下是马齐,张廷玉,萧永藻,徐元梦。
其中,只有张廷玉与徐元梦是进士出身,马齐是荫生入仕,萧永藻是笔帖式出身。
可是这两年,曹颙改变了主意。
大学士显贵是显贵,可要是不犯过错,多半在任上终老。想要六十致仕,那是梦想;即便七十想要病退,也得看皇上愿意不愿意放人。
从顺治朝开始算起,做到大学士位上,半数在大学士位上终老;剩下一小半,真是熬到七老八十,耳聋眼花皇上才放人“病退”,再剩下的就是因罪免官的了。
毕竟大学士是天子近臣,伴君如伴虎。
不能否认的是,家族里出来一个大学士,对于家族来说是几代人的好处。
自打曹项入翰林,曹颙自己想要入阁的心思就淡了。
他掐指算着日子,要是历史没有大变动,自己最好在乾隆登基时下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知趣,小一辈与乾隆关系也亲近,甚好。
十六阿哥见不得曹颙这惫懒模样,冷哼一声道:“除了爷,还能有谁为你操心?年底兵部官员有所调动,爷可是打算皇上举荐你。”
曹颙讪笑两声,道:“莫非我哪里得罪了十六爷?兵部排班,可是在户部排班之后?”
十六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别跟爷装糊涂!户部上面有十三哥同张廷玉压着,格局已定,你即便累吐血,也显不出功绩来。兵部排班虽在户部后,可西北不太平,眼看兵部就要大用。”
说这番话,可真是实心实意为曹颙打算。
曹颙心中感激,面上也添了郑重:“十六爷为我好,这我晓得。可我有几斤几两,十六爷还不晓得?兵部尚书总要知兵事,我哪里能能力坐那个位置?”
十六阿哥低声道:“这几年下来,你还没看出皇上的脾气秉性?难道西北兵事起了,皇上就真的能让兵部尚书安排军议?兵部尚书能做的,不过是兵饷粮草这块,同户部的差事差别不大。你也太实诚了些,京里消息灵通,谁不想着借借西北的光,只你不动如山。”
曹颙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道:“我也有私心,已经打人往江宁去了。”
十六阿哥嗤笑一声,道:“眼皮子浅,格局太小了不是!即便将曹颂弄到西北军中,他身份资历都排不上个儿,不过是充数罢了,想要捞点功劳,也得看时运。有了时运,还得真刀真枪,拼了性命去挣功劳。有了功劳,多少功绩能落到他头上,还得再看上面的人良心有多少。这中间,有多少变数,即便你想要照拂,也使不上力力气。哪里有你在京中,稳坐钓鱼台来的自在?”
曹颙听了,不由跟着心动。
兵部尚书位上,最怕的就是粮草扯皮,可如今户部有银子,上面的皇帝又是厌恶官员伸手的,这个兵部尚书坐起来就轻松许多。
可真要在兵部尚书任上有了建树,那离入阁又近了一步,曹颙有些迟疑。
十六阿哥叹了一口气,道:“左右还有一段日子,你自己思量吧。你可要想要了,以皇上的心性,要是想用你,就容不得你撂挑子……”
曹颙点点头,道:“嗯,我仔细想想……”
回到曹府时,天已经擦黑。
京城林意渐浓,路上也开始有了落叶。
曹颙骑在马上,看到一片落叶盘旋着落到马鬃上。他捡起落叶,莫名地有些感伤。
要是雍正在位的时间久些,十六阿哥的这般安排,就比曹颙的打算要更稳妥:可生老病死,又如何能被人力左右?
雍正事必躬亲,十三阿哥累死累活,似乎他之前的种种小动作,都没有起什么作用。
可涉及帝王建康寿命的话,即便亲近如曹颙与十六阿哥,也是提也不能提……
回到家中,曹颙就听到一个消息。
曹佳氏打人过来,定下了后日启程回盛京之事,请曹颙夫妇明日过去一趟,顺便将天慧接回来。
“怎么这么匆忙,之前不是还说要好好歇几日才回去吗?”曹颙有些疑惑。
初瑜道:“不放心七阿哥吧,七阿哥还小呢……要是将七阿哥带回来,许是能安安心心地多待些日子……”Ro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各种安排……】a!!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小人之心
了一夜无话,次日曹*用罢早饭,依旧如往常一般,带着蒋*等人去了户部衙门。
将到衙门时,曹颙想起十六阿哥昨日的话,对蒋坚道:“非磷,兵部那边除了西北消息外,还有其他动静没有?”
蒋坚寻思了一下,道:“没听到其他地方有动静,东南这两年年景尚好,百姓都有活路,自然不搞三搞四;西南土人太零散,早已无力抵抗朝廷。”
看来雍正年间将要迎来的平西战役,天时与人和都占上了,朝廷的赢面大于往年………,早在曹颙出来前,跟妻子约好了,让妻子下午先行去平亲王府,他落衙后直接过去。
因此,等曹颙从衙门出来,到平亲王府时,初瑜已经早到了。
不单初瑜在,曹颐也在,姑嫂几个聊得正热闹。
因姑嫂几个话中提及天慧说亲之事,所以天慧早避下去,并不在跟前。
其实,曹颐这边,也有心与娘家联姻,可是因有曹佳氏在前头,轮不到她说话。等曹佳氏碰壁,缘由还是因血脉亲缘,曹颐便晓得兄嫂这个意思,更是不好提了。
现下,曹佳氏与的曹颐姊妹两个看好的,都是宗室里的旁支子弟。家里人口要少,要不就是没婆婆,要不婆婆就出身低,是绵性子的。
按照她们的意思,最好是同国公府与亲王府的旁系,要是有个不妥当,她们姊妹两个也能借嫡支身份说上话。
不过,想要找到十全十美的人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袭爵太低的话,也怕往后生计艰难,天慧受委屈:袭爵高的话,不知多少人盯着。
听大姑芋与小姑子说得热闹,初瑜不禁失笑。
在座这三个”可不都是嫁给人口简单、长辈凋零的人家?
可是即便这样精挑细选的人家,曹颐还有失子之痛,曹佳氏也曾被“妒毒”恶名侵扰,说到底一半看娘家依仗,一半还得看自己经营。
想到这里,初瑜有些笑不出。
曹颐正值壮年”天估、恒生也开始当差,几个姑奶奶都加入宗室”天慧不缺娘家依仗,可她哪里有曹佳氏与曹颐的手段?
曹佳氏是曹家老太君教导出来的,曹颐因少时坎坷心中自有丘壑,天慧聪明是聪明”性子有些傲了些。
见曹颙来了,姑嫂几个住了话头。
曹颐仔细看了曹佳氏两眼,见她气色还好,暗暗松了口气。
难得凑到一块,曹佳氏便留了饭。
饭后,曹佳氏同弟弟单独说了几句话。
曹*这才晓得福彭差事已定之事,曹佳氏的意思,是想要回盛京开解丈夫,早日上折子让爵。
那样的话,再过个三、两年,“让爵”事件平息了,他们一家想要回京也便宜。
这天下最大的是皇帝”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胳膊哪里又拧得过大腿,与其固执惹人生厌,还不如早些知趣些好。
该说的话,曹颙早就说了”现下也就没同姐姐多罗嗦。
有福彭在,即便讷尔苏隐退”平亲王府一脉也坚挺得狠。
因明早曹佳氏动身,嘱咐曹颙不用过来送行,让他这回记住,天慧的亲事,千万别越过她这个嫡亲始母。
曹颐自是一一应了,才带了妻女回府。
李氏已经晓得曹佳氏回盛京的消息,倒是并没有什么舍不得。
在老人眼中,儿女日子过得好,才是真的好。毕竟走出嫁的女儿,即便留在京中,母女两个也见的次数不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林意更浓。
李氏与初瑜婆媳两个的日子,都有些忙碌。不只初瑜经常带了天慧出府,参加各府宴请,连带这些年不怎么爱出门的李氏,也多了不少往来交际。
她年纪大,辈分长,到旁人家做客,比初瑜更容易见到年轻晚辈。
虽说天慧亲事不急,可曹颙巴不得乐意让母亲多出门转转,自是支持。
九月初,吏部安排新进士选官,魏文杰正在其中。
别的地方,曹颙也不放心,就使人安排了浙江省一知县。
虽只是个中县,可不附郭省府,官场人际相对简单些。上面还有个李卫在,轻易不会出现什么闪失。
再加上淅江与江苏挨着,魏仁想念侄儿,骨肉相见也便宜。
魏文杰不知道李卫与曹家关系,不过也晓得自己借了曹家的光,才能选官这么顺利。
即便只是中县,可能选在两江富庶之地,比那些去偏远省份苦熬的同年不知要强上多少。
这一日,打听到曹颙休沐,魏文杰过来致谢。
魏文杰既然已经成家,如今正式授官,也算立业,有些话曹腼就要交代一番。
尤其是江宁魏仁那里,总不能让他们兄弟一直对嫡亲大伯误会下去,使得骨肉亲情没了转圜余地。
他没有直接对魏文杰说,而是留他吃茶,而后使人往庄王府寻魏文志。
魏文杰心中忐忑,言谈之间也带了拘谨。
早年还不显,随着进京这两年,开始接触权贵,魏文杰才真正明白曹家与自家身份是天壤之别。
早年他只当曹颙是父亲的故交,即便官职高些,两家还有乡土缘分。
毕竟,魏家是江宁乡绅之。曹家作为外来户,在江宁那几十年中,也受过魏家的助力。
待到魏文志入籍,补了王府侍卫,庄氏带着丰厚嫁妆嫁入魏家,魏文杰才明白自己到底错过子什么。
如今兄弟依然是兄弟,可旗民有别。
魏文志不仅自己直接以从五品的王府侍卫出仕,等到一子落地,还能袭庄家功爵。其他儿子,只要到十六岁,就能补差事拿丁银。
魏文杰心里也曾鄙视自己,男子汉在世,当靠自己奋图强,不当想着旁门左道。可对着妻子何氏依旧柔弱的模样”心底怜惜却越来越淡。
他自幼见过的女子有限,广州时家里的几个姨娘,都是以色侍人,不见有什么长处。
回到江宁老家,祖母与伯母都是精明妇人。
他之所以选择何氏,也是喜她柔顺”能做个宽和长嫂,善待兄弟与妹子。
魏文志来的不算快,曹颙已经使人换了两遍茶,魏文志才急忙忙地赶到。
他是王府三等侍卫,每日差事也极清闲,除了随侍十六阿哥左右外”就是在王府驻守。
按照规制,亲王府共有一等侍卫六人,二等侍卫六人,三等侍卫八人,都是有品级的,其他长随护院就不是官,而是奴了。
一等二等侍卫三天中休一天,三等侍卫则是四天中休一天。
今天不是魏文志休沐的日子,他并不知兄长今日来曹家,否则就让其等上一、两天,两人一道来了。
如今兄弟两个虽比邻而居,可文杰有自*的同年好友,文志有自己的侍卫同僚,除子到曹家请安外,兄弟两个同出同进的机会本就不多。
对于兄长撇开自己来曹府,魏文志面上不显,心里有些憋闷。
前些日子”何氏收到姑母魏何氏家书,提及外官大计之事”意思是托魏文杰在京里帮魏德走动走动,看是否是借着大校天下官员,帮魏德留心一二。
魏德不仅是何氏姑父,还是文杰、文志兄弟的族叔,对文杰又有半师之谊。
文杰心中为难,便对文志提了此事。
文志并不赞成兄长为此事求曹*,曹*离开直隶前,将魏德提拔到清苑知县任上,已经是看在他们兄弟的情分上。
现下魏德清苑知县上才一年半,再谋其他官职,有得陇望川之嫌。
若是曹颙有心提点魏德,不用他们兄弟去说也会提点;若是无心提点,他们冒然上门,也显得太不知好歹了些。
文志说得直白,文杰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只当弟弟眼高了,不将官职低的族叔放在眼中。
今日撇开弟弟,独立来曹府,也是他犹豫之后的一种选择。
对于曹颙这个二品大员来说,照拂一化品知县,不过是举手之劳。
文杰想着自己是晚辈,即便是厚着脸皮,帮一下族叔也无可厚非。毕竟,那是他的族中长辈,往后在官场上大家也是同气连枝。
可是没想到,没等他开口,曹颙就打人去找文志。
文杰心里有鬼,原本想好帮族叔的说辞也咽了下去。
曹颐察觉出文杰的拘谨,却也没想旁的。
在曹颙看来,随着年纪渐大,文杰得失心越重,有的时候想的太多,行事之间少了坦荡。又因是长子的缘故,他凡事又喜欢自己拿主意,听不进劝导。
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上容易碰壁,人际往来中,也难得到真正助力。
正因如此,曹颙才多操一回心,将他安排到淅江做官。
想着他左右还年轻,看顾一下,也省的他挫折太过,在官场上吃了大亏。等文杰年岁渐长,在官场上见识多了,性子也就圆滑了。
待文志给曹颙见了礼,曹颙便叫他坐了。
曹颐脸上露出郑重,道:“今年年初从江宁回来前,曾受你们大伯托付一件事。因担心文杰考试分心,一直拖着没说。现下文杰已经正式授官,你们兄弟也能算是成家立业,有些话也该告诉你们了。”
文杰听了,眉头微蹙:文志则楞了一下,笑着说道:“不外乎请世叔照看我们那些老话,大伯也真是,我们都大了,孝敬世叔还来不及,哪里就那么不懂事还要累及世叔操心?”
见文杰不吱声,曹*晓得他对魏仁心有芥蒂,有些后悔没有早点为魏仁辩自可这也委实不能怨他,在魏仁拿出那三十多万两银子前,连曹颙都心存误解,以为魏仁侵吞了魏信的银子。
毕竟,魏仁送文杰兄弟上京时,带了两万两银子,连侄女的嫁妆银子都算在里头,一副安顿侄子们自立门户的意思。
文杰受了伯母的气,又带着年少的弟弟、妹妹远离家乡,心中对大伯有埋怨也正常。
“不是这些话,是同你们父亲相关的。”曹颙淡淡地说道。
文志收敛笑意,文杰也忍不住直了直身子。
曹颐的心里,也有些沉甸甸,道:“这话说来也长,还是从头说起吧。你们的父亲本是富户乡绅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因老太太溺爱幼子,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我那时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与他不打不相识,成了至交好友。
后来我祖母故去,我居丧守孝,他性子跳脱,想要出去闯闯。我家当时在太湖养珠,正好要安排人去广州开铺子,见魏信如此,我便将此事托付给他。我出本金,他出人,算是合股做买卖。
他十八岁下广州,在广州待了十几年,正经赚下了不少银子。按理来说,那些买卖,并不是魏家出的本金,赚多赚少也只是你们父亲自己的,不同魏家其他人有什么相干。不过他年少未成家,对父母又孝顺,每年赚的银两,大多数还是使人送回江宁。
魏家是大族,只你们祖父这一房,就有五个儿子。你们父亲排行最小,其他人早已娶亲生子。
银子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不只你们父亲寄回江宁的银子入了他们的眼,连广州那边的买卖,都开始惦记上了。
一家子至亲骨肉,开始算计起来。因有曹家在里头,他们不敢明抢广州的买卖,一个两个的,都想要娘家妹子、娘家表妹说给你们父亲做嫡妻,捏着身契的丫鬟也一波一波往广州送,不过是想要将你父亲拉拢过去,好安排人名正言顺地插手广州的买卖。
你们父亲性子最是豪爽洒脱,哪里受得了这些龌龊?
早年你们父亲支起那摊,一半是为了帮我,一半是找个事做,省的被人当成是无用纨绔。
银子也赚了,能力也显了,你们父亲不耐烦那些乌七八糟的,就将买卖收了。他选择出洋,除了想要见见世面,也是对家人心灰意冷,想要出去散散心……“……”
这些事情,文杰、文志也都影影绰绰地知道些,只是没有这么详细。
现下听曹*说起这些,兄弟两个心里不无愤慨。
他们不是心疼那些被长辈们霸占的银子,而是想着被亲戚逼迫出洋的父亲。
一口气说了这些,曹颙有些口干,吃了半碗茶,接着说道:“我早对你们说过,你们父亲出洋之前,曾进京一趟,在我这里留了一些银子,“…
不过是怕你们将来有什么委屈,两手准备………
前些年见你们大伯护不住你们,让你们在江宁受委屈,我实在看不过眼,打人接你们进京。你们大伯拿了两万两银子,在京城给你们置产,我心中也曾有埋怨,觉得他不应该如此。即便江宁魏家旧产五房均分,你们兄弟也不该只得这一点家产。更不要说,魏家在江宁的产业,有不少是用你们父亲赚的银子添置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直到今年,我才晓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听到曹颙话中转折之意,文杰与文志都不解地望过来。
曹颐叹了口气,将在江宁见魏仁的事与那三十万两股银之事说了。
“三十万两!”文志诧异出声,惊得合不拢嘴。
文杰眼神晦暗难明,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小人之心……】a!!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君子之腹
直到出了曹府大门,魏文杰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大伯给他们兄弟留了三十万两,分为三份也是每人十万两。
三十万两!!十万两!!
在这之前,他大伯留下的银子,加上曹颙这里分给他们兄弟的,拢共加起来,也没有过十万两银子。
现下,他们兄弟三人每人的身价就增了十万两。
七品知县的年傣才四十五两,十万两就是二千年知县傣禄。
这两年朝廷银库富足,没有对外捐官,可权贵子弟h1a些银子,买个前程还是有的。
魏文杰有候缺没候到的同年抱怨,说实在候不上缺,还不如找个中人买缺。实缺知县,二千多两银子:实缺知府,万两:想要道台的话,就要将近两万两了。
当然,这种买缺,也不是谁都能买的,除了银子,关键还是背后要有人。
十万两银子,五十个实缺知县,十个知府,五个道台。
魏文杰只觉得心里跟长草了似的,闹心得不行。
倒是魏文志,向来不在银钱上留意,除了最初的欢喜震惊外,就生出浓浓愧疚,长吁了口气,道:“大哥,看来咱们误会了大伯。早年不知道这些,后背没少说大伯不是,就是当面也没有那么恭敬。没想到大伯大人有大量,不同咱们计较,还这般为咱们筹划。”
听弟弟这么说”魏文杰只觉得心里的火苗“腾”,地一下燃气:“哼”你糊涂了?别忘了,那些银子,是父亲留下的,大伯不过是代管。如今完璧归赵不是正应当吗?更不要说,谁都晓得”这根本不是“完璧,江宁魏家近二十年”新增了上千顷地,谁不晓得?那些地,是怎么来的?”,魏文志被说的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一口吐沫道:“父母在不分家,儿女无私财,早年父亲还没同大伯分家这银子归到公中也说得过去……”
虽说魏文志也晓得,大伯给他们兄弟留下的三十万两银子不会是父亲的全部身家可是多少也能体恤。
大伯只是寻常人,再念兄弟的好,再怜惜侄子们,也不可能越过自己亲骨肉去。再说那些地,不都是大伯置的早年魏家家主是祖父。
而且,三十万两银子,如何来说也不是小数了。
父亲当年在广州做生意,毕竟不是东家”是掌柜身份,能积攒下多少银子?
大伯这三十万两银子,是谁都不晓得的。即便不留给他们兄弟”又有谁知道?
财帛动人心,连他只是听说了三十万两银子,脑子都充血半天如坠梦中一般更不要说掌控在手中。
不管大伯之前对他们到底如此,能这样选择,也堪为君子了。
魏文志正想着,就听魏文杰咬牙道:“魏家在江宁有一万多顷地即便五房均分,每房也有二千多顷价值百万两银钱。如今你我都已经成家立业,大伯可有分产之意?用父亲留下的银子打我们,还做出恩义嘴脸,真令人作呕。”
魏文志听着这话不对劲,道:“魏家并非只有族长一房,魏家打大明开国开始就世居江宁,十几代人下来,族人数千,那些良田是族人共有……”,魏文杰嗤笑一声,道:“即便族人多,你就以为那些良田,就是族人共有?江宁魏家,本是寻常乡绅,是从曾祖父时开始为织造府提供桑麻而迹。万顷良田,也大半是在近百年的功夫置下。你以为被誉为魏家,中兴祖,的曾祖父是善人?还是以为祖父大伯是善人?族人共有的不过是几十顷的族田与祭田”其他良田,除了几位叔祖早年分家分去一部分,大多数还是握在长房嫡支一脉。”,魏文志听得皱眉不已,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要是大伯真有心欺负这几个侄子,何必还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出来?
见弟弟还想不明白的模样”魏文杰心下暗恼,道:“还想不明白么?大伯这一招,是釜底抽薪。他晓得,你我兄弟年轻没根底,能依仗的只有曹府。如今用这一招,在曹家跟前做了好人。有了这个,曹家还怎么为你我开。?若是没有这一招,等到文英长大,我们两房联合起来”让大伯重新分家,大伯还能拦得住吗?”,魏文志听了忙摇头,道:,“不会不会,大哥定是想多了就算大伯真的这般算计,也瞒不住世叔去。世叔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被人哄骗?”
魏文杰转过头,望了望远处的曹府大门”半响方幽幽道:“谁晓得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听说户部年初在南边筹集了几百万两银子……”,魏文志闻言,面容肃穆,直直地望向魏文杰。
魏文杰脸上是浓浓的嘲讽”眼神复杂莫辩。
魏文志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正色道:“大哥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魏文杰挺了挺胸,满脸坚定道:“总有一日,谁也欺不了我!该你我得的”谁也别想少一分。”
兄弟俩一块长大,魏文志晓得哥哥脾气”不是听人劝的。
他叹了一口气,道:“大伯既没提分产之事,定有大伯的难处……我知足了,不愿再为这个费心,大哥不必算上我……”,”
魏文杰怒道:“好啊,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你如今有了王爷主子,做奴才做的不亦乐乎,忘了被逼离乡的父亲”忘了年少无依的文英?”,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街口也不是吵架的地方。
魏文志冷冷地看了看文杰一眼,道:“我自比不上大哥高义,就不在大哥跟前碍眼了……”说罢”不等文杰说话,他便上了马,策马离去。
看着魏文志的背影,魏文杰气得浑身直哆嗦,脸色黑得不行曹府这边,自魏家兄弟离开曹颙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
魏文杰走前的异样,曹颙看得清楚。
他脸上没有半点欢喜感激的模样,而是心思更重。
说不定在他看来,大伯能拿出三十万两”就能密下七十万两,怨恨更重。
只是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想开。
梧桐苑这边,初瑜也听魏家兄弟来访之事。
等到丈夫回来她少不得问上一句。
曹颙说了魏文杰外放之事,初瑜不由皱眉道:“过几日就出京,带家眷吗?”
曹颙点头道:“桂娘又不是正经婆婆”何氏不用侍候自然随着丈夫上任。你不是不怎么待见何氏么,怎么想起问这个?”,初瑜道:“不过是个小辈我还能同她计较不成,只是想着文杰早知自己要补缺,怎么不想想妹子的亲事。这一去三年”文蔷岂不是耽搁了?平姐儿虽也是嫂子,可也不好越过长房去。”
曹颙听了,道:“怕是文杰现下也没心思顾得上这个,还是等等再说“……只三天时间,转眼而逝。
这天,就到了魏文杰出京赴任的日子。
除了天估过来相送外,与魏文杰有同年之谊的焦文也过来送魏文杰出城。魏文志之前虽与兄长不欢而散,现下也放开芥蒂”早早就与同僚换班”打算送兄嫂到通州。
焦文考上庶吉士,如今已经进了翰林院”前程一片大好。
难得的是他亲族凋零,没有长辈压制,也没有亲戚拖后腿。若是能结亲”往后同在官场就能相互照应。
想到这里”魏文杰寒暄之后,便笑着问道:“立诚,若我记得不差,你好像还没有定亲吧?”
焦文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红了脸,难得地露出几根羞涩来。魏文杰见状,勉强笑道:“莫非立诚要定亲了?”
他很是后悔,没有早开口:却也并不觉意外,京城能人多了,焦文又是庶吉士,慧眼识珠的人并不单单是他魏文杰一个。
焦文点集头,道:“已经换了庚帖,月底就下定…………”魏文杰讪笑两声,道:“那倒是要先恭喜立诚了,不知是哪家闺秀,这么有福气匹配立诚?”
焦文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道:“说来魏兄也当晓得,是承益姑母家的表妹。”魏文杰闻言,不由瞪大眼睛:“承益的表妹?”
曹颙的几个姑母”除了适孙家那个,其他都嫁入宗室。
即便是孙家,也是旗人,旗民不婚,难道焦文也入籍了?
见魏文杰疑惑,天估在旁解释道:“是韩家姑母的女儿江氏。”魏文杰还没反应过来,魏文志已经开始高声道喜了。
焦文笑着谢了,魏文杰已经想到这韩家姑母是哪个。
商户女!魏文杰心中生出浓浓不屑。
本还沁为焦文虽是寒门出身,却有傲骨,没想到为了攀上曹家,连商户女都肯娶。
随即,他又明白过来。
世情如此,对于焦文来说,娶个小京官之女,还不若曹府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女”来的实惠。
明白是明白,他心里对焦文到底是看轻了几分。同时,对曹颙的埋怨又多了一份。
曹颙口口声声将他们当子侄待,为何看到焦文这样的人选,没想到文蔷。不管走出身”还是相貌,文蔷都比江氏强出友多。
好在车马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要出”不用再与众人家暄,魏文杰客气了几句,连魏文志都拦下”自己带着妻子下人驾车往通州去了。魏文志则留下天估与焦文两个,要请他们两个下馆子。
天估道:“外头馆子有什么好的”想吃小姑姑腌的茄泥了,还是家里吃去。”
焦文不愿扫兴”望向魏文志。魏文志摸着下巴,“嘿嘿”两声道:“承益既想要去家里吃饭,是不是也该改口了?”随着说话,他还端了端肩膀,挤眉弄眼地做“慈爱”状。
焦文在旁”见他捣怪,忍俊不止。
天估则横了文志一眼,道:“等志二哥先在父亲跟前改了。,我自然也就改口了。”魏文志哑口,半响方道:“二哥便二哥吧,等你多了小表弟再说。”
这称呼实在有些乱,可真要魏文志改口叫曹颙为兄,他也不习惯。
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城,直接去了魏文杰家。
妞妞听说天估到了,欢喜不已。
天佑不是外人,焦文也马上要成亲戚,没什么可避讳的,魏文志就使人叫妻子到前厅见客。
焦文春闺前曾借住曹府,妞妞也曾见过两面,听说他要与江蕙定亲,少不得恭喜一二。接着”妞妞就问了曹府上下是否安康之类的。
她已经嫁为人妇,即便没有长辈约束,也不好经常回曹府,所以心中关切。
天估一一回了,又说了自己过来解谗。
妞妞笑着应了,让丈夫陪客,自己带人去张罗酒席去了。
等到席面上来,半数都是天估爱吃的。
天估得意地看了魏文志两眼,美滋滋地提起筷子。魏文志看得气结,不过看到自己眼前摆着的几道菜,都是自己爱吃的淮扬菜,心气立时平了。
焦文看着二人斗法,莞尔一笑。
待他提起筷子,看了看眼前的h1a雕鸡与拌梨丝”心里也不由地赞声贤惠。魏文志粗心,没看出端倪,只当妻子除了照顾天估,也没拉下自己:天估却看出焦文跟前的是直隶风味的菜肴,生出几分骄傲。
小姑姑七窍玲珑心,堪为贤内助。
他挑剔地看了魏文志两眼”除了心粗胆大,直爽憨实,这个“小姑父”还真没有什么可叫人称赞的……
妞妞听了焦文与江蕙之事,到底好奇。
待天估他们吃完酒席,妞妞就找了机会”私下问天估道:“将江蕙说给焦文,是你父亲、母亲的意思?你韩姑姑就依了?”
在她看来”韩江氏是个极有主意之人,对江蕙这个养女又疼爱有加,婚事定是会千挑百选。
“是焦兄自己的意思。焦兄在曹府时,曾碰到过韩姑姑与表妹”当时便留了心。不过想着旗民有别,没敢多想:等到他考了庶吉士,又听我无意提及表妹没有入籍”正在相看人家”便先对我说了。我寻思着不错”问过父母,父母也没反对,便做了媒人。”天估笑着说道。
妞妞听得失笑,道:“你才多大,就当起媒人来?”
天估不服气地道:“小姑姑,侄儿已经当差了。”
妞妞不再笑他,心也放回到肚子里。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焦文现下身份,完全有机会寻更好的亲事。
妞妞本还担心他是奔曹家去的,不过想想天估年岁虽轻,可兄嫂都是睿智之人,既是没反对此事,这焦文的人品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君子之腹……】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