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难追
是猫毛过敏诱发的急性哮喘。
阮妤记得,自己五岁生日那年,父亲送了一只可爱的小猫给她,那份生日礼物,差点要了她的命。也是从那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对猫毛过敏。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避免与毛茸茸的动物有直接正面地接触,哮喘也很少发作,哪里想到,今天会猝不及防地遇到那只波斯猫。
阮妤在吸入药物之后,症状渐缓,随后,她被送去输液,考虑到阮妤是名人,怕引起输液室骚动,医生特意给她开了一个单独的病房。
滕翊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但从她神志恢复后,他就再没有牵过她的手,车上的温情,像是转瞬即逝的泡沫。
护士来病房给阮妤扎针,阮妤坐在椅子上,一边忍着手背上的刺痛,一边悄悄抬眸去观察滕翊的表情。自打医生说了那句“急性哮喘若不及时救治,很可能会威胁生命”之后,滕翊就彻底冰了脸,再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点滴瓶一挂上,滕翊的手机就响了。
他掏手机的时候,阮妤正好瞄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芮书。
滕翊接起电话,那头的芮书应该是在询问阮妤的状况,滕翊闻声,终于施舍了阮妤一眼。
“没事了。”他说。
阮妤别开了头,被他一看就心虚,可想想,又纳闷,自己为什么心虚?她又不是故意的,是那猫主动招惹她的好不好?
“……你吃吧,不用留……嗯,晚点回来,让他先睡,不用等我,挂了。”
阮妤听着滕翊和芮书说话,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不过,这次让她难以呼吸的不是猫,而是猫的主人。
那个芮书,为什么对滕翊的酒吧熟门熟路?为什么她能自由地出入滕家?
难道,她真的是滕翊现在的女朋友吗?
滕翊挂了电话,搬了个凳子,坐到阮妤床前。
“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让人等。”阮妤说。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行。”
“那我让朋友过来陪我。”
“不用,我在这里就行。”
“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不想再占用你的时间。”
“……”
阮妤掏出手机,给陈曼白发了条微信。
大学毕业之后,夏巧凤回了老家,简湘湘北上,只有阮妤和陈曼白继续留在辽城。两人从室友,变成了相依为命的亲人,虽然平时没有住在一起,但关键时刻,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随叫随到。
消息出去之后,陈曼白马上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你在医院?哪个医院啊?”
阮妤把医院名字说了一下。
“我听不清,你说哪里?”陈曼白那头特别吵,好像有很多人一起。
阮妤又重复了一遍。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等着!”
陈曼白挂了电话。
阮妤收起手机,看向滕翊。
“好了,你可以走了。”
他不动。
“马上就有朋友来陪我了。”
“那就等人来了再走。”
“我不差这几分钟。”
“我也不差这几分钟。”
阮妤不说话了。
病房里很安静,滕翊在她身边,冰冷的气场冻着她,让她如坐针毡,她想开口和他说点什么,可心里又与他置气,索性让气氛就这么僵着。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走廊里传来一道男声。
“你好,请问一下刚才哮喘被送来的病人现在在哪儿?”
“你说那个主持人阮妤吗?”
“对。”
“就在那。”
随着对话的结束,虚掩的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外头进来一个穿着黑色机车夹克的男人,男人留着子弹头,左耳的耳钉闪死人不偿命。
是罗晟。
“阮大主持,你能不能不让我操心……”罗晟话说了一半,看到滕翊,立马急刹车,“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滕翊嘛!”
罗晟很意外在这里遇到滕翊,滕翊同样意外在这里遇到罗晟。
六年前,两个曾在赛场上失去正面交锋机会的对手,如今,在这病房里狭路相逢。
“好久不见。”滕翊站起来,淡淡地看着罗晟。
“的确,六年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滕翊沉默,像一下被推回这六年漫长又暗无天日的光阴里。
阮妤看了一眼沉默的滕翊,心莫名抽了一下。
她觉得,猝不及防地重逢罗晟,对滕翊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他一定又想起了过去,想起了那一天。
“罗晟,怎么是你来?”阮妤试图扯开话题。
“怎么不能是我来?”罗晟看了看点滴瓶,冲着阮妤笑:“阮大主持挂个水,本少爷不够格陪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谢谢你。”
“你和我装什么客气?”罗晟掰着手指,“要我数数吗?这是第几次陪你挂水?”
“你别夸张,最多三次。”
“三次还不多?我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挂过三次水。”
“……”
滕翊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他们聊天,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阮妤。
“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慢走。”
滕翊朝罗晟点点头,算是告别。
“我送你出去。”罗晟对滕翊说。
“送什么?”阮妤下意识地抓住了罗晟的胳膊,瞪了他一眼,“就这么点路,你送什么?又不会迷路。”
滕翊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他们说话,他又回头朝他们看过来。
他的目光,一下落在阮妤的手上。
阮妤赶紧松开了罗晟,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到了。
“抱歉兄弟。”罗晟笑着朝滕翊耸肩,“既然她不让送,那就只能下次见面再叙旧了。”
滕翊无声转眸,直接离开了病房。
阮妤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继而,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枕头上。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此刻才真正感觉到累。
“没事吧?”
罗晟伸手去摸阮妤的头,被阮妤一把打开了。
“没事。怎么是你来?”
“你问过了小姐。”
“你刚才不是没答吗?”
“陈曼白给我打电话,她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你不是也很忙吗?”
“我再忙也愿意为你效劳啊。”他直勾勾地盯着阮妤,目光赤忱。
阮妤转开脸:“你别开玩笑了行吗?”
“你是怕我和滕翊也开玩笑,才不让我送他的吗?”
“谁知道你会和他说什么。”
“我能和他说什么,最多,也就是和他吐吐槽,阮大主持到底有多难追。”
第八章 空等
罗晟认识阮妤时,滕翊也在现场,甚至可以说,就是滕翊,促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相识。不过,那个时候,她还是滕翊的女朋友,他也没有对她动过任何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地好奇,能征服滕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
他第一眼看到她,她立在滕翊身边,高高瘦瘦的,脸很白很清秀,像株小茉莉,没有多惊艳,但给人感觉很舒服。
那天,他们握了手。
他印象最深的,是她和他握手之前,还特意看了滕翊一眼,在滕翊点头后,她才握住了他的手。
呵,这恋爱的酸臭味,真是没劲,偏又让人觉得有点羡慕。
第二次再见到她,是街舞世界杯的国内资格赛,队长之战,滕翊在台上大杀四方,人人拍案叫绝,而他无意一回眸,却看她立在观众之间,拧着眉满脸担忧。
那样子,莫名电了他一下。
他原以为,只有舞者最懂舞者的伤与痛,没想到,爱也会让人感同身受。
忽然,一直觉得女生很烦人的他,有点想谈恋爱了。
从某种程度说,阮妤就是他爱情的启蒙师。
再然后,他交过很多女朋友,那些女生,有人垂涎他的颜,有人贪恋他的钱,有人想蹭他父亲的热度,她们对他,都是些浮于表面的喜欢。没有一个人愿意用真心去感受他的喜怒哀乐,更没有一个人真正心疼他在舞台上在练习室里受过的伤。
每每分手,最沮丧空虚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阮妤,想起那个穿越欢呼和掌声的心疼眼神。她是真正爱着滕翊的吧,不光是爱他的颜他的钱他的家庭,还真正爱着他的灵魂的吧。
罗晟没想到,他还会再见阮妤。
那是距滕翊弟弟出事的三年后,他和父亲一起去参加TG电台的跨年晚会,她是主持人。
再见面,曾经只是让他觉得清丽的姑娘变得惊艳了,是那种一眼的惊艳。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漂亮,或许是时光的打磨,或许是苦难的淬炼,又或许只是她化了妆。
那天的晚会,他原本打算表演结束就离开的,可结果,却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散场,为的,就是在节目与节目的连接之间,多看她一眼。
阮妤是四个主持人中,唯一一个新人主持,但她的控场和接梗能力,却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个前辈。
华丽的皮囊,和骨子里最耀眼最深刻的才华,并不冲突,真正能被掩盖的,是根本不存在的虚无。
他忽然就懂了,滕翊为什么会为她着迷,那是因为,滕翊比任何人更懂她深藏的魅力。
原本以为,那场晚会,她会完美到最后。
可偏偏,在晚会结束前的最后五分钟,她失态了。不,也不能说是失态,只是有些细微的反常。当时,她与另外几位主持人上台做最后的谢幕总结,她站在灯光下,竭力与另外三人说笑,但他,却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打转的那片晶莹。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让她悲伤的事情,可作为主持人,出于职业素养,她又不能现场崩溃,破坏晚会的完整性,所以,她在强忍。
罗晟心有好奇,但来不及细究,晚会就结束了。
他为她留到了最后,但最后还是得散席,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遗憾。他想,至此一别,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没想到,出门就再见了。
当他开车经过会场的大门口时,她正好穿着谢幕时穿的黑色礼服,提着长长的裙摆,从里面跑出来。
像个出逃的公主。
他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浪漫的念头,然后,他的车速就彻底慢了下来。他只是想看看,公主要逃到何方,谁曾想,她踩到裙摆,横冲直撞就朝他的车扑了过来,他猛打方向盘,才没有撞到她。
可是,她还是跌倒在了他的车旁。
这简直就是大型的碰瓷现场!
若不是知道她有骄人的工作,并不差钱,他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他连忙下车去扶她。
“你没事吧?”他问她。
她没有回答,眼眶依然蓄着泪,不知是刚才的遗留,还是当下疼出来的。
“有没有受伤?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他继续问。
“送我去医院!”她猛然回神,“求你送我去医院!”
他讶异于她用了一个“求”字,礼貌地回:“你差点被我的车撞到,送你去医院是应该的。”
应该吗?应该个鬼!
上车之后,他想在导航里搜索这附近的医院,哪知,她提出来,让他送她去三门峡的医院。
三门峡?
连皮都未必有蹭破的一点小伤,竟然要跑去四五百公里之外的三门峡医院看诊?
她疯了,才会对他提这样离谱的要求,他也疯了,才会同意。
也许是夜的力量本身就具有魔力,也许是她提裙跑向他的画面太像童话,总之,他很想做保护公主出逃的骑士,带她远赴他乡,带她销声匿迹。
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开长途车,整整五个小时,从辽城到三门峡,她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他怕她冷,调了空调温度,还把外套脱给她,她也不说话。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她爷爷去世了。
老人三年多前被确诊为心脏病,一直瞒着她,直到最后因心脏麻痹去世,祖孙俩阴阳两隔,她才知道,爷爷病了。
悲伤、痛苦、自责、内疚……
那一晚,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无数种情绪,但是,她始终没有掉眼泪,她平静地跪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比来时更像一个木头人。
后来,走出太平间,送她爷爷来医院的邻居过来安慰她,劝她死者已矣,生者一定要坚强。
她点了头。
那个女人见她这么平静,微微放了心,她对阮妤说:“你没事,你爷爷就放心了。他从前总和我们说,你身边无父无母,就他一个老头带着你,老天对你不公平。可纵然他心底怜你爱你,也不敢对你太好,他就怕对你太好,有朝一日自己走了,你会舍不得,你会太过伤心。阮阮啊,现在他人也走了,你可千万不要计较他往日对你的那些严厉。他是太为你着想,才会对你不苟言笑。”
阮妤忽然暴风痛哭,哭得整个人在走廊里笔直地岔过气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种遗憾,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会懂。
她得多痛苦,现在的她终于有了反哺孝顺的能力,一手将她拉扯大,爱她爱得如此深沉的老头,却永远撒手人寰。
罗晟陪她挂了水。
等她醒来,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阮妤。
她在三门峡留了两天给爷爷料理后事,罗晟混在往来吊唁的人群中,陪了她两天。
两天后,她不堪重负,再次累倒。
又是罗晟陪她挂水。
医院里,他接到朋友的电话,朋友问他人在哪里,怎么跨完年就不见了踪影,他说三门峡的医院,朋友惊诧不已,赶忙询问他得了什么病要跑这么远去就医,他看了看躺在病床的女人,自嘲一笑:“大概是神经病。”
是的,神经病。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合理地解释他的疯狂和深情。
挂完水,她醒来。
罗晟永远忘不了她睁眼看到他的第一句话。
她说:“原来是你。”
草他娘的!
敢情他千里迢迢地送她来,衣不解带地陪她这么久,她压根就没有看清楚过他的脸!
草他娘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你当是谁?”他问她。
“路上捡的活**。”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我是罗晟!”
她眨巴着布满红血丝的大眼看着他:“你真不是**,**做好事都不留名。”
他瞬间被她气笑了。
从那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回到辽城,也依然保持着联系。
她是个特别记恩的人,他在关键时刻对她施一次援手,她就牢牢地记住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的恩情,所以用了最笨的办法,请他吃饭,请了一次又一次。无论他怎么坑她,她都没有怨言,只知道低头买单,而其实,那个时候,她也并不富裕。
多了解她一分,喜欢就深一个层次。
他开始不再满足朋友的位置,他开始贪心地想要拥有她。
阮妤是多么聪敏的一个女人,他的意图从萌生就已经被她察觉。她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而是委婉地向他表示,她在等他。
那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滕翊。
罗晟觉得三年毫无音讯的男人,根本不配再让她去爱,可是她却说:“我知道他在努力,努力地撕破黑暗,重新朝我走来。”
傻。
简直傻得冒泡。
可偏是这份傻这份执着,让他再难自拔。
窗户纸捅破之后,他也无所顾忌了。
“那就你等你的,我追我的。”他如是说。
“何必,你会很累的。”
“你管老子呢!”
然后,一追三年,三年无果。
真的很累,他妈的巨累。
可是,他无怨无悔。
他知道,她也累,而她,也无怨无悔。
如今,滕翊回来了,稳坐在天平上的两个傻子,也终将分出胜负。如果,结局注定有一方要狠狠坠落,他不希望是她。
这份空等,他愿意替她承受。
第九章 街舞狂人
一周后,《Ta说》播出,因为前期宣传到位,噱头给足,再加上有滕翊和滕颢两兄弟的颜值撑腰,收视率网播量拿下同时段的第一,也创下了《Ta说》开播以来的最高收视纪录。
网友们对阮妤的代班很满意,纷纷表示,阮妤的主持比应雯自然,和嘉宾的互动也更有趣。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应雯太僵了,在大咖嘉宾面前放不开,每次提问都小心翼翼的,像个和皇帝说话的丫头。”
“阮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表现简直碾压应雯,不如以后《Ta说》干脆让阮妤来。”
在《Ta说》的官博下,这两条评论的点赞数最高。
助理秀秀把观众的反馈告诉阮妤,惹得阮妤一阵不舒服。或许网友只是单纯地想要表达赞美,但这捧一踩一的方式着实有伤两位当事人的和气。
阮妤担心网上的言论会影响应雯,她主动给应雯打了电话,好在,应雯是过来人,她早就对这样莫须有的比较见惯不怪,她表示自己不会在意,让阮妤也别放在心上,阮妤这才松了一口气。
《Ta说》的热播,除了引起网友对TG两大女主持的比较之外,还制造了另一个热点,那就是街舞大神滕翊的回归。
当年的队长之战,滕翊一战成名,虽然已经时隔六年,但他的名字,在很多人的心里,始终都没有被抹去。如今他重回大众视野,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惊喜,惹来无数唏嘘与回忆。
当然,有人记得他,就一定有人从没有听说过他。
这些人纷纷好奇,滕翊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他在节目中短短出镜几分钟,节目份额远不及滕颢,可他的热度却超过了主角。
于是,滕翊的死忠粉开始了不遗余力的科普,当年队长之战五杀的视频,随之在各大社交网和视频网站上快速地传播起来。
经典之所以被称之为经典,那是因为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难以超越。
滕翊再一次火了。
阮妤不知道,这样被动的把他推回六年前的回忆里,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现在的滕翊早已敛去了当年的锋芒,或许对他来说,开一家酒吧,籍籍无名地活着,才是一种安然。
《Ta说》的热度还没过去多久,汪靖就联系了阮妤。
汪靖现在任职一中电台,毕业之前,他的梦想和阮妤一样,那就是立志成为一名主持人,可是,毕业之后,他因为形象的问题,找工作处处受挫。虽然这个社会没有明文规定胖子不能成为主持人,但在面试过程中,没有一个面试官愿意从他肥厚的皮囊下去发掘他超群的主持才能。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谈恋爱一样,找工作一样。
长得好看没有用,只是长得好看的人的一种谦辞。
汪靖在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之后,终于忍痛放弃了台前的主持梦,转做了幕后英雄。他现在是一中电台综艺部的制片主任,负责一中的综艺。
前几年,由他制作的关于探讨隔代教育的节目《爸爸的爸爸》和另辟蹊径的美食节目《厨神是怎样练成的》大火之后,汪靖的名字在综艺圈也渐渐有了分量。
很多同行称他综艺之神,可上神坛容易,守神坛难。外界过盛的关注和期待成了汪靖无形的压力,他开始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瞻前顾后。这样的顾虑,把他推进了一个怪圈,至那之后,汪靖像是得了可怕的诅咒,做什么节目,什么节目扑街。
谩骂、嘲讽纷至沓来。
舆论对神,一点都不宽容。
那段时间,汪靖经常找阮妤喝酒,一喝醉就崩溃大哭,然后嘟嘟囔囔说个没完,就像当年在食堂,他因为太胖被女生嫌弃一样,委屈又不甘。
“阮阮,我可怎么办?我现在都不知道该策划什么节目了,我总觉得,所有人都手拿喇叭,就等着我的节目开播,一起唱衰我。”
“没人那么闲。”阮妤一针见血,“你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压力太大,心魔太重,你停一下,放松一段时间,或许会好。”
“我不,我想不出下个节目做什么内容,我连觉都睡不着,怎么放松。”他耍无赖一样拉着她,“你给我点灵感,随便什么都可以。现在路上踩到一坨屎,印出来的花型都比我的节目有创意。”
“……”
阮妤真的挺想帮一帮汪靖的,那段时间,她看了很多综艺,她发现,国内的综艺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什么题材都有,要想创新,真的很难。
但是,没有街舞。
“街舞!汪靖,街舞!”
一语惊醒梦中人。
“阮阮,你真是绝了,我怎么没想到。街舞啊街舞,一群帅男靓女在台上跳舞,想想都带感。”
从那之后,汪靖就开始着手策划节目了。
节目名字暂定为《街舞狂人》,拟邀国内四大街舞厂牌,由厂牌创始人领队,争夺街舞圈至尊荣誉。
《街舞狂人》节目组邀请的第一个厂牌是“L”,“L”是国内最大的街舞厂牌,创始人是罗晟,罗晟原本不愿意参加这种综艺节目,毕竟,他不缺热度,他父亲是亚洲舞王罗汉,他从出生开始就活在镁光灯下。
后来,他听说综艺制作人汪靖是阮妤的朋友,他立马改口同意了。
“阮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汪靖对阮妤感激涕零,简直把她当成救命恩人。
“阮阮,若不是知道你心有所属,我就对你以身相许了。”
“真是幸亏我心有所属。”
“……”
汪靖被阮妤怼惯了,平时没事也不会找他,这次突然联系她,不知道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阮阮,救命啊!”
“说人话。”
“我想邀请滕翊参加我的综艺,但是被他拒绝了,你快帮我去和他说说。”
“为什么是我?”
“你和他不是……”
“是什么?”
“是同学啊。”
“你和他也是同学。”
“我是男同学,女同学比较好说话。”
“你滚。”
“阮阮,救命啊,你不救我,我就每天约你喝酒!”
“……”
第十章 如意算盘
阮妤最终经不住汪靖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帮助他。
两人约定了周五晚上再去找滕翊一次。
周五晚上,阮妤按点到达无名酒吧,汪靖却给她打电话,说自己临时被台长拖住喝茶,要她先上。
阮妤气绝,摆在她眼前的,真是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
她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先进了酒吧。
酒吧比上一次来热闹,大厅几乎已是客满为患的程度,而且清一色是女人。
阮妤往吧台处瞄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滕翊,她找了个不起眼的空位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杯鸡尾酒。
服务员上酒时,阮妤问他:“你们老板呢?”
“我们老板?”小伙警觉地打量了她一眼,“我们老板有几天没来了。”
“为什么?”
“因为来找他的女人太多了,你看看这屋子里头……诶?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主持人阮妤?”
阮妤连忙朝服务员比了个“嘘”的手势,服务员立马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回比了个“嘘”的手势。
“阮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女朋友可喜欢你了,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服务员小伙压低了声音,“作为交换,我可以偷偷告诉你我们老板的行踪。”
这个交易实在划算。
阮妤大笔一挥,就给人签了名。
小伙捧着签名,喜不自禁。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来?”阮妤趁势问。
“九点之后。九点之后,这屋里的花痴基本都撤了,那个时候,他会过来。”
阮妤默默地等到了九点,果然,这期间,大厅里的女人散了一波又一波。没有人真正有耐心长时间地等一个不确定会不会来的人,但她可以。迷雾一样的六年都已经过去,又何况是这笃定的几个小时。
九点十五分,滕翊出现在了酒吧。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隐匿在暗沉沉的灯光里,径直上了二楼,大约三分钟之后,他脱了外套下来,照例先去酒柜选酒。
“看,滕翊!”隔壁桌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轻声低呼,“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来了。”
阮妤静静地看着滕翊,隔壁桌的几个小姑娘彼此撺掇着,却不敢去搭话,在“你上”还是“我上”的讨论声里,阮妤拿起自己的包,果断地朝滕翊走过去。
她走向他时,大厅里的歌正巧切换,耳边响起的,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滕翊面朝着酒柜,感觉到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朝他靠近,他头也没回,直接冷冷开口。
“不签名,不合影,不上节目。”
阮妤:“……”
看来,《Ta说》热播后,找他签名合影上节目的人定是已经让他不堪其扰,所以,这样的拒绝词才会张口就来。
“那叙旧吗?”阮妤问。
听到是阮妤的声音,滕翊“哗”地一下扭头。
“是你?”
“怎么?不是找你签名合影的女粉丝,很失望吗?”
他默默把手里的酒瓶放回去,关上了酒柜。
“有事?”
“有事,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几句吗?”
他想了想,点头。
“跟我来。”
--❤--
滕翊把阮妤带上了二楼。
二楼面积超大,但全是老板的私人空间,入目,一个深长的走廊直通到底,两边的构造和当年的西游二楼特别像,只是,除了会客室,所有房间的门全都紧闭着,阮妤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跟着滕翊进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茶几上,一个烟灰缸紧挨几盆绿植放着,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滕翊注意到阮妤的目光落在那些烟头上,他直接伸手,连烟灰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坐。”他说。
阮妤坐进沙发。
“喝点什么?”
滕翊走过去,打开了冰箱门。冰箱里除了啤酒还是啤酒,他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久久没有伸手。
“不用了。”阮妤连忙给他台阶下。
他也没和她客气,关上冰箱门,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两人坐了一会儿,阮妤才和他说起来意,但滕翊不讲情面,依然一口拒绝。
“我已经和汪靖说过,我不会参加任何节目。”
“为什么?一中电视台是正规电视台,汪靖想要邀请你参加的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野鸡节目。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传播街舞文化吗?这样的综艺出来,对街舞文化的宣传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你现在不跳舞了吗?”她忽然激动起来。
滕翊淡淡地望着阮妤,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静默融进空气,让周遭的一切变得死气沉沉。
“滕翊,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心结,但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用考虑了,你走吧。”他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阮妤像是被迎头一棍,脑子里嗡嗡作响,世界归于寂静的刹那,只余失望重重将她笼罩包围。
“那你说,你不跳舞了,你亲口说了,我就走。”她的手紧摁着包包的带子,目光笔直地盯着他。
“……”
“你不敢说,你根本不敢说!”
“我不跳舞了。”滕翊垂头,说出这句话时,他歪了一下嘴角,像是嘲笑她,又像是嘲笑自己。
所有情绪,最终全都隐匿在这个弯弧里。
阮妤顿时精疲力竭。
她原本赌他不会说,不敢说,不忍说。
可是,他说了,说得比她想象得更容易更干脆。
阮妤拎起包就走。
下楼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汪靖。
阮妤摁掉了电话,没有接,因为她看到,汪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此时就坐在大厅里。
“汪靖!”她朝汪靖走过去。
“诶!阮阮!怎么样?”汪靖忙不迭地起身替阮妤拉开对面的椅子,“谈得怎么样?谈妥了吗?”
阮妤摇头。
“啊?什么意思?滕翊连你的账都不买吗?这人怎么这么绝情啊?来来来,你先坐,坐下说。”
“坐什么?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还厚脸皮坐在这里干什么?走了!”
“别啊!”汪靖忙拉住阮妤,“我刚点了好多酒呢!”
“你点酒了?”
汪靖讪讪地点头。
他原本想着,阮妤一出马,肯定大功告成,所以,他把酒吧里的好酒都点了一遍,打算喝酒庆祝,顺便和滕翊拉近一下距离,以后一起合作也不生疏。
哪知道,如意算盘打过头了。
--❤--
服务员把酒端上来,整整堆了一桌。
“不管了,反正酒也退不了了,我们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坐下喝!”汪靖把阮妤按在椅子上。
阮妤坐下后,愤愤地往二楼又看了一眼,却看到滕翊正好从楼道里下来,也在看着她。
看什么看?
她现在是消费者,花了酒钱的,有本事再赶她一个试试?
滕翊自然不会赶她,他收回目光,只当再没她这个人,径直走进了吧台。
汪靖见状,在旁啧嘴。
“我去,滕翊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我记得他以前可是个大暖男,见人都笑脸相迎,小太阳似的。这六年,变化也太大了吧!难不成是服了绝情丹?”
阮妤不想听汪靖的喋喋不休,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也许是情绪太过低落,她醉得比平时快,汪靖还生龙活虎呢,她已经醉眼迷离,摇摇晃晃了。
“阮阮,你没事吧?”汪靖有点担心了。
“没事。”
“我看你眼睛都红了。”
“没有。”
“别不承认,你是不是很难过?”
“……”
“阮阮,我错了,都是我出的馊主意,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来找他了。他爱咋咋地,你可千万别难过,你那么好,追你的人围起来能绕TG一圈,你何必对他念念不忘,照我看,那个罗……”
“打住,你别废话!”阮妤扶着桌沿站起来,“喝你的,我去个洗手间。”
“我陪你去吧。”
“滚,美得你!”
阮妤晃悠转身,衣摆勾到了个酒瓶,酒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吧台处的滕翊闻声,终于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什么都不理,不理落地的酒瓶,也不理滕翊的目光,只顾自己扶着墙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胃里翻江倒海,原以为会吐,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阮妤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滕翊抱着肘站在走廊里等她。
黑色的衬衣领子,将他的下颔线条修饰地特别冷峻。
“看我干嘛?”她没好气地瞪他。
“现在的公众人物,都和你一样不注意形象?”
“你什么意思?”
“喝成这样,不怕被记者拍?”
“你管我!”阮妤迈着并不流畅的步伐朝他逼过去,一下把他逼到墙角,“要你管我!你凭什么!凭什么!”
滕翊紧抿着唇,冰冷的双眼里难得有了一丝火气。
他正欲发作,眼前的阮妤忽然一个踉跄,像株被狂风按倒的草,头重脚轻地往一侧弯去。
滕翊赶紧伸手搀住了她。
她趁势抡拳捶打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
“你怎么可以不跳舞?怎么可以说你不再跳舞……”质问渐渐变成了哭腔,比拳头更重地抡在滕翊的心上,“滕翊……你可以不再爱我!但你不能放弃街舞!不能!”
第十一章 慈善晚会
滕翊由她打着说着,不拦不躲也不为自己辩解。
阮妤喝进去的酒,仿佛都化成了眼泪流出来,湿了他半个衣袖。
她哭得滕翊猝不及防,也倒得滕翊猝不及防,等滕翊察觉不对劲,她已经软在他的臂弯里,没有了神志。
“阮妤?”滕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拨开她的长发。
她紧闭着眼,煞白的小脸上,除了泪痕,就是晕开的妆。这些年,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名主持,难得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滕翊默默地抱着她,手指还停在她的发间,她身上的温度与香味,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真实。
“阮阮?阮阮?”
走廊里忽然传来汪靖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庞大的影子就晃到了滕翊的面前,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罗晟。
罗晟见阮妤醉倒,赶忙俯身搀扶。
“阮阮!哎哟!怎么醉成这样!刚还好好的呢!怎么说倒就倒啊!”汪靖也想帮忙,奈何阮妤一左一右都有了人,他根本挤不进去。
阮妤原本在滕翊臂弯里,罗晟强势一扯,她柔软的身子就倒向了罗晟,但滕翊并没有因此松手。
两个男人,望着彼此,眸光深邃,各有各的力量。
“怎么?现在舍不得松手了?”罗晟扬唇而笑,笑容里有说不尽的讥嘲。
“人是在我店里喝醉的,我有义务保证她的安全。”滕翊寸土不让。
“安全?滕老板放心,我比你更在意她是否安全。”罗晟说着,用力把阮妤带到自己怀里,然后打横抱起来,转身递给汪靖。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速而果决,完全不给滕翊时间反应。
“汪靖,你先带她去车上。”罗晟说。
汪靖怀里忽然多了个重物,胳膊一沉,险些没抱稳,他颤颤巍巍那一下,立马惹来两个男人同时瞪眼,他吓得发了一身汗,赶紧抱稳了美人想转身退场,哪知转身太急,又险些撞在墙上。
滕翊不放心,正欲上前,却被罗晟一把扣住了胳膊。
“干什么?”滕翊冷冷地斜睨着罗晟。
“battle一场吧,赢的人,得到她。”
罗晟在医院第一次见到滕翊时,他就已经产生了这个念头了,只是当时阮妤拉着他,他没有和滕翊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才没有提。
而今天,是个机会。
他希望和滕翊战一场,不动手,不打架,就以街舞人的方式,公平地体面地分出输赢高下。
滕翊甩开了罗晟的手。
“你不敢?”罗晟咄咄逼人。
“她不该成为任何人的赌注。”滕翊说。
“那就让我们以自己为赌注。输的人,离开她。”
滕翊不理会罗晟,径直想走,罗晟追上来,一个反扣摁住了滕翊的肩膀,将滕翊推到了墙上。
“怎么?六年不见,你变胆小鬼了?”
“……”
“是不敢跳舞?还是不敢和我battle怕失去她?”
“……”
“滕翊,如果你丫的还没有准备好回到她的身边,你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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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妤一觉睡到大天亮,酒精让她睡得特别香沉,醒来却像是挨了一顿揍,从头到脚,哪哪都酸痛。
她给汪靖发微信,问他昨晚到底是怎么把她弄回来的,为什么她全身跟散架了一样。
汪靖很快回复。
“不是我弄回去的,是罗晟。”
阮妤蹙眉:“为什么是罗晟,他怎么知道我喝醉了?”
“我打电话告诉他的。”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告诉他?”
“让他来接你呗。”汪靖加了一个萌贱的小表情,“我就是让滕翊那个断情绝爱的男人看一看,你也是有人追的好不好。”
阮妤无奈,她抱着手机沉了口气,然后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人家或许并不是断情绝爱,他只是不再爱我而已。”
想想,没按发送,直接删掉。
阮妤去浴室冲了个澡,冲掉了宿醉的疲乏之后,化妆去上班。她一到TG广电,就遇到了久未露面的应雯。
应雯从今天开始复工,她看起来状态不错,穿着打扮也是一如既往的素雅知性,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应雯姐,早。”阮妤主动上前和应雯打招呼。
应雯见她,朝她微笑点头,回了声早。
两人一起走进大厅,刚进大厅,阮妤就被前台的小姑娘叫住了。
“阮姐,有惊喜哦。”前台小姑娘说着,从身后抱起一束火红的玫瑰,递向阮妤,“噔噔噔噔,99朵玫瑰,好羡慕哟。”
阮妤抱住花的瞬间,愣住了。
怀里的芬芳,让她想起六年前的情人节,那个时候,滕翊送她的,就是99朵玫瑰,当她被宿管阿姨喊下去拿花时,过路女生们艳羡的表情,就如同眼前的小姑娘。
“谁送的?”阮妤问。
“不知道哦,是花店派人送来的呢。”
阮妤不出声,心里却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侥幸,会不会是他?
一个早上的时间,阮妤被神秘男士送花的消息就传遍了台里,她走到哪儿,都要被打趣几句,搞得她格外不好意思。
“阮姐,现在整个台里的小姑娘最羡慕的就是你。”助理秀秀在休息时对阮妤说,“以前大家最羡慕应雯姐,羡慕她工作有成就,家庭又美满,可昨天我听说,应雯姐因为一直忙工作疏于照顾家庭,她老公早已对她不满,这次流产之后,两人要离婚了呢。哎,女人啊,难道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吗?”
“这些小道消息,你听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要乱传。”
“哦。”
下午,台里开会,商讨辽城慈善晚会的事宜。
辽城慈善晚会是TG广电、一中广电和秀城电视台联合主办的公益盛事,每年开春举行,晚会将邀请辽城有名的慈善家,演艺明星,杰出企业家代表和各大权威媒体、政府高层等百余位嘉宾出席,通过各界精英的表率作用,推动公益,让更多人关注慈善并积极参与其中。晚会筹得的善款,将全都捐赠给辽城红十字会,用于救助弱势团体。
前几年,这个晚会一直都是应雯担纲主持,今年,台长却突然宣布让阮妤接任。
“应雯大病初愈,安心资历尚浅,就让小阮去吧。”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虽然没有人直言反对,但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尤其是单安心。
会议结束后,台长和副台长先行离开。
单安心见领导都走了,隔着会议桌上的一众同事,毫不避讳地朝阮妤喊过来:“阮主持以后别叫阮主持了,干脆叫‘阮抢抢’吧。”
“我从没有想过要抢。”阮妤正色道。
“哦,对,你没想过要抢,你就是运气好而已。运气好才能踩着我踩着应雯姐到处上位!”
“我……”
“别吵了!”一旁的应雯收拾好了笔记本站起来,“都没什么可争辩的,服从领导安排吧。”
应雯说完,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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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晚会主持人的位置易主之后,台里流言四起,这股邪风吹啊吹,吹啊吹,一不小心就吹到了台面上。
“TG广电一姐之争”,连上好几天微博热搜。
好事的网友们将应雯、阮妤和单安心三位TG台的当家女主持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比较,最后得出结论,阮妤更胜一筹。
这样的胜利对阮妤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令她和应雯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阮妤是有些难过的,但她明白,无论多亲密的朋友,都有渐行渐远的一天,更何况她和应雯在朋友之外还有另一个关系:竞争者。今日这样的结果,似乎在她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已经注定。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阮妤开始全情投入工作,与同事们一起筹备慈善晚会。
而这期间,她一直收到神秘人送来的鲜花,每天一束,半月未断,办公室和家里,全都变成了花的海洋。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送她花,也没有勇气去向谁确认。
而这个答案,直到慈善晚会那天晚上,才浮出水面。
辽城慈善晚会共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入场红毯,第二部分是嘉宾表演,第三部分是爱心拍卖。
阮妤从红毯开始,就和搭档卫廖坐镇现场。
卫廖是一中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罗晟的发小,两人关系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所以,当一身花西装的罗晟骚包地走上红毯时,卫廖主动张开胳膊给了他一个拥抱。
罗晟抱完了男主持,又很公平很自然地俯身过来拥抱女主持。
这么多镜头对着,阮妤也不好扭捏,只能礼貌地扬手回他一个拥抱。
“送你的花喜欢吗?”罗晟伏在她耳边轻声问。
原来是罗晟送的!
阮妤下意识的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莫名浮起一丝失落。
“看起来很失望啊阮大主持。”罗晟拍拍她的后背。
“……”
阮妤还没接话,就见红毯的入口,一辆黑色的大奔停下,车门打开,身穿黑色正装的滕翊从车上迈下大长腿。
他站定后,先朝阮妤的方向望了过来。
遥遥一眼,两人隔着中间的罗晟,默契地对视。
阮妤赶紧捏了罗晟一把,可她推开罗晟的瞬间,滕翊已经挪开了目光。
司机推过来轮椅,滕翊从车里扶出了滕颢。
第十二章 红毯
滕颢也是一身黑色的正装。
这是兄弟两继《Ta说》之后,首次在公开场合同框。虽然两人都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但一亮相,还是引来无数记者跟拍。
他们一前一后,一个和煦地笑,一个冷端着脸,成了红毯上一道另类的风景。
阮妤从他们身上挪开目光,她配合着卫廖采访了罗晟几句,送走罗晟之后,就静静地等在原地。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DT集团的创始人滕翊先生和滕颢先生,两位虽是企业家,但之前在访谈节目《Ta说》中亮过相,想必看过《Ta说》的观众朋友们对他们一定不陌生,颜值非常高的两位……来,这边请。”
随着卫廖话落,滕翊和滕颢已经站到了他们中间,滕颢靠卫廖那边,滕翊靠阮妤这边,两人近得手挨着手。
阮妤一喝酒就断片,她并不记得那天晚上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自己哭着醉倒在滕翊的怀里,她只记得告别时,他说他不会再跳舞。
“两位应该和阮主持不陌生吧?”
卫廖就近把话筒递向滕颢。
“对,和阮主持是老朋友了,《Ta说》就是和她一起录的。”滕颢说。
“录制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一整天都挺有趣的,阮主持本身就是个有趣的人。”
阮妤笑起来,滕颢这小子,在外面还挺给她面子的。
“听说你们兄弟都是很低调的人,为什么一回国就答应参加《Ta说》的录制呢?”卫廖照顾在旁久未发言的滕翊,把目光落向了他。
阮妤自然地把话筒递到滕翊面前。
她裸露的胳膊,擦过他冰凉的西装。
“答应节目组的邀约主要还是考虑到DT刚回国发展,希望能通过节目本身的关注度让更多的人了解DT。”
“那这次参加慈善晚会呢?”
“慈善没有目的。”
简洁又滴水不漏地回答。
“好一个慈善没有目的。谢谢滕翊先生和滕颢先生,两位请去会场就坐。”卫廖比了个“请”的手势。
两兄弟与现场所有人点头致意,整个过程里,滕翊没有看阮妤一眼,阮妤也礼貌得体地“忽视”了他。正当两人要擦身而过时,滕翊西装上的袖扣,忽然勾住了阮妤礼服上的流苏。
滕翊没察觉,走了两步,才被那股小小的力量定住。
红色的流苏绳,横在两人中间,两人都愣住了。
“诶诶诶,这算什么啊?藕断丝连啊?”卫廖忙开玩笑圆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阮妤的脸登时就烫了。
记者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不是藕断丝连,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和记者都笑起来。
阮妤匆匆解开缠住两人的流苏,对着话筒强作镇定:“大家不要开玩笑哦,万一滕先生有女朋友,会吃醋的。”
“那我们趁机替广大迷妹八卦一下,滕先生有女朋友了吗?”卫廖把话筒递向滕翊。
滕翊默默看了阮妤一眼,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向四方。
“我单身。”
现场的笑声更大了。
第十三章 变相表白
红毯一个小小的插曲,惹得阮妤心绪不宁,得知滕翊单身的消息,她说不上是开心释怀还是更难过。
既然没有女朋友,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嘉宾一个接着一个来,阮妤完全没有思考私事的时间,好不容易等红毯部分结束,助理秀秀又来催她换装。
阮妤的第二套礼服是GV的秋冬高定,整套礼服以精巧的水晶刺绣工艺制成,抹胸设计,浪漫唯美中流露出一丝小小的性感。
“小阮,美得有点犯规咯。”卫廖在台下对阮妤竖了竖大拇指,“仙女下凡似的,难怪罗晟那家伙一天到晚追着你跑。”
“你见他追着我跑了?”
“外面都这么传。”
“你少八卦。”
阮妤挽住卫廖的胳膊,款步上台。
她和卫廖虽然任职于不同的电视台,但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搭档主持了,卫廖风趣幽默,阮妤动静皆宜,他们互补互助,之前的每一次合作都很完美,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上台之后,阮妤和卫廖并肩而立,一唱一和,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会场内灯光错落,她并不能看清楚嘉宾席上的每一个人,但却正好能看到滕翊,滕翊坐在第一排VIP的位置,黑色的西装染上灯火的颜色,让他隐匿进四周,白色的衬衫领子,偏又让他醒目。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冬日初雪,安静又沸腾。
阮妤的心情,复杂难言。
以前,都是他在台上,她在台下看着他,如今,却是她站在台上,他在台下看着她。
不知道,他会不会骄傲?
他的小鱼儿,终于实现了愿望。
主持人开场之后,节目表演正式开始。
罗晟也是今天的表演嘉宾,他第五个出场,阮妤在后台见到他时,他已经换好了舞台装,炫酷的银色亮片夹克,让他自带光芒,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卫廖说这家伙一定又能创造今晚的高潮,果然,罗晟和他的舞伴们随着音乐一亮相,场内的气氛瞬间就燃了起来。
“丢掉手表丢外套丢掉背包再丢唠叨丢掉电视丢电脑丢掉大脑再丢烦恼……”
整齐划一的动作,干净利落地编舞,罗晟带领他的团队,轻松地掌控了舞台,发散着街舞的魅力。
阮妤站在台下的候场区,悄悄回眸去看滕翊。
滕翊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端坐着,没有低头,没有敛眸,可恰是那昂头仰望的侧影,透着一种无可掩藏的落寞。
这种落寞,与台上的喧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阮妤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从滕翊身上收回目光,忽感身旁的卫廖抬肘撞了她一下,紧接着,耳边是一阵掀屋顶的尖叫。
原来,是罗晟从台上跳了下来。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阮妤转眸的瞬间,已经被罗晟和他的舞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团围住了。罗晟对阮妤比心的动作,正好卡在这句歌词上。
“啊!”
“啊!”
“啊!”
台下一片沸腾。
这算什么?变相表白吗?
第十四章 罪恶
滕翊在一片尖叫声中起身,起身太急,踢翻了主办方放在椅子旁边的矿泉水瓶,水瓶滚了两个圈,正好滚到滕颢脚下。
滕颢看看水瓶,又看看滕翊,有些担心,
“哥……”他喊了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出去抽根烟。”滕翊扬手按了按滕颢的肩膀,朝他投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如果我没回来,等下想买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滕颢点点头。
滕翊逆着观众席的呐喊声,大步往外走,他没回头再去看那个女人一眼,尽管,她今天是那么美。
会场外头,灯火通明,但一片冷清。
长长的红毯两旁,除了记者们留下的垃圾之外,已经没有人蹲守了。
滕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走下红毯,他将烟迎风点燃。
身后的音乐和尖叫刺激着他的耳膜,脑袋里的噪声全都压着神经,他一连抽了好几支烟,可尼古丁也缓解不了这份压抑,反而,让他更不舒服。
滕翊将烟盒连同大半包烟一起捏扁,摔进垃圾桶,然后上了车。
他最终决定离开这里,因为没有勇气再回去,不仅仅是看她被别人簇拥着表白,连光是看她,都没有勇气。
六年,她变得那么好,那么优秀。
而他,就像刚才被扔进垃圾桶的那半包烟,看似还有价值,但其实一文不值。
他配不上她了,早已配不上。
车子四面窗户都敞着,夜风贯穿车窗,来回拍打他的身上、脸上和心上,他却丝毫觉察不到冷。
芮书最近常说他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差了,是的,他也觉得,他正一点一点变得迟钝,一点一点走向麻木。
他不会好了,再也不会了。
滕翊的车一路疾驰到无名酒吧。
酒吧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车子没地停,他也不管,就那么横在门口,然后下车进屋,一路直奔上二楼。
芮书今天正好在店里帮忙,见他西装革履无声地闯进来,以为是看错了。
“滕翊!你不是和滕颢去参加晚会了吗?怎么回来了?”
“……”
没有回答。
芮书想跟上去看看他,却被找事的客人截住了。
滕翊上了二楼之后,穿过走廊,打开了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门里一片黑暗,他关上门,将自己隐进幽深可怖的黑暗里。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发现黑暗能给他安全感。
只有当眼前空无一物,四周静谧无声,他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的震颤时,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多可笑。
心跳成了他活着的唯一证据。
“我不跳舞了。”
一个声音忽然刺破寂静。
他猛的一个激灵,紧接着,这声音像魔音一样在耳边无限循环。
“我不跳舞了。”
“我不跳舞了。”
“我不跳舞了。”
“……”
是他自己的声音。
滕翊痛苦地敛眸,垂落在侧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感应灯接收到指令,“刷”的一下,全都放出光芒,将屋里照亮。
这是一个练习室,巨大的练习室,这里的面积,几乎可以媲美半个西游。
四面都是玻璃,滕翊立在空阔的地板上,像立在苍茫的月球上,渺小而无助。
“哥。”
滕颢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滕翊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镜子忽然变成了会动的屏幕,屏幕上,反复回放着少年狠狠坠下舞台的那一幕。
“不要!”
滕翊双手抱住两颊,像困兽一样四处躲逃,可四面镜子上,全是一模一样的画面,梦魇重现,牢牢将他困住。
“不要!不要!不要!”
他发狂一样,猛地冲上去,用自己的拳头击打着玻璃。
玻璃碎裂,裂痕之内,衍生出更多少年摔下舞台的画面。
残酷的现实冷冷朝他叫嚣:“没用的,你逃不出去的。”
“不要……”
满手是血的男人,一点一点倒在地上,像是开败罂粟,带着罪恶和希望,零落成泥。
他失去意识之前,又有另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滕翊,你可以不再爱我!但你不能放弃街舞!不能!”
--❤--
阮妤被罗晟他们这“突袭”给弄懵了,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更是让她无所适从,幸而一旁的卫廖反应快,拉着她跟随音乐一起扭动,才没有让场面太过尴尬。
等罗晟他们重回舞台,阮妤才算松了一口气,可当她再次回头时,却看到滕翊的位置空了。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一个拍卖环节,也全程没有出现,不过尽管如此,滕颢还是代表DT贡献了今晚数额最高的爱心善款。
晚会结束后,阮妤回到化妆间。
化妆师和几个工作人员正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谈论罗晟忽然跳下舞台向阮妤比心的那一幕。
“跳舞表白,好浪漫哦。”
“阮姐太幸福了吧,前段时间一直有神秘人送花,今天又被罗少爷当着这么多人示爱,简直玛丽苏本苏。”
“热搜预订一个!”
阮妤走近屋内,几个工作人员看到她,先是静了几秒,继而齐声起哄。
“阮姐,看来好事将近咯?”
“你们啊,别见风就是雨好不好?”阮妤坐到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却眼底无光的自己。
“阮姐,罗少爷他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要家世有家世,难道你还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吗?”
阮妤不吱声。
这时,助理秀秀从外面跑了进来。
“阮姐阮姐,滕先生找你。”
“滕先生?”
“嗯。”
“哪个滕先生?”
“滕颢先生。”
是啊,当然是滕颢先生,她在期待什么?另一位滕先生么?
呵,让那男人主动找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阮妤起身,走出化妆间。
走廊里,滕颢坐在轮椅上,正背对着她的方向打电话,她走到他身边,等他挂断了电话,才扬手去拍他的肩膀。
“找我什么事啊?今晚的爱心先生。”
阮妤的语气很轻松,可滕颢转过身来,却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了?”阮妤察觉到不对劲。
“状元小姐,你能跟我回家一趟吗?”滕颢蹙着眉,“我哥晕倒了。”
第十五章 小鱼儿怕猫
阮妤没卸妆,也没有换衣服,穿着借来的礼服,就跟着滕颢直奔滕家。
她和滕颢赶到时,芮书正带着医生从二楼下来,芮书看到阮妤,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人在楼上,你先上去吧,我送送赵医生。”又是女主人的口吻。
但阮妤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立马往二楼跑上去。
滕翊房间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穿着白衬衣,衣领因为医生的检查而松开了两颗扣子,凌乱落拓间偏还张扬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滕翊……”
阮妤低声喊他的名字,但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毫无意识。
她莫名害怕起来。
“滕翊。”她坐到床沿上,握住他的冰凉的手,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你别吓我。”
滕翊依然没有反应。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阮妤连忙松开他的手,擦掉自己的眼泪,从床沿边退开。
进来的人是芮书。
芮书看到阮妤红着的眼眶,安抚道:“你放心,医生刚给他打了针,现在只是睡了。”
“怎么会忽然晕倒?”阮妤问。
芮书摇头,她也不知道。
滕翊回到酒吧后就上了二楼,她一直忙着招呼客人,也没顾得上去看他,直到有客人要走,发现车被挡了,开不出来。
芮书给滕翊打电话,想让他下来把那辆“嚣张”的大奔停一停好,可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她觉得奇怪,跑上去一看,发现他倒在二楼的练习室里。
“练习室?”
酒吧的二楼是个练习室?难怪,那日看着,这么像昔日西游。
“那个房间一直锁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酒吧的二楼,藏着那么大一个练习室。”芮书的目光落在沉睡的滕翊身上,“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放弃跳舞了,可原来,他没有。他太善于掩藏和封闭了,不仅是那个练习室,还有他的心,哪怕我是个心理医生,也常常无法捉摸透他。”
“你是心理医生?”阮妤诧异。
芮书点头:“上次见面时太过仓促,我都没来得及做个完整的自我介绍,我是滕翊滕颢的心理医生,也是他们的表姐。”
表……表姐?
阮妤完全愣住了。
她吃醋介意了这么久的女人,竟然只是滕翊的表姐?
“怎么?”芮书笑,“我不像是他们的表姐吗?”
“你看起来……很青春,而且像有外国血统,所以我没想到你是……”
“我的确有外国血统,我爷爷是个美国人,我爸爸是中美混血,在来这之前,我们一家一直定居在美国,芮书是我妈妈给我取的中文名字。”
阮妤点点头,这样,所有事就都能连贯起来了。
“上次蜜蜜的事情,其实我一直想联系你,和你道个歉,可惜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猫毛过敏,害你遭那一趟罪。”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不怪你。”
“怎么不怪我呢,你是不知道,那天之后,滕翊就派人彻底给这房子做了一次清扫,然后,再也不许我把蜜蜜带来家里了。”
芮书觉得奇怪,明明滕翊之前挺喜欢蜜蜜的,怎么说拒之门外就拒之门外了呢。
她实在想不通,去找滕翊理论,结果滕翊只淡淡一句“因为小鱼儿怕猫”就把她给打发了。
小鱼儿怕猫。
芮书原以为,小鱼儿是外头鱼缸里那小鱼儿,直到滕颢告诉她,小鱼儿是个人,她才恍恍惚惚明白了一切。
“他心里的小鱼儿,是你吧?”芮书看着阮妤。
阮妤一下红了脸。
“我知道就是你。”芮书喃喃的,“从你在家里突发哮喘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在他心里不一样。”
“我……”
“救救他,请你救救他。”芮书忽然握住了阮妤的手,“这六年,他一直活在地狱里,如果再没有人伸手拉他一把,我怕他就此习惯了地狱,便再也无法挣脱和醒来。”
六年前,滕颢忽然从舞台摔下,将滕翊的人生扯出了一个急转弯,从此,所有不幸,就像是连锁反应,一环扣着一环,让他措手不及。
滕颢出事之后,沈冰为了给儿子治病,放下生意,四处求医,可尽管如此,滕颢也一直没有醒。
再强的女强人,面对病榻之上随时会失去生命的儿子,也会崩溃。
沈冰将内心所有的不满、怨恨、委屈和恐惧,全都发泄在了滕翊身上。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滕翊造成的,而滕翊,也这样觉得的。
那段时间,母子两的关系急速恶化。
一个永远歇斯底里,一个永远沉默不语。
芮书一家努力从中调解,可调解也没有用,他们心里都苦,苦得那么一样,又那么不一样。
这一切,终止于沈冰的车祸。
他们去美国的第一年,沈冰因为疲劳驾驶车祸去世,临终前,她流着眼泪与滕翊和解,向滕翊道歉,可这和解这道歉,像是另一把直捅滕翊心窝的匕首,让他伤得更深痛得更彻。
沈冰离开后,所有一切都压在了滕翊的肩膀上。
母亲的生意,弟弟的生命,高额的医药费,还有,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滕翊是怎么撑过来的,哪怕是每天看着他在眼前呼吸的芮书一家,都不知道。
煎熬于别人,是一天一天的。
煎熬于他,却是一秒一秒的。
在美国的第一个春节过去后,滕颢终于醒了。
原以为上帝终于开始心疼这对兄弟,转而对他们仁慈,可哪里知道,之前的苦难,仅仅才是个开始。
滕颢从舞台上摔下时因惯性太大,造成脊椎永久性伤害,他残疾了,他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自如地行走、奔跑。
原本是多么傲气的少年啊,他怎么可能接受下半生与轮椅为伍?
滕翊太了解弟弟了,所以,他和医生商量,打算先隐瞒滕颢,积极治疗,帮助他尽可能更好地恢复。
这份不相告,又酝酿成了一个大祸端。
滕颢满心以为自己还能站起来,他努力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振作,积极配合治疗复健,乖乖地吃药……当他从护士的闲聊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情况,他崩溃得比想象惨烈,就像一个水晶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碾得粉碎。
那一天,滕颢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在了滕翊身上,而滕翊不躲不避,只怕滕颢伤着自己。
兄弟两的状态又变成了当初沈冰和滕翊的状态。
一个永远歇斯底里,一个永远沉默不语,但滕翊的沉默里,还多了一份恐惧,他很怕,滕颢也会和沈冰一样,突然离开他。
他和芮书说过:“他可以恨我,永远恨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他活着。”
可当时,对滕颢而言,活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不吃不喝不愿接受治疗。
滕翊每天守着他,一守就是半年,这半年,滕颢无数次想要自杀,幸而,每一次都被滕翊及时发现阻止。可人若有心赴死,拦是拦不住的,滕翊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他们在美国的第二个春节,滕颢吞下了整瓶安眠药,彻底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芮书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滕颢的病危通知下了一次又一次,滕翊跪在医院的走廊上,紧紧抓住医生的白袍求他们救弟弟的样子。两年,这个男人早已习惯了被指责被埋怨甚至被谩骂,他总是在沉默在克制在忍受,而那一刻,他像疯了一样,任由情绪倾巢而出。
后来,滕颢醒来,芮书的父亲把医院的监控调出来,一遍一遍地播放给他看。芮书的父亲对滕颢说:“这两年,没有人比你哥哥更苦。你,还有你死去的母亲,都没有他苦,你看看他,他现在还剩下什么?如果你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你就去死吧。如果你死了,你们一家很快就可以在天上团圆了。”
滕颢看着监控中疯了一样的哥哥,哭得不能自已,从那之后,滕颢终于放弃了轻声的念头,开始振作。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阳光温柔善解人意,像极了曾经的滕翊。
这种转变,让人欣慰也让人心伤。
生活慢慢好转,滕翊却仍不敢松懈,他依然需要操心弟弟的治疗、学习和未来,他依然需要为公司的业务奔波忙碌……一年又一年,光阴无情地在他身上辗转,让他变得越发沉默、冰冷、没有安全感。
等到滕颢终于能独当一面,所有人以为滕翊可以卸下重担,去经营自己的人生时,谁知道,他彻底垮了。
就像一个极速旋转的陀螺,停下,便意味着倒下。
“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芮书的声音很轻,砸在阮妤心上的力量却很重,“原本我想让他留在国外接受治疗,可是他执意要回来,我不知道辽城对他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我遇到了你。”
阮妤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可她不敢哭出声,她怕惊扰他这一刻的安睡,惊扰他或许并不甜蜜的梦。
“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第十六章 糖衣
阮妤在床边守了滕翊很久,但他一直没醒,也没有一点会醒的迹象。
芮书说定是这针用药的缘故,她让阮妤先回去,明天再来。阮妤答应了,再怎么样,身上的行头总得先去换了。
阮妤从二楼下来,看到滕颢一人静坐在大厅的落地窗前,面对着院子里几簇悠悠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滕颢转过身来。
“我哥怎么样?”他问。
“没事,睡了,你别担心。”
滕颢点点头:“你要回去了吗?”
“对,我明天再来。”
他又点点头。
“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滕颢没出声,他看着阮妤走到门廊处换鞋,然后启动轮椅,默默地跟了过来。
“怎么了?”阮妤感觉他有话要说。
“状元小姐……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哥是什么感觉,我也没有权过问你的感情生活,只是,能不能求你念在过往的情意,帮帮他。”滕颢的手摁着轮椅,目光望向二楼,“都是我不好,我变成这样不是他害的,他变成那样却都是我害的。可我现在,一个废人,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求求你……”
“滕颢。”阮妤蹲下去,握住他的手,与他视线齐平,“你不是废人,你不能那么说,更不能那么想,只要你好好的,他就一定会好,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他的,这些年,我心里除了他,没别人。”
“那罗晟呢?”
“他是我的朋友。”
滕颢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担心好不容易重逢这水灵灵的大白菜,却眼睁睁看着别人拱了去。
阮妤起身:“那我走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阮妤回到朵园,已经是半夜,小区内一片安谧,她还未开到家门口,就看到罗晟的跑车横在自己的车位里。
她靠边停了车,去敲罗晟的车窗,车里的人正打游戏,见她回来,指指手机,用口型对她说:“等我两分钟。”
阮妤才不等他,她径直过去开门进屋。
罗晟紧随其后跟上来,跑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回去从车里掏出一束花。
“诶诶诶,等我一下啊!”他在阮妤关门的那一刻,闪身进屋。
进屋后,他把花递给她。
“喏,给你的,今天我亲自送,感动不感动?”
阮妤没接。
“为什么不接?”
“因为不敢动。”
罗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把花放在茶几上,自己瘫进沙发,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游戏。他不说来意,但阮妤也知道他的来意。
阮妤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到他对面。
“既然你来了,那正好,我们好好聊聊。”
“干嘛这么严肃?”他自屏幕间抬眸,“搞得要决裂一样。”
“不是要决裂,只是说清楚。”
“说什么?”
阮妤指指那束鲜花:“以后别送我花了。”
“是让我别送花还是别追你?”
“都别。”
罗晟把手机收好,将脸凑到阮妤面前,一本正经地瞧着她。
“你让我别我就别啊?是不是也太小瞧本少爷的决心了?阮妤我告诉你,你不要看我平时吊儿郎当的,可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对你有愧。”阮妤叹气,“可是罗晟,我爱不了别人了。”
无论是收最艳丽的花,还是得最让人羡慕的告白,她能想起的,只有滕翊。
因为这些,他都给过她。
过往的甜,早已化成了糖衣,一层层将她牢牢裹住,让她无法再心动,也无法再感动。
罗晟不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憋着一口气。
“对不起啊,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阮妤内疚。
“什么浪费时间不浪费时间的,我的时间没那么金贵。而且,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理解,追了你这么多年,到底能不能追上,我还能没点B数吗?”罗晟望着客厅里插得满满当当的鲜花,“我做这些,你也别有负担,是我自己想再努努力,如果最后不试一试,就单纯输给‘他回来了’这四个字,我不甘心。”
“现在甘心了?”阮妤试探着问。
罗晟摇头:“还不甘心。”
“那要怎样才行呢?”
他望着她,眼眸里忽然凝了深情。
“我得看着他对你好,我才死心。”
--❤--
阮妤一夜辗转难眠,虽然两边话都说开了,可她心里依然没有着落,惦着滕翊,也惦着他的病。
天一亮,她就起来换装洗漱,还做了些三明治,装好了带去滕家。
车子开到金庭,才发现滕家院内小树萌新芽开花,竟都是茉莉。那一朵一朵的小白花,简直开在了她的心坎上。
阮妤看着喜欢,俯身这株嗅到那株,一时忘了去按门铃,直到看到滕翊从小公园的方向跑过来,她才直起腰。
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但不是上次见着那一身了,这一次,是短袖。
滕翊也远远望见了她,原是慢跑过来的,看到她站在自家门口,脚步不知怎么就顿住了,之后,一步一步,变成了慢走。
阮妤倒也不急,等他朝她走近了,她才问他:“你怎么一大早就去跑步了?”
昨晚才晕倒,今天不好好休息就去运动,要锻炼身体也不是这样挑时间锻炼的呀。
“怎么不能跑?”滕翊反问。
这一问,彻底把阮妤的话都堵回去了。
她想起来,昨晚下楼的时候芮书跟她说,滕翊晕倒的事情,让她当做不知道,因为滕翊要强,原是连滕颢都瞒着的,可兄弟两毕竟朝夕相处,纸包不住火,但除了滕颢,外面没有其他人知道滕翊生病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滕翊最想瞒着的,大概就是阮妤。
阮妤明白芮书的意思,她也答应了,这一着急,差点露馅。
“我的意思是,现在早晚还凉,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去跑步啊,会着凉的。”
滕翊捻了一下额头的汗,看了阮妤一眼。
阮妤有些心虚,不过,幸好他没继续这个话题。
“你这么早过来,有事?”滕翊问。
“哦,我做了些三明治带来给……滕颢,给滕颢尝一尝。”阮妤朝他亮了亮手里的餐盒。
“滕颢已经去公司了。”他淡淡的。
“去公司了?”
“怎么?你给他带早餐,都不通气?”
“我们昨晚说好的,他一定是忘了。”
“昨晚?”滕翊似在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晚慈善晚会,你们还聊早餐了?”
“慈善晚会怎么就不能聊早餐了?我们不仅聊了早餐,我们还聊午餐和晚餐了呢,这几天,我可能一日三餐都要在你家打扰了。”
滕翊不出声,就听她瞎掰扯。
“既然滕颢走了,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呢吧。算了,便宜你了。”阮妤说着,朝门廊方向走。
走了几步,发现滕翊没跟上来,她立马回头。
滕翊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开门啊?我来都来了,你难道不让我进去坐坐吗?”她指着门,一副“来者是客”的模样。
滕翊想了想,没多说什么,只上前替她开了门。
两人一起进了屋。
屋里北边不知哪扇窗敞着,阮妤进门就吃了一口风,连着咳嗽了两声,滕翊立刻警觉地转身望向她。
“怎么了?”
她怕失态,捂住了口鼻,一时没答上话。
他更紧张了。
“家里我已经让人清扫过了,猫也没再来过,你……”
“我没事没事。”阮妤摆手,“我就普通咳嗽,不是哮喘发作。”
他屋里扫了一眼,去北边关上了窗户。
阮妤笑着看着他。
“又怎么?”他被她笑得没底。
“你知道我还会来你家吗?”
“什么意思?”
“你让人清扫了家里,也没让猫再来,难道不是预防我过敏复发哮喘吗?这不就是知道我还要来你家里吗?”
阮妤说得绕口令似的,让人发晕,但她知道,他听得懂。
滕翊脱下腕上的运动手环,去桌边倒了杯水。
他只喝水,并不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
“话都让阮主持说了,我还能说什么?”这语气,像是承认关心她,又像不是。
“我说的不对吗?”
“对是对,但阮主持怎么能肯定,我身边就你一个猫毛过敏呢。”
“还有谁?若真这么巧,我得认识认识。”她见招拆招,机敏得很。
滕翊沉气,忽然勾了下唇角。
许久不见他笑,这一下,倒有了恍如隔世的味道。
阮妤看懵了。
“你先坐,我上去冲个澡换个衣服。”滕翊避开了她的目光,说着,转身上了楼。
阮妤看着他上楼,等楼道里没了声响,才把自己带来的三明治拿上餐桌,一一摆好。
过了会儿,滕翊换好衣服下来,看着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经过她身旁时,却飘着一股烟味。
他又抽烟了。
芮书昨晚也说起了,现在的滕翊,嗜烟酒如命,他把这两样东西,看成是他抗压的良药。
“你抽烟了?”阮妤直截了当地问,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完全像个管事的太太。
滕翊好像也没意识到,他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礼貌地说了声抱歉。
“不是对我抱歉,是对你自己抱歉。一大早抽烟可不好。”阮妤在自己的包里一阵摸索,然后摸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就吃糖吧,听说吃糖能缓缓烟瘾。”
滕翊:“……”
一大早抽烟不好,一大早吃糖就好了?
第十七章 残喘
滕翊没去接那颗糖,粉嫩嫩的小东西,不过放在触手可及之地,对他来说,却像是放在远方。
“要喝点什么?”他问。
阮妤想起那一冰箱的酒,于是答:“除了酒,都可以。”
“喝茶吗?”
“什么茶?”
“红茶。”
“好。”
滕翊打开了身后的实木柜子,柜子里一层一层的,摆放了很多茶叶罐。阮妤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最高层那些茶叶罐上的手写标签。标签泛黄,都已陈旧,却依稀可见上面的字,字体娟丽,笔笔秀美。
是当年,沈冰叠放在吧台的那些茶叶罐。
他还留着,都留着。
阮妤一时悲从中来,望着滕翊的眼神,也愈发心疼。
滕翊明明背对着她,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昨晚你在。”他忽然开口,语气笃定。
阮妤无言,想避开这个话题。可她的无言,恰验证了他的猜想。
“还以为是做梦,原来是真的。”他低喃。
“我听说你晕倒,所以,我来看看你。后来,芮书说你打了针暂时不会醒,所以我才走的。”
“你碰到芮书了?”
“嗯。”
“她和你说什么了?”
“……”
“芮书是不是都告诉你了?”滕翊的语气倏然变急。
阮妤点点头。
“所有?”
“所有。”
滕翊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明显的厌恶,却不知是在厌恶她还是自己。
“滕翊……”
滕翊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可怜。”
“你觉得我昨天那么晚走,今天这么早来,是因为同情你可怜你?”
他不出声。
阮妤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
“我担心你。”她扬手,扯住他的后衣摆,轻轻攥了攥,再开口已经哽咽:“我是担心你!”
这亲昵,像是示弱,像是撒娇,像是试探,又像是她的勇敢。
滕翊恍惚间想起当年,当年在异地的酒店,她站在他的身后,也像现在这样,悄悄扯住他的后衣摆,跟他说“我们订一间房吧。”
那是她下定决心把自己交给他的瞬间,而他也记得当时的自己,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当时他在心里起誓,这辈子,一定要给她一个最好的结局。
可如今,什么是最好的结局?
或许,离他远远的,就是最好的结局。
“芮书有没有告诉你,我妈去世了。”
“她说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滕颢再也站不起来了。”
“滕翊……这些都不怪你。”
“不怪我?那怪谁?怪老天?还是怪命运?”滕翊捏紧了手里的茶叶罐,“我妈这短短的一辈子,为了我们兄弟两,时时刻刻都在奔命,她真正喜欢的烹水煮茶的闲日子一天都没有过上,可她总说她不觉得苦,她觉得很幸运,因为有我可以照顾弟弟。滕颢更是信任我依赖我,我说什么他都听,我让他去跳舞他就不眠不休彻夜排练的去跳舞,上台前他还谢谢我给他这个机会……”
“你别说了!”阮妤哭着打断他的话。
滕翊昂起头,不让眼眶里打着转儿的眼泪流下来。
“阮妤你知道吗?这六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当初放你走,又每一天都在庆幸当初放你走。因为在我身边的人,最后都是不幸的!”
“不。”阮妤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都是意外,意外而已!”
“……”
“滕翊,你不能那样想,你越是这样想,你的病就会越来越严重,抑郁症若是严重了,若是严重了……”她不断重复,却不敢说出最残忍的那几个字。
“你走吧,不用担心我,最坏的时候我都没有去死,现在也不会。”
只是,他的活,是苟活。
他只能这样了,再好也不过是残喘。
而她,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结局。
滕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的衣摆从她指尖被带走。
茶叶罐颠倒,红茶倾泻一地,就像是她缭乱的心事。
第十八章 偷梁换柱
阮妤吃了闭门羹,但她早有预料,芮书也和她说,滕翊不可能那么快敞开心扉,虽然这六年他心里都有她,可是他心里除了她,还有苦难堵着门,得慢慢来,循序渐进,方得始终。阮妤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她想,以前,都是他对她好,以后,换她来对他好。
这么打定主意之后,阮妤一有空就去滕翊面前转悠,有时是滕家,有时是酒吧,尽管滕翊总是对她冷冰冰的,可这并不影响她和他聊天,主持人就是这点好,自说自话的本领强。她什么都和他讲,小到来时路上的见闻、今日天气和台里八卦,大到国家有什么新政、对寻常百姓的影响,想到什么,讲什么。
滕翊看似并听她说话,可其实,他听得很仔细。
有一次,阮妤在转述新闻时不小心搬弄错了一个数据,他立马就纠正了她。
“咦?原来你也每天看新闻呀?”阮妤问。
滕翊不答。
他其实是从不看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在耳边叨叨,为了能在思想上和她达到某种共鸣,他便悄悄去看了,哪知这一看,就挑到了她的错处。
阮妤自打发现自己出错能引他开口后,她和他说话时,隔三差五就故意出一次错,起先滕翊还会纠正她,后来发现她的小心思,他就再不管她了。
“阮主持在我面前说错话没关系,如果在镜头前说错话,那就可大可小了。”他提醒她。
“为什么在你面前说错话没关系呢?”
“……”
她重点抓得太妙,惹得他彻底不搭理她了。
滕翊不搭理她,阮妤也没在怕的,毕竟,她还有滕颢和芮书这两个盟友支撑。
在滕颢和芮书的帮助下,阮妤壮着胆子悄悄将滕翊冰箱里的酒全都换成了果汁,将他烟盒里的烟全都换成了糖。
滕翊起先并不知情,直到隔日起床想喝酒,一打开冰箱门发现一冰箱排得整整齐齐的果汁,人瞬间懵了。
谁干得好事,不用想也知道。
他忍着气,想抽根烟缓缓,找到烟盒一打开,呵,又是一个“惊喜”。烟盒里塞了好几颗糖,许是怕他不喜欢草莓口味的,她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好几种其他口味的。
这个女人,登堂入室,还偷梁换柱,简直了!
滕翊窝着火下楼,楼下,阮妤和滕颢芮书围坐着,说说笑笑地吃着早餐。
这三人,最近时常凑在一起,邪教团伙似的,神神秘秘看似在盘算着什么大事,却不想,竟是这样幼稚地算计他。
滕颢看到滕翊,连忙招手:“哥,过来吃早餐!状元小姐和姐一起做的,中西合璧,特别好吃。”
“不吃了。”滕翊看着滕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多吃点。”
“你这么早去哪儿啊?”滕颢追问。
还能去哪儿?
当然买烟!
阮妤太狠了,把他屋里的烟藏得一根都不剩,就算让他戒烟也不能做得这么绝吧?至少给他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毕竟,他的烟瘾不是一朝一夕留下的,说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戒的呀。
“行,那你去忙吧,不过今晚你要早点回来。”滕颢说。
“怎么?”
“你忘了,今天是你生日。”阮妤出声,“晚上一起吃饭吧。”
--❤--
滕翊原以为阮妤说的那句“一起吃饭”,是指屋里的四个人一起吃饭,可晚上他回到家里,才发现家里只有阮妤。
她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炒菜,屋里菜香阵阵。
回国后,滕翊和滕颢两兄弟从不下厨,只有芮书偶尔来家里开个火,可她常年住在国外,对中国菜一窍不通,至多只会“一锅熟”,还美其名曰是炖菜。
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味道了。
滕翊立在厨房门口看着阮妤的背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年。
“你回来啦!”她转身看到他,立马扬起一抹灿笑,“等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滕颢他们不来?”
“滕颢今晚要开会,芮书姐姐有个朋友回国来看她,他们今晚都没时间,所以只有我们俩。”
滕翊不出声。
滕颢和芮书是真有事还是不想来当这个电灯泡,他清楚。
“如果你觉得冷清,可以找其他朋友一起过来。”阮妤故意说。
滕翊闻言,伸手去摸手机。
“诶!”她赶紧喊住他,“你真要叫其他朋友一起来啊?”
滕翊瞧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将手机扔在吧台上。
“我只是要去换个衣服。”他说。
阮妤:“……”
滕翊换好了衣服下来,阮妤已经把菜都出锅了。餐桌中间,还摆了一个状似蛋糕又不是蛋糕的“蛋糕”。
“这是红薯做的,没加鸡蛋。”她很自然地说。
可这自然,到了他心里,就成了感动。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他吃不了鸡蛋。
滕翊心里原本高固防守的城墙,轰然矮了一截。
阮妤拿出一根蜡烛,插到红薯“蛋糕”上。
“我知道你以前就不兴吹蜡烛许愿那一套,可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能活得像个‘俗人’,偶尔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制造一点仪式感,去相信一些虚无的东西,去相信愿望的力量。或许许下的心愿最终并不能实现,但期待的过程一定是美好的。”阮妤将蜡烛点燃,“许个愿吧,如果实在没有愿望,就祝自己健康平安。”
滕翊想了想,闭眼几秒,吹灭了蜡烛。
“好了,吃菜吧。”阮妤笑。
“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滕翊问。
“愿望说了就不灵了。”
“我的愿望说了才灵。”
阮妤有些警觉地望着他:“什么?”
“我希望以后不会有人再把我的烟酒藏起来。”
“……”
她瞪眼,气势凌人。
滕翊默默吸了一口气。
好了,看来说了真不灵了。
两人开始吃菜,阮妤的厨艺比当年更精进了,滕翊最近一直胃口不佳,今晚,却觉得自己能吃好几碗饭。
吃到一半,阮妤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礼物,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滕翊制止她:“不用了。”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阮妤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锦盒长方形的,空间不大,却很有质感的样子,她把盒子推到滕翊面前。
“打开看看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想送给你。”
滕翊听她这么说,便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张签名照,照片上的人是亚洲舞王罗汉。
罗汉,是滕翊最崇拜的偶像,他之于滕翊的意义,就像是当初的林虹之于阮妤。
阮妤拿到这张签名照,可比滕翊当年追车容易多了。她现在这个职业,经常能碰到各种大牌大腕,而罗汉,因为罗晟的关系,她见得更是多。
罗汉虽是父辈,但因热爱跳舞,思想比年轻人还要开放自由,阮妤和他很谈得来,两人算是忘年交。
当初她和罗汉提起滕翊,没想到,罗汉也知道滕翊这个人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后面有字。”阮妤伸手指了指照片的背面。
滕翊将照片翻过来。
照片的背面,罗汉亲笔写着:“滕翊,battle-with-fate!”
--❤--
夜半,滕翊坐在书房里。
他的手边是一杯红酒和一张照片。照片是阮妤送的礼物,酒也是她给的。
刚才她走之前,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红酒来,说是看在他今天生日的份子上,满足一下他的愿望,特许他喝一次酒。
真是,了不起的恩赐。
滕翊看着这张充满意义的照片,很久很久没动。
他知道,她是真的有心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在他身边,花时间陪他逗他,为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什么都不说,可是他特别感动。
过了会儿,滕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
“咳!”
这一口,险些喷出来。
什么红酒?口感为什么这么奇怪?
滕翊端起酒杯,朝着灯光的方向,仔细地分辨。
靠!
这哪是什么红酒?这分明是葡萄汁好吧?
滕翊“啪”的一声扣下酒杯,静坐好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阮妤,绝了。
这笔账,滕翊原本是打算要好好找阮妤算一算的,可生日一别后,阮妤好几天没有来滕家,也没有去酒吧。
习惯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忽然见不到人,滕翊好不容易轻松了一段时间的心绪,又变得灰暗烦躁起来。
滕颢也看出来了,这状元小姐在与不在,他哥哥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时,人是冷的,但眼神是热的。不在时,人和眼神,都是冷的。
晨间餐桌上,滕颢问滕翊:“哥,状元小姐这几天去海城出差了,她没告诉你吗?”
“她没有义务要告诉我。”
“诶,你别这样嘛,她肯定是走得急,忘了和你说了,或者,她是托姐姐转告你,姐姐忘了和你说了。”
滕翊不说话。
滕颢芮书都知道,偏忘了和他说,她的记性,没那么差。
“哥,你别多想,我早打听过了,状元小姐这些年一直惦着你呢。她没有男朋友,那个罗晟啊,只是她的朋友。”
“……”
“你不会连朋友都要吃醋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许人家有个男性朋友了?”
“滕颢,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滕颢也认了真,“她有多爱你我看得出来,你有多爱她我也知道,既然你们真心相爱,就不该错过。”
滕翊忽然抬眸,看向滕颢。
“这话,你和自己讲过吗?”
滕颢情绪一收,整个人瞬间沉寂了下去。
“哥,就是因为我尝到了错过的滋味,才不想让你再尝一遍。”
第十九章 出大事了
阮妤这次来海城,是应邀主持海城国际花卉艺术节,这次花卉艺术节的主办方是嘉悦花卉集团,嘉悦花卉集团的老总素来与TG广电的副台长黄葛交好,所以每年台里有什么重大活动,鲜花装饰全由嘉悦花卉提供赞助,这次嘉悦主办活动,TG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与阮妤同行的还有副台长黄葛和单安心。
黄葛是活动的嘉宾,而单安心则是打着“开阔眼界”的旗号跟着黄葛纯来凑热闹的。
出差日子早早就定下了,但阮妤故意没有告诉滕翊,她每天什么都和他讲,单单不和他说起这件事,她想着,自己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晃,突然有一天不见了,他或许就会着急会想她,如若这欲擒故纵的招数,能化开他的冰山,哪怕只有冰山一角,那也是好的。
艺术节那天,阮妤正在化妆室里化妆,收到芮书发来的信息。
芮书说,她不在这几日,滕翊每天都臭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不过抽烟喝酒的频率倒是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今天早上还看他叼着根棒棒糖在健身房里健身呢。
叼着根棒棒糖健身?
阮妤看着这条信息,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阮姐心情真好。”身后忽然响起单安心的声音。
阮妤抬眸,看到镜子里倒映着单安心的身影。
“也是,万事顺意,换谁谁都心情好。”单安心又补一句。
“怎么才算万事顺意?”
单安心扬起红唇,“阮姐现在是公认的TG一姐了,有什么好事都是你第一个上,难道还不算万事顺意吗?”
化妆师和嘉悦集团的工作人员都在边上看着,阮妤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单安心争辩,让别人看了笑话。
“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我要准备上台了。”
“也没什么话,就是想说能者多劳没错,但多做往往多错,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鞋,阮姐万事小心咯。”
单安心说完,转身走出了化妆室。
化妆室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阮主持,你们主持人说话都这样拐弯抹角的嘛?听都听不懂哦。”有人说。
阮妤笑了笑,没接话,说实在的,不止旁人听不懂,连她都不知道单安心要表达什么。
艺术节开幕式很快开始,阮妤上台,搭档的男主持是TG台的同事,两人第一次合作,整体配合还算流畅。
这次海城国际花卉艺术节是国内外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以花会友”的盛会,嘉悦花卉集团斥巨资打造了花园小镇和百花长街展示中国花艺,还请来了很多歌手和明星表演,多家电视台和网络平台为了抢占流量,进行现场直播。
阮妤在新人歌手Miya的伴舞团里看到熟悉了的面孔,周曦和。
当年周曦和签约汪雨伶的多果,原以为会星途顺畅,可没想到他还没正式出道,多果就发生了变故。当时正当红的侯铭忽然在家自杀身亡,留下一纸遗书,痛斥汪雨伶吃人血漫头。随后,侯铭与汪雨伶的恋情就被人扒出,网上的知情人爆料称,侯铭苦恋汪雨伶多年,汪雨伶一边压榨侯铭赚钱,一边又与公司新签的小鲜肉勾勾搭搭,让侯铭很是痛苦,侯铭多次提出解约或者公布恋情,都被汪雨伶驳回,他身心俱疲,别无他法,最后才走上了绝路,《光外有光》,成了绝唱。
此消息一出,汪雨伶顿成众矢之的,被侯铭的粉丝声讨围剿,多果股价一夜跌停,旗下众多老艺人被牵连,新人更是出道无望。
周曦和恰好赶上了那尴尬的时刻,原本发财出名的美梦成了噩梦,至那之后,他一直游走在娱乐圈的边缘,参加过一些选秀的节目,也得到过一些关注,可最后这些都不长久,汪雨伶的名字成了他的污点,每每他稍微红一点时,就会有人跳出来质疑,当年和汪雨伶暧昧不明的小鲜肉名单中有没有他,周曦和百口莫辩……再后来,他也接受了命运对他的安排,他不再期待自己能大红大火,只求能有一份糊口的工作,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人后为人伴舞。
后台休息间隙,周曦和找到了阮妤。
“好久不见。”周曦和对阮妤微笑,笑容中带着一种不敢直视的愧疚。
“是好久不见。”
阮妤并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她不是记仇的人,但当年的事情,她也的确没有释怀。当年周曦和叛变西游,虽然不是滕颢意外的主因,但一切就像是蝴蝶效应,如果他没有离开,最后怎么算也轮不到滕颢出面替补。
“我听说滕翊回国了,他,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曦和连连点头。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阮妤说着要走,周曦和急急忙忙将她拦住。
“阮妤,等下。”
“还有什么事情?”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年离开西游,我觉得之后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就像是报应一样,我……我就想托你带个话给滕翊,告诉他,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希望他和滕颢,一切都好。”
“好,我会把话带到的,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阮妤和周曦和告别之后,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感慨万千。
人生路漫漫,任何时候都不该为了眼前的利益放弃心中道义,活着,最重要还是坦坦荡荡,这样就算遇到挫折,也能挺直脊背咬牙熬过去,不至于心虚地将一切归结为报应连挣扎都无力。
想起过往,自然就想起过往的甜蜜。
她忽然好想滕翊,好想好想。
艺术节的开幕式很快就接近了尾声,阮妤完成主持工作后就下了台。
她刚想给滕翊打个电话,就见助理秀秀火急火燎地冲进化妆间里来。
“阮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阮妤收起手机。
“嘉悦的工作人员说,刚才你在台上念错了嘉悦花卉的订购热线,把六念成了九。嘉悦老总当着副台长的面,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他们让你过去呢!”
阮妤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她念错了号码?
天,她怎么犯了这么低级又严重的错误?
第二十章 弃车保帅
阮妤赶到嘉悦的会议室,还未进门,先听到了里面摔杯盏的声音。
“这算什么最好的主持人?老黄!我信你推荐,才用了她,可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打响名号,拓展嘉悦的鲜花市场,可她倒好,连订购的号码都给我念错了,这不是砸我场子嘛!”嘉悦的老总杨宏气坏了。
“实在抱歉杨总,小阮是我们台里现在人气最旺最当红的主持人,我原以为她靠谱,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抱歉抱歉!”
阮妤敲门进屋。
会议室里,除了杨宏和黄葛之外,单安心也在。
“杨总,副台长……”
“你还好意思开口!”黄葛一声呵斥,硬生生打断了阮妤的话,“阮妤啊阮妤,你看看你弄出来的这个烂摊子!你没学过阿拉伯数字?你连六和九都分不出来吗?你这么多年书都念去狗肚子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小小的一个口误,杨总得损失多少?”
“我……”
“阮姐,这个档口,你就别给自己辩解了吧,我刚还提醒过你,你现在贵人事多,要小心点才好,这话音都还没散呢,你就闯出这么个大祸来,你说你念错什么不好,偏念错了这最重要的一串数字。”单安心在旁扇风。
阮妤不理会单安心,直接看向杨宏和黄葛。
“杨总,副台长,我现在是一头雾水,但人人都说我错了,那我一定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既然错误已经发生,比起问责,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办法,即使止损才是,你们放心,等事情解决了,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承担。”
“解决办法,你说得轻巧,现在错误的号码已经通过各大电台和网络平台直播出去了,你说说,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杨宏拍桌子。
阮妤沉默。
事情发生得太急,太突然,她又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直播事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只能指望黄葛,黄葛在电视台工作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副台长……”
“我倒是有个办法。”
黄葛还没说话,一旁的单安心开口。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你有什么办法?”杨宏急问。
“弃车保帅。”单安心慢慢地吐出四个字。
“别卖关子,快说,怎么个弃法?怎么个保法?”黄葛催促。
单安心红唇微抿,目光落向阮妤。
“我想的这个办法,可能要委屈一下阮姐。”
“都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委屈不委屈,她惹出来的事情,她不委屈,难道还得让我们来替她委屈不成?”杨宏气得说话也没了风度。
“杨总说得对,是我做错的事情,就该我承担,安心你有什么办法,你只管说就是了。”阮妤道。
“行,那我就说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们也挽回不了了,那不如这样,我们就借着阮大主持现在的人气,把事情彻底闹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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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夜之间,TG广电的名主持人阮妤在海城国际花卉艺术节上念错主办方重要电话号码一事,被衍生出各个话题。什么阮妤张嘴错一个字,嘉悦损失千万;什么TG高层震怒,让阮妤滚出TG;什么阮妤羞愧难当,酒店痛哭整夜……各大公众号通稿满天飞,引得原本并不关注花卉艺术节的吃瓜群众们闻到八卦的香气,也全都围过来看热闹。
单安心这招“弃车保帅”的危机营销,一夜之间扭转了局势,不仅帮助嘉悦纠正了错误,还帮助他们制造了话题,引得了关注,简直完美公关。
这一场战局里,人人都是赢家,只有阮妤一个输家。
她凭自己努力得来的口碑,好不容易才被肯定的业务能力,就这么轻飘飘地毁在了一夕之间。
阮妤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睁眼一整夜,各家媒体记者都想打电话给她探问事情的缘由,手机直到被震得没电了,耳边才算安静。
她是想哭哭不出来,想睡又无法入眠,心里难受得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的剐着。
隔天早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偏赶上助理秀秀来敲门。
阮妤打开门,看到秀秀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
“阮姐,你电话一夜都打不通,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事情想不开。”
秀秀忙应和:“对对对,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再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等这风头过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阮妤朝秀秀强挤出一个笑脸,点点头。
“阮姐,你饿不饿,昨天一天吃没东西,现在都快中午了,想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我再睡会儿。”
“那怎么行呢?”
“我真不饿。”
“阮姐……”
“好了秀秀,你别管我了,这几天就当给你放假了,等有事了我会联系你的,你去休息吧。”阮妤说完,关上了房门。
打发走了秀秀,阮妤原本想再睡会儿,可再躺上床,却丝毫没了睡意。
她起来洗澡洗头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才发现自己也只能在房间待着,哪儿也去不了。
刚过下午一点,房门又响了。
阮妤以为又是秀秀,一打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着滕翊。
他穿着录制《Ta说》那日阮妤给他选的衣服,一身清俊温雅,迎面淡淡一站,便惹人心头大动。
“你怎么来海城了?”阮妤问。
从辽城到海城,坐飞机也要三个小时呢。
“你闹得上了头版头条,电话又不通,你说我为什么来?”他虽没好气,但打量着她的眼神却是温柔的。
阮妤垂头:“之前总和你开玩笑,故意说错话,现在,我真的错了,还错得那么可笑那么离谱。”
滕翊望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沉了沉气。
“中午吃饭了没有?”他问。
阮妤摇头。
“那走。”滕翊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去吃饭。”
阮妤看着他转身,愣住了,以为是场梦,可手背上的触感,又那么真实。
她跟着他走了两步,又看了看他握住自己的手,忍不住苦笑。
“滕翊,非得这样,你才肯承认你心里有我吗?”
滕翊不接话,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见不得我好!”阮妤瞪着他的后脑勺,停在原地,不肯走了。
“是,我见不得你好。”滕翊背对着她,不回头,声音苏沉,“你那么好,好得让我自卑怯步,可你不好,我又担心得要命,你说我能拿你怎么办?”
阮妤忍了一晚上的眼泪,一瞬间掉得没了章法。
她挣开了他的手,上前两步,从后紧紧抱住他。
滕翊浑身一僵,渐又在她怀里慢慢放松。
“阮主持,你是公众人物,是不是该注意点公众形象?”他侧头望着她。
阮妤在他背上乱蹭,蹭得他满背都是泪水:“我不管,我不管!”
他似乎笑了。
过了会儿,他忽然转过身来,将她拉进怀里。
“好,那我也不管了。”
话落,吻便压向了她的唇。
第二十一章 台本
滕翊紧揽着她,吻得纵情又肆意。
阮妤攀着他的脖子,回应得热烈又柔情万种。
一个缠绵不休地吻,贪婪地妄图诉尽这些年所有的思念与衷肠,爱意与牵挂。
阮妤感觉自己的双颊发了酸,舌尖发了麻,两人都快融作了一处,可是他不愿停,她也不想停。
正火热,走廊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滕翊到底还清醒着,知道要顾及阮妤的形象,侧身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用整个身体遮挡住了她。
路过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见到两人,只当是普通小情侣亲昵,也没有细看,别着头匆匆就过去了。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阮妤昂头,红着脸看了滕翊一眼,滕翊牵起她的手。
“走吧,先去吃饭。”
“嗯。”
滕翊来了,阮妤胃口也变好了。
原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会食不知味几天,可对着他的时候,糟心事也变得没那么糟心了。
餐桌上,滕翊起先什么都不说,等她吃饱喝足了,才开口询问艺术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说不清楚。”阮妤昨晚想了一夜,可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念错。
她在主持行业这么久,哪些地方重要哪些细节绝不能错她心里都有数。那个电话号码,她对着台本念,目光连转都不转,怎么可能把六念成九?
“台本还在吗?”滕翊问。
“找不到了。”
“怎么会找不到?”
阮妤下台后,就直接去了化妆室,只是屁股还没坐稳,秀秀就急匆匆地赶来说出事了,她被传唤去了嘉悦的会议室,被人连酸带骂一个多小时,等她缓过神来,再想起确认台本,赶回去时已经找不到了。
“化妆室是你私人的?”
“说是说私人的,但那天往来工作人员众多,而且活动一结束,打扫卫生的阿姨就进去收拾了,大概是当做垃圾收走了吧。”
滕翊沉吟,总觉得事情蹊跷,尤其是台本不见这点,更是蹊跷。
阮妤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呢,可现在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肯定当时到底错的是她还是台本。
两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刚走了几步,滕翊就警觉地发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们。
“好像有记者。”滕翊看向阮妤,“要不要先分开走?”
她现在身处风口浪尖,如果在这个当口还有绯闻产生,对她来说,肯定弊大于利。
“我不。”阮妤耍性子似的贴到滕翊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以后都不要和你分开走了。”
滕翊有些动容,他勾了勾唇,伸手牵住她的手。
“好,那就不分开。”
两人大大方方地手牵着手走在街头,身后尾随的那抹影子,却一直都在。
滕翊左右避不开,心觉奇怪,一回头,却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周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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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曦和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穿着打扮都很低调。
阮妤原本以为昨日一别之后,两人暂时不会再见了,哪里知道,这么快又见面不说,还连滕翊一块儿见到了。
她悄悄去打量滕翊,滕翊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这重逢,并未让他觉得欣喜。
也是,怎么可能欣喜?
滕翊几乎就要忘了有周曦和这号人物的存在,这猝不及防的一个照面,他的思绪又被迫拉回了当年。当年,在酒吧的摊牌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周曦和怀抱明星梦意气风发地离开,好像下一刻就会飞黄腾达,可如今再见,他眼底早已灭了当时的光辉,看来,这些年他过得也并不如意。
“翊……”周曦和摘下帽子,撸了撸头发,朝滕翊微微扬起嘴角。
滕翊回点了下头,却并不开口。
阮妤看得出来,滕翊并没有要和周曦和叙旧的意思。
“周曦和,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你今天跟着我们干什么?”她问。
“我有事要找你。”周曦和看着阮妤。
“找我?”
“对,方便找个地方坐一坐吗?”
“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周曦和四下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认出了阮妤,指指点点的。
显然,大街上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是关于昨天你念错号码的事情。”周曦和压低了声音,“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我没有别的意图。”
阮妤正犹豫,却听滕翊应了声。
“那就去对面的咖啡厅吧。”
马路对面,正好有家咖啡厅。
三人进了咖啡厅,要了一个小包间。
进了屋,周曦和也没卖关子,直接说起了昨天在花卉艺术节上的所见所闻。
周曦和从接到Miya的伴舞工作开始,就从Miya的经纪人那里知道了这次艺术节开幕式的主持人是阮妤,他盘算好了当天要找阮妤打听滕翊的消息,所以一到现场,他就问到了阮妤的化妆间在哪儿。
可他还未找到化妆间,就先碰到了另一个主持人单安心。
单安心站在楼道口,不知是和谁打电话,周曦和听到她提到了阮妤的名字,所以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对,换了,就那一个数字的差别,阮妤再聪明再伶俐,也不可能看出来。”
这是单安心的原话。
周曦和当时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单安心说得是什么意思。他正打算去找阮妤,却被领舞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
排练一忙,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后台碰到阮妤,也没顾得上提及,直到最后结束,他听人议论说阮妤出了直播事故,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周曦和急匆匆地赶去化妆间,但化妆间里已经不见了阮妤的踪影,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鬼鬼祟祟地从屋里出来。
那阿姨没看到周曦和,一转身正好撞在周曦和的身上,不小心倒了地。
周曦和连忙道歉把人扶起来,可那阿姨理都不理他,她拍拍身上的尘土,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化妆间。周曦和正奇怪,然后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台本。
那是阮妤的台本。
“我猜你可能用的到,就捡起收好了。昨天一直想找你,可你酒店门口围了很多记者,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个房间,只能在外面等着,等到今天,才看到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