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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于康熙末年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重生于康熙末年txt下载     重生于康熙末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见客

    天佑听了左住的话,不由皱眉。

    孝道大过天,不管左成情绪如何,宁老太太的辈分在那里摆着。外加上同左住兄弟的新宅相比,这边宅子虽说是宁家出事后搬过来的,可在宁家族人眼中,这里才是他们这一支的本家。

    若说孝道上来说,永亮归房,左住、左成兄弟两个迁过来shì奉祖母才符合人伦。

    恒生落后几步,正同左成说话:“明儿就是小年,原本说好那一日要回家吃午饭,能抽开身么?”

    他口中的“家”自是指的不是郡王府,而后曹府。

    不管是他,还是左住丶左成兄弟,一个是襁褓之中被曹颙带回来,另外两个根本就是在曹家落地。

    左成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宁府大门,门上糊着白纸,上面也挂着白sè灯笼对他们兄弟来说,见宁四太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彼此之间并不比陌生人强多少。

    可永亮既过继过来为嗣子,就是他们名义上的“亲叔叔”他们身为侄儿,要为叔母服九个月的大功。

    按照京城习俗,像曹府这样家中有病患养病的,最忌讳服丧之人冲撞。

    曹颙与初瑜视他们为亲生骨肉,不会去挑这个理,可左住、左成身为晚辈,为了长辈康泰,却不得不避讳。

    “这乱糟糟的,也离不得人,你带我们同义父、义母禀告一声,就说明儿我们先不过去,等过几日看看,除夕前后保不卒能过去。”左成想了想,说道。

    恒生点点头,仔细打量左成两眼,道:“你打小身子就比我们几个更jiāo气些,春日那场大病又伤了元气,治丧又最是熬人,可不能再累病。”

    左成闻言不由失笑,道:“这太阳莫非打西边出来,咱们的大将军也开始细心贴贴。我又不是孩子,哪里就需要人担心。”

    恒生扬眉,想要反驳一二。毕竟左成年岁在这里摆着寻常人家这样大的男孩还受着父祖照顾,自在舒心地过日子。

    他们小兄弟几个却各有各得责任,早早地出来当差历练……

    从宁家出来,天佑与恒生兄弟两个一道回曹府。

    将到曹府时,他们碰到了新任兵部尚书伊都立家的马车。

    伊都立与曹颙多年相交,两家也算通家之好。天佑与恒生牵缰下马,上前请安。

    伊都立挑了帘子,招呼他们兄弟两个上车。

    天佑与恒生对视一眼,晓得伊都立没骑马,而是乘马车的缘故。

    当是从宫里出来,因为他穿着补服顶戴。

    伊都立出身相府原本xìng情在豪爽中带了儒雅,使人乐意与之亲近。做了两年督抚大员,他身上官威渐盛,腰板tǐng得直直的甚有气势。

    就在他们兄弟暗暗打量伊都立时,伊都立也在看着他们兄弟两个。

    这兄弟两个,一个继承其父给人的印象温文尔雅,另外一个浓眉大眼,朝气蓬勃。

    伊都立心中唏嘘,少不得心中叹一口气,若是长女是嫡出,早就落下脸来同曹家做亲。

    他家那三个小子除了福僧阿是长子xìng子比较沉稳之外,老二、老三都比较跳脱。每次见到他们淘气,伊都立都恨不得提大棒子捶一顿。

    现下,他们虽年岁大些可依旧是不是地闹出点事来,惹人生恼。

    这里距离曹府并不远,几个人在马车上对答了几句,就到了曹府。

    天佑早打发小厮先一步回府报禀,因为等伊都立进了曹府后,早已有人传话天佑,让他直接将伊都立引倒梧桐苑书房待客。

    以伊都立现下京堂身份,曹颙即便病中,也当拖着病体到前院周旋一番才算合体。

    内院书房待客,看似轻慢,却也透着亲近。不是通家之好,进不了内院;不是密友知交进不了书房。

    伊都立的脸上lù出笑意,原本心里那点不好意思也烟消云散。

    在进京之前,他委实没想到,自己升任的兵部尚书,十三阿哥举荐、皇上属意的都是的曹颙。

    而且曹颙自己也晓得此事,已经开始整理户部差事,准备接手刑部。

    这样一来,相当于自己占了曹颙的位置。

    换做其他人,伊都立才懒得理会,毕竟这兵部尚书的缺谁上谁下都是皇上恩典,做臣子挑剔抱怨也没用。别说他是天上掉下饼平白得了尚书衔,即便他疏通走动才谋到的,也是他的本事。

    可对于曹颙,伊都立不仅不好幸灾乐祸,还带了些许内疚不安。

    毕竟他受曹颙助益甚多,早年在太仆寺如是,而后督抚地方,也受过曹颙的帮衬指点。

    还没进梧桐苑,便听到院子里里传来一阵阵咳声。

    伊都立的笑容凝注,心里添了些沉重,想起十三阿哥的话,曹颙是因病错过这次兵部尚书缺的。

    刚才他从天佑、恒生口中得知曹颙只渐愈,本松了一口与,现下听到这咳声心又跟着悬起来。

    进了院子,就见曹颙披着长毛大氅,在廊下站着。

    伊都立见状,忙急行几步,道:“既是病着,怎么还在外头候着?”

    曹颙笑道:“知晓大人过来,不去前院出迎,已经是失礼,这站一站又有什么。”

    伊都立担心他身体,顾不上与之寒暄,先同他进了屋子。

    进了上房书房,小丫鬟奉茶,两人分宾主落座,伊都立开始仔细打量曹颙。

    虽说面容有些清减,可是双目有神,曹颊看着精神不赖。

    “恭喜大人荣升京堂。”曹颙的恭贺是真心实意的。

    督抚一省,在地方上做土皇帝固然自在些,可兵部不是养老衙门,伊都立又正值壮年,若是在兵部做出些成绩,那再进一步等阁拜相也是可期。若真等到他在督抚任上待上两任,年老体弱再升京官,也就只能等着致仕荣养。

    伊都立自然也晓得这其中好处,心里得意与欢喜是压不住的,可又想到这缺还是因曹颙卧病的缘故,笑容就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孚若这场大病,也不会便宜了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我也说不出。快些好起来吧,即便你我不同衙,可兵部户部又哪里能分家?往后大战将起,我依仗孚若的地方还多。”

    曹颙闻言,正sè道:“大人此话差矣。六部衙署,国家重地,六部尚书也不是铁饭碗,定是属于这个那个的。十三爷知我细心,举荐我入兵部,不过是念在我年轻,比那些老大人精力更充沛些。皇上体惜我病弱,不堪重负,另选他人,亦是仁君恩典。对于皇上与王爷,我真心感jī。对于大人能升兵部,亦是暗暗窃喜。大人也晓得兵部户部不分家,若真是哪位不相熟的大人井位,往后相处还需磨合。”

    虽说晓得曹颙所言有劝慰自己之意,可伊都立还是觉得满心受用,眉眼舒展开来。

    曹颙一口气说了着些话,总觉得嗓子发痒,忙用帕子堵住嘴,又是一连串得咳声。

    伊都立见他咳得满脸通红,忙站起身近前,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

    拍了没几下,曹颙终于不再咳了,伊都立才收回手,忧心道:“不是说将痊愈?怎么还咳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曹颙咳得眼泪都出来,一边擦去,一边道:“是已无大碍,已经停了药,如今只需吃些润肺的方子滋补。”

    他没有细说,可伊都立听到他在润肺的,也知晓他的大概病症。这样的病,最怕的就是冷风寒气。

    不消说,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伊都立自己。

    他只想着自己心安,从宫里见过十三阿哥后,就急巴巴地来了曹家,却忘了曹颙既是病中见客的不便宜。

    即便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可伊都立也没了心情,同曹颙又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离去。

    看出他满心纠结,可曹颙嗓子实在痒得难受,说话断断续续很是费力气,只好任由他离去。

    天佑此刻,正同恒生一起,在西屋同初瑜说话。

    听说宁家族长族老都出面,并且无一例外,都支持宁老太太嗣子归房的提议,初瑜不由皱眉。

    天佑道:“太太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初瑜道:“承嗣并非儿戏,而那永亮入嗣这些年,除了在亲生父母那里有些拎不清外,并无其他劣迹。即便他现在已经长大有了差事,可回归清寒本家,哪里比得上在嫡支这里做当家大爷,守着一份不菲的家产好?合族之人,竟无一人为他说话,他又哪里做过天理不容之事?如此一来,就是乐意帮衬宁老太太的缘故。可她本是填房继室,又夫死子丧,众人对其无利可图,剩下的就是老太太的好人缘。”

    天佑点头道:“看着是个温和慈爱的长辈,听说老太太年轻时也有些xìng子,可家变之后开始吃斋念佛,xìng子也绵和起来,又是个怜贫惜老的,在族人中口碑甚好。”

    说到这里,天佑只觉得醚糊灌顶一般,终于明白左成不愿意搬回去的原因。

    宁老太太有这个的口碑,又是祖母身份,往后祖孙相处,但凡有什么摩擦的地方,族人也会觉得是左住兄弟的问题……,昨天还是感冒,可是好不意思请假,拖到晚上起来码字,到“点左右的时候,有些眼花,老打别字,小九想着闭眼躺几分钟歇一歇,没想到睡死过去,到了今天上午。还好老妈在家,不知何事给小九盖了辈子,要不然又惨了。这一更是前天的,今天还有两更。是昨天与今天的。上个月的欠债还没还,这个月打死也不再欠更了。握拳。@。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合计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合计

    母子几个正说着话,曹颙送走伊都立后过来。

    听了初瑜母子的话,曹颙晓得他们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换做寻常百姓人家,如何shì候老人,也没有人会关注。即便真的出了忤逆之事,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可官宦人家,有点动静,就有御史盯着。

    左住、左成已经出仕,名声最是要紧。

    宁老太太虽是他们祖母,可祖孙之间并没有相处过,谁晓得会不会融洽。而田氏身份又不尴不尬,在宁老太太跟前也没有什么说话余地。

    一个孝字压着,他们兄弟难免束手束脚。

    永亮就是前车之鉴,他过继给宁老太太十几年,品行又无明显劣迹,但凡老太太真有维护之心,也不会弄得他六亲无靠,现下帮衬说一句的族人都没有。

    现下他只是小小司库,品级太低,入不了御史的眼。

    可有朝一日,他升了品级,翻出就事来就是不孝。

    左住、左成兄弟,曹颙疼爱教导了十数年,岂会让他们被旁人算计了去。

    马氏、朱氏又是曹颙给挑的媳fù,家中都是汉礼,教导成温和柔顺的xìng子,哪里会是老太太的对手。

    可宁老太太身份辈分在哪里摆着,如今嗣子又要归房,奉养定是要落在左住、左成兄弟身上。

    即便是左住、左成这样的双生兄弟,成家立业后妯娌婆媳还需磨合经营,更不要说宁老太太与他们名亲实疏。

    他们防范着宁老太太,宁老太太就不会防范算计他们?

    曹颙沉思片刻,道:“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什么法子?”初瑜问道。

    天佑、恒生也齐齐望向父亲。

    “宁家旧宅。当初宁家变故,遣散家仆,留下的多是宁老太太的陪嫁。现下宁府那边,即便先前是宁四太太管家,可真正能做主的也只有宁老太太一个。左住、左成两个,虽是宁家小主子,可搬过府去,却是如同客场,如何寄居一般。即便也带仆从过去,也比不得府中老人的分量。这样看来,左住、左成兄弟还真不能搬回去。宁家旧宅那边就不同,去年左住、左成兄弟成亲前,我曾去过宁家旧宅。虽说那边宅子不小,可因先前的主子丢了官,并没有卖上高价,由一个致仕还京的京外武官买下。那武官故去,其子不善经营,家道中落,想要卖了大宅换小宅,我便买了下来。”曹颙道。

    说到最后,曹颙脸上的平和淡去,带了抑郁。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沉重下来,初瑜晓得丈夫的心事。

    他念念不忘的就是为宁氏父子平反之事,可偏生这些年过去,一点指望都没有。

    每逢宁春祭日,曹颙的心情总要坏上几日。

    买下宁家旧宅,却没有送给左住、左成兄弟,定是也因宁家父子平反无望的缘故。

    丈夫本就病中,初瑜舍不得他难过劳神,笑着道:“本还以为是天大的难题,没想到真是好运气,就被老爷化解,我们也不用跟着担心。接宁老太太回宁家旧宅奉养,可不是比现下去宁府那边奉养更名正言顺。收拾宅子需要些时间,左成媳fù怀孕不好轻动,也要等上几个月。如此一来,即便是快些,也要大半年后,先搬过去安顿好了,才能接宁老太太过府。如此一来,也是便宜。”

    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可众人都明白她话中之意。

    左住、左住兄弟搬回老宅,自是宅子的主子。宁老太太过去,养老就好,内外家事无需老人家在费心。

    左住、左成兄弟都是孝顺懂事的孩子,自不会慢待老人,也能省下多少是非。

    天佑、恒生听了父母的话,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胜欢喜。

    天佑道:“如此最好不过。左住还罢,过于实诚,不是爱多想的;左成那里,向来看事最是通透,怕是宁老太太对宁四爷的绝情,已经使得他寒心提防,添了心事。儿子稍后再过去一趟,早些告诉她解决之道,也好让他早些放心。”

    恒生跟着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左成的精神是不大好。儿子还以为他是治丧辛苦,没想到是为这个的缘故。”

    要在旁人看来,宁老太太愿意叫孙子回去,一家人团聚,也算是喜事。

    曹家人委实护短,宁老太太又像个有手段的,为了怕双生子吃亏,才阖家商议此事。

    只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宁老太太安分守己,则大家相安无事;若是她想要搞风搞雨,左住兄弟早有准备,也不至于太被动。

    可这般算计,到底不符合礼教之孝道。

    曹颙想到此处,看着天佑、恒生一眼,道:“如此算计一个老人,到底失了坦dàng。切记切记,为人处事,还当外圆内方,方能立世无悔。”

    天佑、恒生见父亲教导,起身肃手听了,都老实应下。

    先是待客,又为左住、左成兄弟之事说了这些话,曹颙又开始咳了起来,

    天佑、恒生见状,不免担心,神情之中便带了不安与关切。

    这一通咳下来,鼻涕眼泪都出来,曹颙不愿意儿子们见到自己狼狈模样,摆摆手打发他们兄弟两个下去。

    曹颙不爱吃甜食,每日就喝百合人参润肺汤这道药膳。

    汤是早就熬好的,在小厨房的炉子上温着。

    见丈夫咳得厉害,初瑜忙使人端着一碗汤过来。

    曹颙几口饮尽,方觉得嗓子没方才那么痒。

    初瑜拿了个扶枕,放在丈夫身边,让他歪着,面带愧sè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内宅yīnsī。”

    曹颙笑着摇摇头,道:“有什么不当讲的,他们是孩子,也不是孩子。我只要他们好好的,从没想过要教他们成为君子。为什么君子前面常加了个‘伪’字,那是因他们所行所为损己利人。可人xìng本恶,谁又能真的没有sī心?如此违背天xìng,所图更大,到了最后许是更大的损人利己,倒是比小人还可恶。不过世人多愚昧,偶尔扯张君子大旗也不赖。”

    这一番小人君子论,听得初瑜失笑。

    她听出丈夫有自嘲之意,可她无论如何,也不不认为丈夫是小人。

    不过老太太对养了十几年的嗣子这般绝情,确实令人意外。

    或许宁家族人那边看来,是宁四爷不知好歹,出继后还惦记本家。

    这样的举动,是不合时宜的,不合符规矩的。

    在宁四爷亲生父母那边看来,儿子孝顺,出继后也不忘拉扯清贫本家;站在宁老太太立场,宁四爷此举,就是慢待嗣母,拿着自家东西贴补亲戚,委实不孝。

    按照规矩,宁四爷既出继,就只是宁老太太的儿子,违逆嗣母之意,孝顺旁人自然是大错。

    初瑜叹了一口气,道:“宁老太太这一番闹腾,可怜的不是宁四,也不是左住、左成,而是宁四太太留下的一双儿女。长子才四岁,小的这个才落地。如今闹成这样,宁四生身父母兄弟那边,不知会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

    曹颙闻言,冷哼一声,道:“他们还有脸迁怒?若是当初舍不得出继儿子,族里选人时,他们不参合,谁还能强按着?不顾儿子在中间为难,为了贪念,以生养之恩逼迫永亮为他们谋利,哪里有这样的父母?若是真心疼爱宁四,会舍得给他找这个麻烦?不过是使劲盘剥不在身边的这一个,想要贴补养在身边那几个而已。这天下偏心的父母,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对,只是这般没廉耻,将媳fù都逼死的,还真没几个?宁四早先愚孝,不明白这个,过些日子再看,总会认清他们的嘴脸。”

    初瑜闻言,不由奇道:“到底是亲生骨肉,怎么会是有意算计?”

    曹颙道:“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去年左住、左成归宗前,我使人打听宁家之事,对宁四父母那边的情形也知晓一二。因生宁四的时候,他生母难产,所以对这个小儿子就有些不待见。宁老太太早年挑嗣子时,还是他们夫妻主动向族里推荐的宁四。不过是为了贪图当时的两百两银子谢礼。”

    初瑜听了,不忿道:“那不就是卖儿子么?”

    夫妻正说着话,就听到廊下传来说话声。

    就听丫鬟隔门禀道:“老爷,太太,姑娘来了。”

    曹颙闻言,坐起身来,脸上带了几分期待,望向门口,道:“进来。”

    初瑜见了,难得地带了几许忐忑,道:“要不,明儿我也下厨试试?这两年真是懒了,好些日子没进过粗厨房。”

    曹颙忙摆摆手,道:“还是算了,你每日打理内务,多少事需要操心。闺女真是当成小爱好,我也就梗着捧场。”

    天慧这几个月正学着下厨,晓得父亲不爱喝汤药,便每日换着法子做药膳。

    不管味道如何,见女儿这般孝心,曹颙喝得欢喜。

    这会儿功夫,早有丫鬟挑了帘子,天慧打外头进来,后边跟着个提食盒的小丫头。

    看到女儿身上只穿着件灰鼠皮旧褂,初瑜不由皱眉,道:“怎么没穿新给你添的那两件直毛大氅?眼看就过年,冻着可怎么好。”

    天慧笑道:“不过几步远,哪里就累着女儿了?”

    初瑜晓得女儿的脾xìng,是几个孩子中最随曹颙的,不爱奢靡之物,穿戴只求舒适。

    初瑜往年也多顺着女儿心意,一边将好东西都收拢起来,给女儿留作嫁妆;一边任由她喜好,为她裁制颜sè雅淡,不料舒适的衣裳。

    今年却是不同,她要带女儿出门,自是不能让女儿落了身份。

    加上天慧虽十四岁,已经跟初瑜差不多高,身量已经长成,用什么好材料都不浪费。

    初瑜便从嫁妆中挑出两块极品皮子,一块火狐,一块蓝狐,给女儿制了两件大氅。

    火狐的那件还好,只要出价高,外头也有卖的;蓝狐皮那件,却是俄罗斯才有,是早年俄罗斯使臣进京时作为贡品进上的。

    刚好成嫔产子,康熙就将这块蓝狐皮赏了成嫔。

    成嫔过后送给七福晋,后来成了初瑜的嫁妆。

    算下来,这块蓝狐皮承载了几代人的情义。

    曹颙眼中,女儿怎样都是好的,舍不得妻子斥责,打岔道:“今儿做了什么汤?”

    天慧笑道:“是川贝炖豆腐。”

    曹颙闻言,不由一愣。他不爱吃豆腐之事,家里人都知道,怎么天慧弄的是豆腐?莫非是女儿这些日子忙着学着学那,忘了这一茬?

    丫鬟已经打开食盒,天慧亲手端了,送到曹颙手上。

    曹颙心里虽纠结,可还是满脸慈爱地的接过。

    这一看之下,曹颙不由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豆腐不是豆子做的,而是用猪血制成的血豆腐。

    曹颙欢欢喜喜地用了,只觉得比这边厨房的猪肺汤味道还好。

    天慧早就盯着父亲的表情,见他满意,脸上也添了笑容。

    曹颙少不得赞上两声,虽说天慧每次送汤都听到,可还是欢欢喜喜地走了。

    等她出去,初瑜不由跟丈夫抱怨道:“现下在家里还罢,没有人挑她;真要出了门子,还不知道拾掇,就要被人小瞧。”

    曹颙不以为意,道:“这世上衣冠取人者是多,可天慧的xìng子,岂是在意那些没用的。你就放心吧,闺女主意正着,不会吃亏的。”

    见丈夫提及这个,初瑜不免又添忧虑,道:“天慧xìng子是不是太刚强?要不要板一板她xìng子,省的往后吃苦头。”

    曹颙挑眉道:“我们费劲巴力地将闺女养大,难道是让她去受委屈的?不管是在娘家,还是以后再婆家,天慧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你就别担心这个,有姐姐与你两个轮番教导,女儿芳华内敛,猴精猴精的。任是旁人都吃亏,她也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刚听这番话,初瑜跟着点头,显然是赞成丈夫的看法。

    可听到后来,将自己牵扯进去,像是再说她与曹佳氏也是有心机的,初瑜不由尴尬,瞪了丈夫一眼,道:“哪里是姐姐与我的功劳,还不都是父女天xìng,随了根的……”

    泪,没码完6000,先更这些,剩下的明天补完。

    小声,掉出前六了,对对手指,求几张。RO@。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分产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分产

    晚饭后,趁着天还没黑,恒生回了王府,天佑担心左成忧心伤身,就没有等明日,又去了一趟宁宅。

    宁家不少族人过来宁宅,天佑白日已经过来一趟,不愿再被当成大宾相待,便没有进去,只在宁宅外的街角听了,打发小厮进去悄悄唤左住出来。

    如今正是“三九”天气,白天就冷,如今夕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更觉yīn寒。

    路上冷冷清清,人迹显现。

    天佑已经下马,紧了紧身上直毛斗篷,想着宁府旧宅翻修之事。

    一起长大的几兄弟中,他年纪居长,早已习惯照顾几个弟弟,

    捏着指头数一数,明年春要动工不仅有宁家旧宅,还有恒生在昌平的温泉庄子。上个月皇上新赐的宅子,进入腊月后也就不再动工,明年春天继续修建。

    如此一来,就有三处需要盯着。

    父亲身体不好,又身处高位,衙门里公务繁重,自己也该担当起来,尽量去照顾兄弟们,不能让父亲为这些家务琐事分神操心。

    明年要在中秋节前迁居新宅,因为恒生的婚期定在腊月,他的婚期初步议在九、十月……

    六格格……天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jiāo俏的身影,不由痴住。

    旗人不像汉人礼教那么森严,在下小定前,天佑是见过六格格的。

    天佑正想着出神,就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街上的肃静。

    左成竟然一路快跑出,后边跟着好几个人影。

    “大哥,大哥……”左成脸sè煞白,说话也带了颤音,使劲喘着。

    天佑见他如此惊慌失措,倒是一愣,随即望向追着左成过来的自家小厮,面上带了严厉。

    那小厮亦觉得委屈,道:“大爷,小的只说了一句大爷来了,在外头等着,柏二爷就奔了出来……”

    左住死死地盯着天佑,确认他神情并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下软了下来。

    天佑忙进前一步,将他扶住,道:“瞧瞧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没的自己吓自己。”

    左成晓得自己失态,却不以为意,脸上笑的灿烂非常。

    不怪他忧心,他虽然并非第一次见证生死,可曹寅病故时他还小,高老太君又隔了太多辈分,平素相处有限,感情不深。

    这次他同哥哥过来治丧,见到宁四太太尸身,看到宁四太太留下的幼儿与刚落地就女儿,真正体会到生死之别。

    由此使得他心生畏惧,担心起自己身边的人。

    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孕中的妻子与病中的义父。

    这天将黑,天佑二次来寻他,他便想到义父身上,这才失了心神,顾不得多问,便慌里慌张地奔出来。

    义父没有事,真好,左成眉眼弯弯,眼睛却已经湿了。

    虽说他们兄弟去年就归宗,可与宁氏族人相处并不多。偶尔见面,彼此亦客客气气。

    这两天过来治丧,他们兄弟才算真正地与宁氏族人打交道。

    辈分高、说话有分量的老族长,颤颤悠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几位族老,被宁氏族人厌弃的永亮的父母,还有那位“和善仁爱”祖母宁老太太,以及宁老太太与宁四太太的娘家人。

    左成同他们并无感情,只当看戏。

    却是越看越觉得可笑,越看越觉得无趣,越看也越发想念曹府众人。

    永亮父母开始坚决不同意儿子归房,说是不能宁老太太想要儿子就要儿子,有了孙子又不要他们永亮。

    宁老太太只是不说话,宁老太太娘家侄子,也就是宁四太太的大堂兄开口。

    意思便是,若是永亮父母这里说不通情理,就到衙门公断。

    宁四太太好好的却闹得早产身故,全是永亮生母的缘故,若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在,两家已经算得上“义绝”。

    永亮又是众所周知的“大孝子”,宁老太太体恤他孝顺,让他归房,与生身父母团聚,成全他的孝道,也成全其父母的爱子之心。

    宁老太太的侄子说的冠冕堂皇,永亮却是如坐针毡。

    好好的,就成了鳏夫,丧的又是他青梅竹马的发妻,已经使得他心如刀割。没想到,接下来的,就是自己被“归房”。

    而生身父母,全无往日在他面前表现的那般不舍,竟是拒绝他回归本亲之家。

    众人一口一个说他“孝顺”,脸上的嘲讽之意,是连遮掩也懒得遮掩的。

    永亮晓得自己坏了规矩,可那边是他的生身父母,日子又过的艰难,父亲母亲拉下脸来央求他,他又能如何?

    孝顺也是罪过?

    永亮父母见永亮归房之事挡不住,便开始念叨起家业清贫的话。

    什么自家三个儿子,只有薄田数十亩,一家嚼用已是不易,还有两个女儿要出嫁。

    又言道,永亮七岁出继,已经做了宁老太太十数年的儿子,并无大错。即便宁老太太有了孙子,嫌嗣子碍眼,也不能就这样净身出户地将人赶了去。

    按照规矩,只要永亮不归房,宁家家产,就要由他与左住兄弟均分。因他奉养老太太多年,又是这一房承嗣之人,

    总不能宁老太太一句话,就让永亮净身出户吧?

    诸如此种,丑态毕lù,贪婪之心,一览无遗。

    永亮已经是双手méng脸,不敢再看宁老太太与族人的脸sè。

    左住、左成兄弟旁观,却觉得永亮父母之家花,并非全无可取。

    永亮毕竟给宁老太太做了十几年儿子,即便想要遣归也当好聚好散才是。

    没想到宁老夫人却不接这个话茬,只是对着族长,念叨起自己侄女的可怜。如今逝者已矣,还要先顾着活着的。

    宁四太太留下两个孩儿,长子康哥儿才三岁,大姐儿才落地两天。

    永亮生父生母那边,还有个收房的表妹等着,不管是另聘新人,还是直接扶正这个,都是后母,终极会后自己的孩儿。

    永亮又是男人,哪里管得了内宅之事,难免又疏忽不到之处。

    她做过两个孩子的祖母,现下即便不是祖母,也是姑祖母,总要为这对失母兄妹做点什么。

    她打算自家陪嫁庄子里,拨出两百亩地,分给他们兄妹,也算是祖孙一场情分。至于宁家传家的田亩,她一个fù道人家,实不敢轻动。

    两百亩地,这几年京城外良田价格居高不下,这也将近两千两银子。

    这分量,委实不轻。

    永亮父母的脸sè这才好些,不过接下来宁老太太侄儿以宁四太太娘家人身份所言之事,又让他们跳脚。

    他拿出宁四太太的嫁妆单子,一式四份,分别递给老族长、宁老太太与永亮。

    并提及他这舅舅要为一双侄儿侄女考虑,暂时将妹子的嫁妆封箱收起,等两个孩子长大谈婚论嫁,在一分为二。

    这一bō又一bō的,永亮神情木木的,拿着嫁妆单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永亮生母一把从儿子手中扯过嫁妆单子,扬声道:“几页薄薄的纸,就想将媳fù的嫁妆扣下,想的倒美?她既嫁了我们家永亮,生是永亮的人,死是永亮的鬼。她同我们永亮才是两口子,即便有嫁妆留下,也万没有让让人保管的道理。”

    宁老太太的侄儿冷哼一声,道:“两口子?如今我妹妹年纪轻轻地横死,他这做丈夫的可敢说一句公道话?东西也并不搬回我家,只借姑母一间空屋子。众目睽睽之下,谁还能做了贼不成?”

    永亮生母被顶得不行,可哪里舍得宁四太太的嫁妆。

    老族长在旁,脸sè越来越黑,呵斥永亮生父道:“小六,你管不管你婆娘?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有点尊重没有。还是你们的日子过的太好,金子多的家里也搁不下?”

    原来,永亮生母方才扬手抢嫁妆单子,将掳到袖子里的金镯子掉了出来。

    好么,看着有小手指粗,这一对金镯子下来,半斤分量也不止。

    这橙黄金子,与这满堂素白格格不入。

    永亮生母讪讪,往丈夫身后退了退,早已没了方才依依不饶的劲头。

    永亮抬起头,望向生母的目光复杂莫变。

    左住、左成这两个旁观者,都觉得永亮生母做过了。

    死者为大,况且宁四太太之死还同永亮生母脱不了干系。

    永亮生母不仅毫无愧sè,还带了彩金首饰,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一时之间,众人望向永亮生母的颜sè都带了厌恶与斥责。

    永亮生母那丁点愧疚也变成了愤愤,道:“她是什么人?我还给她披麻戴孝不成?她不是叫我婶子么?只当我是隔了房的宗亲。我一个隔房婶子,不小心带了金器进了丧家,就是天大的罪过?”

    她气足声高,振振有词。

    永亮在旁,却被这“隔房”两字扎得心里生疼。

    这就是之前带她最温和慈爱的生母,但凡有一丝尊重宁四太太的地方,也不会如此行事。

    夫妻本是一体,他生母对他妻子这般轻视慢待,那心里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出继的儿子?

    永亮自嘲地笑笑,只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以往他只念着人伦孝道,觉得自己亏欠生父生母。

    即便晓得妻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依旧随心意行事。

    事到如今,直到失去,他才发现,长这么大,陪他时间最多的,不是生父生母,也不是嗣母,而是自己的发妻。

    永亮的声音坚定果决:“就按大舅爷的话办……”

    卡文卡的销hún,才码完,昨天欠的没补上。。泪奔。。。RO@。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 午宴

    左成随着哥哥一起,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对这所谓鼻亲族人,更是打心里厌腻,也就越发念起曹府诸位长辈的恩情。

    这个时候,小厮来报,说是天估来了,在外头立等,左成关心则乱,就想到不好的地方,慌里慌张地奔出来,闹了这场虚惊。

    天估心思通透,又与左成相伴长大,自有默契,不用他说什么,便晓得他慌张的缘故。

    等左住也近前,天估九摆摆手,打发小厮前马在后边跟着,自己同左住、左成往胡同外头溜达。

    一边走,天估一边说了父亲早已买下宁家旧宅之事,告诉他们兄弟两个,无需再为如何奉养宁老太太为难。

    兄弟两个,这两日正为此事心烦,猛听到如此解决之道,不胜欢喜。

    欢喜过后,兄弟脸得面sè都沉了下来。

    左住面带愧sè,道:“义父还病着,我们不能shì奉病榻前,反而还要尹我们的缘故,使得义父操心劳神,实在我们的不孝。”

    左成则是怔怔的,直到左住扒拉他一下,才醒过神来。

    天估望着他,摇了摇头,道:“又胡思乱想什么?你呀,就不能将心放宽些。有什么难处,大家商量着寻找解决之道就是,不要自己思虑过重。才多大点年纪,就跟小老头似的。”

    他端起脸来,却是有长兄之风,左成对他也是打心里服敬,可听他这老气横秋的话,不由失笑道:“大哥言谈行事,也越发像义父了。”

    天估笑着横了他一眼,道:“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这不是lù出了?

    一句话都要找还回来,半点也不肯吃亏。往后就保持这个习惯,不用顾忌许多你解决不了的,还有诸位长辈,谁也不会看着你们兄弟吃亏。”

    天估带来的消息,不管背后隐含什么信息,可想着不用搬回这被宁老太太经营得铁通一般宅子,左成悬了两日的心就跟着踏实下来。

    天sè越来越幽暗不知何时起了北风,真吹的人脸生疼左住、左成没有留天估,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催着他回去。

    天估将话传到,就没什么担心的,与两兄弟作别带着小厮回转。

    天sè幽暗,远远地就见有宁宅下人挑了灯笼出来高高地挂上。

    因逢丧事,自然挂着白灯笼,远远地望去,带了几分凄冷。

    左住犹豫一下,道:“二弟,现下不同以往,咱们已经从府里搬出来单过,早年义父义母已置了田产赐予你我,如今再接了这宅子,是不是不妥当?是不是太伞了?”

    他委实被方才灵堂之善为了钱财产业针锋相对的画面给骇住。

    曹颐只说田氏名下早年置办的那些田地铺面前是用田氏本金获利所得后添置,并没有沾曹家什么光。

    可归宗一年,他们兄弟对当年变故了解的更多些。

    当年宁家破败,嫡母的陪嫁首饰全部一空。

    纽钻禄氏家有人来查问过可过后不了了之,没有再追讨的原因是因为那些首饰大部分成当票。

    拿着扭钻禄氏的嫁妆单子与那些死当票据就能晓得田氏所受馈赠为几何。

    若没有义父一家照拂,别说是重回京城置业置产,就是能不能守住钱财、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是一回事。

    养父的财产,在世人眼中,都是当传承曹家子孙的,却分给他们兄弟与恒生不少。

    养父养母视他们兄弟为亲生,他们也孝敬同对亲生父母。

    天估为长兄,向来照拂他们,不会他们计较许多,可等与他们年龄相差十来岁的天宝长大,会不会因此鄙视他们?

    还有即将长大成人的长生,要是以后分家有什么不满,会不会用他们兄弟之事来挑剔长兄?说什么对外人比对自家人丰厚之类的风凉话?

    左住不敢想象,若是曹家小一辈也学会开始勾心斗角,会是什么模样。

    左成听了,脚步停下,道:“莫非哥哥觉得义父买下宁家旧宅,不是为了赐给你我兄弟,而是要自己留着用?”

    左住却是一愣,道:“是啊,义父又不缺宅子。那是为井么,

    ……””

    左成挑挑眉道:“哪里有那么为什么?许是正赶巧听说对方要卖,义父就接手。”左住向来是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笑笑道:“这就是所谓无心插柳。按照大哥所出的主意,二弟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左成微笑不语,心里却酸涩不已。

    义父买了旧宅,之前却没有告知他们兄弟,自是有缘故。

    不过是念念不忘帮他们父亲平反,不只是为了与他们父亲朋友之意,也有待他们兄弟的拳拳慈爱。

    他们兄弟已经出仕,自是晓得官场上的凶险。

    现下还罢了,他们兄弟只是笔帖式,在六部打杂。等到他们兄弟升迁,父祖履历显眼。

    犯官之后将是他们兄弟仕途的大坎。

    可以义父的身份与人缘,让其素手无策的还能有哪个?

    左成望着前面的白灯笼,眯了眯眼。

    皇上已经过了五十万寿,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皇帝能真万岁万岁万万岁…,

    次日,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

    为了祜病破邪,初瑜早使人置办几大箱子鞭炮。

    一大清早,听到周遭人家鞭炮声起,天估也就带了长生与天宝两个到前院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即便在梧桐苑,也听得真真切切。

    今天中午,这边府里妾了酒席。款待的是除了文志与妞妞夫fù,还有东府曹项一家,恒生自然也到了。

    若不是宁四太太暴毙,左住、左成夫fù也要来的。

    若按曹颙的意思,家宴本当依旧往年一样,摆在兰院。

    李氏心疼儿子,晓得他不能见冷气凉风,便让初瑜安排在梧桐苑。

    梧桐苑上房早烧得暖暖的。

    曹颐带着男丁在东屋说话,女眷则都在西屋外间。

    妞妞孕期已经有四个月,穿着宽松衣裳,脸型也圆润许多。

    不管搁在谁家添丁都是喜事。李氏乐呵呵地看着妞妞,只说她是有福气的。

    初瑜借口让妞妞更衣,拉着妞妞进了里屋低声询问她这些日子的起居坐卧,婢子丫头是否有淘气的云云。

    虽说妞妞家中还有个桂姨娘在,可桂姨娘到底没生产过。身边即便还有其他有经验的仆fù下人,初瑜到底不放心,难免隐隐切切地叮嘱。

    又顾忌天慧在旁初瑜有些话不是闺阁女儿能听的,才将妞妞带到里间。

    曹项与春华嫡子敏姐儿虚岁三岁将将两生日不到,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同寻常爱闹的孩子不一样,敏姐儿极乖巧老实。

    只听话地坐在春华身边,争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大家。

    李氏早稀罕的不行,身后将她抱在怀里。

    敏姐儿虽说话还说不利索,可已经记得人。任由李氏抱着”也不挣扎,老老实实地任由李氏抱着。

    李氏mō索着敏姐后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笑着对春华道:“咱们敏姐儿真是可人疼再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李氏是真心称赞,可天慧在旁,春华不好大刺刺地应下,笑着说道:“她也有皮的时候。不过是在伯娘跟前才老实许多。昨儿四爷逗他,将她的布老虎藏起来她就记了仇,再不肯同四爷说话。直到四爷受不了拿出布老虎,她才肯再开口。”

    敏姐儿像是听出春华在说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将小

    脑袋瓜子埋在李氏怀里。

    李氏摩挲着敏姐儿,神情越发慈爱。

    当年生长女时,她是管家太太,既要打理内务,还要背负承嗣之责,加上女儿由老太太抱过去养育,母女两个相处的时间有限。

    即便是骨肉至亲,可母女两个之间的相处,也是客气多过亲近。

    而后,虽又生下曹颙,多年后又添了长生,可儿子与女儿不同。

    儿子小时还算乖巧,稍大些就不再粘着母亲。

    像初瑜与妞妞那样,名为姑嫂,情分如同母女般,彼此说个悄悄话,让李氏看了羡慕。

    别女里,天慧因幼时眼疾之事,被曹颙夫fù两个视为心肝宝贝,李氏这做祖母的,也挤不到近前。

    对于妞妞,李氏早年的观看有些复杂,十几年相处下来,才慢慢融洽。

    至于曾在曹府住过的另外一个女孩儿李香玉,因不愿让别子、削女认为自己偏疼娘家人,李氏就没丰太亲近。

    若是媳fù再给自己添个别女就好了,李氏心中一动,决定明儿吩咐人多往寺庙里捐香油钱,在佛祖面前好好求一求二此时的曹颙,正在书房坐着,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惬意地听曹项考校几个孩子功课。

    天宝与天豫年岁在这里摆着,不过才启méng,考的就是三百千。

    长生与天阳两个的功课,则要多几道问题。

    除了这几个小的,天估、恒生他们四个也没落下。除了四书五经里的问题,曹项还引经据典,问了好几个杂书上的例题。

    天估从容应对,左成沉思的时间久,左住与恒生则是吭哧吭哧,没一会心b夫,就急得满脑子大汗。

    对于这个考验结果,曹项并不满意,只皱眉望了望曹颙。

    曹颐明白他的意思,即便左住他们放弃科举,可左住他们几个还小,正是年少冲动的时候,读书即知礼,还能磨平他阿门的xìng子……,

    泪奔。又这个时候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佳音

    小年过后三日,就是香玉出阁之期。

    虽说只是妾室名分,可因是十三福晋抬举,即便没有三媒六礼,可亦有冰人与礼单。

    密太妃知晓这般安排,对十三福晋甚为满意。

    她晓得十三福晋如此,多半是看在自己面上。

    名不正则言不顺,福僧阿还年轻,让后少不得添妾室通房。

    香玉若是没名没分地抬进府,谁晓得以后会不会有人仗着宠爱骑在她头上。

    李家李煦这一支,本就是王家的外削,在李家小辈中,香玉又与堂兄们不同,她亲祖母又是王氏之女。

    除了王氏之外,就只有香玉从血脉上同密太妃最亲近。

    加上这几年,香玉在密太妃身边shì奉,乖巧懂事,密太妃对其亦是真心疼爱。自己养的身边的侄别女,若是被人不看重,老人家心里也犯堵。二因此,不管李家那边预备得如何,密太妃给预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

    除了衣料首饰外,还有前门外的两间铺面。

    香玉打小养在高太君身边,而后又在曹家待了几年,与伯父伯娘堂兄弟们本就不算亲近。

    加上李家家道中落,现下那点薄产还是李氏母子的帮衬,哪里还顾得上香玉这个出嫁女。

    除了密太妃,挂念着香玉出阁之事的,还有李氏。

    不为旁的,只为香玉曾陪在高太君身边十来年。

    李氏年岁渐长,终于晓得人越老越怕寂寞。高太君年轻的时候xìng子冷清,可到老到老因抚养香玉的缘故,使得老人家多了不少人情味儿。

    就为这个,也为顾念堂兄,省的堂兄为别女嫁妆之事犯愁,李氏早早地就使人预备丰厚的添妆之物。

    这一点,她倒是同密太妃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预备是简单的金银首饰,还有可以每年收租的铺面,就是怕香玉妆裹太寒薄,学士府又是高门,日子过的辛苦。

    以李氏与初瑜的辈分,委实没必要为了晚辈成为妾室去吃酒的”

    尤其是在家里的顶粱柱卧chuáng养病的时候。

    况且,香玉做妾不是做妻”说起来到底不好听。

    最适宜的情况,就是天估代长辈们出面。

    可现下天估既是休假,“shì疾”参加白事倒无人会说什么,参加喜事、喝酒吃席,就不妥当。

    若是被人盯上,说不定就要被罩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可曹家人要是不lù面,不管是李家也好,还是旁人也好,多会觉得曹家势利眼,疏远外家。

    李氏思前想后,便同初瑜说了,麻烦曹项代曹颙往李家走一遭。

    看到长房这一支无人过来做客,李孱面sè尴尬,李煦面皮也跟着抖了抖。

    曹项不愿意李家人误会堂兄与伯母,忙使从袖子里mō出礼单道:,“舅太爷也晓得,我大哥正病着”嫂子、侄儿也不好出来应酬”便央了侄儿过来代贺。”

    李鼻向来厚道,听了这话,难免自责道:,“是我的不是,孚若正病着”姑母她们那里有心情出来吃酒?”

    这话说完,李煦亦带了关切”望向曹项,道:,“你大哥将养了好些日子,身体到底如何?”

    他已经是古稀高龄,且家道败落,可到底走过惯富贵日子,眼下这般清寒委实有些受不住。

    他对李家列祖列宗充满愧疚,无时无刻不盼着别子们在仕途上有所进益,恢复家门荣光。

    非若如此,他又怎么舍得自己最器重的嫡别随着户部商船溧洋。

    可因他这个祖父的拖累,李诺、李语几兄弟的前程注定曲折。若是没有曹*照拂,止步内务府小吏也未尝没可能,重震李家更是想也不用想。

    不管曹颙是否乐意与李家亲近,只要李氏在世,曹颙就不会看着李家落难。

    曹*才是李家唯一能依靠的人。

    曹项回道:,“先前己经将养得差不多,只这几日变天,又犯了娄症。”

    李煦叹了一口气道:,“他小时身子就弱,又受了好些罪,说不定就是那时留下的病根。”

    曹*被拐之时,李*已经及冠,听父亲提及此事,想起当年随着姑母到苏州来的小男孩,不由地怔住。

    即便是他们父子,当时也以为曹颙即便是曹家嫡长子,可成就也不会越过父祖,多半会继续在织造任上。

    谁会想到,曹颙进京后青云直上,而立之年就做到封疆大吏,回京后亦是从一品部堂。

    曹项虽晓得堂兄小时被拐之事,可只是影影绰绰,知道的并不详尽。

    曹*被拐,罪魁祸首是顾家之人。

    顾家不仅仅是曹寅生母家,还是曹寅元配顾夫人的娘家,不好细说。

    早年在江南也好,还是京中也好,人人都晓得三大织造联络有亲,有几个晓得曹寅并非孙太君亲生,李氏也并非曹寅原配,只是继室填房?

    不是李氏心存不忿,故意抹杀顾氏先夫人的存在,而是别老太君听不得硕家。

    如此一来,顾家就成了曹府忌讳,对于曹颙被拐之事,众人也就知之不详。

    如今别太君也好、曹寅也罢,都已经故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再言说的,李煦就对曹项讲起当年旧事。

    曹项闻言,不由咋舌。

    实没想到打小被亲长视若心肝的堂兄在幼时受过那么大罪,也没想到皇上与怡亲王早在皇子阿哥时还救过堂兄的姓名。

    更没想到的是,大伯父生母出自曾掌江南士林牛耳的顾家,亲舅舅是已故文坛大家顾景星。

    三个没想到里,曹项最关注的就是第三个。

    大伯书房里有许多顾氏藏书,曹项本以为是因顾氏败落藏书外流所至,现下看来多半是硕大家的馈赠。

    大伯父温文儒雅,有学者之风,也就找到根源梧桐苑,上房。

    曹*拿着一封信,展颜而笑待妻子将药汤端到眼前,也就不那么勉强,痛快地接了饮尽。

    他虽不耐烦喝药,可因最近咳的厉害,便只能又听陈太医建议,又喝起汤药。

    “可是遇到什么喜事?”见丈夫心情好初瑜也觉得欢快起来。

    “顾纳要进京了。”曹颙扬了扬手中的信:,“他是个心中有丘壑的,只是少时坎坷磋砣多年,如今总算在仕途上有所进益。”

    顾纳名门之后,少年登科,本当前程似锦却是为了报恩的缘故,早早地入了九阿哥门下。

    九阿哥在世还好先是外放,而后回京,仕途还算平顺。

    雍正登基后,他受九阿哥牵连,因政绩尚可,并未罢官,只是贬为外官。

    顾纳是个肯吃苦的,在知州任上兢兢业业,倒也做出不菲成绩。

    今年天下官员大计,顾纳得了,“卓异”根据吏部消息这次进京陛见后,他就要升四品知府。

    顾纳是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当年同年中,做到知府任上比比皆是像马俊就已经做到正三品大理寺卿。

    可这次升迁,对顾纳的意思却是不同。

    预示着皇上已经不再因当年九龙夺嫡的缘故对这些曾为皇子阿哥门人的官员打压摒弃或者是经过大浪淘沙,再次接纳这些确实有才干的官员为朝廷效命。

    以顾纳的才干,四品知府只是起步。

    加上他是科班出身,升迁补官不会像那些杂牌官员费劲,前程大好。

    说起来,顾纳当年入九阿哥门下,还是为了曹家的缘故。

    曹*虽对他的做法不可取,可难免存了愧疚。

    也是因他明里暗里照拂,顾纳在地方上才少受掣肘,得以是施展所长:这次天下官员大计时,又是曹颐暗中打点,使得顾纳在地方的几项显眼政绩,没有被旁人占了去。

    不过曹颐晓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真正决定顾纳仕途的只有宫里那位。

    如今看来,皇上已经不想再追究当年党服诸皇子阿哥官员的责任。

    想来也是,八阿哥、九阿哥早已过世,十四阿哥亦淡出,皇权稳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初瑜笑道:,“这真是好消息不断,也是与赵同一样进六部?要是能进户部就好了,多少能为老爷分担些。”

    赵同早年外放为知县,因精于刑名,后来升了通判。

    其间处理了几件大案,很走出彩。

    加上这次大计亦是“卓异”赵同就被保举入刑部,从正六品通判连升两级为正五品郎中。

    这其中固然有曹家照拂的缘故,可政绩都是实打实的。

    曹*欣慰地点点头,道:,“他只不过随非磷学习两年,就有这般成绩:若是非磷肯入仕,成绩定是可期。”说到最后,他颇为遗憾,总怕自己耽搁了蒋坚。

    蒋坚所擅长的是刑名,若在合适位置上,即便不得举荐任官,也当名扬天下:在他这里,却是小小无名书吏,委实大材小用。

    初瑜晓得蒋坚是有大才的,可女子眼界,万事没有自家人重要。

    若是蒋坚真出仕,又哪里给丈夫寻合心意的幕僚?

    丈夫看似待人温和,实际为人最是挑剔,多是与人保持距离,真心接纳之人有数。

    想到这里,初瑜笑着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各有志。蒋先生无心出仕,老爷还能强逼?老爷若想回报一二,倒也不难,只是日子要等得久一些。”

    ,“夫人说的是小雷鸣?”曹颙挑了挑眉。

    初瑜点头道:,“正是。前些日子钟氏带着小雷鸣进府给老太太请安。都说三岁看老,钟氏知书达理,将儿子教养的极好。听说已经开始启méng,保不齐能教出个大才子来。”

    夫妻二人口中,“小雷鸣”是蒋坚与钟氏长子,因出生那晚赶上下雨鸣雷,rǔ名就起为“雷鸣”@。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发现

    李家这边欢欢喜喜为香玉备嫁,学十府兆佳氏的心情却委实不算好。

    儿子是和硕额骑,丧妻后不好再娶,只能纳妾。可即便是妾室,也要分三、六、九等。

    李氏香玉包衣出身,又是经小选入宫,即便现下除了宫籍,身份也委实太低了些。

    加上她犯官之后,父母皆亡,实寻不到什么出彩之处。

    若是纳回府中,给福僧阿做个寻常妾室,也就罢了;可这媒证具全,以侧室之礼迎娶,委以家事,兆佳氏就满心不乐意。

    即便高门显宦重视门风,不会让女儿居妾室之名,那从差一等的人家里找,何愁寻不到满意的?

    即便嫡女不好找,还有庶出的闺阁千金。

    可是妹妹是好心,她也不好在人前抱怨什么,只好在无人处同文大唠叨两句。

    伊都立却是满意这门亲事的,这李香玉即便有千百个不好,也有一个好,那就是在曹家长大。

    曹颙夫妇的人品在那里摆着,曹家儿女又都懂事乖巧,这李香玉与曹家小辈相伴长大,品性还能错了?

    他与曹颙相交多年,不能结亲早已被当成憾事,现下虽绕的远些,可也比其他人家要满意。

    他睨了妻子一眼,道:“跃是小姨做主,你就欢欢喜喜地受了吧,左右往后也不在你跟前服侍。”

    兆佳氏听了,不由愣住:“老爷这是毒么话说?”

    伊都立道:“老二明年也要娶妻,最迟老大他们要在老二娶妻前搬出去。福僧阿有内务府安排的和硕额驸府,不必再挤在这边。”

    兆佳氏闻言,一下子站起来,尖声道:“为什么要让他搬出去?他是家中长子,连格格出嫁,也是嫁到这边,怎么好好的又让他搬出去?“

    “大人失态了。”伊都立摇摇头,道:“大人亦是大家子,还想不到为什么老二成亲前要让老大搬出去?是想不到还是不愿想?不管老大是否现在纳侧室,总要搬出去的。”

    说到最后,伊都立也带了几分寂寥。

    他们虽有三介,嫡子,可福僧阿毕竟是嫡长,而且是三个嫡子中最懂事贴心的父子两人感情最深。

    兆佳氏复又坐下,心里发苦却不知该怪哪个。

    妹妹愿意将嫡女下嫁,她是满心欢喜,媳妇进门,‘卜两口亦恩爱。谁会想到老天无情,好好的媳妇就这么去了冫

    碍于规矩与皇室颜面,自己的儿子要做一辈子鳄大。

    即便纳侧室生儿育女、打理内务,侧室也终究是侧室,有填房之实,却无填房之名。

    若是次子、三子未娶妻还罢;等到二奶奶、三奶奶进门,大家相处起来就要尴尬。

    妯娌不是妯娌的万没有嫡媳妇对大伯子侧室恭敬的道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各和麻烦。

    等到福僧阿有了儿女,在这大学士府亦是庶剁庶剁女,无法与堂弟堂妹比肩……

    不提兆佳氏的各和纠结,腊月二十六这天,李香玉还是被一顶轿子抬进了学士府。

    即便比不上娶妻,可学士府这边亦发了帖子,摆了酒席,新娘子陪嫁之物也摆出来晒妆。

    嫁妆还算体面,陪嫁中除了四个丫裂、四房仆人还有密太妃给的两个嫉塘。

    这两个嫉塘本是早宫里当差的随着密太妃出宫就府,如今密太妃将人给了李香玉,可见对这侄剁女的真心疼爱。

    来吃酒的内眷,少不得恭维兆佳氏一二无外乎大爷好福气,能纳太妃的侄孙女为侧室。

    即便现下李家不如以往可李家还有位老姑奶奶在。

    连公主旧府都赐下,可见皇上对李太大人的另眼相待。

    再说,有点年纪的人,谁能忘了圣祖爷六次南巡,曹家、李家数次接驾之事。

    这李氏生在李家,养在曹家,先后经李太夫人、密太妃两位教养,娆矩品行定是错不了,比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强太多。

    好话人人都爱听,况且这些恭维也有理有据,兆佳氏的心思转还过来,对李香玉也就不那么抗拒。

    等到次日,新妇敬茶。

    兆佳氏见李香玉长得虽好,可神情安静恬淡,装扮亦淡雅可人,言行之中尽显规矩,丝毫挑不出错处。

    这般品格,搁在一般人家做妻也使的。

    想着她的出身,自幼丧母,由曾叔祖母抚养,而后小选入宫后就被密太妃带在身边,兆佳氏也就明白她性子安静的缘故。

    原来的那点不满,立时化作满心怜惜。

    她从胳膊上脱下一对蜜蜡手镯,搁在茶盘上,柔声道:“往后别叫夫人,就随着大爷叫我额娘。”

    除了他们夫妇,伊都立的几个儿女也都座。

    对于兆佳氏的话,几位少爷姑娘都不觉意外,因为谁都晓得,眼前这位名分上是大哥的侧室,实际就是填房。

    意外的,是伊都立。

    他没想到先前妻子还不满意这门亲事,这没两日就想开。

    这样也好,家和万事兴。

    老太太赘舍里在旁,看到媳妇如此,亦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给长辈奉了茶,又见过福僧阿的几位弟弟妹妹,兆佳氏又叫人带府中几位姨娘进来。

    站在姨娘里第一位的,就是府中大姑娘、二姑娘的生母杨氏。

    看到杨氏那瞬间,李香玉有些晃神,只觉得面善得紧。

    觉得面善的,何止李香玉一个。

    杨氏面上笑得温煦,袖子里的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如何能忘了是谁害的她家破人亡,是谁害的她背井离乡、流落京城,是谁让她坠入深渊,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若非遇到伊都立,若非伊都立是个心软的,怕是她早就命丧京城,骨头渣滓都化得差不多。

    可入了学士府又如何,身苏妾室,哪里有当年做当家奶奶来的自在?

    她本以为往事,早已尘到,但见到李香玉却是一下子全想了起采……

    曹府这边,初瑜亦同文大提起香玉。

    “玉姐儿比天慧还小两个月,这都出了门子,天慧的亲事可不好再拖。老爷想留闺女多在家两家是好事,可说亲可要赶早。要不然过两年,年龄相当的再被旁人挑拣了去。”初瑜道。

    曹颙晓得妻子着急的缘故,新年过后天慧就十五岁,是当该说人家

    “这事急不得,难道咱们家的宝贝闺女还愁嫁不成?”曹颙笑道:“离天慧及等还有好几个月,咱们慢慢相看。未必就要找年岁相要的,大上几岁也无妨。”

    初瑜见丈大松口,脸上也带了芜

    谁说他们家的闺女不愁嫁,以文夫对女婿人选的挑剔,怕是想要寻个入眼的也不容易。

    早早地相看,挑出几个合适人选,同丈夫好好商议,这也是不短的时间。

    最好的计算是,寻到合适的人选,等到媳妇进门,就给天慧定亲。

    再留上两年,女儿身子长结实了,再遣嫁……

    不知是不是曹颙又开始喝药的缘故,咳症渐渐好转,到了除夕这日,几乎与常人无异。

    李氏见状,直念“阿弥陀佛”府中过年的气氛顿时也热烈起来。

    原本因不放心儿子,已经决定取消江宁之行的李氏,又被曹颙说动。

    这一年的春节,对曹颙来说,就是眨眼而过。

    他在心里默念下自己的年纪,虚岁三十五,就要奔不惑。

    不知是不是两世为人的缘故,他只觉得心境已经苍老,再没有年轻人的冲劲与活力。

    对于不能进兵部的失落,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觉得庆幸,因这场大病,使得自己想通透许多。

    以往只说无欲则州,其实只是打着那个旗号而已,心里未尝没有为居人臣之首的想法,否则也就不会盘算着自己如何立功勋,如何入阁。

    可那样的话,累死累活不说,还要常伴君侧,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不门丶心。

    如此,真的是他想要的?

    自己所要,不过是随心与自在。

    借着人在病中的由子,他正好避开新年繁琐的待客交际,随手从书房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拿的正好是定金洲经当,虽说家中母亲与妻子都是信佛的,可曹颙心里本不以为然。

    早年也是曾读过佛经的,觉得其中许多道理说不通。

    现下静下心来看进去,曹颙总算是明白什么是“口吐莲花,。

    只要是佛祖想要的,只要是佛祖想说的,就是有道理的,其他“反动派,不是被点化,就是被超度。

    偏生佛祖还摆出慈悲嘴脸,诱使众人吃了亏还觉得自己个儿占了便宜。

    同佛经相比,早年在清凉寺看过的定佞臣传勇、尺名臣录勇之类的官场教科书就显得小儿科。

    曹颙终于明白佛教东侵、道教势微的缘故,无他,只是佛家画的饼更大。

    道家求今世长生,佛家求转世。

    天下哪见不死的活神仙?谎话自然难成真。

    下辈子的事无人知晓,假话也就成了真话。

    曹颙初是觉得好笑,后承也渐渐有些入迷。

    除了《金州经》,曹颙一口气又看了《楞严经》、《法华经》、《华严经》等佛家典藏,收获颇深。他觉得自己这下才得圆满,终于摆在自己位置,也晓得自己的欲求……

    数日后,养心殿东暖阁。

    雍正看着手中的书单,脸上神情莫辩……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训导

    一本本佛经,对于雍正这位礼佛数十年的皇帝来说,都是耳熟能详。

    若是没有这些佛经的陪伴,他也不能在年轻时克制浮躁,安然地度过九龙夺嫡那段纷乱。

    可对于长在深宫的皇子来说,又哪里能潜心向佛?

    若是他真的无欲无求,现下也不会荣登九五,不是早就被人算计了去成了骨头渣子,就是庸庸碌碌地做个闲散宗室。

    其中的隐忍,不可言说。

    就如深宫那些妃嫔,在佛祖面前都无比虔诚,可亦掩饰不了她们的欲求与阴毒,为了帝王宠爱各种凌厉手段层出不穷。

    曹颙却是不同。

    他不仅是嫡长子,还在很长一段时间是独子,被长辈当成宝贝蛋一般养大。

    即便幼时吃过写小苦头,他也没转了性子,依旧养成了敦厚本分的品格。

    少时他曾在居寺守丧,而且还有一个异母兄长出家为僧,他本身又是不在女色权势方面上心。

    对于太有野心的臣子,君王要忌惮提防;对于太没有野心的臣子,也会令君王头疼。

    他没有点曹颇为兵部尚书,是休恤臣子,只因为曹颙还年轻,他不想狠使唤曹颙,想要让其好生调养生息。

    曹颇年岁在那里摆着,是可以留给下一任帝王使唤的臣子。

    曹颙要潜心礼佛去了,那朝廷岂不是失了一个能用的臣子?

    像曹颙这样既勤勉又不贪墨的官员,少之又少。

    即便偶有田文镜那样,明明是总督身份,养廉银子也没少他的,却依旧摆出寒酸的嘴脸,求得则是名。

    雍正自诩慧眼如炬,哪里是能被哄骗的?

    他心里对田文镜行止,并非毫无异义,有时候也觉得可笑得紧。

    像曹颇这样既有能力,还能让他放心使唤的人,他怎么能不盯着?

    雍正将手上的密报摔在御案上,微微挑了挑嘴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梧桐苑,上房。

    曹颇盘腿坐在炕上,手中把玩一串十八子手串。

    “这是老太太请大师开的光,又在佛像供奉了三十六日的佛珠,里面前是老太太的拳拳爱子之心。不管乐意不乐意,老爷还是带着吧,也省的老太太担心。”初瑜道。

    曹颇摩挲着手串,道:“怎会不乐意?这手串古朴,甚合我心意。”说话间,他将手串带到手腕上。

    许是在寺里供奉的时间久了的缘故,这手串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不过并不腻人,反而让人觉得心境平和。

    曹颙算算日子,今儿已经初十,过了十五就要开始去衙门。

    “几日没咳了,药停了吧。”曹颙想了想,对妻子说道。

    陈太医早有医嘱,咳症好转可以停汤药,继续用药膳滋补。

    初瑜听了丈夫的话,便点了点头,将此事记在心中。

    今年立春较早,正月初二就立春,除夕过后气温转暖得就比较明显。

    照这样情形看,等到二月初,“九九,终了,李氏与曹项就能成行。

    春华也要带着孩子随行,去江宁给婆母兆佳氏请安。

    曹颙夫妇这边,则要帮李氏预备各色表礼。

    毕竟李氏在江南呆了四十来年,曹李两家也有不少故交在江南。

    说着说着,曹颙也不禁带了向往。

    自打康熙四十八年离京,他回过江宁四次,前一次曹寅患病,第二次曹荃病故,第三次从广州回来去魏家,第四次是曹颂“伤病,。

    每次都夹杂坏信息,都是火急火燎地驰驿狂奔,往返匆匆。

    从他七岁那年转醒,他在江宁呆了九年。

    再算算京城这边,已经是十八年,再加上辈子的,到底哪里是故乡,已经有些模糊。

    见丈夫不说话,初瑜还以为他是因不能侍奉婆母南下才情绪低沉,道:“有四叔四婶同行,还有七叔在旁,老爷就放心吧。”

    曹颇听了,诧异道:“长生也要去?他不是早说好参加今年童子试,怎么又改了主意?”

    初瑜道:“听说是想要等上一年,明年同天阳一起下场。天阳今年就想要下场,四叔说他课不扎实,叫他再等一年。”

    这叔侄两个只差两岁,平素常在一起,曹颗是晓得的。

    可曹颙心里并不赞成长生的这种“义气”男孩与女孩不同,当要独立,要有担当与责任心。

    若是天阳央求长生等他一年,那就是太过于依赖长生,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是长生主动要留下陪天阳,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少年义气,只想着照拂比自己年幼的侄儿;另一种则是对科场心存畏惧,正好寻借口妥当一年。

    若是前者,则是分不清主次,思虑不周密。

    考场森严,即便是叔侄同考,也没有什么能照拂的地方。最好的解决办是长生如期下场,将自己下场的经验与教训将给天阳,还能使得天阳有些收益。

    要是后者,遇事畏缩不前还不能承认自己的胆怯不足,那就是没责任心、少担当。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曹颇所乐见的。

    按理来说,像曹家这样人家,有曹颇支撑门户,天佑这个嫡长子也渐大,长生身为家主幼弟娇养就娇养,做个富贵闲人没什么不好。

    曹颇并不这样认为,总有一天李氏也好、他也好,都会故去,难道到时候让长生依附侄儿讨生活?

    虽说权贵人家,长幼之间、嫡庶之间,这种依附比比皆是,可曹颙却不乐意自家也出现这种情况。

    世人都长着势利眼,即便是下人仆从都晓得看人下菜碟,选择巴结哪个主子,怠慢那叮)主子。

    若是长生庸庸碌碌,依附侄儿过活,那就被说是外人,就是下人也会瞧不起。

    天佑还有妻子,将来也会有儿女,他们能真心尊敬长生这个依附他们过活的长辈?

    曹颇真心疼爱幼弟,怎么会让他落入那种尴尬处境?

    在他心里,这些年隐隐地对曹寅夫妇有所内疚。

    一方面,他确实将自家当成曹颇,将曹家当成自己的责任,将曹寅、李氏当成爹娘;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记得自己的上辈子,即便打着孝顺负责的幌子,实际上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舒心生活筹划。

    父子之间、母子之间,亲密中始终隔着些井么。

    无人点破这点,可曹寅与李氏亦心中有数。他们即便再疼爱长子,也不敢越过长子却为他做任何决定。

    曹颇晓得这种距离,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不能抹去自己上辈子的回忆,对曹家、曹寅夫妇来说,责任方面的情分与骨肉天伦的情分更大些。

    有了长生,是对曹寅夫妇的安慰。

    毕竟从身体与灵魂来说,曹颇只算曹寅夫妇的半个儿子,长生却是整个。

    两人名为兄弟,实际上曹寅去的早,长生全赖长兄教导。

    曹颙即便没盼着他鹏程展翅,可也不愿将他养着废材。

    如今这个小树苗有点长歪了,曹颙当然不能束手旁观。

    等到晚饭后,他就寻了个由子,使人将长生找了过来。

    这个春节,因曹颙患病,曹府的往来便由天佑带着长生两人应酬。

    长生的脸上虽依旧带了稚嫩,可却沉稳懂事许多。

    仿佛在不留意间,他个子就窜了起来,已经到曹颇鼻梁那么高。

    曹颇在炕上坐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吧。听你嫂子说,你想要侍奉老太太南下,怎么童子试不下场了?”

    长生闻言,满脸通红,老实道:“不过是怕考不好,在侄子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才借由子延上一年。”

    这般坦诚,曹颇面上没什么,心里却颇为欣慰。

    “是怕了?可是既规划‘好自己要走的路,终是要下场的。若是明年再胆怯怎么办?难道还有找借口在延迟两年?”曹颙道。

    长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道:“那不会,我只是有两本书学得还不通透,延到明年二月下场,就有整整一年的夫。就是石头脑子也当记下了,况且我又不是石头脑子。”

    长生确实不笨,他继承了曹寅的才华,琴棋书画都比较有灵气,缺少的就是时间的沉淀。

    只是对于八股文章,他实在是不开窍,才很是自知自明地想要绕开科举这条路,那就是参加童子试取得秀才名,然后考六部笔帖式。

    见他主意拿的正,曹颙想了想,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童子试也好,举试也罢,都是下场的人多,录取的人有限。你也不必同你几个侄儿相比,他们固然是课不错,可三人全中,也有运气使然。我支持你下场,并非要你定要榜上有名,只是想让你去见识见识。过了固然欣喜,过不了也不打紧。我晓得,你是面嫩怕落榜后被人笑话,可路是自己的,为了这个那个的目光,难道还不走路?”

    一口气说了这些,曹颙只觉得口干,端起茶盏吃了两口茶,继续道:“你也渐大了,不再是孩子,以往由曹府庇护,你没吃过什么苦头。可你去旗学,也当晓得,同窗之间也有远有近。只要是与人打交道,就难免有摩擦碰撞。要是时时在意别人的看,那累心也累死。这世上,除了这大家子,除了你的骨肉至亲,其他人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往后这样的面对还有许多,而且面对的并不仅仅是轻视与嘲笑,若是不坚强起来,你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保护你身后的至亲……”

    泪,原本想要今天努力一下,将这个月欠的那一章补上,结果没码出来。明天继续努力。握拳、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惊吓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惊吓

    曹颙这番苦口婆心,不知长生到底听见去多少。

    不过他态度端正,一副老实受教的模样,让曹颙这个做长兄的也比较有成就感。

    曹颙想起曹颂少年时的模样,几位堂弟中,独有曹颂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

    曹荃xìng格怯懦,依附兄长,只知享乐,哪里会教养孩子。

    曹颂这个东府长子,要是没有曹颙教导,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那时曹颙看着与曹颂年纪相仿,实际在心里也是将他当成子侄辈教导,言传身教,一点点教他做人道理。

    现下的长生,亦是如此。

    不过,同曹颂少年时的莽撞青涩相比,长生要有主意的多。

    即便老实听了兄长的教训,他也没有犹豫mí茫,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依旧言到打算明年下场。

    曹颙见状,越发满意。

    不只是因为长生同天阳说过,要守一个“信”字,最主要的是长生有自知自明。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如此就不会鲁莽,不会盲从,不会轻易让自己身临险境。

    就这一点来说,长生比当年的曹颂强出太多,隐隐地有点曹頫早年的样子。

    曹寅生前曾说过,在二房几兄弟中,曹頫是最有灵气的。若是有心仕途,那将是二房几兄弟中走得最远之人。

    可惜曹頫对于权势看得并不太重,若非如此也不会为了给曹项腾地方就离了翰林院。

    曹颙想到此处,仔细打量了长生两眼,目光带了郑重:“还是坐下说话,即是你已经计划如左住、左成他们两个一样考六部笔帖式入仕,那有没有计划得更长远些?总不能老在笔帖式任上,最后要做什么,想要往什么位置升迁,你可都想过没有?”

    长生闻言,不由一愣。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心中零星有些想法,又哪里会考虑的那些周全。

    他微红着脸,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没想过那些远,只是想着父母在、不远游,即便笔帖式任满,多半还是要留在六部做个小官。我又不像二哥与天佑,二哥需要支撑东府门户,天佑则是长子嫡孙,身上责任也重。我不过是想着有个正经差事,不给母亲与大哥丢脸。总不能让旁人说,这是个不学无术的浪dàng子。旗学里那些提笼架鸟的纨绔吆三喝四、随从如云,看似风光体面,背后又有谁瞧得起?”

    这般实实在在的打算,曹颙都好些不敢相信。

    自己这个jiāo养大的弟弟,不知不觉已经悄然长大。

    “那你有没有想过,兄弟之间,旁人都是高官显位,独你品级不高。往后你也要成家立业,养儿育女。如今你在乎同窗朋友的目光,到时候亲戚之间也未必就没有势利眼。到时候不仅仅是你自己个儿,就连你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曹颙道。

    长生老实地摇了摇头,道:“咱们曹家同那些八旗大姓不同。那些八旗大姓,都是开国时举族依附,传到现下长的有十来代人,少的也有五、六代,子孙繁茂。那样的家族,子孙中成才者不过十之二三,即便多出几个高官显宦,还要传出‘佟半朝’、‘石半朝’的名声,时时小心是否被皇上忌惮。像咱们曹家这样没有根基的,还能几兄弟都居部堂?有大哥、二哥这样在前面支撑家族门户的,有四哥这样现下品级不高,却前程大好的,自然也有五哥与我这样依附几位兄长混日子的。”

    曹颙闻言,心中惊骇莫名。

    这哪里是个十四岁孩子能说出的话,这哪里是十四岁孩子能有的见识?

    可曹颙不得不承认,长生的话时正确的。

    早年曹頫外放地方时,就曾说过类似的话。

    曹颙同样赞成这个看法,他与曹颂居高位,曹项在缓缓升起,曹頫即无心仕途,就无需思量太多。

    只是,他没有将长生看成他们堂兄弟这一bō中,毕竟兄弟之间的年龄差在哪里摆着。

    他将长生当成是天佑、恒生看做一bō。

    等到曹颙兄弟渐老,长生与天佑正年富力强,可以支撑家族。

    长生能说出这番话,不仅仅是见识的问题,话中还流lù着对仕途功名的不屑与冷淡。

    这就让人纳罕,他一个养在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若是没有人引导,怎么会想得这么通透。

    曹颙沉默了一会儿,道:“听说你最近常去老书房,可是在看《白茅堂集》?”

    长生眼睛一亮,道:“大哥也读过那套书?黄公大才,妙笔生花,弟弟几乎要废寝忘食。”

    曹颙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找到源头就好:“黄公生前是名闻天下的大儒,才华洋溢,自是不用说的。只是你可晓得,顾家子孙今何在?”

    虽没出仕,可因兄长是部堂,对于其他几部的京堂,长生也能数出姓氏。

    “部堂里没有顾姓,可是黄公留下祖训,只允许子孙耕读传家,不许出仕?”长生带了几分好奇道。

    “黄公故去后,子孙不肖,家道中落,产业散尽,子孙凋零,几乎绝嗣。”曹颙淡淡地说道。

    长生听了,皱眉道:“就是因家道中落的缘故,这些顾家藏书才到了咱们家?”

    他正仰慕顾景星,听了兄长的话,没有想其他的,反而想到自家藏书上。

    虽说曹寅病故时,长生年岁还小,记得不真切,可不愿意有损父亲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曹颙摇摇头,道:“那藏书是黄公所赠。黄公在世时,家中败像已lù,不放心这些藏书,就在过世之前赠与父亲。”

    至于闻名士林的《白茅堂集》,就是由曹寅早年在江南时编撰刊印。

    长生犹豫一下,道:“这么宝贵的藏书,怎么会平白给了父亲……可是因先夫人的缘故……”

    即便曹家上下无人提及顾氏,甚至外人不少都不知晓曹寅还曾有过一房发妻原配,可曹家族谱上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前些日子除夕祭祖,长生还在顾夫人的灵位前上过香,自是记得清楚。

    曹颙摇摇头,道:“不只是这个渊源,还因父亲是顾家外甥,父亲生母既是黄石公胞妹顾氏。”

    就如同曹项在李家听到这段渊源时的状况一样,长生也是疑huò中带了些许jī动。

    他实没想到,自己同最崇敬的大儒还有这般渊源。

    不管长生茫然无知,就连曹颙当年也是费了不少劲才知晓清楚的。

    像顾夫人那样,身为曹寅发妻,即便没有诞下子嗣,也要吃着曹家一份香火。

    顾老姨娘则没有名分,生下一子又记在孙太君名下,连上族谱的资格都没有,曹家小辈自是不晓得这段缘故。

    话题被绕了顾家与曹家的渊源上,放在颇为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听说即将上京的顾纳就是顾景星曾孙,长生这边就带了几许期待。

    话题跑得太远,有些事情也许长生慢慢领悟。

    曹颙便不再啰嗦,挥挥手打发长生下去……

    悠哉的日子过得飞快,似乎转眼之间就过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六这日,六部开衙。

    曹颙是乘轿子去衙门的,虽说他已经痊愈,可既然是众所周知地大病一场,总不好一下子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装装身体孱弱,说不定手上的差事还能分出去几样。

    曹颙想的很美,已经筹划着将辖下几件繁琐差事的权利,分给几位shì郎。

    六部里面,向来不缺混吃养老的。

    以前他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并非是不想偷懒,而是因曹家根骨不足,不愿因此落人口舌。

    现下么,借着这次养病的东风,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悠闲。

    没想到,进了户部衙门,曹颙就被惊住。

    这个“惊”或许旁人看来是惊喜,可对已经决定在户部“养老”的曹颙来说,则是惊雷。

    原本淡定的神sè也产生裂痕,他迟疑着问道:“王爷,张大人,下官……下官……”

    他想说自己“才疏学浅,不堪大任”,可随即想到这种事绝不是十三阿哥能做主的,也不会是张廷玉。

    只有宫里那位……

    吭哧了两声,曹颙方恭声道:“下官领旨。”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虽说我与张大人也打理户部,可我有其他差事,张大人要盯着的重点也会转到吏部。户部这边,往后还需你多费心。”

    看着眼前一个红段子面的小方盒,曹颙实在不知当说什么好。

    先前十三阿哥举荐他去兵部,就是想要避张廷玉锋芒,去做掌部堂官。

    没想到兵部没去成,还在户部带着,可官印到手。这表示,他就是户部的掌堂,往后户部之事多是由他最后做主。

    这就是无心插柳,可曹颙却欢喜不起来。

    皇上到底再想什么?

    换做其他人,平白得了这好处早要欣喜若狂。

    曹颙却欢喜不起来,这事情委实违背他本意。

    再说,即便张廷玉不做掌部尚书,也还是掌部大学士。

    折腾一把,无非是的将那些需要张廷玉做主的户部琐事,都交到曹颙这边。

    看似体面多了,实际上却是吃了亏……

    才发现情人节到了,小九祝大家甜甜mìm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揣测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揣测

    不管是十三阿哥,还是张廷玉,都不晓得皇上之所以点曹颙做掌印不过是几部佛经的缘故。

    在雍正看来,让曹颙做掌印,是给他增加责任,算是小小“惩戒”,也算是消减他向佛问道之心。

    好好一个可用的臣子,不为自己与大清效命,去shì奉佛祖也太浪费。

    曹颙哪里晓得是因这个缘故,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之外,还悄悄留心张廷玉的神sè。

    户部从早年的糜烂,经营到现下国库丰盈,有很大一部分是张廷玉的功劳。曹颙从直隶总督任上回京时,户部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他这个尚书做的就有几分占便

    如今又从大学士手中接过掌印之职,曹颙还真怕张廷玉嫉恨。

    像张廷玉这样“千言万言不如一默”的主,要是在在心里记仇,保不齐什么时候来点yīn的。

    至于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样的俗语,不过是哄人的。

    官场就是大墨缸,想要半点颜sè不沾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黑的多少的问题。

    像张廷玉这样,出身相府,又从进士熬到大学士的,shì奉两代帝王,皆被倚为心腹,城府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张廷玉神sè坦然,面带微笑冲曹颙高点点头,似乎是十分乐意交出手中印信。

    十三阿哥亦没有避讳张廷玉的意思,笑着说道:“如此年纪,就成为掌部尚书,还真当闹你一顿好酒。不过念在你大病初愈,爷也就不折腾你,你将家中窖藏的好酒孝敬爷几坛……”说到这里,又指了指张廷玉道:“张大人那边你也不能省了,将你那边的好茶预备两包。”

    张廷玉mō着胡子点头,笑道:“若是旁的,老朽不敢应承;是茗茶的话,则是有些雀跃期待。”

    任是说都晓得,张廷玉为官清廉,即便是外官冰敬炭敬,也只肯收百两之礼,超过一百两的礼物,任是多大的情面,他也是使人婉拒。

    可他还有个嗜好,就是爱品好茶。

    张家虽是桐城望族,可京城居不易,张廷玉的俸禄又有限。自打雍正登基以来,每次张廷玉升官,都伴着赐银,还有内供好茶。

    谁都晓得,特等好茶有价无市,价值绝非只有区区一两百两银子。

    张廷玉接了十三阿哥话,主动开口讨茶,并非是没见过好茶,不过是向曹颙表达善意。

    他这个前掌部,对于转印信来说,是十分乐意帮忙的。

    十三阿哥故意要孝敬,的亦是如此,不愿两人因印信转让之事生了嫌隙。

    曹颙心中领情,忙道:“难得王爷与大人不嫌弃,下官感jī不尽。”

    同曹颙的茫然无序不同,张廷玉与十三阿哥都以为自己猜出皇上此举用意。

    六部之中,吏部与户部最为重要,一个是官员任免,一个是全国赋税。

    两部都交到张廷玉手中,张廷玉的权利就过重,远甚与其他几位大学士。将户部印信交出去,独留下吏部的,也是帝王的制衡之道。

    至于为何不干脆调离张廷玉,另选他人为户部尚书,则是因户部的重要xìng,使得皇上不愿让户部再有人事动dàng。

    毕竟,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是在是太肥,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像张廷玉、曹颙这样保持住操守。

    皇上又是疑心病极重的,信不住旁人也是有。

    为了这个缘故,张廷玉不仅心中没有对曹颙生芥蒂,还颇为庆幸继任自己为掌印的是曹颙。

    换做是其他人担任新尚书,为了凸显政绩,少不得要在户部大展拳脚。

    户部整肃没两年,若是引起什么动dàng,张廷玉也扯白不清。

    曹颙则不会,同僚一年半,张廷玉也瞧出曹颙不是爱多事的xìng子。即便做了掌印,也是“萧规曹随”。

    至于十三阿哥,也举得皇上是在分张廷玉的权,也是在安抚因病丢了兵部掌部得曹颙。

    虽说曹颙调任兵部尚书的消息,外界并不知晓,可曹颙这个当事人却清楚。

    外头都说皇上寡恩薄义,可十三阿哥却晓得,皇上亦是xìng情中人,觉得哪个好了,怎么也不会亏待。

    户部掌印尚书易人,这也是衙署里的大事,不是几人sī下交接就可以的。

    三人说了几句话,十三阿哥便叫人将四位shì郎与十几个郎中都传召过来。

    不是向大家交代什么,而是通知众人,因皇上对张廷玉另有重任,所以户部印信转由曹颙执掌。

    张廷玉也对众人提及,自己往后会常驻吏部,户部恐不能时常抽身过来,希望诸位同僚齐心合力,协助曹尚书如何如何,云云。

    不管是谁做掌部堂官,对司官来说,牵扯的利益并不大。

    可对不少司官来说,曹颙与张廷玉不同。

    张廷玉与曹颙虽只差一级,可给人的印象却完全不同。

    曹颙在户部做过郎中,做过shì郎,辗转至尚书,可谓户部老人。

    张廷玉却是天子近臣,升了大学士后才点的的户部尚书。

    张廷玉并非骄横之人,可大学士的名号、天子近臣的身份,还是使得众司官对其敬而远之。

    加上张廷玉执行圣意,整顿户部,手段并不温和,也积些一些宿怨。

    听说曹颙取代张廷玉做掌部,这些人当然是心中欢喜。

    几位shì郎心中,则是各种滋味俱全。

    按理来说,张廷玉既要执掌吏部,曹颙又是大病初愈,这两人在户部都是可上可下。

    若是他们腾出地方,那说不定就会从他们四人中点人委署尚书。

    即便不能升户部尚书,可只有户部尚书出缺,其他部堂的尚书转过来,那后边就是一连串地人士调动,保不齐谁就能有幸更进一步。

    没想到,张廷玉去执掌吏部的情况下还占着户部的缺,而传言年前病入膏肓的曹颙,不过是看着神容苍白些,实在不像是病的需要再休养的样子。

    现下,又有皇上受命,曹颙成为掌印尚书,而张廷玉也没有换地方,众人心中的失望无法言表……

    等到众人退下,曹颙也在纷乱中寻到一丝头绪。

    只是他不晓得,这是自己自作自受,而是同十三阿哥一样,只当是皇上在分权。

    皇上再信任张廷玉,也晓得自己想要是忠臣而不是权势。

    等到回到自己官厅,蒋坚与左成都在这边候着,给曹颙道喜。

    虽说一个部堂两个尚书品级相同,可掌印官才是真正的一部之首。

    曹颙既想着顺其自然,对自己掌印之事便不再排斥,笑着听了两人恭贺。

    京城里消息向来传得最快,曹颙升为掌部尚书之事,没两日便人尽皆知。

    除了曹府诸人外,最欢喜的莫过于伊都立。

    即便曹颙劝慰开导,可他心中难免依存愧疚,在衙门里做事亦带了十二分小心,实怕闹出什么篓子。

    没想到,这春节过后就有转机,曹颙成了户部掌印官。

    论起排位与体面,户部更是在兵部前。

    伊都立却了心事,听了消息的当日就来到曹府,在曹颙面前便恢复几分本xìng。

    重回京中,又生了部堂,伊都立觉得自己圆满,可是还是觉得有遗憾之处。

    至于再进一步之类的想法,他脑子中偶尔闪过,随即有被自己否定。

    兵部的功绩怎么出?若是天下太平,兵部就没什么发挥余地;只有边疆乱起,大军出动,才能显示兵部的本领。

    现下虽说边疆乱象已齐,可军国大事,不是一句话就能成。

    兵部功勋,暂时无望,伊都立心里就踏实下来,行事也从容许多。

    此时,四下无人,伊都立就不掩饰自己的抱怨,对曹颙道:“身居高位,不知多少人盯着,真是半点也不敢行差……听说这两年有几个新班进京,要在搁在早先,定要好好捧角。”

    曹颙闻言,不由失笑。

    对于伊都立来说,最心爱不是听戏捧角,而是多情好sè。

    早年在山西时,走门路的士绅赠不是没有送美人的。

    伊都立虽不敢纳妾犯律,可也留下两个相貌出众的为婢女在身边时候。

    如今回到京城,花花世界,却与伊都这个人无缘,如何不叹息。

    这才是“才山易改本xìng难移”,只是这毕竟是伊都立sī事,曹颙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着听了。

    伊都立是落衙后才的曹府,在曹府用的晚饭。

    酒过三巡之后,伊都立不再提衙门里的差事,而是赞起自己的嫡出三子。

    什么曾养在祖母跟前良善本分,什么可文可武,什么孝顺知礼。什么他们夫妻已经合计好,往后留次子次媳在家服shì,长子、三子都要分户出去。

    曹颙开始,还不太在意,有一句没以一句地应和伊都立;听到后来,却是觉得不像。

    曹颙不敢接这个话茬,便寻由子岔开话。

    直到从席上下来,安排人送伊都立回去,曹颙还有些走神。

    大学士之孙,嫡幼子,搬出府另住,不用在公婆身边shì候,这确实是门不错亲事。

    可孩子的xìng情,不是肖父,就是肖母。

    兆佳氏还把,不过是脾气硬些;伊都立本xìng也不坏,可风流好sè的秉xìng改也改不了。

    有这样一个老爹,伊尔根觉罗氏三子再好的长处也都被遮住……RO@。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御下

    待伊都立走后,曹颙回剥梧桐苑,对妻子提及学士府三公子之事。

    曹颙只是随口一说,初瑜却是连连摇头:,“不成,学士府是八旗勋贵,他们太夫人与夫人又都是大家子出身,见惯妾室通房那一套,想着是多子多别。不说旁人,就是和硕额驸福僧阿,迎娶二格格前,也有几个房里人,直到大婚之前,才打发出去。”

    曹颙自是晓得世家大族的陋习,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没有接伊都立的话。他也不过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见我如此,也当晓得我的意思。”

    说到这里,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沉重。

    世家大族规矩繁琐,怕累到女儿: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担心人品教养不周全。

    即便是人丁单薄的宗室旁支,也是不保准的。

    就如同当年的塞什图,身是独子,寡母又明事理,可成亲没两年,还是惹出多少是非。

    曹颙更是,“贤惠”起来,主动为丈夫抬了两房妾室,自己专心教养两个儿子。

    ,“天慧要是儿子就好了“”初瑜叹了一口气,道。

    要是儿子的话,即便娶的媳fù不贤惠,顶多让其“病养”便是:是女儿的话,不管怎么处置女婿,名声受累的还是女儿。

    曹颙挑挑眉,道:,“也不必过于担心,即便有一日你我不在,只要天估、恒生出息,能给天慧做靠山,天慧就不会受委屈。若是天估、

    恒生都不成器,那还有她几个叔叔、几个舅舅。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束手旁观。”

    曹颙是长兄,初瑜是长姐,两边的小叔子、小舅子,多受他们夫妻照拂。

    初瑜的脸上有了笑模样”道:,“是我关心则乱,总担心女儿嫁人就被欺负了去。有娘家撑腰,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有朝一日,老爷与我百年,外别也当娶妻生子。天慧做当家老太太就是,哪里还用理会这个那个的。”

    夫妻两个虽彼此开解,可心中到底是忧虑。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如他们夫妻挂心天慧的亲事一样,李氏也始终担心曹颙的身体。

    饶是深闺fù人,也晓得掌印尚书体面是体面,可需要背负的责任也多。

    儿子被皇上看重的那丁点欢喜,都被慈母心肠冲淡,就连去江宁之事,李氏也减了不少兴致。

    “要不然,我还走出门了吧?”李氏叫来儿子”与之商议道:,“故园虽好,可哪里比得这一大家子人重要。即便现下由媳fù掌家,我帮不上什么,可还是看着你们才安心。”

    曹颙笑道:,“还有半辈子要看,也不差这几个月。为了shì奉母亲出行,四弟早早就在翰林院请了假,四弟妹也将家事处理妥当。还有江宁那边,二弟已经预备下游船,等母亲过去,就要陪着母亲与二婶游江。”

    李氏还要再说”曹颙道:“母亲不为自己”就当为儿子。当年祖母故去,儿子清凉寺守制,曾受寺中几位大师的照顾。儿子当时便想着,若是有一日儿子手头便宜”便修缮清凉寺,为佛祖重镀金身。可是这些年忙忙活活的,哪里顾不得这个?这回母亲过去,代我在佛前道声罪,为我将这个愿还了吧。”

    李氏听了,不由上心。

    儿子年后研读佛经之事,她是晓得的,有几本经书就是从兰院小佛堂取的。

    再想想儿子自打研读佛经后,病症渐清,乃至痊愈,李氏更是觉得这是佛祖保估。

    想到这里,李氏嗔怪道:“即是在佛前许愿,岂是儿戏?说不定你这些年遇到的几回无妄之灾,就是因你对佛祖失言的缘故。这下好了,总算找到缘由。你就放心吧,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曹颙提到清凉寺,亦非无的放矢。

    不过还愿是假,想要拉扯清凉寺一把为真。

    只因在曹颙的来信中,见他提及两江总督崇教抑佛,加上清凉寺几位大德高僧前些年相继坐化,后续无人,清凉寺日渐衰败。

    换做其他地方,曹颙不过当做新闻听听。

    清尊寺却是不同。

    不说旁的,就是曹颙康熙朝孝敬雍亲王府十来年香烛,就没少麻烦清凉寺诸位大师。加上智然又在清凉寺长大,清凉寺与曹颙牵扯委实不浅。

    李氏慈母心肠,全心为了儿子康泰,原来想要取消的行程,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提前出行。

    无奈天气乍暖还寒,谁也不放心她出门,还是拖到了二月初。

    过了二月初二,李氏离京,随行除了曹颙一家,还有长生、天宝。

    原本曹颙夫fù的意思,是不许天宝随行的。

    旅途疲乏,李氏又上了年岁,春华还有四房几个孩子要照看。长生年龄在那里,已经可以照顾自己,天宝实在小了些。

    可天宝听说堂兄、堂弟都随着祖母出门,独独落下自己一个,搂着李氏的脖子,呜呜大哭,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李氏心疼别儿,自是发话要带着。

    曹颙夫fù无法,只好随着他去了。

    于是,李氏一行,除了三个大人之外,还加上五个孩子。

    夫妻二人将李氏一行送至通州码头,看得天宝欢天喜地随着祖母登船,曹颙直恨得牙痒痒。

    他少不得对妻子抱怨道:,“这混小子,被老太太宠得没边,眼里哪有咱们两个?”

    小孩子任xìng痴缠还可忍受,再大些还如此就使人生厌。天估、恒生、天慧兄妹三个小时候即便有犯倔的时候,也不会如此与大人撤jiāo耍赖。

    初瑜眉头蹙起,却是满心自责。

    六、七岁大的男孩,即便淘气,多是依赖父母,可他们的小儿子,明显对祖母与叔叔的依赖更甚于父母。

    与其说孩芋不与他们亲近,还不若说是他们夫fù偏心。

    天估是长子,要支撑门户”曹颙不忘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初瑜也看重长子,怜悯他乖巧懂事,能多疼一分就多疼一分。

    天慧幼时吃了大苦头,曹颙夫fù更是视若心肝,恨不得代为身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吓到。

    就连恒生”夫妻两个也宠爱有加。

    曹颙是因亲手接生,怜其孤苦:初瑜初是因长子去江宁后的移情,而后是产生母子之情。

    只有幼子天宝,因想着养在李氏跟前”夫妻两个就放了心,鲜少过问。

    后来虽说天宝曾移回梧桐苑,可最后还是迁回兰院。

    如今,天宝对父母不依赖,也就不令人意外。

    这夫妻两个,一个决定小儿子回来后要严加管教,一个则是下定决心等小儿子回来后就好生弥补之前的不足。

    不远处的大船上,天宝随着天豫一道,坐在舱窗前,不晓得父母的纠结,正看着远处的江景,满脸新奇……

    码头上鱼龙混杂,实不是久留之地。

    看着李氏等乘坐的大船远去”曹颙便扶初瑜上了马车。

    他自己,则是带了几个人骑马随井。

    早春二月,在江南是草长莺飞,对于京城来说”只有柳树泛绿,迎春huā开”小草微微lù头,春意浅淡。

    在城里时,还不觉得这初春景象有什么别致,到了郊外,才能发现其中的妙处。

    曹颙骑马一路慢行,一路观景,心里想着前几回小朝的遭遇。

    年后第一次小朝,雍正训斥他“处事拖沓,公务懈怠”表明自己很失望,要其不要,“辜负圣意”当场的除了几位王爷、户部几位堂官外,还有刑部几位堂官。

    训斥的口气很重,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曹颙出仕以来,这般训斥还是头一遭,少不得叩首请罪。

    实际上,他心中当时云山雾罩,实不明白这训斥因何而来。

    出仕这些多年,别的不好说,一个,“勤”字他还是当得的,实在与,“懈怠”扯不上关系。

    十三阿哥、十六阿哥芜几个与曹颙交好的,都觉得这训斥来得莫名,只能一边暗中宽慰曹颙,一边感叹君心难测。

    有不平的,就难免又幸灾乐祸的,那几日户部的气氛都颇为古怪,隐隐地有皇上有意换户部尚书的消息传出来,使得蒋坚与左成两个气愤不已。

    曹颙丝毫不理会,全身心在政务上,即便是分权下去的,最后也要一一核对,丝毫不敢懈怠。

    等到再次小朝,雍正又变脸。

    这次是赞了曹颙,称他,“处事恭谨,公事严明”堪为官员典范,随即赐下内造新书两匣。

    户部暗处风bō渐平,多少人捶xiōng就不好说了。

    曹颙依旧不动声sè,还是安心处理政务。

    他的心里,却忍不住对雍正唾弃不已,这皇帝到底折腾什么劲?

    怪不得都说其反复无常,对待曹颙的训斥与赏赐不就说明这个。

    无缘无故训斥,又无缘无故赏赐。

    换做其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说不定已经被皇上的变脸吓得半死。

    曹颙哪里晓得,归根结底还在自己小书房的几本佛经上。

    只因开衙后,曹颙依旧阅读佛经的消息传到宫里,引起雍正不快,才开口训斥。

    后来见曹颙开始专心政务,也无暇翻阅佛经了,雍正便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苛待,便开口褒奖赏嗯……

    在雍正眼中,这就是君王的御下之道。

    在曹颙开来,这就是穷折腾,雍正此举纯粹是心里不平衡。

    他自己事必躬亲,将自己累的半死,就见不得臣子从容处理政务。

    曹颙便合着他的心思,在衙门里做出忙碌状,落衙后也拿了可以带走的公文回家处理……@。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重逢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重逢

    从通州回京,一路都是官道。

    往来车辆,难免又官员眷属。初瑜所乘坐的是马车是内造,和硕格格的品级装饰。

    所遇官眷,多是避让。

    这个时候等级森严,这边马车显示出行的又是女眷,自是没有不相干的人过来钻营,唯有两个淳王府包衣出身的外放官员,迎面遇到,认出是自己王府大格格的车马,飞身下马,大步奔过来请安。

    到了近前,那两人又看到穿常服的曹颙。

    能认出初瑜的马车,他们自是常到淳亲王府走动的,认出曹颙这个和硕额驸便也不稀奇。

    曹颙少不得道贺几句,张义机敏,见状早已预备下程仪,送上前来。

    两人感jī不已,目送着曹颙一行渐行渐远,才掉头往通州方向去了。

    张义骑马,跟在曹颙身边,道:“老爷,看来通州还是少来的好,哪次过来不送出七份、八份程仪去。”

    曹颙笑道:“礼尚往来,礼尚往来,派出去不怕,只要别收回太多就好。”

    张义道:“独有老爷生怕收的礼重,其他京官,巴不得送出一文,回来千金百金。”

    曹颙但笑不语,京官日子穷困也要分人。

    品级低的,孝敬上峰,交际同僚,安抚手下,处处要银子。加上京城物价衡贵,平日里出入典当行的官员不是一家两家。

    像曹颙这样品级的则没有这样顾虑,衙门下属“三节两寿”孝敬,外官进京的冰敬炭敬,地方赋税进京入库时的分润,各种名正言顺收礼收银的由头。

    这个时候,真是不怕收不到礼,还真怕礼重。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收了要担责任,拒绝要得罪人。

    仕途凶险,谁晓得哪块“小石头”就能累及部堂阁老摔跟头。

    像张廷玉那种,直接交代门房,超过一百两银子的礼干脆不收是一个办法;像曹颙这样,不管收下多重的礼,都叫人送上差不多的还礼。

    外界说起户部这两个尚书,有赞好的,也有说风凉话的。

    无非是张家是统称大财主,家中土地数十万顷,并不缺官场交际中的这点银钱;又说曹家父祖两代人经营江宁织造,攒下大片产业。

    前行了没一会儿,就见路边停着一个马车。不像是见到贵人退让,而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已经卸下马匹。

    除了这辆坏掉的马车外,还有一个骡车,看着要粗糙些,应该是给下人预备的。

    那坏掉的马车外,是几个下人仆fù,还有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身边站着个少年。

    这是马车坏了?

    张义晓得自家主子不是爱管闲事的,便移开视线。

    曹颙却是眯着眼睛看着马车前的中年男子,脸上lù出淡淡笑意。

    那男子仿若察觉出有人瞧他,抬头向这个方向望过来。

    这会儿功夫,曹颙一行离那男子只剩下不到熟丈的距离,连张义、曹满也看出前边那人面善。

    “是表少爷……”曹满低讶出声。

    那人也认出曹颙一行,先是一愣,随即立时疾行几步上前,走近曹颙的马头前,大礼参见,道:“侄儿……见过颙叔,侄儿请颙叔安……”

    原来遇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顾纳。

    曹颙勒住马缰,翻身下马,亲自扶起顾纳。

    当年的清俊少年,已经成了中年汉子。

    他不过比曹颙长年几岁,现下看上去却像是年长十余岁。

    虽说早已晓得顾纳会回京陛见,可见到顾纳这一刻,曹颙的心情还是有些jīdàng,点头道:“我安,裕容是否也安?”

    “裕容”是顾纳的字,由其恩师兼岳父蔡升元早年所赐,取“宽裕而多容”之意。

    顾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朗声道:“托颙叔的福,侄儿过的很好,过的很快活。”

    因打小颠簸流离,命运多蹇,顾纳早年眉眼之间常带抑郁之sè,眉心之间更是因经常皱眉,有了深深的“川字纹”,看着缺乏朝气。

    外放几年,他虽晒的黑了,身体却也健壮,略显富态,眉心之间的“川字纹”也浅淡许多。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早先大变样。

    曹颙外放过两次,自是晓得“天高皇帝远”的自在。即便政务繁杂,需要背负的责任大,可那种远离朝廷中枢、远离权利倾轧的日子即便累,心里也是松快的。

    想他半生坎坷,终于能顺心如意地过日子,曹颙亦替他快活。

    曹颙抬头,望着不远处踌躇不前的少年,对顾纳道:“这是带妻儿回来了?”

    早年在京城,顾纳虽与曹颙sī交,偶有造访,可是在世人面前显lù的,是顾纳想要攀附曹家不得的情形。

    毕竟两人一个党附阿哥,一个立志做纯臣,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此,顾纳之妻蔡氏与两人的儿女也从没有到曹家请过安。

    曹颙之所以认定那少年是顾纳之子,是因为那少年的长相与少年时顾纳有几分相似。

    听曹颙问话,顾纳才晓得自己jī动之下,忘了给曹颙引见自己的儿子,忙道:“是侄儿长子伯平。岳母年迈,思念女儿与外孙外孙女,侄儿便带他们母子几个进京,骨肉天伦也好聚一聚。”说罢,转过头去,招呼那少年上前。

    “平哥儿,是为父的表叔,你的表叔公,还不快上前请安!”顾纳扬声道。

    顾伯平依言上前,毫不犹豫liáo起衣襟,跪倒在地,对这位初次相见的“表叔公”大礼参见:“孙儿见过表叔公,孙儿请表叔。”

    这虽说他初次见曹颙,可听到“表叔公”三字,已经晓得这人是谁。

    是顾家太姑祖的孙儿,户部尚书、二等伯曹颙。

    顾纳从不在家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出身,顾家身为士林魁首在江南的辉煌,顾家的败落,失父嫁母得曹家照拂的少年时代。

    顾伯平都听到耳中,记在心里。

    至于为何早年两家往来疏远,内情好几重,顾纳不好对一个孩子细说,只说是政见不同。

    顾伯平似懂非懂,只觉得隐约或是这么一回事。

    当年顾纳被贬离京城时,顾伯平已经十来岁,早已是半大孩子,不仅记事,还有自己的判断。

    他晓得父亲的过错是“党附阿哥”,而外公生前污了名声的缘由是“献媚权贵”、“轻浮无实”,只因外公挨不过九阿哥说情,将一个庶女嫁给九阿哥的一个门人为妻。

    现下,那门人早被罢官夺爵,蔡氏的庶姐也已经病故

    这些都是他影影绰绰听来的,他不敢细问缘故,直接这两年见大了,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父亲与外祖父到底有什么苦衷,可站队就是站队。

    因九龙夺嫡,牵扯进去多少官员。

    曹家这位表叔祖疏远他们,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即便是在两家关系疏离的情况下,曹家表叔祖还能不计前嫌地指点照拂他父亲,如此不让顾伯平真心感jī?

    他到底年少,即便极力克制,可眉眼之间的感jī之sè却掩也掩不住。

    曹颙伸手将顾伯平扶起,少不得问两句多大,读什么书云云。

    这边叔侄相见,初瑜在马车里得了消息。

    就在顾纳提出,先带儿子给初瑜请安,初瑜已经打发婆子过来,禀道:“老爷,太太说了,外头见礼不便,到底不便宜,既是表少爷带了女眷,便请女眷过来同车返京,路上也好说话。”

    话虽说的婉转,可顾纳哪里不明白?如此安排,不过是是因他们马车坏了,想要捎带带他们回京,又顾忌他们夫妻的颜面。

    如此好意,顾纳只有感jī的,哪里会不领情?

    他打发儿子过去传话,少一时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fù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下了马车。

    那fù人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神态优雅从容。

    小女孩只有六、七岁模样,长得冰雪可爱,惹人堪怜;男孩年纪更幼些,也就三、四岁年纪。

    曹颙视线从那fù人身上略过,看到小女孩时却有些意外。

    据他所知,顾纳只有两子一女,儿子居长居末,女儿居中。女儿出生不满周岁就炀了,两个儿子一个出生在京城,一个出生在顾纳任,曹颙都叫人预备过“百岁”与“周年”,所以多少记得这些。

    现下,怎么多出个小姑娘?

    这会儿功夫,蔡氏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上前,顺从丈夫吩咐,毕恭毕敬地带着两个孩子给曹颙请安见礼。

    曹颙能受顾纳父子的礼,却不愿意fù孺跪在自己眼前,便吩咐旁边的婆子扶住蔡氏,带蔡氏与两个孩子上了初瑜的马车。

    叔侄有叔侄的寒暄方式,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同样是。

    不过初瑜待人温和,蔡氏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也算投机。

    曹颙与顾纳都已经上马,没等曹颙发问,顾纳就老实交代了那小姑娘的出身来历。

    这小姑娘虽不是顾纳夫妻亲生,可是却等亲生女儿一般养着。这女孩的父母,就是蔡氏的庶姐姐庶姐夫,当年嫁给九阿哥一个得力门人为填房……RO@。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宫婢

    九阿哥下场不好,九阿哥当年的门人更是处境不堪。

    像顾纳这样与九贝子府关系并不甚密切的还好,他那个连襟却是侄了大霉,被寻了由子问罪发配,死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

    虽没有祸及妻儿,可蔡氏庶姐本就是填房,前头又留有成年的几个儿子,在老父病故后就闹腾分家。若非蔡家还有几个子侄在京,蔡氏庶姐怕是连嫁妆也保不住。

    即便带了女儿回了娘家,蔡氏庶姐也没能熬过命数,终是病倒。

    在咽气前,蔡氏庶姐到底不放心自家女儿,听说幼妹家外甥女天折,便留下一封信,将嫁妆与女儿托付给幼妹。

    蔡氏怜惜庶姐命运多蹇,又见外甥女冰雪可爱,便受了抚孤之请。

    曹颙听了顾纳所说,也只能唏嘘两声。

    自康熙六十一年雍正登基,到雍正四年,被抄家流放的官员不是一个两个。

    要是没有自己的出现,在后世所知的那个历史上,曹家也在抄家之列。

    顾纳见曹颙情绪不高,收住这个话题,问起曹颙的身体来。

    他几个舅子虽品级不高,可妾在京中,曹颙患病之事,也传到顾纳那边。

    只是他收到的消息比较晚,待晓得此事时,已经是曹颙养病将痊的消息。

    曹颙点点头,道:“我还好,有些小病症,可年前休养一个多月也好利索。侄是你,即便政务再繁忙,也要爱惜身体。你还年轻,想要这仕途上大展宏图,总有机会,可也要有个好身体才能熬下去。”

    顾纳闻言,不由一愣。

    曹颙说了这句,就闭口不言,悠然地骑在马背上,怡然自得眺望远处的春景。

    他那一句话,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是,颗叔,…,顾纳正色谢道:“侄儿谢颙叔教弘…,

    曹颙轻轻摇摇头,没有接她的话,反问起顾纳上京的见闻。

    两人边谈边行,只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京城。

    待一行人进城,初瑜想着他们马车不便宜,便使人对丈夫说,是否绕路将他们夫妇先送回去。

    顾纳在京城有房,不过是在南城。

    通州却在京城西边,若是让初瑜专程送他们回家,那要绕小半个京城。

    曹颙尚未应答,顾纳已经连道使不得。

    他虽是回京叙职,升官在即,可脑袋上毕竟戴着九贝子府旧人的帽子,还不知皇上会如何相待。要是与曹颙过于亲近,保不齐牵连到曹颙。

    曹颙稍加思量,便也没有勉强,只打发张义就近找了个车马行,雇了一辆还算干净的马车给蔡氏母子。

    在分道前,曹颙对顾纳道:“今日同行回京之事,瞒不住有心人,也不必瞒。如此以后,两家有了走动的由头。过几日应酬少了,就带蔡氏与孩子们过来。”

    顾纳应了,目送曹颙一行远去,才翻身上马,带着妻儿回家。

    虽说都是回京叙职,可他一个小小知州,自是比不得那些督抚大员,可以直接递牌子请见,而是要先到吏部,等着吏部堂官3见。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回京一个官员就见一个。

    吏部如何引见,多少官员一起了见,都是有章程的,所以顾纳这边并不急……

    曹府这边,拢共也不过那几个主子,如今走了一半,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曹颙每日往返衙门与家里,感觉不到,初瑜的感觉却很明显。

    就连处理家务事,也带了几分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习惯这种冷清,还是挂念出门的几个家人。

    这下,就连曹颙都感觉出妻子的异常。

    曹颙只当妻子前些日子照看自己累到,便要她卸下家务,专心休养。

    天慧早在妞妞出嫁前,就同妞妞随着初瑜管家,现下趁着府中清闲也可以练手。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有罗嬷嬷与常嬷嬷两个在旁,并不需初瑜多操心。

    罗嬷嬷与常嬷嬷两个,便是当年的罗姑姑与常姑姑,在曹府供奉十多年,年岁减长,自天佑以下便改了……

    曹颙夫妇早已同两位嬷嬷商议过,曹府负责两位承继嗣子、养老送终之事,二位则作为天慧的随嫁嬷嬷,为天慧的助力。

    早在两位嬷嬷到曹府供奉没几年,淳王府就将他们两家转到初瑜名下,如今他们的兄弟子侄都在初瑜的陪嫁庄子上当差。

    不管天慧如此机敏,有些事不是她好抛头露面的。有两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在旁,怎么也吃不了亏去。

    两位嬷嬷如今是初瑜名下包衣,又得主子的看重恩典,自然是满口应下。

    在曹家十数年,她们两个也是看着天慧长大的,自是晓得曹颙夫妇待这个女儿的疼爱看重,更甚于两个儿子,也乐意跟着天慧身边效力。

    曹颙夫妇未雨绸缪,为女儿早早选下随嫁人选,也是有缘由的。寻常权贵家的姑娘,出嫁时除了陪房下人、陪嫁丫鬃,多还有乳母嬷嬷或者保姆嬷嬷随嫁。为的就是在自家姑娘受委屈时,可以出面分说一二。

    天慧虽是被曹颙夫妇娇养,可身边并没有常伴的乳母与保姆。

    她小时候的乳母停奶后,便被初瑜打发出去了;身边自幼的保姆因那个时候天慧不会说话,有所怠慢,被撵了出去。

    自那以后,天慧身边便没有常驻保姆嬷嬷,只有几个嬷嬷轮班当值几今年长的大丫。

    现下婆婆与小叔子、小儿子都不在府,正是家务最少的时候,交给女儿打理,初瑜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有一件事,她想了起来,便对丈大提及。

    原来,初瑜说的是雍正元年皇上赐下的那十个宫女。

    虽说进了曹府后,她们除了宫籍,可哪里能同曹家家生子与外头买来的丫景一般对待。

    那十人中,除了犯官女眷三人籍没入宫之外,其他七个都是上三旗包衣人家的女儿小选入宫的。

    如今五年过去这些婢子年岁渐长,稍大的几个,已经可以指人。

    李氏出京前,初瑜曾就此事请婆婆示下。这些人的身契虽在曹家,可毕竟是皇上赐给李氏的如何处置,还需李氏做主。

    李氏不耐操心这个便发话让媳妇做主。

    初瑜又怎好自作主张?

    内务府包衣人家枝蔓相连,要是一个处理不妥当,谁晓得得罪了哪个?

    可是要是拖下去,等到长媳进门,再打发她们出去,影响又不好。

    晓得的不会说什么,不晓得内情的说不定还要将“善妒,的帽子戴在六格格头上。

    初瑜不愿给儿子与没进门的媳妇留麻烦,便想要早些解决此事。

    这算是内宅事,可也不单单是内宅之事。

    雍正此举,固然有施恩曹家之意可未必没有其他目的。

    曹家上下,对此心知肚明,可偏生还得做出感恩不尽之态,对着十个宫婢看上去也全无提防之意。

    李氏向来怜贫惜弱便留下那犯官女眷三人、还有个看起来最瘦瘦小小一个,其他六个让曹颙夫妇安排。

    剩下六人中,三今年长的入了梧桐苑,补了一等丫鬃的缺;三今年幼的则跟着天佑、恒生、长生院子里当差,不过因年岁小,只是二等丫鬃的例。

    梧桐苑有八个一等丫鬃的缺,这三个补上侄是也并不显眼,大家便相安无事下来。

    其实哪个有异动哪个传递了消息,都在曹颙眼中。

    只是他并无不可对人言,便也由着她们去。

    不知是她们在宫里规矩学的好,还是畏惧初瑜的身份即便有几个有姿色的,也都本本分分。

    她们当差矜矜业业做事亦勤勤恳恳,并不亚于曹家家生子。

    数年下来,她们没有劳也有苦劳,初瑜自是希望她们能指个好人家,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曹颙最不赞成的就是主子指婚那一套,要是姻缘和美还罢,要是夫妻不协的话,心里岂不是膈应?

    “还是问问本人的意思,愿意回归本家的就出府,乐意留在府里的再说。”曹颙想了想,道。

    即便是内务府人家,也不是人人都需要将女儿送入宫的,稍休面的人家都舍不得将女儿送进宫做宫女。

    这些经小选入宫的女子,要不就是家境不好,要不就是另有恩怨,曹颙不愿插手太多,可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女孩离开曹府后处境不堪。

    初瑜笑道:“如此也好,左右也不是顶着急。即便要打发她们嫁人,也得等老太太回来,让她们给老太太磕了头再走。”

    曹颙点点头,道:“不好全打发了,那样太惹眼,还是先可着将到年纪这几个,小的就先留下。嫁妆什么的,可以优待些,但别忘了言明是因皇上恩典,剩下几个小的,还是按照府里的规矩,到了年岁再说。”

    旁人还好,那几个犯官女眷按制不得除奴籍,生死荣辱都在曹家众人的一念之间。

    初瑜迟疑了一下,道:“林儿她们几个,倒是任由咱们处置,可毕竟曾是官眷,虽说沦落为奴,可保不齐有平凡之日,若真的指给府中下人,倒真的是恩义不成反结仇。”

    曾颙想了想,道:“当年随同这十个宫婢赐下的,不是还有六户包衣吗?若是那几个乐意出嫁,就从那几乎给她们找人家;若是她们不愿嫁妆,就打发到庄子里养花种菜………”

    官场上的事,谁也不好说。

    要是哪天对方真平反了,却发现女儿成了曹家家奴之妇,外乎乎外不女成了曹家家生子,那除了怨恨也不会有别的。

    曹颙所作的,不过是留有一线余地而己…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问话

    没过几日,曹颙收剥简亲王府的请帖,是简亲王福晋下给初瑜母女。

    简亲王福晋二月十六生辰,在王府设宴,请了几家女眷听曲看戏,客人名单上,包括初瑜母女与曹颙。

    收到请帖时,初瑜也只能感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宗室权贵中,谁不晓得简亲王继福晋是个不爱热闹的。除非必要的应酬,她鲜少在外交际,嫁入王府这些年,为了自己的缘故,对外宴请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一次有悖常态,主动设宴,多半是为了六格格的缘故。

    六格格的婚期就定在九月里,这不过是半年功夫。

    多几次机会,让她接触婆母小姑,彼此相熟,也省的她嫁进曹颙忐忑。

    论起来,初瑜是她同族姊妹,曹颙是她母亲闺中好友,六格格早年也曾见过这两位。就连天慧,她也在平王府见过。

    只是那时六格格年幼,天慧就更小了,也只是见过而已。

    待初瑜对曹颙提及此事,曹颙却想到天估,道:,“虽说没有给天估帖子,可既是晓得此事,天估也不好做不知,给他单独预备一份礼,让他在宴饮前一日去简王府请安贺寿。”虽晓得丈夫说的是正理,可想到宝贝儿子往后需要孝敬的长辈就多了两位,初瑜心里难免泛酸,道:,“等到我生辰,看看六格格孝敬我什么?”

    曹颙“哈哈”笑道:“夫人不用泛酸,那时候媳fù已经过门,还能短了你孝敬不成?说不定要收双份孝敬,还有大格格那份。”

    初瑜,“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道:,“儿子真是给旁人养的,还好娶了媳fù进门,权当多两个女儿,倒是也不亏。”

    曹颙点头”道:“如此想就好,都是孩子,能包容就包容些,遇到不合心意之处,也不要生闷气。都说老伴、老伴,以后你眼里只看着我就行了”让他们小的随意。”

    初瑜听着这话不像,横了丈夫一眼,不忿道:,“瞧老爷说的,难道我是那恶婆婆?还要老爷先敲打我?”

    见妻子着恼,曹颙忙道:“不是这个意思,还不是担心你身体”

    舍不得你操心费神么?孩子们渐大,也不能累我们操心一辈子。即便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可既是养大了,教养的也不错,就得让孩子们自己有担当。教妻训子,是他这个当丈夫、当老子的责任,可不能推给咱们老两口。”

    丈夫满脸关切,归根结底又是心疼她的缘故,初瑜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恼怒有些无理取闹,讪讪道:“老爷放心,我会爱惜自己,只是老爷这声1老两口,我可是不敢应承。老爷看着年轻着呢”正是壮年”哪里就老了?”

    曹颙笑着mō了mō胡子,心里想着怎么让自己面相更老成些。

    皇上已经呈现老态,怡亲王也现lù日幕之相,自己活蹦乱跳的,别再碍眼。

    他却不想想,他当雍正、怡亲王是同龄人”那两位却将他当成子侄晚辈。

    没两日,又轮到户部轮值,曹颙一如往常,掐着时间乘轿子到了宫门外。

    等到内shì将众人引进宫门,前往养心殿,已经到了晨正时分。

    在外侯见的几个堂官自是一路上提心吊胆,寻思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故变动。

    只有曹颙,因得了顾纳消息,晓得今日小朝前吏部尚书引着进京叙职的外官陛见,因此倒是并不为今日小朝延后意外。

    果不其然,将到养心殿时,一行人就迎面遇到吏部shì郎与十来个穿着各级补服的官员。

    从所着补服看,这些官员从正七品到正四品不等。

    别说他们,就是那负责引荐官员到御前的吏部shì郎,见到曹颙与刑部两位尚书在,也只有躬身避让的份。

    曹颙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顾纳正在其中。

    不管是品级,还是年纪,顾纳都不起眼。

    曹颙微微点头致意,心里想着如此不惹眼也好,如此泯灭众人之中,也比太过惹眼,让雍正想起顾纳曾在九阿哥门下要好。

    他却不晓得,雍正已经将顾纳记住,而且说不上是好印象。

    待内shì引着众堂官进入养心殿时,雍正的脸sè就不好看,望向曹颙的目光尤为犀利。

    曹颙站在队列中,虽没有抬头,可却感受到雍正不善的盯视。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紧,心里已经飞快地在寻思自己近日有无过错,是不是哪里犯了忌讳。

    可想来想去,还是茫然无头绪。

    曹颙既想不出来,就安下心来不再想。

    顶多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训斥一番,已经经历一次,曹颙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

    不过还好,雍正终是收回视线,在曹颙回禀户部公务时,雍正说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小朝结束,有没有其他意外,曹颙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就在他随着众人退下时,陈福却过来传雍正口谕,命曹颙东暖阁觐见。

    曹颙面sè不变,眼中的惊诧却是遮不住,心中惊疑不定。

    陈福这时眉眼却弯了弯,道:,“曹颙人快随奴婢过去吧,总不好叫主子与王爷等着。”

    曹颙见状,心中大定,对陈福道:“劳烦大总管,曹颙谢过大总管。”

    陈福低声道:“曹颙人勿要客气,奴婢早年受过魏总管的恩惠,往后魏总管那里,还要劳烦曹颙人多费心照拂。”

    这话说的莫名,曹颙只觉得稀里糊涂。

    能给陈福恩惠,且提起来大家还能晓得的,“魏总管”只有魏珠。

    可据曹颙所知,自打雍正登基,魏珠这位圣祖朝的红太监,就被发配景山寿皇殿当差。

    虽说还挂着总管太监的衔,可实际上却相当于被软禁在景山。

    曹颙虽有些唏嘘,可对于天子近shì这种高危职业来说,魏珠能留下一命已经是侥幸。

    就因这个,对于雍正登基的各种流言,曹颙是倾向于康熙确有遗命的。要不然的话,魏珠这个康熙近shì早当被灭口才是,哪里还能有xìng命在。

    不管怎么说,两人到底十几年的交情,曹颙虽无力为魏珠脱困,却能照拂他心里最惦记的亲侄儿。

    只是此事机密,曹颙不敢托付旁人,还是请曹颙悄悄办的。中间不知拐了多少道弯,曹颙倒不怕查到自己头上。

    这会儿功夫,二人又转回养心殿,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都闭口不弃。

    进了东暖阁,就见雍正盘tuǐ坐在炕上,虽依旧是板着脸,可却没有小朝时的寒气逼人。

    十三阿哥则是坐在椅子上,神态平和。

    虽说散朝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曹颙还得依照规矩老老实实地磕头请安。

    雍正也不叫起,冷哼一声,道:,“你既与顾纳有亲,想来也是相熟的,那告诉朕,顾纳这人如何?朕能放心使唤么?”

    是因为顾纳?

    因之前想到这个可能,曹颙心中并不算吃惊,可是脸上依旧lù出惊诧惶恐神sè,老实想了一会儿,道:,“回皇上的话,顾纳幼时曾客居臣家,与臣相伴读书,直到康熙四十四年举业,才离开曹颙进京应试。

    臣所相熟的是少年顾纳,读书勤勉,shì母至孝待臣年长,往来的少了,臣也就说不好……”

    他心中其实是想要多赞顾纳几句的,又怕适得其反,给顾纳添麻烦,便斟酌了再斟酌才说了这一番话。

    雍正听了,神sè稍缓,道:,“听说你前几日从通州回来,曾与顾纳路遇同行,不说别的,就说说你的观感如何?”

    瞧着雍正神态,不像是厌弃顾纳,倒像是要重用,曹颙心中大定。

    这回他没有再沉思迟疑,而是痛快地回道:“臣当时瞧见顾纳的时候,几乎认不出。若不是见着他们雇佣的马车坏在路边,想要近前问询援手,就要当面错过原记得顾纳相貌清俊,气度儒雅,没想到数年未见,他倒是先是老成许多看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过瞧着他精神头倒是十足,说话之间也少了酸气雍正的脸sè平缓了,看着十三阿哥道:“既是十三弟赞成,曹颙又夸,那就这个顾纳。杭州附晋,知府早定下来早好。”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还是皇上慧眼识珠,想起顾纳来,要不然臣弟也是没头苍蝇,哪里能想出这样妥鼻的人选。”

    有曹颙在,到底说话不便宜,雍正便摆摆手,打发曹颙退下。

    直到曹颙出去,雍正才道:“当初顾景星凭借一点微末之名,全然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屡征不朝,又能如何?他念念不忘前朝,端着架子,可为了给家族找靠山,还不是舍了亲妹做妾?他若是晓得他外甥尚主,外甥别子、别女身上都留着我爱新觉罗氏的尊贵血脉,不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原来在应了李卫之请,恢复浙江乡试后,雍正还想要加恩浙江士子,好消弭先前因停乡试而带来的不好影响。

    正好杭州知府因病致仕,杭州知府出缺。

    因之前看到粘杆处的消息,晓得顾纳是在江南士林中口碑甚高的大儒顾景星曾别,所以雍正便想要点他补杭州知府。

    不过想着顾纳曾在九阿哥门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喜,才传曹颙,有了这番问话……@。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代贺

    曹颙从养心殿退出来,神sè不变,心里却隐隐地为顾纳欢喜。

    顾纳虽升知府之事,早就传出来,可是本来补的是山东的缺。

    山东虽也算富饶,可哪里不得上江南。杭州人杰地灵,又是浙江省府,杭州知府可算是肥缺中的肥缺。

    换做其他人任督抚,曹颙少不得还得担心下江南水深、官场倾轧之类的,可现下浙江督抚一身的是李卫。

    李卫自己读书不多,可对读书人却十分敬重礼遇。

    顾纳是名儒之后,进士出身,又没有贪墨枉法的劣迹,再加上与曹颙的关系,李卫只有照拂,没有挑剔的道理想到这里,曹颙一愣,似乎有些晓得雍正点顾纳为杭州知府的用意。

    清朝“文字狱”并非从雍正朝开始,却在雍正朝越演越烈,现下不过是开头罢了。

    曹颙的那点喜悦心情,立时被冲散。

    可他无力去改变雍正的敏感多疑,也想不起来是哪个官员粗心,将“陛下”的“陛”写成了犬字旁的“狴”:也不能阻止哪个不去西北岳钟麒轿前投书。

    其他的文字狱曹颙知之不详,记得最深的就是几件。

    一件是已经发生的,导致海宁望族查家抄家破族,浙江停了乡试的“维民所止”案,还有两件就是上面所提的两件事。

    第二件是一个别字引发的悲剧,因这笔误,雍正对那官员起了疑心,使人抄家,结果抄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句诗句,结果被定罪斩立决。

    第三件事,引出了曾静、吕留良案。后世各种演义,什么吕四娘杀雍正什么的,因此曹颙记得深些。

    第一件事,曹颙是耳闻目睹的。

    “文字狱”只是罪名而已,根本缘由还是因查家早年站队,站在太子一边:即便太子二废后,他们也支持弘皙。

    说来,这不过是儒者信奉礼教,拥护嫡长承继那一套而已。

    有这种想法的,并非只有查氏一门,浙江文风开放,各种消息就多,所以雍正才恼羞成怒,停了浙江士子乡试。

    第二件事”即便遇到的不是雍正,怕那粗心的官员也落不得好。

    “狴”虽牵强附会有龙子之意,可在这个时候实不是好字,古人用“狴犴之灾”指代牢狱之灾。

    用这个字来指代“陛下”浅了说是大不敬,深了说就是“诅咒”雍正哪里能受得了?

    至于第三件事,是以满汉之别,撺掇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造反,更是触了龙之逆鳞。

    满人入关,因人数与汉人比例悬殊,本就对汉人严防死守。

    你这边造反的口号意思都摆出来”不诛九族还能跑了?

    曹颙mō了mō额头”不由自嘲地摇摇头,户部就户部吧,到底比刑部强的多。

    就是礼部,遇到“文字狱”的时候,也要参详定罪。可以预见的是,为了讨好皇上”众人议罪都是重罪。

    这也是惯例,要是皇上从轻发落,就是“法外开恩”:要是皇上有重罚之意,他们也没有违了圣意。

    户部平素虽繁琐些,可管的多是赋税田亩,倒是不必牵扯其中。

    户部轮职堂官都回衙门,只有曹颙被留在御前,蒋坚与左成都有些担心。

    见曹颙回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虽在户部挂职,一个文书,一个笔帖式,可实际上主要工作就是协助曹颙处理政务。

    蒋坚会将公文标明侧重,需要参考的文书档案,则是由左成负责整理出来。

    因此,就不需要曹颙太废精力与心思。

    顾纳外放杭州知府之事,过几日就会出现在朝廷邸报上,并不需要可以隐瞒。可衙署里人多眼杂,实不是说话的地界。

    要是因曹颙多嘴一句,引得什么传言,传到御前,倒显得他肚子浅,藏不住话。

    等到落衙后,三人出了衙署,曹颙才对蒋坚与左成说了此事。

    实在是顾纳与曹颙往来的次数有限,顾家与曹颙的渊源又埋的太深,两人听了只当顾纳是曹颙寻常远亲,倒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们关注的,是皇上正式点顾纳为知府前,先问曹颙其为人,才决定是否再此人。

    其中,颇有深意。

    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对曹颙的看重与信任。

    两人说得滋滋有味,曹颙听了,只是一笑而过,并不记在心上。

    若说雍正的信任,谁能比得上十三阿哥?

    可后世历史上,十三阿哥即便天折了嫡长子,也没有立嫡次子为世子,而是选择还是孩童的嫡幼子为继承人,为了什么?

    为了消弭他执掌朝政十余年的影响力,最关键是为了安皇帝的心……

    过了几日,在朝廷新一期邸报上,顾纳补杭州知府的消息终于见之于报端。

    曹颙便叫初瑜预备了一份礼,让天*代自己去顾宅走一遭。

    对于,“表兄”这个名儒后人,天估并不像长生那样感兴趣。

    即便晓得亲曾祖母出自顾氏,并非他本以为的别家,可是他对顾家人并无亲近之意。

    与其说他将顾纳当成是曾祖母远亲,还不若说是将其视为父亲故交。

    与曹颙关系疏离二十年,还能让父亲称赞不出恶言,唯一使得天估好奇的只有这个。

    既到了顾家,除了顾纳夫fù之外,少不得还见到顾纳几个孩子。

    顾伯平的年岁,比天估小一岁,可辈分却是侄儿辈,还得依照规矩叩头请安。

    天估哪个好受这个连忙扶住:,“你我年岁相仿,我哪里好受的这个?虽说长幼有别,可也不必计较这个。

    顾伯平笑着听了,并未出声反驳,可还是关注着父亲神sè,见他微微点头,从从谏如流不再。p拜,而是口称,“表叔””作揖到底。

    天估这才受了,并且叫人送上见面礼,连带着顾伯平两个弟妹的份也没落下。

    天估是御前shì卫,又定了个郡主格格为妻,又与顾纳平辈。顾伯平以为父亲定会像那日对曹颙那样,如对大宾”jī动中带着几分敬重。

    没想到,顾纳自是慈爱地看着天估,如同长兄待幼弟般,除了问及的天估等小一辈安好外,就是询问曹颙先前得病经过。

    连曹颙的食补方子,顾纳都没有忘记过问。

    天估并非心无城府之人”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个弯,还是实话实说。

    不说别的,就凭父亲让他传话,邀请顾纳阖家去曹颙赴宴:还有之前提过的,有意照顾即将留京入国子监的顾伯平,天估就晓得,父亲没有拿顾纳一家当外人。

    即是如此,就没甚隐瞒。

    顾纳越听,心里越沉重,精神恍然,脸上的担忧已经掩不住。

    天估见状,倒是不忍心”安慰道:,“表兄不必太过担忧”陈太医说了,好生调理,父亲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顾纳想要挤出几分笑,却是挤不出来”只一本正经地看着天估,道:“承益,我晓得我担忧也是白担忧罢了,与颙叔身体无益,真正能为*叔分忧的,只有你。颐叔至情至xìng,权势金银都入不了他的心,他心里最牵挂的,还是你们这些骨肉家人。自打少年开始,*叔最操心的就是家族之事,就开始为家族筹划,只有你能支撑起门户那日,颙叔才能真正安下心来休养。”

    听了这一番话,天估就晓得眼前这个远方表哥不仅仅是父亲故交,还是父亲至交。

    天估已经站起来,对顾纳郑重谢道:,“小弟谢过表兄教训,小弟定尽力为父分忧,不让父亲再因这些琐事分心劳神。”

    见天估能听见自己的话,顾纳颇为欣慰,点了点头。

    天估说了曹颙相请之事,顾纳立时应了。

    虽说曹颙之前就吩咐过一次,让他带妻儿到曹颙,可顾纳始终带了小心,不敢轻动,怕因自己的缘故给曹颙带来麻烦。

    现下,升官之事尘埃落定,还补了杭州这个繁华之地的大府,说明皇上并未厌他,自然也不会迁怒与之相交的曹颙。

    毕竟是头一次上门,虽说顾纳留饭,可天估还是婉拒,又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顾纳父子二人,亲自将天估送到大门外。

    顾伯平有满腹疑问要询问,可又赶上相继来了两个客人,都是顾纳的同年。

    直到晚饭后,顾伯平得了空,对父亲提起自己心中疑问:,“父亲,为何您提及表叔公时如同卑幼对尊长,那表叔公比父亲还年轻几岁么?”

    若真是辈分约束,那面对天估的时候,顾纳也不会将其当成子侄晚莘,而是兄弟叙谊。

    顾纳没想到儿子míhuò了半天,问得是个同题。

    他目光mí离,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道:,“尽管颐叔比我还小上几岁,可打小时开始,就是他照顾我庇护我。你不晓得,曹颙与顾氏族人不亲近,不仅仅是因当年奉圣夫人当家作主的缘故,还因顾氏族人险些断送了颙叔xìng命。颙叔是曹颙长房长孙,诸位长辈自是视若心肝……”

    他没有修饰,直接讲了当年曹颙被拐之事。

    顾伯平听了,瞪目结舌,喃喃道:,“既受了这么大罪,表叔公怎么不记仇,还能照拂父亲多年……”

    他原本还想问一句,父亲有没有怀疑过父亲溺亡是曹颙的手笔。

    可又一想,才发现自己小人了。

    若是曹颙父子手段那般狠辣,也不会让父亲平平安安地长大泪,颙@。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迎来送往(求月票)

    砸纳既正式补缺,那能在京里停驻的日子就有限。

    曹府的家宴,就设在天估造访顾宅三日后,正赶上天估与恒生休沐之日。

    除了顾纳一家五口,曹府这边也是一家五口。

    顾纳是晓得恒生的,关于他归宗封郡王长子尚主之事也都有所闻。

    恒生则是听了天估的话,晓得这个顾纳与曹家往来的少,却能实打实地关心养父,便对他心生好感,很是亲近。

    稳重懂事的天估,固然能让顾纳心里称赞:可热情豪爽的恒生,也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顾纳不由有所晃神,若是当年自己一直在曹家,一直在曹颙庇护下,是否也能像恒生这般快乐自在。

    随即,他在心里唾弃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什么?

    恒生是襁褓之中,就到了曹家:他呢?当年年岁虽不大,可都能做主嫁母,心里什么不明白?

    他记得顾家,记得顾家的荣耀,就像是曹颙全心为家族一般,他也想着自己出人头地,让世人再晓得顾家之名。

    少年轻狂,多么幼稚天真的想法……

    女眷这边,蔡氏与初瑜因先前路遇同行,倒是没有那么陌生拘谨。

    只是在见过天慧后,蔡氏的目光就不自觉地随着天慧转,目光时而落在天慧的衣服与饰品上。

    初瑜见状,不由皱眉。

    可是蔡氏脸上又不像是羡慕嫉妒的意思,她看完天慧,又不自觉地打量外甥女雁儿,倒像是愧疚不忍之意。

    初瑜是晓得雁儿身世的,眉头不知不觉展开。

    天慧家有幼弟,虽即将及笄,可同孩子在一起时,也能哄着他们说话。

    雁儿与蔡氏次子仲平只觉得这个姐姐可亲可爱,都欢喜地围在她身边,看着她摆弄九连环。

    蔡氏终收回目光,嘴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初瑜轻声道:,“侄媳fù可是担心雁姐儿?”

    蔡氏点点头,道:,“早先还不觉什么,只想着我好生将她拉扯大,教养不失分寸,就算对得起侄媳姐姐的托付。可见了慧妹妹,侄媳才晓得之前思虑不足。雁姐儿在旗,不管将来是否选秀,说亲时总要许嫁到旗人家,可她至今还不会国语,也没有学旗人规矩。”

    她能全心全意为外甥女打算,是个心善的,初瑜了乐意帮她一把。

    只是顾纳毕竟是外放出京,与曹家的关系明面上亦是刚刚缓和,这个时候送仆赠奴太过惹眼,倒好像曹家在笼络哪个似的。

    初瑜想了想,道:,“雁姐儿还小,现下一切还来得及。杭州是大府,有驻防八旗在,随居官眷亦是不少。嗯要请人教雁姐儿国语与规矩,也不是难事。”

    蔡氏闻言,不由有些迟疑。

    旗民有别,她早先随丈夫所在外任,也有驻防旗人,可彼此往来甚少。

    初瑜笑道:,“正好我娘家那边有门人在杭州驻防,到时候你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只管去吩咐他便是。”

    蔡氏闻言,忙起身谢过。

    初瑜摆摆手,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这有什么?雁姐儿是个可人疼的孩子,遇到你这样的姨母真心疼她,是她的福气”

    许是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同天慧学着九连环的雁儿回过头,望着自己姨母与初瑜这位,“叔祖母”甜甜一笑。

    初瑜见状,不由一愣,随即对雁儿慈爱地笑笑待晚饭后,顾纳一家离去,天估与随着恒生去郡王府,曹颙回了梧桐苑。

    初瑜异头微蹙,似有心丰。

    曹颙见状不解,道:,“这是想什么呢?可是惦记天宝,有母亲与四弟妹在,你就放心吧。”

    初瑜摇摇头,道:,“那混小子有天豫作伴,又有老太太宠着,怕是在家里过的都欢快,哪里需要人惦记?我是看到蔡氏的外甥女,隐隐地有些五儿的品格,就想到五妹妹。如今阿哥所嫡福晋、富察格格都有身孕,待她们产后,是不是五妹妹哪里也当筹划筹划?宫里的女人,有了子女傍身,日子才好熬些五妹妹现下年轻貌美,想要求个一男半女也不是难事,等到往后年岁大了,阿哥所女眷又多,就”

    自己这房有亲大姑,有李氏抚养大的曹颙,可初瑜心里最亲近的还是五儿。

    两人虽名为姑嫂,可实际上五儿曾养在她身边,亦有母女之情。

    加上五儿打小乖巧懂事,成大后又入了宫里,处境叫人悬心,使得初瑜越发心疼这个小姑子。

    曹颙听了妻子的话,想到入了阿哥所的两个富察氏,不由嗤笑一声。

    富察家安排族女随媵,本意不过是想着在富察氏为父守孝这一年中,不让其他宫女子捷足先登,让富察格格占据弘历的宠爱。

    可富察家毕竟是瞒着李荣保丧信嫁女的,富察氏这个皇子嫡妃,也没有拒绝与丈夫洞房的道理。

    看来富察家还真是块肥硕的好地,不过是新婚三日同房,富察氏就有了身孕。

    两月后,待富察氏查出身孕时,富察格格亦有喜,阿哥所双喜临门。

    只是富察氏想要用富察格格孝期固宠的计划失败不说,还得想着与自己孕期相差无几的族姐会不会先生小阿哥。

    其中郁结,就是外人也能想得到。

    李荣保病逝的具体日期,瞒得住旁人,瞒不过宫里那位。

    富察氏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孝期有孕,违背孝道,怕是难得两宫欢喜。

    五儿是康熙五十年生人,今年也不过虚岁十八岁。

    在曹颙看来,五儿年岁还小,再等两年做母亲更妥当。可阿哥所,不比其他地方,实在是最不缺女眷。

    加上这几年还好,宫里有导曹家亲善的那拉皇后做主,协理宫务的熹妃与裕嫔也都是好说话的,富察氏根据未深。

    等过几年,皇后薨了,富察氏在宫里立住脚跟,那五儿想要生孩子,还要看富察氏允不允。

    可阿哥所里,除了富察氏,还有弘历这个主子。

    帝王宠爱后宫,多是同前朝相连。

    弘历虽不是帝王,却是帝王苗子,心中自有丘壑。

    想到这里,曹颙道:,“早就让你少操些心,看看你,担心完这个,又牵挂那个!五儿打小就是个聪明的,在宫里这几年,也都是审时度势,没有半分错处落在旁人眼中。能不能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比我们看得还真切。你就放心吧,别说四阿哥现下还没登基,即便登基了,只要二弟他们几个争气,四阿哥就不会亏待五儿”

    初瑜听了,想想圣祖朝的宫妃,除了生育皇子有功被册妃嫔的几位,其他后宫的封号尊位,确实是同外家休戚相关。

    她松了一口,道:,“即便晓得五儿以后不会吃亏,可到底还是有个小阿哥伴身为好……”

    二月初十,顾纳一家离京。

    曹颙这边早就预备了程仪,依旧是命天估出面代送。

    二月十二,平亲王讷尔苏夫fù抵京。

    讷尔苏因病辞爵的折子,最终被批了一半,驳了一半。

    雍正允许他将平亲王名下旗务政务都交给世子福彭打理,可却驳了他因病让爵位这这条,命他居京休养。

    待接到圣旨那一刻,讷尔苏是真心感jī,这已经强过他预期太多。

    就在之前,他还的曾忐忑,若是自己真的成了无爵宗室,那见到族兄族侄,是否还要按尊卑行大礼?

    虽说到时候他有个王爷儿子,可他自己却不是王爷。

    他落地就显贵,除了皇室与几家王府,需要他弯腰的人还真不多。

    虽说不huò壮年,就成了闲人,可他依旧是欢欢喜喜地奉旨回京。

    曹颙觉得,雍正六年真是个好年份。

    待见到姐姐姐夫那刻,曹颙也是真心为他们欢喜。

    即便讷尔苏早年有所不甘,也在这几年沉寂中烟消云散。

    待酒过三巡,讷尔苏感触颇深,对着小舅子提及自己的懊悔。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又能怪不得谁?

    早在多年前,1卜舅子就跟他暗示后,让他离十四阿哥远些。

    那以后,他虽然没有去站队,去做铁杆的十四阿哥党,可碍于十四阿哥是圣祖爷爱子,德妃娘娘又是掌公务的实权娘娘,多少也有奉承之意。

    落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是他做了蟠头草么?

    还能升亲王、保留爵位,已经是得天之幸。

    他当年想要建功立业,所谓的不过也是从郡王到亲王而已。

    承méng皇上恩典,心愿久偿,再无遗憾之处。

    曹颙听出他的真切,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是讷尔苏心存愤怨,难免有遮不住之处,那可是犯了忌讳。

    人啊,别人再劝再盯着也无用,想要过的舒心自在,还得自己想开些……

    平亲王夫fù回京,各个王府少不得开始各种宴请。

    讷尔苏有养病之名,并不出府交际,曹佳氏则是有选择地开始出府应酬,每次都有意无意地与初瑜结伴的。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慧姐儿与福靖姐弟两个的亲事,我也偷不得懒”曹佳氏郑重地对弟媳fù初瑜说道:,“即便你们两口子再宝贝慧姐儿,也要抓紧。明年又是选秀之年,待秀女大挑后,各家待娶的子弟就被抢得剩不下,总不能给慧姐儿找个小丈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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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地回到康熙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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