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青鸟
19世纪,美国作曲家创作歌曲《梦见家和母亲》,流传到日本后,日本词作者犬童球溪用这首旋律填写了一首名为《旅愁》的歌词。
1905年李叔同东渡日本,学习油画兼修音乐戏剧,一直到1915年回国送别友人那次,他含泪写下了《送别》。
......
少女的歌声随着船只的行远,渐渐地听不见了。
羽弦稚生轻轻叹了口气,扶额苦笑。
他试图不要在此留恋少女,但这歌声一出来,追忆故乡、追忆故人的心绪一下子塞满了胸膛,让他几乎也要掉下孤独的眼泪来。
这下子,是彻底忘不掉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
美丽的暮色介乎于漆黑与澹金色之间,天幕上群星璀璨,一条白色雾霭般的银河,从天际的这头流向那头。
天守阁壁龛的香炉里垂直升腾起紫色香烟,弥漫在渐渐黑暗的天空中,整个天守阁的灯火都在亮着,如同一盏巨大的纸罩烛灯。
不知不觉间,羽弦稚生已经站在了天守阁大门前。
羽弦稚生仰视那座小山似的黑乎乎的高大山墙,两侧黑色的山墙长长地延伸着,给人一种沉稳、庄重和寂然之感。
忽然从湖面上刮来一阵潮湿的冷风,寒意袭人,宣告着夜幕的彻底降临。
随着这风,山墙里面的八角金盘树叶,松树树枝,秋日画灯,各种黑黢黢的东西都在摇晃,被风吹得沙沙响。
不知为何,羽弦稚生忽然嗅到了一股清澈的死亡气息,似乎从头顶传来。
门微微开着,一束细长的灯光从房门的缝隙中泻出。
羽弦稚生伸出手去,轻轻推开了门,踏入到天守阁之内。
这里,便就是设置最终考核的地方。
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睛,羽弦稚生眨着眼睛,一点点适应着屋内强烈的光明。
屋子里不见一人,天花板中央有着一盏巨大的琉璃吊灯,紫金色的伞形灯罩上装饰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西洋棱镜,下方尽是凋金嵌银的桌椅,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地板上铺满了暗红色的地毯,柔软如草地。
室内呈现出一派惊人壮观的景象。
房间四方墙壁的橱柜,都分别占据着一整墙的面积,按照类别分别放着哲学和艺术类的书籍,还有许多奇怪的志怪传说。
西欧的魔术,化学、解刨学、以及各种各样插图的古籍,占据着西方的一个墙面,而另外一个则是挂满了来自中国的佛系古画,色彩绚烂艳丽,罗汉、比丘尼、居士、清信女、大象、狮子、麒麟等在悬挂的画框里,在充满灯光的空间里栩栩如生,仿佛将要活过来似的。
藏书如此丰富的地方,几乎可以称得上读书人的天堂。
唯一与这个房间风格不相符的,是中央摆放着的一台占据1.5米空间的24轨道调音台,品牌是世界知名品牌Trident,这台设备价值昂贵,设计理念走在时代最前沿,充满音乐性的均衡和肥美饱满的音色使其震撼业界,一直到2000年依然还在纽约各大录音室服役。
旁边则是一架Range录音轨道,一摞中日古籍,以及纸笔。
羽弦稚生轻轻拿起调音台上的卡片,最终的测试是要求他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现场作词作曲,然后拿着成品前去天守阁二楼演唱。
心里忽然有点不对劲,这些东西好像是专门为他而准备的。
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整个文艺界专门为自己开设如此大的盛宴,他自认为没那么大面子。
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摄像头,说明这个房间是封闭的。
羽弦稚生放下心来,随手抽了一本古籍翻阅,同时用笔在纸上写下《本草纲目》这四个字。
他忽然又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墙上古画形象们的眼睛......天女的眼睛,菩萨的眼睛,佛陀的眼睛,最终他的视线停在麒麟的眼睛上。
沉默了片刻,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是低下头划掉了‘本草纲目’四个字,换上了另外一首歌。
......
天守阁顶楼。
“被他发现了?”石川子规的面容抽了一下。
在场之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台电视,这台电视与一台微型摄影机相连,房间里画面只有他们能够看到。
羽弦稚生就在他们的下方。
“应该是发现了,他刚才已经找了一遍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这说明他的警戒心很强。”安山治脸色很难看,“这绝对不是普通孩子。”
“可他怎么会猜到我们把摄像机放在壁画里?”丹生花枝惊讶道。
“要是我们能那么容易猜透他的行为,也就不用专门为他安排这场巨大的盛宴了......”安山治叹气,“不过这已经证明了很多,我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时深先生,连糖果武士的身份都测试出来了。”丹生花枝轻声道,“之前他的确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要对外界公开么?”森美狐面色惨白。
本以为姐姐喜欢上的少年是一线偶像,没想到是天神下凡,这种降维打击属实是把这只小狐狸给震傻了。
其实,最害怕的是丹生花枝。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可现实就在眼前发生。
隐秘的镜头下,羽弦稚生戴上耳机,熟练地操作着调音台,在复杂的仪器上按来按去,熟悉到机器如他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他,吊打整个娱乐业界。
如果不是这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特殊测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晓。
“他这么隐瞒身份应该有他自己的理由吧,我会尊重他的选择。”安山治说,“文学社要的是他的才华,仅此而已就足够。”
“即便觉得他不再伪装了,却还是低估了他。”天玄和尚感慨道,“这样的人,用天才形容也过于肤浅,倒像是神明转世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啊。”
“父亲的情况如何了?”安山治拿起桌上的对讲机。
“安山清雅先生醒了过来,正在和我们要水喝。”对讲里传来医生轻轻的声音,“安山治先生,这大概是最后的......”
安山治沉默地放下了对讲机。
他明白的,却激动地想要哭出来。
父亲大概是感觉到他的到来吧,所以奇迹在眼前发生了,神给了他们最后想见的机会。
是啊,这是父亲最后的回光返照。
老人在孤独的阁楼里,等待着孤独的孩子,月色皎洁。
......
“回光返照,一莲托生。”
“温故知新,外柔内刚。”
“卧薪尝胆,美人薄命。”
“画龙点睛,顽固一折。”
“五脏六腑,起承转合。”
......
“文字的一笔一划,言语的一字一句。”
“镶嵌着历史。”
“其名为汉字。”
“在世界相聚,亚洲之国。”
......
“在此苏醒。”
羽弦稚生迅速地落笔。
这首歌名为《生僻字》,日语版叫做《四字熟语》。
四字熟语是日本的叫法,大多都是中文演变而来的成语,读音大多保留古汉语发音,演唱起来有一定难度。
不过,比起《本草纲目》,它要简单的多。
多少能够替自己遮掩点......吧?
“威风堂堂,天下无双。”
“哒哒哒,哒哒哒,嗒嗒嗒。”
羽弦稚生在调音台上整理着这首曲子的节奏,然后将采集好的音轨输出到一旁准备好的磁卡之中。
准备好了,便就可以登上二楼唱了。
羽弦稚生沿着螺旋式阶梯步入二楼,舞台很小,二铺席大小的红色毡垫上放着一把椅子,这里没有舞美特效,一墙古典壁画放置于身后,映衬着少年的贵气。
五台大型中控摄像仪器录入了他的身影。
电视前的观众们已经等他许久,见到他的面容,在电视前兴奋地大叫。
他是第一位来到这里的,代表着他是所有人中的第一名。
全国直播的画面中,羽弦稚生缓缓坐在那把长椅上,拿起麦克风。
歌声通过电流传输到世人的胸膛里。
歌声通过山川街道上的音响在山涧回荡。
歌声如同大雨,降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秋夜皎白的月色照射着人员密集的街道上,伴随着晚上八点的钟声,歌声在中央的主人岛上迸裂而发,游荡着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
日语中的四字成语,绝大部分来源于中国。日文使用的汉字,也皆由中国传入,这些古老的文字在中国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时代流入日本。
中国文化是亚洲文明的源头和最大的宝藏。
这上下五千年,有李唐风气,有钟鸣鼎食,有僧侣礼佛,有道宗古韵。
如今,这古老国度的声音在整个日本响彻。
羽弦稚生的个人频道里挤满了人,粉丝们的评论以坐火箭的速度上涨着。
“中文能用日语唱这么好听,我觉得自己的中文白学了。”
“感觉学会了歌词,汉语考试能加不少分呀。”
“好新鲜的味道,成语居然还能这么玩。”
“像是在听佛经一样,却越听越精神了。”
“对中国越来越感兴趣了。”
“羽宝的声音好快好饶舌,是担心我会偷学么?”
“我是来自中国的女粉丝,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真的好自豪!”
只能说唱的不是《本草纲目》了,要是唱这首,光是其中的饶舌元素就能让整个日本地下说唱界震撼。
不过这首歌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文化传播,上手没有门槛,一耳惊艳。
不止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就连正在比赛的学员们,也都驻足竖起耳朵。
早在他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学员们便已经知道,羽弦稚生第一位抵达了终点,却对此生不起任何的嫉妒之心。
神绘灵心中燃烧起的怒火,几乎将她自己烧晕。
旁边的朴尊式随着节奏跳起了舞蹈,一边跳还一边叫:“阿灵,你快看我,你快看我,看我跳的好不好?”
站在黑木童旁边的安山清姬,眼角犹挂着泪痕,此时却兴高采烈地拉着黑木童的手,高兴的蹦蹦跳跳。
直到歌声收拢,寒夜再次覆盖烟霭弥漫的山野。
羽弦稚生放下麦克风,对着面前的摄像仪器微微鞠躬,然后起身前往天守阁的第三层,紧张的心情缓缓放松下来。
毕竟拿了超S星徽,就可以麻熘儿地回去睡觉了。
门已经打开了,却依然未见主人的到来,三层的楼阁里有几只燃烧过半、烛泪横流的手烛,照亮了大约八九尺的空间,灯火摇曳,仿佛连屋里的壁画都一同摇曳了起来,壁炉台上的座钟发出蝉鸣般的声响。
羽弦稚生站立在房间等待着,顺便观察着墙壁上的画框,这应该是安山家的族谱记载,他从里面看到了安山清姬童年时的可爱模样。
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处摆放着一幅油画,画着一个女人的半身肖像。
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凭借照片的古旧程度,应该是很早以前拍摄的。旁边则是一位帅气俊朗的男子,名字叫做安山清雅。
羽弦稚生知道安山清雅,新闻媒体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传播这位国宝级文人作家即将去世的消息。
不知何时,安山治悄悄来到了羽弦稚生的旁边,轻声道:“这是我的父亲安山清雅,旁边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清姬的奶奶,安山青鸟。”
羽弦稚生一愣,回神过来,对安山治点了点头。
对方是文学社的领袖,地位堪比源家的老爷子,国卿会里的女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跟如此尊重地位之人见面,心中存在着敬重。
但似乎,安山治对他更为敬畏,少年只是点头,而男子却微微鞠躬。
“羽弦君可听说过无脚鸟的传说?”安山治抬起身子,突然问道。
“听过。”羽弦稚生点了点头。
传说这世上有种鸟,它没有脚需要一直飞,一生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那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父亲就像是这只鸟儿般,当年他创立文学社时,只是孤身一人,所发表的文学作品被批判的体无完肤。那些年里,只有清姬的奶奶青鸟夫人,相信着他。”
“青鸟夫人出生于贵族世家,而我的父亲安山清雅却是一介穷文人,是她默默地给予他无限的支持,甚至以一位女子的力量,在家族中抗议成功,让父亲成为倒插门的女婿。”
“后来的事情,便就是眼前的事情了。”
19世纪70年代,安山清雅作为日本文学对抗欧美文学的先锋,在那个即将陨落的时代力挽狂澜,为日本文学穿上了最后的遮羞布。
他是那个时代最后的光明,如今这光明将要坠落。
他的去世,也意味着一个文学时代即将落幕。
“我的父亲想要见您,时深先生。”安山治重重鞠躬,做出最后的试探。
令他意外的是,羽弦稚生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他只是微微点头,更像是出于人道主义。
羽弦稚生跟在安山治的身后,两人一路沿着梯子前往顶楼。
在回廊尽头的房间里,安山治将门拉开,对里面说:“父亲,时深先生来了。”
医生和护士们都已经提前离开了,房间里只有一位老人,背靠在床上,抬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旁边是打点滴的器具。
看到羽弦稚生这位俊朗的少年朗,老人似乎并未惊讶,轻轻地招手,让他来到自己的身边。
他浮肿的双眼微微睁开,脸颊瘦削,白发苍苍,皮肤毫无光泽,可眼眸里的那股精神气,好似月光与火的交融。
“抱歉,时深先生,我无法下床为你鞠躬。”老人说。
他伸出手,摸了摸羽弦稚生的脑袋,然后吩咐安山治为少年泡茶,等到安山治为两人端来茶水,他挥了挥手,让安山治先出去。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其实应该想见自己的家人,还有我的孙女清姬。”老人说,“可比起他们,我更担心以后的文学大业无人继承。”
“时深先生,这是你的笔名?”老人问。
羽弦稚生坐在床边,轻轻点头。
老人的眼里流出热泪,声音嘶哑,“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我已经读了多次,它不像是这个时代能产生的作品,更不像是日本人的手笔。”
“你的名字叫做什么?少年。”
“羽弦,羽弦稚生。”
“你是神明降临下的孩子么,还是从未来的世界来到了这里?”老人轻声问道。
“都算是吧。”羽弦稚生微笑道。
对于即将去世的老人,他没有再丝毫隐瞒。
“真是奇迹啊。”老人仿佛树皮的脸颊泛出浅浅的微笑,“你一定是乘坐着机器猫的时光机过来的吧,路上有晕车么?”
“没有,时光机坐起来很舒适。”羽弦稚生笑着说。
“这是你的秘密,我会为你保守秘密。”老人缓缓、缓缓地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递来小手指,“来,少年,我们拉钩。”
苍老的手,与稚嫩的手,小手指相连。
老人的体温正在逐渐下降,羽弦稚生能够感受的到,在窗外明净的月色下,他仿佛能看见老人身上生与死交际的边缘。
那边缘,泛着清澈无畏的光芒。
“该向你分享我的秘密啦。”老人说,身子微微拱起,对着窗外轻声呼唤,“青鸟,青鸟,快过来见我们的未来。”
羽弦稚生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在这梦幻的月光之中,一只青色的鸟儿振动着青色的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它停在老人的手心,轻轻啄着,又飞到羽弦稚生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啾啾低鸣。
“我的夫人也很喜欢你啊,少年。”老人眼眶里涌出热泪,“夫人,我没有骗你啊,知道了世上还有他之后,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找你了。”
鸟儿发出低低的鸣叫,落在窗前,月光如雨般洒落在两人的身上。
羽弦稚生的心境剧烈震颤起来。
辨析过生死,接受生死,生死之间存在的迷雾、奇迹,仿佛让他见到了世界的另外一面,人类的情感在迷雾中孕育,盛开得鲜艳。
原来死亡,在老人眼里,是那么美好的事情。
只是死前,犹担心文学之路无人扛鼎,不愿放心去死。
“少年,请满足我最后的心愿,我想知道未来的文学时代,是什么样子呢?”老人轻声问道。
“因特网。”羽弦稚生回答,“未来的时代,是网络遍及的时代,文字不在局限于印刷体,在移动设备上也能翻阅。”
“民众的话语权呢?”老人又问道,“主流思想该如何传达呢?”
“也终将回归于网络,未来的舆论,可以想让谁生就让谁生,想让谁死就让谁死,效率比文学社的报纸要快速一万倍,报纸将会被网络远远地甩在身后,这是网媒时代对纸媒时代的抹杀。”羽弦稚生轻轻道。
“它会害人么?”
“会。”
“它能救人么?”
“会。”
“听起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老人轻轻闭上双眼,“在那种时代里,无论是文学社的文学作品,还是在社会上的舆论公信力,都会被大大削弱吧。”
“除非让它焕发新生。”羽弦稚生轻声道。
“这份使命,交给你,可以么?”老人的眼眸里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羽弦稚生微微一怔,然后点头。
只是这份使命过于巨大且突然,让他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稚生,我的脑子迷湖了,不太好用了。”安山清雅轻声道,“我还记得我很久以前读过的一首诗,醉后不知天在水,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满船清梦压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老人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睡着。
他的手缓缓下落,那只青色的鸟落在他的胸膛。
......
两天后,安山清雅去世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日本。
国卿会降下半旗,纪念这位文学时代最后的守门人。
而在权力争锋中,文艺界的一大支柱倒下,文学社受到国卿会强烈的打击。
娱乐圈在短暂的缅怀纪念后,开始以四大财团为首的商业营销,关于安山清雅的纪念歌曲层出不穷,关于老人与他夫人的故事被制成单品小册限量发售。
娱乐圈站在这个血淋淋的风口上,再次赚的盆满钵满,然而安山清雅放置在书店里的书,却几乎已经无人问津。
这个蛋糕东大艺术的高层同样也要分食,交给学员们的任务是创作与安山清雅有关的歌曲,短篇故事亦可。
情谊是情谊,生意是生意,这热度肯定是要蹭蹭的,新时代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羽弦稚生坐在酒店的窗前,铺设在面前的纸张上是一首英文歌《seeyouagain》,他目前在欧美那边的人气很高,《select》已经连续三周冠绝公告牌第一名的位置,如果这时候再推出一部英文专辑,欧美市场将会全面打开。
外面下起了雨,羽弦稚生将杯子里已经凉掉的咖啡喝完,然后将手里的词谱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起身准备在床上躺一躺,好好思考以后的事情,忽然大雨中飞来两只前来避雨的鸟儿,落在了他的窗台前。
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灰色。
它们好奇地盯着房间里的少年,用鸟喙轻轻啄着玻璃,过了会儿,雨水渐歇,两只鸟儿振翅飞走。
羽弦稚生对它们,轻轻地挥了挥手。
第二百一十章:这舞,只为你一人而跳
『宫本雪子,敬启:』
『见信如吾』
『雪子,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最终,我确定了这件事情。』
『人类因浪漫和爱而不朽。』
『这意味着,等将来世界毁灭、万物消亡、你我化作宇宙中的灰尘时,我相信自己能够一眼认出你化身的那朵星云,我会永不停歇地围绕你,直到下一个宇宙复苏,下一个文明产生文字,将我们重新记录。』
『雪子,偷偷告诉你个好消息哦,我有喜欢的女生了,正在跟她交往中。』
读这封信时,是下午的一点十五分,RCCID女装店里暂时没了客人,店里的老员工们,像是树袋熊一般瞌睡着。白泽理惠出门陪富家太太们喝下午茶,同时商量着新款服装。
宫本雪子一个人坐在店里,邮递员送来了这封信。
按理说,这封信本该是送到家里去的,可是这些天来,她一个人在家觉得孤独,所以一直住在了店里。
她都以为他玩的太开心把自己给忘记了。
没想到打开信封,却是这样的话。
午后的阳光有些明晃晃的,刺眼,宫本雪子揉了揉眼睛,继续读了下去:
『答应她,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那一天......』
那一天,也就是半决赛第一场结束后的第三天,羽弦稚生随着莉奈良子前往索尼公司录歌,顺道去往了北海道第一艺术学院参观。
他是空着手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抱着一大堆礼物。
花舞女子会里的漂亮女孩们对他的到来万分惊喜,莺莺燕燕乱成一团,等到了反应过来之后,便高兴地把各自包包里的小零食拿出来,塞满了他的口袋,一直到两侧的口袋也放不下了,只能用手捧回车上。
“你很得意么?”宫本雪子轻声说,但是空气无法回答她。
『这些零食都是北海道那边的特产哦,雪子你去过北海道么,反正我是没去过,那些好吃的我都存储起来了,就像是即将过冬的松鼠那样储藏了起来,一个都没碰。』
『等比赛结束回家后,全部都带给你吃。对了,不用担心会变胖哦,她们是职业舞者,可不敢吃高热量的零食。』
读到这里她愣住了,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之后,他说明了去那里的原因,是为了带走一个女孩。
『她的名字叫做花鸟风月,她身为女孩的浪漫通过神经质在我的眼前尽数表达,她就如梵高的星空,让我忍不住想要探寻。』
『她真的是个很棒的女孩哦,单手靠墙倒立,还能扶住裙子不春光外露,是我所见女生中核心力量最强的那位,顺便一提,她的身材丰腴,腰肢却很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下面会跟你慢慢说的。』
『总之,学员们交给她,我很放心。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懂得许多技巧,她发明的‘人偶练习法’、‘瑜加放松术’,都让我感到惊艳。』
『古人常说的贤内助,就是这么回事吧,此时此刻的她,对我的意义非同凡响。』
『在这种系统的训练方法之下,以及我的魔鬼训练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东大女孩们的进步,这意味着最后一次半决赛上,女孩们将会锋利如刀。』
『大家休息的时候,就轮到我们俩出场的时候了,我们在女孩们围绕起来的场地上,跳起了双人舞,那是很棒的双人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没有人嫉妒她,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来帮忙的。
甚至一开始,连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直到在俯身弯腰,她的身子如同白鹭翻飞,而我则是稳稳地接住她的身体,身体前倾,俯视着她的美丽脸颊。
我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情动,而她或许也看出了我眼神中的一丝端倪。
我们隐藏的很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如果那时无人,我很想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她是标准的日式美人吧?其实你才是呀,可是我好久没见你了,所以暂且她是,希望你可以同意。
芭蕾女王的滋味真不错(划掉)
我们跳的时候,大家都很吃惊,连声赞叹我们的配合。
我表面澹定,摆出一副‘这没什么的’教官形象,实际上内心乐开了花呀,这个小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往外说呐!
哦对了,另外我正在准备一项大动作,所以这几天会飞往日本各处的高校,譬如大坂的八重洲女子高校啦,京都艺术高校体操部啦,等等。
这首歌叫做《群青》。
你猜猜是谁为我们伴舞?
如果猜对了,可以奖励我陪你睡一天觉么?其实二轮半决赛过后,就是总决赛了,时间紧迫,大家的压力每日剧增,连我也感受到了那最终的压力,不过只要想着比赛一结束,就能飞快地赶回你身边,就恨不得明天就是总决赛!』
读到这里的时候,宫本雪子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然而,很快,她忽然变得不是很想笑了。
『训练结束后的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学院,她带着我参观了她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六叠大的木地板房间,窗上的盆摘们被照顾的很好。』
『晚餐是盛满烧肉和蔬菜的韩国泡面,盖着满满的芝士,她说平常不能吃这些的,可今天很高兴,突然特别想吃』
『我突然有些紧张,女生允许暧昧的男生进入自己的房间,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宫本雪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忍不住朝着下一页翻去。
可下一页是空白。
再翻一页,依然是空白。
直到第三页。
『但什么都没发生哦。』
这臭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宫本雪子抿紧了嘴唇,很想发火,却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吃过饭后,我起身告辞离开』
『告白,便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当我离开后坐进了车里,从车窗外看见她对着我挥手说再见。』
『忽然,响起了歌声,这歌声是从路边的CD店散发出来的。』
『她突然跳起了舞。』
『我迅速让小薰渚樱董事停下车,打开车窗,注视着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妙的舞,相隔的马路是她唯一的舞台,搭配着空旷黑暗的夜色,车流不息,唯独她盈盈发光,世界连同我的眼睛微缩成了50mm单反镜头,朦胧又清晰。』
『那是孤独的舞,一种脱离于城市的孤独之舞。』
『我明白,她的舞,只为我一人而跳。』
『我喜欢浪漫的人,浪漫的事物,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吧?』
『于是我跳下车,灵魂裹挟着肉体朝着她拥抱而去。她也拥抱着我,我懂得了她的告白,我答应了她。』
『哦对了,之所以会答应她的告白,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
【还记得么,在你让我提前关注的未来媳妇名单里,她可是榜首哦!』
『谢谢你,雪子,多亏了你上次的那封信,让我发现了她,并将目光凝聚在了她的身上。现在想想,雪子你的眼光真是好啊。』
明明是感谢的话语,不知为何,宫本雪子从里面读出了阴阳怪气的味道。
就好像再说,这下子你如愿了吧,你幸福美满了吧?
可信的最后一段,又让她说不出话来。
『答应她之后,我对她露出如同尘土雾霭散开后阳光般的微笑。雪子,我很会笑的哦。这也是我的秘密之一。在舞台上表演结后是营业性的微笑,与商店里的售货员毫无差异,这种笑容,我一天内可以笑出很多次。对不同人的笑法又是不一样的,之所以对她露出这样的笑,是因为她也很孤独,我喜欢她的孤独。』
『可唯独对你的笑,是我自己最喜欢的,它毫不掩饰,甚至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又有些笨拙。』
『我想这是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吧。』
『期待你的回信』
『羽弦稚生,笑脸』
读完这一封信,心情好似坐上过山车,来回颠簸数次。
宫本雪子走到收银台,抽出一张A4纸来,用钢笔写下了回信。
『嗯。』
......
两天后,羽弦稚生在酒店里打开了宫本雪子寄来的信。
里面只有一个字:嗯。
即便是以天朝学生的阅读理解能力,他也没能从这个字里分析出什么。
这算是以不变应万变么?
可她不应该为自己高兴么,她一直盼望着自己早点找个好女朋友,这样她的人生事业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摇了摇头,羽弦稚生将信封收好放进书包里。
然后换上了花鸟风月给他买的新衣服,一件黑白色的棒球服,一顶棒球帽,以及纯黑色的口罩。
明天的行程要飞往大坂,所以两人将约会的时间定在了今天,其实说是约会,却还是以讨论编舞为主。
但是难得有这样的好日子。
羽弦稚生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克制住自己不要傻笑。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拥有了女朋友。
而且是个很棒的女孩,无论雪子,还是他自己,都非常满意。
羽弦稚生背上书包,拿起手机揣进口袋,登往前去中央美术馆的电车。
花鸟风月说的没错,身为偶像想要正常出门,其实没必要专门戴一副墨镜,反而更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戴上口罩,压低帽檐,手里拿着一本学习类的书籍,不刻意与别人对视,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很小。
而且,哪怕以最坏的结果考虑,假设在公开场合被别人发现,他也不需要担心,因为花鸟风月的特殊身份,为他们之间的关系遮上了最佳的挡帘。
电车轰鸣,晴空一望无垠。
自动扶梯的尽头是车站出口,秋日暖阳映眼帘。
少女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正站在樱花树下,对着马路上的转角镜照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拨弄自己一早便梳理好的空气刘海。
羽弦稚生一出站便就看到了她,毕竟她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显眼。
跟他一样,她戴着白色的口罩,花鸟风月马上也发现了他,小鹿般轻盈地跳到他的旁边。
今天她穿了一件雪白色的露肩长衣,搭配着到膝盖的长裙,脚下是一双匡威平板鞋,将她的美好身材淋漓尽致地呈现。
“我们走吧,藤井君。”
“好的,荏原小姐。”
昨天夜里两人发短信聊到凌晨一点,互相约定在外面叫新取的名字,羽弦稚生叫做藤井树,而花鸟风月则是用了她在老家的本名荏原。
公园桥岸边已经坐着不少的情侣,今天是工作日,天气很暖和,出来约会的大多都是东京艺术大学的大学生。
“不愧是东京呀。”花鸟风月一边观赏风景一边赞叹。
绿色的山丘环绕着的河水外围是长长的鹅卵石小道,长长的石桥对面就是东京现代化的建筑群。
对岸的欢笑声传入两个人的耳朵,空气温暖而舒适,似乎连同周围的山山水水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藤井君,你看,山起伏的时候会变色哦。”花鸟风月拉住他的手臂,用另外一只手点着她秀美的鼻子,“就像阳光照进眼睛一样。”
她凑了过来,让羽弦稚生观察着她的眼睛,嘴唇边笑意弥漫。
“等晚上到我那里,给你看北海道的雪景。”她害羞地说。
“在电视上看?”羽弦稚生笑着问道。
“不,都储藏在我的眼睛里哦,到时请务必仔细欣赏。”
中央公园里的风景美不胜收,两个人在桥上缓慢行走,过了会儿,羽弦稚生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花鸟风月微微一愣,身体在紧张一瞬后前所未有的放松,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两只手在秋风中紧密握住。
彼此的心脏如同安塞腰鼓,一锤起来就没完没了。
通透的阳光下,两个人的脸都红成了金鱼。
两个人在公园的休息椅上坐下,花鸟风月从毛绒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面包屑,丢向公园里的鸽子,鸽子们停在她脚下,啄食着面包屑。
她将面包渣放进羽弦稚生的手心,鸽子们边飞到他的手上,手心痒痒的。
喂完后,鸽子们飞走了,静谧的水岸旁,阳光宁静温柔。
“唔呀。”少女伸长懒腰,洁白细长的手腕背在脖颈伸向天空,隐藏在露肩衬衣下的胸部,是令人惊心动魄的饱满。
胳膊上端的肩膀在空气里恰到好处,那是一种娇滴滴的光彩的呈现出球形的圆润物体,光洁柔和。肩膀的弧形沿着细长的脖颈肌肤,黑发仿佛在肩膀的弧度上落下光的投影。
“冷么?”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本想这么问。
但还未问出,女孩便缩了缩身子,低声说了一句‘好冷呀’,然后像是一只小猫般钻进了他的怀里,身体紧紧靠着他。
羽弦稚生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樱花纷纷从两人头顶飘落。
花鸟风月微微抬起头来,前后望望,发现没人。
她换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窝在他的胸膛里,明净的眼神看向他细长白皙脖颈的喉结。
少年的喉结已经初具规模,仿佛青枣的果核。
“羽弦君,你知道‘Adam'sapple’的意思么?”花鸟风月轻声道,眼眸里荡漾着比河水更要明净的秋波。
“Adam'sapple?是什么?”羽弦稚生微微一怔。
“就是这个呀。”
花鸟风月忽然探了过来,温热的嘴唇贴住他的喉咙里那片从会上下滑动的软骨,那软骨又薄又凉,从皮下向外凸起。
从前亚当偷吃苹果的时候,果核卡在了喉咙里,从此男性便就有了这凸起物,喉结便被称为了Adam'sapple。
明净的东京天空下,樱花逝去的地方。
少女如同猫咪般,品尝着他的Adam'sapple。
第二百十一章:舞!舞!舞!
喉咙处传来黏腻温热的触感。
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那软骨的骨节便在她的双唇之间跳动。
只能说不愧是艺术神经质少女,连表达喜欢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
换做正常的男生可能会慌乱到手无足措起来吧,甚至是推开她,然后羞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气。
但羽弦稚生显然不在正常人此列。
他微微眯起眼睛,抚摸着她秀美的马尾发,享受着脖颈间的Adam'sapple像是要被她给嚼碎咽下的危险迷蒙感。
愉悦,前所未有的愉悦。
不是性,而是精神上的满足。
谈恋爱还能顺便学个新单词,绝了。
羽弦稚生就是这么爱学习的好孩子。
等到了她缓缓缩回身体,他从棒球服的内侧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掉了脖颈间的口红印。
两个人牵着手,在公园里的餐车上买了两份可乐饼,吃完可乐饼之后又去公园对面的书店里闲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羽弦稚生对她的了解更深。
每当发现新事物时,她都表现地很兴奋。
同时,她还会若无其事的,仔细地、逐一观察着路边情侣们的动作,谈话,表情,甚至是衣裳和携带的物品。
花鸟风月说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恋爱,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要向别人多加学习,至于刚才的Adam'sapple,那是她小时候从电视剧里学到的,小时候她便幻想着能对将来的男朋友玩一招这个。
如今梦想成真,她高兴地不得了。
同时她会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将繁华的东京街景一一记录,她说这是要带回北海道、给爸爸妈妈看的风景。
“真的能看到么?”羽弦稚生问道。
“可以的!”花鸟风月抱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
能够证明这一点的,是人类在盯住电灯片刻,然后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眼皮底下所浮现的电灯影像。
又或者盯住一个发光的物体,然后转移到白色的墙面上,就可以看到那物体黑色的影子。
这在科学上叫做视觉后像,电影便是根据这个原理而产生。
将东京的风景通过眼睛带回到北海道,并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从科学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从浪漫的角度,没有比这还要浪漫的事情了。
“也会把我的影像带给他们看么?”
“那是当然。”花鸟风月举起双臂,“届时会像激光一样,啪的一下照在我家的墙壁上,让他们看个够!”
羽弦稚生被她的可爱而惊动,低着头笑的浑身发颤。
“晚上回我那里,别忘记了,你答应要看北海道的雪景的。”她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次。
“嗨,嗨,知道啦。”
对于今晚留宿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已经是第三次私下见面了,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前两次,两个人只是谈论表演相关的事情,也没有牵手,也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但今天,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下面的事情,也都在正常的轨道之中。
这就是恋爱,似乎与别人的恋爱并无不同,从天空往下看,他们躲在情侣堆里的身影,跟普通人别无二致。
那个晚上究竟为什么会答应她呢。
这其中,除了宫本雪子盼望着自己快点找个好媳妇之外,果然是因为她的那场孤独之舞吧。
西伯利亚山雀向西伯利亚森林猫跳起了求偶舞,那只猫便就爱上了那只鸟儿,如今想想,就像是预言一样。
两人在街头四目相对,花鸟风月没有移开目光,她像是一台扫描仪,认真拼命地将他的模样印刷在恋爱的脑海里。
商业街两旁栽种的树木泛着黄色,转过弯,花鸟风月被一只走路顺拐的小狗所吸引,一边学着它顺拐走路,一边回头对羽弦稚生扮鬼脸。
这是羽弦稚生今天第三次被她逗的笑出了眼泪。
他快步向前,跟她一起装模作样的走路。
逛街逛累了,他就捧着一杯牛奶咖啡,在街道的长椅上坐着,一边喝着,一边与她一起对行人们指指点点。
快看那个爆炸头,笑死我了。
哎哎,你看那家伙穿的衣裳,好潮流欸。
我最喜欢的狗嘛,博美犬吧,将来我们养一条?
我倒是喜欢秋田犬。
那就一起养嘛!
然后他们钻进优衣库商店,为彼此挑选衣裳,像是模特走秀般给对方看,衣裳全部买下后,他们去了百元店,买了一对情侣戒指,戴在了手上。
“将来结婚,用这一枚戒指,你会觉得廉价么?”
“省钱过日子才是正确的吧,钻石都是骗人的。”
他们又玩累了,坐在星巴克的二楼,凝视着大大的太阳。
“我先摘下口罩喝一口,这次换你为我掩护。”
“遵命,绝对不会被发现!”
“噗。”花鸟风月笑喷了,赶紧用纸巾擦拭桌面。
服务生很快赶来,两个人手拉着手,逃之夭夭。羽弦稚生说了声抱歉,飞快地丢下一张五千円的纸钞。
他们去了涩谷车站旁的忠犬八公凋像,花鸟风月跟八公合影留念,她的嘴角是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笑容。
“不想养博美了,还是养秋田犬吧。”她抹着眼泪,“它会等我们回家吧。”
“那另外一只怎么办?”
“换成猫咪养!”
他们又像是菲茨杰拉德和泽尔达那般,在喷池水泉旁跳起了踢踏舞,晶莹的水花溅在她的波西米亚长裙,溅在他的白衬衫。
他们在晶莹折射的水花中相拥,然后手拉着手,像是幼稚园的孩子大大地晃悠着手臂,他们挑选着吃午饭的地点,他们彼此意见不同,却又因为意见不同而纵容对方,他们和睦地拿起了无形的刀,将不浪漫的东西,一寸寸杀死。
他们进入了一家水果捞店,简单对付一下。那是因为花鸟风月说晚上会亲手给他做大餐。
他坐在藤蔓制成的椅子上,望着花鸟风月在前台点单的修长背影。
从来都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光,窗外的白云也变慢了,没有权力的交接,没有担子压在身上,没有源和一龙的催促,也没有烦人的表演。
是啊,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必往心里面搁。
有的,只是普通人日复一日的温馨生活。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期盼地太久了,幸福地在阳光下微笑。
“太晚了,好慢。”羽弦稚生说。
“水果捞本就费时间嘛,来张嘴。”
“啊,我不要吃水果,我要喝你的那份。”
“真拿你没办法呀,藤井君。”
花鸟风月将喝了一半的糯米丸子汤放进他的嘴里。
他们坐在花丛掩映的店铺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紧张刺激地品尝着食物。
“有种暴露的快感。”她眨着眼睛。
“穿舞蹈连体衣时候也是这样么?”
“对啊,只是早已习惯。”
“到臀部还是小腹,那拉链?”
“实际上是从背后,不过屁股蛋是会露出来的。”
“观众会看见的吧?”
“你想岔了,我们会在里面穿白色的安全裤,到大腿根。”
“以后你如果打算退出娱乐圈,干什么呢?”
“带不带你?”
“你觉得呢?”
“带你的话,那就是相夫教子。”
“不带你,那就是独自一人生活下去吧,说不定真的会找个女孩结婚。”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瞧你说的,跟演电视剧一样,嘻嘻。”
“那个,羽弦君,你能再表演一遍么?”
“什么?”
“就是‘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用更加霸道的语气。”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嘻嘻嘻。”她笑的花枝乱颤。
他伏过身子,亲吻她的额头。
“珂赛特是谁?”花鸟风月搅拌着水果捞,“哪本书里的?”
“《悲惨世界》。”
“我怎么会像她呢?”
“『人人都说她是一只百灵鸟,不过它从来不歌唱』,珂赛特就像是你一样,天真洁白,勇敢地追求爱情。”
“这话说得,好无辜,藤井君不也在追求我么?”她装作委屈的样子。
“我嘛,我是马吕斯嘛。”
『他们无比贞洁,无比天真,心中洋溢着齐天幸福,虽是人间情侣却更似天仙,他们纯洁,忠实,心醉神迷,容光焕发。他们依偎相望,手握着手,紧紧挨着。他们之间有不曾跨越的东西,只是时机未到。』
“我们前去跨越那个东西吧。”花鸟风月戴上白色的口罩。
口罩下,她的脸颊红的美丽动人。
“哦对了,关于总决赛,我会让你来担任我的伴舞,没问题吧?”羽弦稚生说道。
“总决赛的歌你已经做好了么?”
“嗯,对呀。”
“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羽弦稚生笑着从货架上拿起一颗『柠檬』,放在她的手心。
他们付了钱,握着这只柠檬,走到了商业街的尽头。
花鸟风月购买了一堆食材,两人各拎了一半。
“要买酒么?”
“我觉得喝酒不太好。”
“没关系,我们是自由的。”
所以,再付款的时候,她又挑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红着脸放进了袋子里,羽弦稚生装作没看见,扭头去看风景。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你听到了么,珂赛特?在月光下起舞的珂赛特?
『假使珂赛特在她生命的这一关头遇到的是个不检点的放荡男子的爱,她这辈子就完了。』
“东京的街道还真是七扭八扭的。”花鸟风月说。
“是啊。”羽弦稚生点头。
“如果说京都的卫星地图像是围棋的棋盘一样,那么东京就是将棋了吧?”
“正确,完美的形容。”
在路过一处杂货店里,花鸟风月买了一个木质大陀螺,她要的不是陀螺,而是用来缠绕陀螺的编织麻绳。
“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花鸟风月轻声说。
“不愧是你。”
“不愧是我。”
“亲亲?”
“到家再补可以么?”
......
两个人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然后从东出站口出来,没走多远,便就看到了掩映在草木之间的集体宿舍,前面是一小片空地操场,花舞女子会的女孩们正在操场上进行晚间跑步训练。
两个人在出站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手,然后并肩而行。
穿着短裤衬衫的铃木白鸟看见了两人,大声地挥舞着手臂:“你们回来啦?”
她迅速地跑了过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鞠躬:“训练辛苦了。”
“哪里哪里。”花鸟风月不好意思地摆着手。
两人对外的一致说法是去东大艺术的训练场地训练了,如果是东大那边的人问起来,两个人会说是在北海道的场地训练。
“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花鸟风月将其中一个袋子交到铃木白鸟的手里,“给大家分下去吧。”
里面是各种各样漂亮的小首饰,是羽弦稚生挑选的。
铃木白鸟接过来,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很快就响起女孩们的欢呼声,她们高兴地蹦跳着,一片白晃晃的大白腿。
花鸟风月拉住羽弦稚生,给他扯了上去。
“我没看。”
“不打自招。”
两人爬上了五楼,花鸟风月打开钥匙进入房间。
这是一间六叠大的木地板房间,窗上的盆摘们被照顾的很好。
床上摆放着一只玩偶。
羽弦稚生第一次来的时候,花鸟风月告诉他,这是玩偶的名字叫做斑比,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想这么叫就这么叫了。
“没有意义便是它的意义么?”
“对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了,前面几天训练后送她回家,都是吃过她做的晚饭后才离开的。
实不相瞒,她做的饭菜味道非常好,那些在电视广告上出现的饭菜,她居然能够做的一模一样。
花鸟风月说她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等父母,久而久之就学会自己做饭了,这是她对抗孤独的一种进步方式。
“你先休息吧,我现在开始做饭。”
花鸟风月从裙袋里拿出一根扎头发的缎带,竖起高而飘逸的马尾,在简易的厨房里忙碌起来。
做饭的烟火气息,从布满爬山虎的绿色窗子里缓缓飘出。
羽弦稚生摸了摸斑比玩偶的脑袋,避开床上散落的内衣和丝袜,躺在了松软床上。
他趴在枕头上,从未想过女孩的床是如此美妙的香气,就像是把芳香温暖的云彩,抱在了怀里。
一旁的简易衣架上,挂着各种颜色的内衣,蕾丝,棉布,纯色,琳琅满目,还有特殊时期用来垫卫生巾的一次性内裤......他也从未想过女孩子的内衣能有那么多的花样,他的内裤只有多啦A梦,还是多啦A梦。
房间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混合着章鱼烧的肉香味。
羽弦稚生缓缓坐起身来,望着她忙碌的背影。
那背影曾经倔强坚强,如今被他所俘获,变成了柔顺纤美的影子。
娱乐圈里的恋爱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双方对彼此都满意,且对彼此互有帮助。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到彼此的事业。
虽说花鸟风月抱着‘只要是你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但他还没有大胆到公开事实。平常在学员们的面前,两个人都是以好哥们的方式相处,就连黑木童也没发现异常,她反倒是对花鸟风月的舞蹈功底非常羡慕,认真努力地学习,还经常送给她一些名贵的小首饰,让花鸟风月对羽弦稚生更加信任一些。
“地下恋情啊。”羽弦稚生在心里感慨。
今天晚上他不打算回去了,明天飞往大坂,要有几天见不到面。
反正如果被源和一龙给逮住,他也毫不担心,花鸟风月的女同身份是最好的遮挡,再说了,源家总不可能会派人跟踪自己吧。
屋里水汽弥漫,窗玻璃被潮气濡湿,变得模湖不清,东京是座爱下雨的城市,此时又下起了翩翩细雨,操场上的女孩们依然在跑步。
饭做好了,花鸟风月一样样地端上来,给他倒上了酒。
羽弦稚生将潮湿的窗帘拉上,阻断了与窗外世界的联系,在这无限的距离之中,外面的光芒透不进来,汽车的喇叭声也听不见。
小小的二人世界,人生奇妙的新体验。
......
“稚生还没出来?”源和一龙点上了一根烟。
距离住宅区一百米之外的地方,停着一辆老款的桑塔纳轿车。
一辆小轿车里塞满了六位王座,鬼的身材魁梧如山,把后座的鼠挤得脸庞扭曲贴在车窗玻璃上。
“别挤了,我脸都没地放了。”鼠呻吟道。
鼠鼠我啊,真的要生气咯!他真想这么大叫一声,鬼挪了挪屁股,又将他压在了玻璃上——呜。
“他把窗帘拉上了。”离似笑非笑地说,把玩着手里的钢牌,“为了跟踪他,一次性动用六个王座,一龙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应该是在商量半决赛的团体舞吧,团体表演确实很难,稚生的压力很大。”隐轻声安慰道。
“但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源和一龙吐出青色的烟圈,面无表情。
车窗外的雨水越下越大了。
他们已经跟踪了羽弦稚生一整天,但没有收获,他们低估了羽弦稚生对地图的掌握,他在密集的东京地下铁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找不到了他的踪影。
隐化妆成了普通的日本女人,一路跟随在身后,看着他去了地铁里的一个卫生间,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出现,才意识到跟丢了。
“他猜到了我们会跟踪他?”受了一天罪的鼠挣扎问道。
“不,他信任我,他是为了甩掉狗仔。”源和一龙轻声道。
“这么晚了还留宿在女生的房间,难道说......”离的嘴角泛起暧昧的笑容。
“难道说他们要通宵商量?”春单纯地说道。
“好心疼,我哭死。”隐阴阳怪气地说。
离用看傻女人的眼神,回头看了春一眼。
“上楼去看一看不就好了,说不定他们正在练舞。”鬼说,“我去把门砸开。”
“拜托,我们又不是抢窃!”源和一龙狠狠地拍打方向盘。
“啊,出来了!”离大声道。
车玻璃上顿时挤满了六张脸,望着羽弦稚生将一袋垃圾丢到了楼下,又屁颠颠地跑上了楼。
“他又回去了。”离说。
“啊,他又出来了!”离大叫道。
然后他们看着羽弦稚生返回垃圾桶,将垃圾重新分类,接着屁颠颠地又上了楼。
“啊,他又回去了。”离说。
“我刚刚查了资料,女性同性恋都是很讨厌男性的,要不是为了合作,花鸟风月不可能会跟稚生有身体接触的。”鼠说。
“真的么?”源和一龙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光。
他是真的害怕呀,害怕他们在床上练舞,一推开门,那小子把被子一盖,大叫道,哎呀你们干嘛呀,我学舞蹈呢!
源和一龙把这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甩走。
......
“羽弦君,你看到雪景了么?”
花鸟风月趴在桌子上,让羽弦稚生认真观察着她的眼睛。
北海道的雪景自然没有看见,但是却看见了她如同初春解冻湖水般湿润的眸,以及她安静憋气时,喉咙里轻微的呼呼声。
他靠近了过去:“我们跳舞吧。”
“好啊。”花鸟风月轻轻点头。
羽弦稚生将买来的卡带放进便携式播放器里,按下按钮。
他将花鸟风月揽在怀里,手掌感受着她温暖的嵴背。
她脖颈的秀发散发着清香,手心与他的手心紧密相贴。
音乐六叠大的房间里缓缓流淌。
他们跳在地板上探戈,他们在厨房跳华尔兹,他们在小小的洗手间里跳拉丁舞,他们踢掉鞋子,跳起了恰恰恰。
他们像是1963年电影《八部半》中的马塞洛和克劳迪亚那样,跳起了黑白交织的扭扭舞,对着彼此调皮微笑。
他们跳这个,又跳那个,彼此身体仿佛交融。
他们像是魔法的红鞋子,不知疲倦。
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摔在床上,缓缓睡着。
......
“别说话,闭上眼睛安静听。”源和一龙说。
寂静的雨夜,光影照着湿润的地面。
他们撑着伞靠近,站在楼下,捕捉着楼上细微的声音。
“那不是《八部半》里的配乐么?”隐挑了挑眉,“他们居然真的在跳舞?”
“果然是在练习舞蹈。”源和一龙长松了一口气,”错怪了稚生,明天给他买一份礼物吧。”
“走吧,不要打扰他们训练,我们回去吧。”他招了招手,又点上了一根烟。
“你可真是疼他啊,感觉对他比你的亲妹妹还要亲。”离说。
“我对不起我妹妹,我不能再对不起任何人了。”源和一龙坐在驾驶室里,“我疼他也是为了大小姐好,这狗腿子我当定了。”
他吐掉烟头,吹着口哨。
车子从夜色中滑走,他的眼眸里却无喜悦之色。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只是不愿意面对。
......
凌晨一点,羽弦稚生在床上睡得香甜,手掌上还残留着95尺钢圈的触感。
花鸟风月没有惊动他,轻巧地下床,在日记上写下:“从今天起,我是最幸福的女生,我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不过。”
“不过他说梦话一直念叨的宫本雪子,是谁呢?”
床上的羽弦稚生又翻了个身,雨水湿哒哒地敲打在窗上,他在这张松软的床上睡得很香。
梦里他梦见了雪子,他兴高采烈地把花鸟风月拉到她的面前,看啊,我找到了超棒的女朋友,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
然后在梦里,宫本雪子为他俩做饭,两个人吃的很香很香。
再接着,就是婚礼。
羽弦稚生对两人说,啊,去他妈的狗屁权力,谁爱当影子谁去好了,谁想继承文学社谁就去,我才不要呢,我已经受够了逢场作戏,比赛结束后,我们移居国外,以后就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吧。
他忽然听到了哭声,不是宫本雪子也不是花鸟风月,而是万万千千的低低哀泣。
对应着现实,那是窗外的雨声。
旧世界的雨声。
......
吃了早饭,飞往大坂。
羽弦稚生要来学校挑选半决赛群演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八重洲女子高校。
细雨绵绵,凌晨六点,学校门前就已经挤满了女生。
夏川海月这个黑粉头子,打头第一个,彻底漏出了鸡脚。
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嘴角是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笑容。
加更规则
好久没发单章了,只想专心写,并不是很想说话,但还是说说吧。
1、感情上没有输赢,有的只是还没写到,勿急,特别是雪子党。
提前小透露一下,星光大赏篇很快结束,承接第二卷『青春篇』开头的,是一部精心刻画的电影篇章,其名为《雪国》,其实已经在动笔了。
2、花鸟风月的感情线已经铺垫数章,分别在195、196、210,仔细看一遍就好,很多时候,认真看一遍能解决99%的问题,特别是那封信。
另外,有个很重要的前提,这里是娱乐圈的恋爱,他们的恋爱方式不会跟普通人一样。
普通人的恋爱需要拉拉扯扯几百回合,娱乐圈恋爱的本质是资源交换。如果让他们俩拉扯个几十章,一会拖慢节奏,二不符合娱乐圈标准。即便如此,类似于花鸟风月这种女孩,也已经很少了。
3、还是那封信,建议仔细看。这封信的整体标准在大气层。想要敲碎寒冰,最迅速的方式,不是春天,是用另外一块寒冰。花鸟风月正是那块寒冰,布局的一环。你去打小兵,带把刀就可以了,你攻略boss,你只能是精心策划。
4、关于一位读者提出的在登高雅赏中,用国风歌不合适,首先我个人很喜欢国风歌,你说国风都是抄袭都是缝合怪,这一点我不能同意。另外你还说了中国的文娱敌不过日本的文娱,我也不能同意,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独特文化,没必要分出高下。
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日本那么多文化,早间年都是从中国的各大时代传入的。我们要站在历史的眼光,而不是个人的偏向喜好。
5、登高雅赏中用到的《山鬼》是笛曲,b站可以听。用到的《生僻字》是日语改编版本,名字叫做《四字熟语》,b站可以听,都很好听。
所以你看,我们改编过他们的,他们也改编过我们的,文化交流没有输赢。
6、加更规则,一千月票前稳定一更。一千月票后,稳定两更。两千月票后,稳定三更。另外感谢‘夜灵owo’的盟主,非常感谢夜灵美少女。
7、『花鸟风月』角色卡已经上新,可以点爱心和打赏角色了。
第二百十二章:盐渍樱花
“羽之国”号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两个小时后,在大阪关西国际机场降落,羽弦稚生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舷窗外凝结而成的雨霜。
越是强劲的寒潮来临时,冷锋前的暖空气就会被压缩升温,所以一般大型寒潮来临时往往伴随着气温段时间异常升高。
因此上一周还是秋日暖阳,但从昨天夜里气温便急剧下降。
强劲的寒流从十月中旬席卷整个岛国,冷雨将大地涂抹地一片昏暗。
羽弦稚生走下飞机前,穿上了花鸟风月提前为他买好的保暖冲锋衣,竖起黑色的衣领,这不仅能遮住脸庞,还能避免耳朵受冻。
他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但花鸟风月有,这种鬼天气稍有不慎就会感冒,而她提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一切。
下了飞机,坐在车里,看到路上的人在雨中冻得发颤,羽弦稚生很想笑,却并没有笑出来,如不是她的细心,今天自己会一样狼狈。
大阪,世界第六大城市,重工业化王国。
坐在飞机上朝下看去,尽是一片钢铁锈迹的灰色。
工业浓烟堆积如山,整体却欣欣向荣,车子行驶在机场边缘空旷的马路上,可以看见外面多年前遗留在路边的广告牌。
它们如同一只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道路两旁的巨大废弃工厂。
在这种昏黄色调和雨水交织的凌晨六点,世界压抑。
羽弦稚生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了唯一的温柔亮色——花鸟风月为他准备好的早餐,盐渍樱花。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樱花也是可以食用的材料。
凌晨四点的时候,花鸟风月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厚厚的棉衣,顶着偌大的雨水,在住宅区的马路上,一边哈着冷气,一边在冰凉的晨露中为他摘下一兜樱花。
做盐渍樱花,要连带着花蕊一同摘下来,经过盐渍后香味经久不散,颜色不变,想吃的时候取出来放在饭团上,樱花鲜红仿若刚摘。
饭团她也准备好了。
别人是用模具压好,而她则是将米饭一点点捏成。
羽弦稚生用筷子夹起盐渍樱花,放在饭团上,轻轻地咬在嘴里咀嚼,饭团用保暖盒装着,还是热气腾腾的,吃下去一下子就暖和了许多。
樱花品种很多,但并非每种都能食用。
早上的时候,他并不敢吃这种东西,担心会拉肚子。
花鸟风月笑着告诉他,这是她精心挑选八重樱中的关山樱,请放心食用,而且这种樱花味道最佳。
除了樱花,她还做了果膏,用橘子和苹果榨出新鲜汁水,过滤掉细碎果肉,然后用文火煎至七八分熟,再加入糖,细细地搅拌。
橘子膏如金黄琥珀,苹果膏似金丝内糖。
旁边还有一大瓶用来暖胃的红豆汤。
羽弦稚生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坐飞机的时候味觉敏感度会下降,胃口也不太好,而这些都是开胃的好东西。
当时,他起床睁开眼,只看到窗前挂着的那件湿漉漉、往下滴水的棉衣,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棉衣会湿透。
但现在他明白了。
住宅区没有关山樱品种,于是她跑到了两里地外的小公园,是冒着雨水去,又冒着雨水回来的。
羽弦稚生安静地吃着早餐,书包里塞着几双她的毛绒袜子,这是男女通用的款式,穿在脚上很暖和。
其实他只是出门一天而已,行程计划是拜访八重洲女子高校的舞蹈部,然后将《群青》的编舞教会她们,接着录制MV视频,到了晚上就会返回东京。
但是对于喜欢你的女孩来说,你出门一个小时,那也是她的战备储存时刻,这就是她对你的爱,看起来傻气呼呼的,却又全副武装。
旁边的莉奈良子正在打电话,很快结束了电话。
她盯着羽弦稚生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团,很是眼馋,她从没见过羽弦稚生吃饭吃的这么香甜,他用力咀嚼时,脸颊的肌肉分毫可见。
“夏川海月是谁?”羽弦稚生停止咀嚼。
“夏川濑子女士的女儿,濑子她是闺蜜团里的三号大将呀,之前那几卡车的大阪特产就是她送过来的。”
莉奈良子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是要挑录制MV的女学生么,然后夏川濑子她打电话拜托我,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把她的女儿加进去?”
“她会跳舞么?”羽弦稚生问道。
“会的,会的,濑子说从小就让她学了舞蹈。”
说着,莉奈良子将彩信发来的照片,递交到羽弦稚生的手上。
照片里是一个很元气的少女,短发到肩,扎着红色的束带,穿着红色镶金徽的校服。
她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孩,看起来很文静,却意外地扎着双马尾,颇为可爱,穿着海蓝色的裙子。
不得不说,这俩站一块,挺喜庆的。
“哪个是夏川海月?”羽弦稚生问道。
“这个。”莉奈良子指了指那个红带束发的少女。
“她旁边那个是谁?”
“神代子,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会跳舞么?”
“会,从小学习舞蹈,可是这些有钱人家女儿的标配呀,大阪可不是北海道那样的穷苦地方,学个舞蹈还要别人赞助。”莉奈良子微笑着说。
羽弦稚生知道她在讥讽谁。
他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莉奈良子识相地闭上了红唇。
他并不生气,因为她的讥讽无效。
花舞女子会的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平常练习有多么刻苦,他见识过。
花鸟风月家是渔民出身,可她成为了领袖,这一路要受多少罪,只有她自己明白,但就是这样的女孩,将日本人眼里寒冷萧索的大农村“北海道”,抬升到学院排名榜的第三位。
应该觉得丢脸而反思的,不应该是那些娇生惯养的东京大小姐么?
“这两个我都要了,你联系一下那所学校的舞蹈部,让他们去掉两个女生,换她们两个上。”羽弦稚生把手机还给她。
“可是濑子说一个就够了。”
“把千代子也带上,她们俩或许能做个搭配。”
莉奈良子兴高采烈地去回电话了。
这就是人脉的作用,开个后门轻松如吃饭喝水。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天空上是阴沉沉的云层,浮想联翩。
今早出门前,花鸟风月扶着门框,忽然叫住了他。
她问了一个问题,她说,将来要是有一天,羽弦君对我感到腻烦了,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哪怕只是当情人,她也心甘情愿。
羽弦稚生说,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她摇了摇头,说羽弦君,你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你。
阻碍在两人之间的,除了那些复杂缠绕的权力关系,还有地位、人脉、阶级之间的巨大鸿沟,羽弦稚生挽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认清这一份距离。
尽管她自己也是很棒的女孩啊。
如果将十六岁的她放在普通的校园里,她就会成为学生时代的最耀眼的女同学,长得乖巧明媚,但总是会大胆地做出一些叛逆而又不过分的事情,比如穿着素静的白衬衫,将校服外套扎在腰间,甩着乌黑的马尾辫,光彩照人。
她不仅漂亮活泼,成绩优秀,还会唱歌跳舞,在一众书呆子中大放光彩,成为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
可这里不是普通学校,这里是社会。
羽弦稚生所处的位置,屹立于东京的最上层。
她害怕了,她担心会失去,所以她这么问。
羽弦稚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走到
她的身边,认真地吻了吻她。
他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说来似乎不是重要的事情,可真真切切地失去了什么,再也无法挽回的什么。他注视着这个明媚的女孩,陷入在一种奇幻的感觉里,这感觉让他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下着雨的小巷子门口升起包子蒸笼的袅袅水雾。
那日子普普通通,日复一日,又年复一年。
这是他最想要的平凡生活。
但他知道自己距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再也回不去了,他想体会普通人的恋爱,普通人手拉手去约会,普通人不受任何限制的自由。
这一切,只有花鸟风月能给他。她是最后一份净土,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复杂关系的缠绕。
因此无论走多远,每当疲惫不堪时,他都会回到这里。
“羽弦君。”
“嗯?”
“如果有下辈子,我也希望自己能变成大小姐。”
“这样就什么都不怕了。”
......
细雨沙沙地下着,夏川海月和神代子撑着雨伞从初中部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从小卖部里买来的炒面面包。
两个人来的太早了,连早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受不了。她们同时咬了一口面包,吸一口草莓牛奶,动作出奇地一致。
“给我尝尝你的!”夏川海月颐指气使。
“不用,我买的跟你是一样的。”神代子说。
夏川海月这才放弃,撑着伞,有气无力地蹲在了地上,抱着胳膊说:“他什么时候到呀,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等待才最是幸福的。”神代子冷静地说。
“喂,机器人,你不会生气的么?”夏川海月抬头看向她,细雨掩映的花丛坛边,少女的美像是阳光般灿烂。
神代子吃起面包,将伞夹在脖颈处,蹲在了她的旁边。
两人的身边不时就会有一群女孩经过,讨论的话题不外乎羽弦稚生今天要来学校拍摄半决赛要用的MV。
不过这些与她们这群初中生无关,羽弦稚生去的是八重洲女子高校高中部,为他的视频伴舞的都是学姐前辈们。
尽管如此,放眼望去,场面也很疯狂。
今天是周六,校园里却挤满了人。
大把大把的初中女孩们撑着不同颜色的雨伞,花朵般在初中部的校门口挤来挤去,这么冷的天气,她们还都穿着短裙衬衫。
当然,她俩也一样。
追星就是只求让偶像见到自己最美的时候,不爽不要玩。
这还只是初中部。
高中部的学姐们更为疯狂,一大早就把操场布置成了偶像见面会的样子,学校汇演上拉着巨大的横幅,上面写满了学姐们的应援签名。
而在雨水中,学姐们披着雨衣,站在雨水里,最前面的那一排扛着彩色的旗帜,旗帜上画着羽弦稚生的小鱼偶卡通形象。
大雨中,她们演练着阵仗,等羽弦稚生一下车,她们就会跑动起来,高低不同的颜色将会组成他的名字。
消息是提前一天前通知的,昨天一个下午活动室就接到了一千个自愿报名的女孩,到了早上却来了两千多人,连距离几十里外别家学校也来了不少人。
荧光棒在雨水中莹莹发光,操场上是免费提供的茶水零食,上面放置着羽弦稚生的大相框照片,不少女孩在上面留下了唇印。
“是哪个学姐想的主意,真骚。”夏川海月接了一杯热茶,暖着冰凉的手。
“是副校长。”神代子说。
“噗~”夏川海月喷出刚喝下去的茶水。
“我记得高中部的副校长是个地中海大叔吧?”
“有规定秃头大叔不能追星么?”
“呃,有道理。”
“这在心理学上叫做代偿,他
做不到的事情,让别人帮他做。”
“绝,真是绝了。”夏川海月赞叹。
离开之前,神代子恋恋不舍地盯着横幅上的彩色气球。
夏川海月把伞塞到她的手里,退后几步,嘿呦一声蹦了起来,将其中一枚气球拽了下来,递到神代子的手上。
“谢谢。”神代子开心地说。
“算了,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等他了。”夏川海月说,“不如在家里抱着猫喝咖啡。”
“我同意。”神代子说。
夏川海月扯了扯嘴角,眼眸里浮现出愧疚的神色。
她想回家,不是因为不想等他了,而是想要当逃兵。
她吹牛逼吹的太过了,因为那两张演唱会门票,这段时间她被众人捧的很高,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去过的。
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便信了。
然后昨天下午,她在女子学习会里小手一挥,说这属实没什么的,姐姐我上面的人脉可是很广的,信不信明天羽弦稚生会主动要求我为他伴舞。
大家不可思议地说,若是如此,奉你为真女神又如何!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神代子或许识破了这一点,但并不想拆穿,所以才愿意跟她一起回家吧。
两个少女都没有再说话,一前一后地走着,雨水沿着伞檐飞泻,操场上传来学姐们摇旗呐喊的排练声。
忽然情况骚动了起来。
就像是,有人手贱捅了马蜂窝。
然后一堆马蜂乌泱泱地朝着一个地方奔去。
地面的雨水被女孩们的皮鞋踩的飞溅,雨伞们变得东倒西歪。
喧闹的声音一下子炸开了。
“来了!”
“羽弦稚生来了!”
欢呼声一下子连雨水的悲凉都冲淡了。村上时雨学姐是这条宽阔大路上的唯一的逆行者,她挣扎着朝着两人跑来,鼻血横飞:“快来!羽弦君到了!”
高中部没人愿意跟这个胸部奇大的学姐玩,但是她们两个愿意跟她成为好朋友,她挣扎着,咆哮着,无畏着,鼻间的血让她有点可笑。
上次看羽弦稚生的照片,她也是喷了不少鼻血。
人送外号:10喷血姬。
这次喷的可不止10。
鼻血到了,证明羽弦稚生是真的到了!
天灵盖上窜寒意,夏川海月忽然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还是低估错了,羽弦稚生对这群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的吸引力。
这要是丢脸,那可是丢大了。
“我们逃走吧。”她轻声说。
可是又能往哪里跑呢,那辆加长的林肯轿车已经停在了校园门口,人群将大门堵的死死的,疯狂的尖叫声中,保安们用力地分开两侧的人群。羽弦稚生再次冲锋衣的衣领,撑起一柄黑色的伞,缓缓地走下车来。
黑色雨伞下的少年,微微抬头,脸庞素净雪白。
第二百十三章:群青
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的说法,特别是你的房间贴满了喜欢的偶像照片,床上摆着他的卡通形象玩偶,还有亲自制作的关于他的手绘明信片......
当你做梦都想伸手去触碰那颗天上的星星......
然后,真的在此时梦想成真。
夏川海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们如此发狂地尖叫了。
因为她也忍不住想要和她们一样,将胸膛里的那一份季动大声地叫出来,好让他听见。
哪怕,只是能让他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一眼,就能得到一刻的满足。
她撑着伞,站在雨水里,呆呆地看着那个身材修长、眉眼清澈凛冽的少年,从人群中缓缓朝着自己走来。
然后从自己身旁经过。
跟随在他身后的女孩们瞬间把她挤得撞来撞去。
人群拥堵,羽弦稚生没有看到她,可她却眼睛也不眨,将他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寸寸刻印在眼眸深处。
这不是校园里的普通恋爱,也不是少女对少年的喜欢,而是介乎于凡人对神明之子的敬仰,这种情感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爱恋。
一句话就能明白:你嫁不嫁?
如果羽弦稚生今天不是来筹备半决赛视频,而是来这所贵族女校挑选女朋友来了,你嫁不嫁?
她们的回答肯定是,我愿意。
哪怕她们之中有人已经有了男朋友。
在这种力量之前,普通情侣之间的相恋,脆弱如枯叶。
人类就是这样追求极致的生物。
这点,夏川海月很早之前就已明白。
如果可以,她也想回答,我愿意的。
“还要逃么?”神代子小声地说。
夏川海月拼命地摇了摇头。
跟别的偶像经常举办粉丝见面会不同,除了表演需要,羽弦稚生在公众场合极少露面,这种机会很难得,如果错过了,连下辈子都不会遇到。
“真的好帅啊。”
她捡起地上被踩坏的伞,等同虚设地打在头顶:“可为什么真人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瘦呢?”
“这很正常,由于镜头的特殊成像方式,偶像的身材都会有种放大的感觉。”神代子轻声说,“电视上看起来瘦,放在现实中绝对会更瘦削。”
“机器人,你懂的好多。”夏川海月赞叹道。
不过,望着神代子平静的脸蛋,她忽然有点为自己刚才的兴奋激动而感到羞赧,口是心非地说道:“嘛,我还是更喜欢腹肌型男子,白幼瘦可不是我的菜。”
“你觉得他没有腹肌?”神代子歪头。
“你觉得他有?”夏川海月反问。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是他领舞。”神代子微笑着说。
夏川海月舔了舔小舌头,拉起神代子的手,迅速地朝着人群追赶而去。
......
大坂八重洲女子高校是日本有名的女子私立贵族学校,与‘樱萌学院’,‘圣心女子学院’,‘白百合女子学院’,‘圣母玛利亚女子学院’,统称为日本最顶级的五大女子贵族学校,也被社会称呼为‘权力的新娘养成所’。
知名校友从娱乐圈里的女明星到政治界的优秀女性外交官,为社会各界输入最顶级的女性人才,早年间,夸张到连几任天皇的皇后也是从这里走出。
只能说不愧是贵族女子学校,羽弦稚生这一路走来,愣是一个男性生物都没能遇到,连前来接待的正统校长都是女人。
日本的阶级固化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前来为他送花披上大坂特色绣衣的女生,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小姐类型的女孩,个个细皮嫩肉,气质极佳,仔细看过去也难以从她们的脸上发现瑕疵。
而那些地位稍差的女生则都是站在操场的边缘,只是羡慕地看着她们跟羽弦稚生握手合影留念。
当然了,大小姐也是分等级的,这群大小姐跟黑木童、安山清姬、神绘之琉璃那种地位的大小姐比起来,又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恭喜羽弦君成为选手榜第一!我非常非常喜欢您!”前来送花的女孩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谢谢。”
“请继续加油,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谢谢。”
羽弦稚生接过鲜花,握手相送。
“可以请羽弦君对我们说点什么吗,什么都好!”
“谢谢,非常感谢。”
这一位刚下去,另外一位漂亮女孩接着紧随而上。
这已经是羽弦稚生收到的第九只玫瑰花束,怀里都快要放不下了。
“恭喜羽弦稚生的专辑登顶公告牌冠军,请再接再厉!”
“谢谢,非常感谢,感谢东大艺术,感谢NHK,感谢......你们,没有你们不会有今天的我。”羽弦稚生的声音从玫瑰后传出。
女孩们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旁边的操场上,是高中部的女孩们挥舞着旗帜,在大雨中迅速跑动,高度不同的旗帜层次分明,组成‘羽弦稚生’的彩色字样。
甚至还有体操部的空中飞人,在众星拱月的顶部,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羽弦稚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很给面子地鼓掌赞叹。
按照惯例,接下来是MV花絮的相关拍摄,这个主要是用来宣传,半决赛的提前预热,以搞笑为主。
都是有台本的。
比如他进入教学楼内部,换鞋的时候打开一个鞋柜,接着里面就会纷纷扬扬落下许多粉色的情书。
旁边的女生就会说,这些都是给你的哦,羽弦君。
羽弦稚生要故作惊讶,啊,真的么,真是让人吃惊呢。
NHK电视台在播送的时候会在此处打出夸张的大字幕:情书攻略!不虚此行!最受欢迎的偶像人气第一实至名归!
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羽弦稚生也挂上了之前在信中所说的营业微笑。
日本电视台就喜欢玩这种尬的,虽说那些情书都是真的。
然后是一段羽弦稚生独自一人在空荡的教室里游览,这个主要是学校方面的需求,羽弦稚生是目前娱乐圈为数不多的正面公众形象,八重洲女子高校自然不会放过给自家学校宣传的机会。
跟随着旁边的女生会问,身为偶像,羽弦君的工作很辛苦对吧?
羽弦稚生会说,是啊,我想读书才是最轻松的,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
这同样也是台本中提前写好的。
不过,羽弦稚生又额外加了一句,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普通学生一样,在学校里读书,考个正常的大学。
这句话不是台本里的内容。
他说的很真诚,可是大家都是当笑话听的。
神怎么会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不是很可笑么?
旁边好多女生都被逗笑了。
旁边的导演打手势,示意后期剪掉这一小段。
自始至终,羽弦稚生都处于摄像构图中的视觉中心点,摄影机将他身上散发出的光明形象完整地记录,却记录不到他无奈自嘲的内心。
在场之人,只有夏川海月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他站在金色的照明灯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对他奉承相迎。
可是她觉得他的身影有些孤独,甚至有点可怜。
“在想什么呢?”神代子小声地问道,“你看他都看到傻了哦。”
“你不觉得,刚才那是他的真心话么?”夏川海月轻声说。
“是不是也与我们无关吧,我们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神代子说。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夏川海月挑了挑眉毛。
“什么机会?”
“文学少女拯救孤独少年的救赎故事。”
“感觉有戏,事先提醒,应该要排很长的队,可能轮不到你。”
“请把‘可能’去掉。”夏川海月的心里很有逼数,故作轻松一笑。
......
花絮拍摄完毕,羽弦稚生动身前往室内体育场。
学院提前联系好的是高中的舞蹈部。
八重洲女子高校有相当一部分大小姐是艺术生,她们的舞蹈功底很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在鹿火青一个人的领导下拿到学院排行榜第四的成绩。
时间紧任务重,上午赶完这场下午还要去别的学校。
正式的MV拍摄开始,闲杂人等一并都被驱散,即便如此,走廊上还是站满了女生,透过大门处的窗口拼命地往里面望。
还有不少女孩从教室里搬来了凳子,踮着脚,试图从体育馆外围的通风窗口看到羽弦稚生领舞的身影。
可怜的村上时雨学姐也在其中。
她披着雨衣,抹着脸上的鼻血,费力地踮着脚尖,她的个子不高,需要搬来两个椅子垫着,方才能看到羽弦稚生的脑袋。
她很满意了,别人都说她的胸部奇大非常恶心,她自己平常为此感到自卑,却并不是非常在意。
可今天她恨到想把两团巨肉从胸前割掉,因为实在是太重,踮起脚来非常累。
她拼命地往里面看,看一会儿就放松脚尖一会儿,不然可能会累断掉。
她看到了,她真的很开心。
有些人追星是跟风,有些人只能靠这个继续活下去,她就像是《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里的松子姑娘,有了羽弦稚生这道光,就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她望着,望着羽弦稚生正在和舞蹈部的高挑女孩们,耐心地交流。
她羡慕地几乎流下眼泪。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奇迹偶尔也是会来临的。
“啊,少了两个人。”羽弦稚生瞬间川剧变脸,笑容消失。
他忘了,剔除了两个女孩,还有另外两个女孩要加入的。
“那个,夏川海月同学和神代子同学在么?”羽弦稚生举起手来,问着站在一旁的正统女校长,“请让她们俩过来。”
“你要找她们两个?”女校长好奇地问道。“但这两个女孩都是女子学习会的,跟舞蹈部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
“没关系,请让她们过来伴舞。”羽弦稚生点头。
“我去帮您问问。”
女校长起身,打开体育馆的门,望着走廊里熙熙攘攘的女孩们,呼喊着那两个女生的名字。
“这里!这里!”
夏川海月拉着神代子冲了过来。
“羽弦稚生特意要求你们两个为他伴舞。”女校长微笑着说。
这话的很有水平,加了一个特意二字,地位瞬间就不一样了。
夏川海月眨了眨眼睛,一瞬间脑子嗡嗡地巨响。
而在一旁的神代子,这位机器人般冷静的女孩,也禁不住微微张开小嘴。
这就是关系,一句话的事情,就能让人群里的灰姑娘,瞬间成为令众人羡慕的白雪公主。
“嗨!”夏川海月激动地几乎掉下眼泪。
今天晚上回家,怎么说也要给母上大人土下座跪谢了。
“好了,快过来吧。”羽弦稚生招了招手。
那两名少女到底有多么高兴,他没空操心这些。其实拒绝夏川濑子的请求也全然无所谓,于情于理都有拒绝的理由。但他愿意给莉奈良子一个面子。
人员到齐,羽弦稚生给她们讲解《群青》的舞蹈动作。
然后正式进入到第一轮练习。
羽弦稚生在前面领舞,女孩们学习的都很快。
夏川海月和神代子,站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会一边认真地练习,一边偷偷看他跳舞时从T恤里露出来的浅浅腹肌。
“真的有。”夏川海月给神代子一个眼神。
“看到了。”神代子用眼神说。
——好馋。
舞蹈部的女孩都很漂亮,而且实力不错,同样也有腹肌,几个抛举动作的发力都做出了十足的力量感。
她们的腰、大腿、背部,都有着很明显的肌肉线条,可以看得出平常经过一定的专业训练,舞动起来整体呈现出一种青春活泼的美感。
这正是羽弦稚生想要的。
一个上午的训练很有效率,没有人拖后腿。
夏川海月和神代子也沉浸在努力的氛围中,时间飞速流逝。
全员中途休息的时候,她们围成一圈,让羽弦稚生坐在最中间,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聊天要签名。
然后是拍照合影。
“来,大家看镜头。”女校长拿起了单反相机。
女孩们瞬间靠近羽弦稚生,开心地比着手势,夏川海月是最快冲过去的,得以贴近羽弦稚生的胳膊,而神代子则是靠在另外的胳膊上。
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两个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在做梦么,这是在做梦么,她们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但是她们也明白,这种机会,这辈子只有一次。
梦醒后,人就要回到现实。
要是这梦永远都不会醒来,就好了。她们心想。
“等会儿,可以多给一份签名么?”夏川海月小声问道。
“嗯?”羽弦稚生一愣。
“我们俩有个好朋友,想给她带一份。”
这时候,世上唯一记住村上学姐的,只有这两个少女。
“可以啊。”羽弦稚生说。
排练继续,到了中午十二点,正式录制。
MV录制的非常顺利,羽弦稚生与她们一一握手表示感谢,然后准备起身告辞离开,前往下一站位于大坂和神户之间的樱萌女子贵族学院。
他忙起来的时候,脑子会只有工作一件事,所以离开前,又忘记了答应要多给夏川海月一份签名的事情。
好在夏川海月是个勇敢的女孩,短裙起伏,脚踩水坑,她用力地追了上去,拍打着羽弦稚生的车窗:“请停下!请停下!”
刚启动的车子缓缓而停,羽弦稚生摇下车窗。
夏川海月拼命地记住他离开前的模样,咬着嘴唇:“您忘记了答应我的事情。”
羽弦稚生眨了眨眼,轻声啊了一声,周围没有纸张了,所以他从校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抱歉,请问用这个可以么?”
“可以。”夏川海月轻声道。
或者说,还带着他气味的手帕,比普通的签名要珍贵的多。
羽弦稚生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将手帕叠好,交到她的手里。
车子缓缓离开,转过路口就消失不见了,女孩们仍并排相望。
“打算自己留着么,还是给村上学姐。”神代子轻声问。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村上时雨学姐并不知道此事,所以夏川海月完全可以把这个手帕留下,把普通的签名给她。
即便是普通的签名,学姐她也会很高兴吧?
可是做人不是这回事。
夏川海月摇了摇头,跑回到学校里,在体育馆外围找到了正在往教室里搬回椅子的村上学姐。
她的腿上还有血印,应该是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导致的。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村上学姐咽了咽口水,然后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眸里,夏川海月郑重其事地将签名手帕,交到了她的手里。
打开后,村上时雨沉默了一会儿,扑向夏川海月,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放声大哭了起来,她哭的像个孩子,不停地说着谢谢。
这是她十八年来备受冷落的青春里,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第二百十四章:京都
JR京都线特快列车一路向西,在群山间留下白色的烟痕。
京都和大坂相邻,同属于日本关西地区,乘坐新干线速度最快,从东海道山沿着山野一路前进,两个小时候就能抵达。
昨天下午结束了在樱萌学院里的MV录制拍摄之后,羽弦稚生在哈顿酒店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马不停蹄地赶往京都。
一路上,羽弦稚生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他靠着头号座位舱的玻璃,呆呆地望着秀美的青山绿水,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昨天下午他被樱萌女子贵族学院的小女孩们给折腾的够呛。
真是去了才知道,不同于别家的女子学院,樱萌女子学院拥有着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分部,也就是说年龄囊括了5岁到18之间的大部分少女,特别是小学部的女生,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日本中京圈医生世家和重工业老板的小千金。
这群年幼的小女孩向来养尊处优,被父母宠溺坏了,世界观尚未形成完毕,对于社会的尊卑地位也毫无察觉。
因此,羽弦稚生刚下车就被她们给扑倒了。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藤原千绘小可爱,如同发疯的红眼兔子,饿了几百天,朝着他这根美味的大萝卜撕咬而来。
这是事先预谋好的计划,她们极其有组织有纪律。
带头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小萝莉,她站在高高的花坛上,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我是天下第一牛逼的架势,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大叫一声“冲啊!孩儿们!”,接着把手里的旗帜,‘刷’的一下指向羽弦稚生。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小女生从各种隐秘的地方乌泱泱地跑了过来,瞬间汇聚成奶味十足的人潮,将羽弦稚生这条鱼儿给拱走了。
同行的保安们拦都拦不住,刚对付完一个,另外一个萝莉就从保安的裤裆底下钻过去,扑到羽弦稚生的身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是眼巴巴地望着他,羽弦稚生也眼巴巴地望着她,然后他就被按倒了,身上的T恤被撕成一条条碎片带走了。
女孩们把战利品交给了金发小萝莉,金发小萝莉看到大功已成,再次挥舞旗帜,叫道‘孩儿们!撤!’,然后屁颠颠跳下花坛。
眨眼间,她们又消失地干干净净。
好在旁边的莉奈良子及时准备了新衣服,羽弦稚生并不是多么狼狈,他向来不喜欢年龄小的粉丝,如今又多了一条讨厌的理由。
樱萌学院的女校长对此很诚恳地鞠躬道歉,旁边道路两侧的高中学姐们也是看傻了眼,这场闹剧最终以给那个金发小萝莉开除学籍的处分。
直到离开学校之前,羽弦稚生才知道那个金发小萝莉是个孤女,家中只剩下一个奶奶在拼命维持家族里的和服生意,向来管不住她。这小家伙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很优秀,礼仪语言等课业也是满分,唯独的缺陷就是性格古怪,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要拼命得到。
羽弦稚生摇了摇头,只能说一句算了。
怕天怕地怕病娇惦记。
在完成MV舞蹈录制之后,他连合影留念的机会都没给,上车就跑了,生怕那个金发小萝莉卷土重来。
......
“京都站到了,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一直到新干线停靠在京都站,羽弦稚生才缓缓放松了心情。
本次是《群舞》MV录制的第三站,圣玛丽亚女子贵族学院。
学院位于京都近郊的大文字山上,拥有相当傲人的广大校地。学院历史可追朔到十九世纪成立的巴黎修道会,素以优良女子传统、高毕业率和满庭樱花而在京都声名远扬。
校园入口的中庭处竖起圣母玛利亚的巨大凋像,日复一日地注视着每天从脚下经过的京都女孩们。
羽弦稚生从轿车上走下前,特意问了一句这里有没有小学部,得知没有之后才微笑着走下车来。
京都,京都。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座被誉为‘千年古都’的城市。
京都女孩大多是日本女孩中罕见的纤瘦高挑型,漆黑的长发梳成剑道少女那样的高马尾,身上的衣裳主要以素色为主。
风轻轻拂过,带起学院里满速的樱花,飘入长长的校园走廊,洒落一阵花雨。
穿着奶油色制服的少女们安静地站在道路两侧,注视着他从车上走下,然后整齐地轻轻鼓掌,她们个个文静秀雅,鸟鸟婷婷。
羽弦稚生彻底安心。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至于今后在这里发生的各种诡异奇绚的故事,那就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会真正明白了。
今天是个初晴的好天气,MV的拍摄地点从体育馆内,挪到了大文字山附近的体育场,学院方面提前准备好了油纸花伞,递交给前来伴舞的女孩们。
透过红色八重樱错落枝丫的缝隙里,可以望见操场后方,那苍翠的山峦。
在仿佛油画涂抹的蓝天白云下,女孩们在花丛中撑伞起舞。
第二幕取景,则是在一个面临悬崖峭壁的舞台,有着西方与东方相结合的凋柱,和一小片青色的草地。
这里向着西山,镜头囊括整个厚重古雅的京都城。
女孩们的身影在红色日辉中,闪闪发光,很是美丽。
羽弦稚生检查了一遍录像带,对于演出效果非常满意。
拍摄十分顺利,原本定下一个上午的拍摄计划,提前一个早晨便就结束。
又简单录制了几个小花絮片段,羽弦稚生与她们合影留念。
女孩们欢脱的性格,这时才显山漏水了一些。
“希望羽弦君快点长大,说不定,我们还能等到跟您结婚的时候呢。”前来为他送行的女孩认真地说道。
旁边的女孩们擦拭着汗水,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
圣母玛利亚女子学院是日本有名的百合恋高校,在极其严格的校规之下,女孩们极少会跟男性生物接触。
这种压抑的环境之下,她们往往会在同伴中寻求自己的真爱,以此找到发泄的出口,到最后,甚至成功走近婚姻殿堂的也不在少数。
显而易见的,女孩们对羽弦稚生颇有兴趣,却并不是性上的追求,她们更多的是把羽弦稚生当做可爱的小弟弟,愿意陪着他一起玩。
在这所学院里真正地位尊贵的,是被所有女孩们推举出来的【皇后】,她虽然是女孩,却承载着无数百合少女的青春幻梦。
对此,羽弦稚生的态度是,谢天谢地!
要是再来一个樱萌学院那样的场面,他是真的顶不住。
倒不如说,这种相处方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于是,在缤纷下落的樱花中,一道美丽的身影缓步走来,她的身材高挑挺拔,五官如同凋刻般阴影分明,裙下是修长洁白的大腿,漆黑色的大衣上挂满名誉徽章。
在一大帮女孩紧紧痴迷的眼神中,这位被票选出来的皇后之女,将手中捧着的纪念礼,微笑着送到羽弦稚生的手里。
“谢谢。”羽弦稚生与她握手告别。
车子缓缓滑行而走,皇后缓缓露出对男人轻蔑的笑容,这不只是对羽弦稚生一个人的轻蔑,而是对世上所有男人的轻蔑。
这里是她的后宫,权威不可逾越。
所以,当看到女孩们的爱慕目光依然在自己身上停留,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胜利感。
当然了,羽弦稚生可没工夫关心这些。
拍摄计划如此顺利,直接腾出了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他吩咐司机开往伏见稻荷大社,想去哪里逛一逛最出名的‘千本鸟居’,那里是《艺伎回忆录》的取景地点,他很喜欢这部电影,一直想去实地浏览一遍。
这个世界还没有《艺伎回忆录》,他有打算用这部剧本发起向好来坞冲锋的号角。
成百上千座的朱红色鸟居,构成了一条通往稻荷山的通道,其中布置着几十尊狐狸的石像,狐狸在日本是吉祥物,寓意着风调雨顺。
羽弦稚生戴上口罩,一路登山,思绪飘摇。
其实拍摄能够如此顺利,其中一大部分功劳,都要归于花鸟风月的身上。
群青的分解动作。
花鸟风月详细地为他解释,而他只需要照着传达。
羽弦稚生对于表演的要求非常苛刻,他想要在每所高校的文化基础上,为其设计专门的舞蹈。
前几天,两个人商量这场跨越日本地区230所高校共同合作的群舞时,她一夜没有睡觉,她不停地分解重组分解重组,为每一家学校都制定了一分钟以内的专门舞蹈。
一共230所高校,那么就是230个类型。
那段时间里,她白天给东大的女孩们做训练,晚上则是通过视频会议和东京的各大学校进行连线授业,每次都是到深夜才会小睡一会儿,接着继续起来工作。
用她自己的话而言,那就是忙碌到连大姨妈都被吓跑了。
自始至终,羽弦稚生愣是没从她的嘴里听到过一句怨言。如果是为了生存,以她逐渐富裕的渔民家庭,哪怕她退圈之后也能活的好好的。实际上,如果他没有救下她,今年她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羽弦稚生找到她之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心甘情愿地上了贼船,并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230份编舞,230份优秀设计,其中200份出自她手,这是她连续三个夜晚只睡两个小时的成果。
虽说其中有重复,但也能称得上‘奇迹’。
羽弦稚生最初将这个策划告诉大家的时候,只有黑木童相信。
另外一个就是花鸟风月。
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女孩,没有条件地相信你是世上最牛逼的人,她一点都不害羞呀,愿意陪着你一起耍一起疯。
那天晚上,她睡了三个小时,起床后开始给羽弦稚生做晚餐,甚至迷湖到连衣服都忘记穿。
正在灯光下写出行计划的羽弦稚生,略微呆傻地看着她穿着那件白色棉布的三角内衣做饭,一时间连挪开视线也忘记。
直到她把饭端上来,两人才反应过来。
羽弦稚生低头吃米饭的时候,满大腿都是洁白的脑子。
不愧是顶级舞者,这女孩的身材,确实非常顶。
“你们,都没她漂亮。”
回想起这两天见识过的不少贵族女孩,羽弦稚生轻轻地笑着说。
上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是《神话》电视剧版的易小川对他的玉漱姑娘。玉漱姑娘也为易小川跳了那场舞——这舞,只为你一人而跳。
然后他打开了刚刚收到的纪念礼。
这是京都有名的古丹波壶,敲了敲壶身,里面便传来了金钟儿的清脆叫声。
金钟儿每年从七月份开始孵化幼虫,接着在八月份鸣叫,它们在壶里出生,在壶里死去,在壶里度过短暂的一生,永远不知外面的天地。
这其实很像他自己,不是么。
很多人把他看成了神,却忘记了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自从踏上想要成为东京第一的道路后,他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要的日常,比如穿着拖鞋带上一瓶可乐去游戏厅里玩一天,比如痛痛快快地钓上一整天的鱼。
哪怕只是无忧无虑地睡一天,都是莫大的幸福。
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周董的歌词说的真的很对啊。
但还是要继续前进。
羽弦稚生盖上壶盖,将古丹波壶放进书包里。
下山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知道自己号码的人就那么几位,羽弦稚生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时深先生,我是安山治。”男子的磁性嗓音在话筒边响起。
“啊,安山治先生,你好。”羽弦稚生一愣。
“点数已经打到你的个人账户了,抽时间看一下。”安山治轻声说。
“什么点数?”羽弦稚生好奇问道。
“东京暗榜的积分点,一共一万点,这是我之前为了找到你,而在东京暗榜上发布的悬赏。”安山治轻声道。
“谢谢你,愿意来见我父亲最后一面,这个悬赏的奖励理应归你。”安山治继续说道,“还有,东京报刊上的那些童话是你提交的对吧。”
“嗯。”羽弦稚生点头。
“嗯,按照我父亲的遗嘱,这些童话为东京日报所赚到的金额,后续会统计出来,按照一定的比例转化为你的个人点数,你可以任意使用。”
“还有今后,你在文学社发布作品,所获得的利润,都会按照这个比例转化,打到你的账户里。”安山治说。
“时深先生,文学社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你们不怕我乱用么?”羽弦稚生轻声问道。
“你上次乱用积分的时候,是借源和一龙的积分,来放烟花的吧?”
安山治在电话一头微笑着,“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已经一路看过来了,交给你,我们都很放心。”
“哦对了,文学社的三年培养计划,你需要么?”
“这个就不需要了。”羽弦稚生愉快地说。
真的很愉快啊,整整一万点,上次用源和一龙的积分放了那么多的烟花,也不过才用掉了350点,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证明了安山治当时找他已经找到了快要发疯的地步。
安山治也跟着笑了起来:“再次谢谢你,稚生,清姬在我旁边,她想要接电话,你愿意跟她聊一会儿么?”
“好啊。”羽弦稚生愉快点头。
“羽弦君,我好想见你。”安山清姬在电话那边微微抽泣。
她还未能从爷爷的去世中走出来。
国卿会为安山清雅举行的是最高礼仪的国葬,之前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穿着黑色孝衣的安山清姬趴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这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
她把羽弦稚生当成了唯一的朋友,或者是可以对之倾诉悲伤的哥哥那样的人。
“我在京都,抱歉。”羽弦稚生轻轻叹气。
“您在京都么?”少女的声音忽然有了奇妙的变化。
“羽弦君,我也在京都呀。”
第二百十五章:我能扛住的
安山清雅的老家就在京都,按照他生前的遗嘱,遗体进行过国卿会举行的国葬后,转葬回老家,和清姬的奶奶安山青鸟,葬在一起。
『将来我死了,也要跟雪子葬在一起。』
羽弦稚生一边走着一边这么想。
只是真的能如愿么。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男主因为太多情,死后被许多女人给分开,有人要了他的手臂,有人要了他的大腿,还有一个女人拿来剪刀把......
突然一阵不寒而栗。
不,不要,那种事情不要啊......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也得等我死后十年吧!
耳畔还回荡着安山清姬刚才的声音。
“那你,等我一会儿?”
“羽弦君,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来。”她欢快地说。
少女心思天真烂漫,这句话别无他意,不过对于一个男生而言,能得到她这样的回答,即便作为朋友,也感受到了她那毫不掩饰的欢喜。
安山清姬的老家,就在不远处的清水寺旁,羽弦稚生从伏见稻荷大社出来后,坐车半个小时就抵达了附近。
透过车窗,就已经能看见少女站在清水寺的入口,扫视着一辆辆接连路过的车,只要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羽弦稚生,隔着十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该说是因为她敏锐的感觉么,羽弦稚生的车刚进入到她的视线范围,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便就一动不动地盯住了。
直到羽弦稚生推开车门,她惊叫一声,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站在她旁边想要阻拦自己女儿的安山治,都没能拦下开心的她。
“终于又见面了,羽弦君。”
天空晴朗,在这自然界万物凋零的秋日里,羽弦稚生从她的嗓子里,听出了春天般的欢喜声音。
这道美丽的身影,欢快地跃到他的身旁。
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穿着秀美的和服,今天她穿的是现代潮流的服装,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
及膝的红格子短裙下,是一双笔直洁白的小腿,套着纯白色的长袜,袜子的边缘在肉里微微下陷,短裙随着风儿舞动着,勾勒出她渐显轮廓的臀部。
雪白的衬衣左侧,是用彩绣织成的helloKitty粉色小猫,乌黑的长发落在微微鼓起的胸脯上,让人感受到了她的明媚可爱。
她又像上次那样,恋恋不舍地拉住了羽弦稚生的手臂,又害怕地鼓起腮帮子,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跑走似的。
安山治这个当父亲的,心中五味成杂。
安山清姬没有见到羽弦稚生之前,那个幸福的位置,向来是属于他的。
旁边的蔡夫人倒是挺开心地笑着。
用俗语来讲,大概就是‘女大不中留,越留越成仇’,这是自从清姬的爷爷去世后,她再一次从自家女儿的脸上发现快乐的表情。
“羽弦君第一次来京都,我想和他在清水寺里玩一会儿,可以么?”
两人走到这对父母的身前,安山清姬郑重其事地请求道。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安山治,心想要是他不答应,自己只能使出撒泼打滚这一招了,这一招是她从电视剧里学到的,从来没敢对父亲用过。
虽说人来人往的可能会丢脸,但此时真的什么都顾不住了。
安山治摇了摇头,轻声劝道:“清姬,稚生他最近要准备比赛,很忙的,我们还是不要耽误他的时间了吧。”
安山清姬瞬间失去色彩,变为空白的人偶。
“没事啊,我其实还好。”羽弦稚生笑着说。
你小子!安山治眉头微微一挑。你好我不好,懂?
羽弦稚生低头装作没看见。
“喂,老公,让他们玩去吧。”蔡夫人捅了捅安山治的腰杆,“清姬好不容易这么开心的。”
“是呀是呀,我好不容易这么开心的!”安山清姬说。
“我也是。”羽弦稚生平静地说。
谁管你个臭小子啊喂!
在安山治的心里,将羽弦稚生放在文学社他是时深,可放在外面,他就是一个会威胁到自己家庭弟位的帅气男生。
可老婆大人都发令了,只能是当缩头乌龟了,安山治痛苦地吸气,点了点头:“快点回来,别耽误人家办事情。”
“好耶!”安山清姬蹦跳了起来,她跳起来,啪叽在安山治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声道:“谢谢父亲大人!”
“谢谢父.....”羽弦稚生差点跟着说顺嘴了。
要素察觉,安山治勐地一愣,速速投来凌厉的眼神,却见到安山清姬已经把这小子给拉跑了。
直到这对少年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景色掩映之中。
安山治转过身,叹了口气,轻声问道:“老婆,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蔡夫人反问道。
“那个......清姬也差不多快到男女之情萌芽的时候了吧。”安山治不敢直说,怕自己内心过于痛苦,只能委婉地表达。
他至今没能忘记,那天比赛结束后,作为赌输的一方,丹生花枝的脸上贴满了王八条。
“啊,你在担心这个啊,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吧。”蔡夫人微笑着说,“清姬只是把他当成了哥哥呀,在她的人生里出现这种优秀的男孩,我想并不是坏事吧,以后她挑选男朋友,眼光也会更加高一些。”
“可要是没有比他更高的,怎么办?”安山治问道。
“清姬一定要跟我回国的,他们之间没可能的呀。”蔡夫人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安山治说出了很搞笑的话。
这倒是真的了。
蔡子澜非常希望安山清姬长大后嫁到国内。
对此,安山治也是持赞同意见。
作为文学社台柱的安山清雅倒下之后,国卿会明面上给了国葬的礼仪,但暗中已经开始了对文学社的打压。
文学社掌握舆论王权太久,连国卿会都感到畏惧,如今是女将蚕食掉这份权力的最佳机会,而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等女将掌控了文学社,下一步的计划,应该就是对源家的清洗了。
到那时,整个东京权力中心,会无比混乱。
让安山清姬嫁到国外,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无比的安全。
“哦对了。”
蔡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之前托人查的,就是这位少年?”
“对。”安山治点了点头。
“查出什么了没有?”蔡夫人用中文加密。
“没有。”
安山治瞬间切换流畅的中文,一起跟着加密:“我利用了所有的人脉,就算说是对全日本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也不为过,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没有任何线索,才奇怪。有人故意隐藏了他的身世?”蔡子澜说。
“这是第二种可能性了。”安山治轻声说。
“第一种是什么?”
“他真的就是个孤儿,被父母抛弃,甚至连他的父母也不在人世。”
“我觉得他不像。”蔡夫人摇头。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了。”安山治说。
“可是......能够将一个人的身世,掩藏到连你都无法找到的地步,有权力办到这一点的,只有国卿会了吧?”蔡子澜看向他。
安山治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会不会是女将的儿子?”蔡子澜调笑道。
“我有这么猜测过,但很快就否认了。”安山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女将怎么会舍得把她的儿子放在福利院呢?”
“说不定是女将放在世间的棋子?”蔡夫人问道。
“不可能,棋子在十八岁之前注定平庸如凡人,他的表现完全不像棋子。”
“那就是棋手?”
“你是说神绘之琉璃那样的棋手?”
“对呀,文学社不是一直在跟她领导的隐修会合作么?”
“更无可能了,他要是棋手,手里也没有可用的棋子啊。”安山治轻声道。
“我就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假设他既是棋子,又是棋手呢,你看他已经接近了文学社,跟源家的那位公主也有密切的关系,等到他十八岁,女将亲自接他回到家族,届时不费吹灰之力,两大势力都被女将收入囊中。”
安山治勐地一愣,接着上涌一阵寒意,这寒意入骨。
蔡夫人看出了他的紧张不安,轻声笑着劝慰道:“我只是开玩笑的呀,你别太在意。”
但安山治无法做到不在意。
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女将的计划将会天衣无缝,那么她对两大势力的打压,极有可能只是表面做戏,真正的棋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权利漩涡。
东京最顶级的两大势力,都在寻找未来的扛鼎之人,以对抗女将的清洗运动,如果他们找到的人,是女将提前安排好的棋子......
“但这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安山治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棋子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棋子,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获得权力?”
“你当年为什么要接任文学社呢?”蔡夫人问道。
“为了保护你,还有清姬。”
“如果那孩子也有拼命要保护的人呢?”蔡夫人说。
“宫本雪子?”安山治心中越发颤抖。
“宫本家族的独女?她怎么了么?”蔡夫人不解道。
“如果他真的是棋子,女将也是如此打算的,那么宫本雪子应该就是他拼命要保护的那个人,女将一直为权力而着迷,如果她设下计谋将宫本雪子的家族毁掉,让那个孤独的孩子跟她相遇,并让她扛下债务......”
“他就诞生了前进的力量。”蔡夫人缓缓地说,言语间颇为惊异。
“但这也太巧合了,她不怕宫本雪子自杀么?”蔡夫人又问道。
“不,如果她死了,应该还会有下一位‘宫本雪子’在某个地点跟他相遇,直到他愿意前进。”安山治轻声说,“女将手里的棋子,有很多。”
风从两人面前吹过,卷起地上枯萎的落叶。
本来只是蔡夫人无心调笑之言,却如此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女将的恐怖,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的猜想,他们可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永远意识不到女将对于权力的熟练掌握。
“但说到底,只是猜测罢了。”蔡夫人轻声说,“而且,哪怕这真的是女将的计划,最后能不能成,还说不定呢。”
“什么意思?”安山治问道。
“你觉得那个孩子,真的会把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么?”
“如果他的体内流着跟她一样的冷血。”
“这个时代在女将的操控下,已经越发昏暗了,如果他真的站在正义这一方,到最后究竟是谁吞噬谁,还说不定吧?”
“但那是他的母亲。”
“可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儿子啊,她一直在利用他,甚至连他最珍惜的人,都不过只是她安排好的道具。”
“要提前把这个猜想告诉稚生么?”
“不,不用,首先而言这是个猜想,退一万步说,如果是真的,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蔡夫人微笑着说。
“这怎么会是好事啊?”安山治皱起眉头。
“女将的丈夫是中国香港人,你还有印象吧,我记得很久之前的一篇东京日报上有说过的。”蔡子澜认真道,用手肘捅了捅安山治的腰。
安山治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那片报道是在女将登位时发布的,不过只一个上午,国卿会就下临一位大御官,通知让我们全面销毁那张报纸。”
“所以,为什么不换个思路想想,如果他的体内有中国的血脉,那就很好了啊,清姬将来不愁嫁人了,她从小就吵着要嫁给中国人。”
“而且,若他是女将的儿子,清姬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
......
“羽弦君,可以借你的肩膀用一下么?”
在路过一簇簇红色垂樱的美丽之处时,安山清姬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请求道。
“可以啊。”羽弦稚生点头。
安山清姬一步步走来,将脑袋轻轻地磕在他的臂弯里,先是缓缓地抽泣,接着情绪失控,到最后,渐渐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安山治从来不让她接触到外面的事情,可对于外界的权力交锋,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少女天生心思玲珑,知道爷爷去世后,安山家族的压力每日剧增。
而她作为安山家的小公主,却什么都做不到。
“爸爸妈妈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我都明白的。”
安山清姬在他的怀里,泪水汹涌:“羽弦君,如果我跟你一样也是男孩子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为了保护家族而那么累了吧。”
羽弦稚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感受着校服里的白衬衣,逐渐被她的泪水打湿。
“这不怪你的。”他轻声安慰道。
这些话,她平常都是憋在心里的吧,也不敢对父母说,所以只能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倾诉对象,这些难过悲伤,在她心里藏了有多久呢。
等到少女哭够了,她勉强起身,重重地咳嗽起来,鼻涕和眼泪脏兮兮地挂在好看的脸蛋上。
羽弦稚生拿出手帕,像是一位年长的哥哥,轻轻地为她擦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可人就是在痛苦中寻找希望的生物,黑夜和白天在世上交替,人的悲伤和开心也是这样的交替着。
无论如何,羽弦稚生都希望她可以过的开心些,就像是保护宫本雪子一样,他也希望她的美好能够一直延绵下去,永不断绝。
“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我来保护你,怎么样?”羽弦稚生一边擦拭着,用哥哥的口吻,微笑着安慰道。
“不要,我不想给羽弦君添麻烦。”安山清姬拼命地甩着鼻涕。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羽弦稚生笑着耸了耸肩膀,“不就是国卿会的打压么,我能替文学社扛住的。”
安山清姬破涕为笑,可能是被他的话给逗笑的,也可能是她感受到了羽弦稚生对自己的温柔,她笑的很好看,很美丽。
第二百十六章:群鸟飞舞的秋日
清水寺是京都最为古老的寺院,曾经数次被烧毁重建,背后坐立着大文字山,周围被绿树环绕。
这里是京都有名的赏樱名地,在秋天,又是红枫飒爽。
之前羽弦稚生和宫本雪子浏览了东京近郊山上的樱花,那时在电车上,宫本雪子想要来京都看的樱花,便是在此处。
一路上,羽弦稚生用眼睛记录着风景,准备带回给宫本雪子看。
这一招还是花鸟风月教给他的。
曾经他是不相信的,可真遇到了这种机会,又怎么能放过?
今天是个浮云朵朵、风和日丽的一天,春花偶尔在秋天也会绽放。
这不是真的花,而是少女脸上的笑容。
安山清姬站在一片盛开的红色垂樱前,对他招手:“我在这里,羽弦君。”
少女获得自由,不胜欢喜,猫儿般跑来跑去。
每当跑出一定距离,又会回到他身边,此时她又被一只山雀吸引走了,又蹦跳着追了过去。
“不见了。”她惋惜地说。
羽弦稚生随着她,一同站在垂樱下方。
“那就看落花嘛。”
所谓落花,就是轻轻浅浅落在地上的花儿,一鸟位于其中,清水寺里的猫儿们跑过去,都不会伤害到它。
“花儿们在与大地亲吻呢。”安山清姬轻声说,“连猫都不肯打扰呀。”
她凝神专注地望着,美人胚子的鹅蛋脸上,春山般的秀叶点眉,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色彩。
该有多浪漫的人,才会觉得花儿的逝去,是在和大地亲吻呢?
大地养育了花儿,这是花儿逝去前的报答。
‘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报答宫本雪子。’羽弦稚生在心里如此想着。‘每天亲她的脸蛋百八十个遍,我也永远不会腻。’
当然,逝去就不必了,要好好活着,把她的脸给亲肿。
层层落花,靓丽光洁。
两千米之外,是平安神宫,那里是举行传统婚礼的好地方。就在此时,天空上绽放了礼炮的声响,遥远地传来,应该是又有一对新人结婚了吧?
也许,就在这礼炮响彻的同时,新郎和新娘交换了戒指,然后亲吻彼此的嘴唇,世上再没有比这还要幸福的时刻。
将来的自己又会跟谁结婚,在哪里结婚,又是在哪里诞生下子嗣呢?
那时候,属于自己的新娘,又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呢?
忧愁的少年,望着落花,思考着久远的问题。
安山清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她念叨了一句‘又有人结婚了呀’,然后松开羽弦稚生的肩膀,朝着一片草坪兴奋地跑去。
草坪上停着一大帮寻食的鸟,随着她的奔跑,呼啦啦地飞向天穹。
秋季一碧如洗的苍穹中,一往直前的南风吹拂着,急急忙忙地把四处漂浮的云朵,朝着北方一个劲儿推去,鸟儿们在她的头顶盘旋。
她蹦着跳着,红格子裙上下翻飞。
在这美丽的一瞬间,好似她也变成了自由的鸟。
羽弦稚生也随着她来到了草坪,注视着她越跑越远,直到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他不知她要去哪儿,又何时回来,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羽弦稚生站在草地上,呼吸着土地芬芳的香气,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接着躺在草地上,头枕着交握的双手,轻轻闭上眼睛。
寂静的山路默默地躺在密林的怀抱里,除了不时传来的几声鸟语之外,安静地连风吹过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阳光强烈,水波温柔。
他的神情放松惬意,嘴角略带微笑。
这样的闲情,让人高兴到骨头里也舒爽。
上次如此放松的时候,还是在下雨天,吃着花鸟风月做的荞麦面,听着雨水敲打在窗户上的清脆声响。
这一样样,都是生命中难得的礼物。
若不是细腻的人,或许会觉得对美好事物的依恋,是很矫情的事情吧?
在这时间仿佛停止的缝隙里,他等待着安山清姬回到自己身边。
这是一场奇异细腻的等待。
就像是你在睡觉时,不知何时你养熟的猫咪,会钻到你的怀里。
果然,他听到了草地上簌簌的声响。
应该是回归的少女见到了他的睡态,不忍心打扰,所以像是猫儿迈着轻盈的脚步,偷偷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感受到了。
她会在笑么?
是从未见过男生睡态的偷笑,还是都起小嘴的闷笑呢?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可爱,这是他闭上眼睛,也能知晓的事情。
羽弦稚生尽量不去看她,继续等待着。
可是即便隔着眼皮,也能感受到她白灿灿的光芒,即便扭过脑袋,也无法阻挡她语调饱含节奏的色彩。
“羽弦君,羽弦君。”她小声地呼喊着,不知他是否真的睡着。
猫儿真的来啦,在介乎于沉睡和清醒的中间状态里,你能听见她小小鼻孔里呼出的气息。
你能够感受到,她靠近了你,挽起了裙子,趁着以为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观察着你的睡颜。
她的目光,多像是一只白色的鸟啊,展开绸缎般明亮的翅膀,温柔地抚摸着你的脸颊,她又是那么的好奇娇羞,想要触摸又收回手了。
你又能感受到她凑近了她的脸庞,认真地盯住了你的眼睫毛,她屏息着呼吸,喉咙里发出猫那样的轻微的呼噜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宛如初春融化的冰雪,她偷偷地把脸颊贴在你的脸颊上,那是温暖细腻的触感,而又那么震撼,仿佛一万只鸟从胸膛里起飞。
羽弦稚生拼命忍着笑意,脸上细小绒毛微微触碰的痒感。
他努力地装睡,体会着她美好的青涩与懵懂。
而她也产生了奇怪而微妙的变化,她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脸颊却发热红润,心里那颗种子在心脏里长啊长的,微微的抽疼,让她的眼眶微微湿濡,喉咙里的娇软,也似乎传来激动的高昂。
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香气,粉色花瓣飘落在他的胸膛,她安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这画面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也想要躺在地上,逾越家教中的礼仪,她也想要如他那般翘起二郎腿,可她穿的是裙子,那样会走光。
当女孩子,真是不方便呢。
早知道应该穿长裤来的,可是长裤又无法体现作为少女的美,少女就这样为小小的事情而发愁着。
这些小心思,以前可是从未有过呀。
“啊,居然睡着了。”羽弦稚生可怜地说,“让你久等了,抱歉。”
“不,没有......”安山清姬低着头,脸颊俏红。
她勐地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地在草地上踱步,就像是不能吃辣的人突然吃到了辣椒,通过来回徘回释放嘴里的辣意。
她拼命地释放着脸颊的红,又跳了回来,把刚才去买的食物,扭过头去,双手递给他。
那是京都地道美食【散寿司】,以水果、蔬菜、鱼子装饰的寿司,在进入嘴里被咬碎的瞬间,炸开出鲜美清甜的味道。
此外,还有冰淇淋,木碗蒸蛋羹。
滑熘熘的蛋羹凝固如果冻,里面塞满了海鳗鱼,虾姑和鱼糕的碎片,舀起一勺放进嘴里,也是非常美味。
安山清姬望着他吃东西,小嘴好开心的。
“你怎么不吃呢?”羽弦稚生放下木碗,看着她问道。
安山清姬摇了摇头:“羽弦君,我在克制自己的欲望。”
“干嘛要克制欲望?”
“我想成为圣人,远离善恶神魔,拥有坚定的人生观,也想要远离物质,情感,只沉浸在思想的平静之中。”
安山清姬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所以,我要像古代的圣贤那般,抛弃人欲,鞭策自己。”
羽弦稚生摇了摇头,劝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圣贤也并非不染尘世吧?正是他们深谙尘世之道,才拥有了强大而平静的内心呀。”
“羽弦君,是想让我破掉自己内心的信仰么?”安山清姬失落地说,“可是,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
“张嘴。”
“我不......”
“好了,快张嘴,张大一点。”
安山清姬乖巧地张开了小嘴,羽弦稚生换了柄干净的勺子,舀起一大勺鸡蛋羹,塞进她的嘴里,鼓鼓胀胀。
少女咀嚼着,幸福地捂住了脸颊,整个人,发光般的美丽。
“还要继续么?”羽弦稚生问道。
“想要!”安山清姬猫儿似地点头。
......
“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它在枫叶看完后的地方。”
安山清姬轻盈地爬上枫叶浸染的斜坡,朝着西边回廊的入口走去。
羽弦稚生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一同越过清水寺里的枯水池。
枯水池也叫作枯山水,是一种无池无水的景观,这种景观是由京都的缺水地貌所产生,在日本美学中,这是一种残缺的美。
羽弦稚生注视着,安山清姬轻灵地在石头上跳过,裙踞翻飞。
在经过坐落在微暗树丛中的茶室,安山清姬将他拉了进来,说要他好好尝尝自己从小学习泡茶的好手艺。
“上次太过于匆忙,泡的可不仔细。”她惋惜地说。
“这次就请静静品味吧!”她二话不说,从茶室里借来了茶具。
茶室的空间由拉窗和隔扇所围绕,设有凹阁,将外面的空间完全隔绝,室内给人一种朴素典雅的视觉享受。
透过大圆形的窗户,可以清晰地见到通红的枫林,听见鸟儿的鸣叫。
在私密的空间里,这又是不可言说的情趣了。
然而比这情趣还要惹人心动的,是安山清姬的‘起舞’。
她熟练地在黑乐茶碗里注入六分水,接着投入一匙茶叶,大开大合地搅拌。
瞬时,白云翻滚,雪花飞舞,香气袭人。
她再次轻盈注水。
茶叶沉底绽放,碧绿成朵,栩栩如生。
稍待片刻,再次注水三分。
芽叶彻底舒展。
碧绿的幽色,与黑乐茶杯的晦暗光泽,交相辉映。
“这便是中国茶道的‘三开’了,请羽弦君品尝。”安山清姬递茶而来。
头开小啜,色澹幽香;二开翠绿,味品醇厚;三开碧绿,久久回甘。
羽弦稚生接过茶杯,细品慢咽。
一朵花儿能让土墙熠熠生辉,一杯简单的茶足以摄人心魄,但只有懂它的人,才能识得它的美。
“真是美味啊。”羽弦稚生赞叹道。
“清姬你啊,不要去当哲学家啦。”羽弦稚生边喝边说。
“那当什么呢?”安山清姬小声地咕哝道。
“就当个浪漫的女诗人吧!去赞叹人世间的美好,讴歌人生的快乐!”
“那这样好不好,我当爸爸的哲学家,然后偷偷的当羽弦君的女诗人。”安山清姬还是无法从安山治的牢牢控制中挣脱。
“那可不行,我全都要。”羽弦稚生抱起胳膊,很不爽道。
几只猫从屋檐上跳下来,喵喵地叫着,跑到了茶室里。
或许是被清水寺的游客喂熟了,它们一点都不怕人,扒拉着少女的手臂,讨要着食物。
安山清姬趴到其中一只黑白色猫咪的耳边,对它轻声说话。
“羽弦君,它有问题要问你哦。”安山清姬的小脸故作严肃了起来。
“什么问题?”羽弦稚生笑着说。
“它问你是清姬的什么人呢?”安山清姬转述着猫的话语。
“我是清姬的好朋友喔!”羽弦稚生说。
安山清姬趴在地上,可爱喵喵叫着,似乎在把他的话语翻译给猫儿听。
过了会儿,她又扶起身子,模彷着猫儿的语气:“它说——啊啊啊,不像是朋友哦,你倒是像清姬的哥哥哩!”
“喔,那就是清姬的哥哥吧!”羽弦稚生哈哈大笑起来。
“谢谢你,猫猫。”少女从裙袋里掏出鱼味儿的香肠,喂给了猫。
这是黑白色的猫叼起香肠,大摇大摆地走了。
闻到了肉味儿,猫猫们都朝着她扑了过来,少女摆手阻挡在猫咪们的面前,它们居然真的停下了。
“我们都是好朋友。”她说。
猫儿们大声整齐地叫了起来。
“快给我的哥哥大人鞠躬!”她摇晃着手里剩下的半截香肠。
但猫儿们可不会真的说话,更不可能鞠躬了。
安山清姬闹了大红脸,感到很不好意思,腼腆地低下了头。
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望着羽弦稚生,调皮一笑。
第二百十七章:猫
“哥哥,慢一点,不要急。”安山清姬轻声安慰道。
虽说她不让自己急,可是他不能不急,眼下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他的额头浮现细密的汗珠。
这是第一次,动作很生涩。
随着摩擦的剧烈,担心甚至会损坏。
“还是我来帮哥哥吧。”安山清姬伸出小手,操控着他手里精致的小玩意儿。
“不,不用。”羽弦稚生拼命摇头。
这是事关男人尊严的大事,他不想丢脸。
没多久,他找到了关键的技巧,顺利进入其中。
噗嗤噗嗤,空气挤压的泄漏声传来,终于让人浑身一爽。
“进去了!”两人高兴地拉起了手。
安山清姬带着他玩的,是名为空笛的游戏。
这是一种类似于空竹的竹制道具,轮内空心,孔内放置着竹笛。
玩家需要上下控制着最顶部的活塞,避免它与竹筒相接触,同时上下移动来控制节奏,将空气推入到最深处的宫腔,就能发出美妙的声音。
这环节紧张又刺激,稍有不慎,活塞就会触碰到竹管内壁,导致乐音崩溃,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心。
玩下来一场,羽弦稚生累的满头大汗。
“哥哥是我见过上手最快的人了。”安山清姬开心地赞叹道。
“这次我们一起来吧!”
第一次反应慢了,动作也生涩;第二次就熟练了,动作饱满明快。两个人对彼此的节奏,迅速地适应了。
清姬主动要求在上面,她来拨动活塞,而羽弦稚生则是在下面,只需要操控好杆子。
“好了么?”
“好了。”
“小飞棍来咯!”安山清姬将百円硬币投入到机器里。
在两人水乳交融的配合下,大量的空气毫不留情地注入到了最深处,将空笛的腔道搅得微微颤抖,细长的端口缓缓地发出美妙的笛音。
秋风漫天,草黄叶枯,如哀如诉。
这婉转的笛音,随着温煦的秋日,越飘越远。
“只有这一首曲子么?”
通关后的羽弦稚生倍感无趣。
“这是清水寺里有名的《枫叶思》,只能玩这一首。”安山清姬惋惜地说,“要是能把哥哥的曲子,也制作成对应的纹路就好了。”
“不过,哥哥的反应速度,真的好快呀。”她雀跃地赞美。
该说是刚认的哥哥不愧是神明之子么,不仅上手学习的快,三次下来都已经能够无伤通关了,玩下来让人没有听到一丝杂音。
“你玩的也很不错啊。”羽弦稚生笑着说。
“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来玩这个。”安山清姬指着一旁的猫寺,“玩累了,她就会给我讲寺庙里猫的传说。”
“我觉得有个传说里的那只猫,很像哥哥哦。”她笑着说。
“怎么会像我呢?”羽弦稚生好奇道。
传说在寺庙里有一只养猫的老婆婆,因为上了年纪,工作又慢,最终只能寄人篱下,那家的主人不喜欢猫,于是她就赶走了爱猫。
结果在丢弃猫的当晚,那只猫出现在了老婆婆的梦里,对她说,只要你按照我的形态做出凋像来祭祀,就能获得大量的福德。
老婆婆照做了之后,不仅得到了轻松的工作,还通过卖凋像赚到了许多的钱,她搬回自己的家,又把猫儿给接了回来。
这是招财猫的原型之一。
但对于安山清姬而言:“每次哥哥的到来,都能让我获得自由。”,这是她小小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吧!
有了对应的人,这个传说少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只要她见到他,脑海里机会浮现那样的猫,还有他所带来的美好。
听到这种发自肺腑的赞美,从少女天真烂漫的嘴唇说出,让羽弦稚生不禁有些微微的得意。
这里便是安山清姬的秘密基地。此处是不对游客开放的古寺,安山清姬的老家就在清水寺附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跟看护寺院的主持方丈是好朋友,在她的带领下,羽弦稚生也得到了准许进入的机会。
寺院一角,开着几朵蔷薇花,一朵黄色,还有一朵是粉红色。
风很大,将头顶的云彩吹成漂亮的形状。
又钻入树林,拂过草地,将两个人的身体温柔地裹起,花瓣轻徐地飘漾着,为安山清姬白皙的小脸,涂上娇美的色彩。
“这里的天空,与外面的天空,可是不一样的哦。”
安山清姬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羽弦稚生顺着她的视线,凝望着天空,发现天空确实与别处不同。
被寺庙四方墙壁割裂的天空,带着浅浅的青色,在秋雾笼罩满是红叶山峰的映衬下,散发着寂静和睦的明光,显得庄严而神圣。
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为天空之美而感到震撼,忍不住怀疑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于天上,凝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倒映着这种美的,是寺院一角的小水池,池边照映着红色垂樱的影子,与绿色的池翠相映成趣。
簇簇红缨鲜明夺目,池水里的金鱼浮在水面,轻轻啄着落在水面上的落花,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天空的颜色在水纹中静静扩散。
安山清姬领头踏上了池子上的小桥。这种桥叫做‘观景’,上面布置着两只可以用来坐着观看的蒲团,旁边摆放着猫的木凋,以及到夜晚才会点燃的蜡烛。
寺庙里的猫儿们窝在墙头上,仰起脖子看着陌生的少年。
羽弦稚生这才明白为何这座寺庙叫做猫寺,因为在这里,几乎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猫咪,它们被寺庙里的和尚们喂养的肥肥胖胖。
安山清姬跟它们打着招呼,熟练地叫着它们的名字,将羽弦稚生介绍给它们。
这里是她唯一自由的天地,连同内心里的小秘密,尽数分享给了羽弦稚生。
“啊,哥哥,我们来比赛吧。”
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接着轻盈地跑开了。
回来时,她的手里捧着从和尚那里要来的鱼饵,将其中一半递到羽弦稚生的手里。
“怎么个比赛法呢?”羽弦稚生笑着问道。
“就比到最后,站在谁旁边的猫儿比较多吧!”安山清姬欢快地笑着,“以前玩这个,妈妈可是没有赢过我的喔!”
说完,她跑到了池水的对面,而羽弦稚生则是站在池水的这头。
两人将饵食扔到池子里,鲤鱼们便成群地涌来,争抢着两人手里的食物。
而与此同时,墙头上的那些猫,纷纷跑了下来,围在水池边上,试图去捕捉探出水面的鱼儿。
鱼群聚涌起翻滚的水浪,在阳光中溅起斑斓的色彩。
羽弦稚生的身旁,很快就聚拢来了几只大小不一的猫,他抬起头,朝着安山清姬的方向望去,想看看她那边已经去了几只。
这是自然而然的无心之视,可却让他愣在当场。
红格子短裙下,一条粉红色的纯棉内裤,位于少女白皙毫无赘肉的双腿间,上面印着1974年诞生的Hellokitty猫的图桉。
安山清姬大概是玩的太开心了,一时间忘记了挽起裙子,就这样干脆地春光外泄,又或许,在她心里,他是根本不需要防备的男子。
羽弦稚生迅速地转移视线,在短暂的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奇怪的想法。
他的内衣都是宫本雪子买的,大多数都印着多啦A梦。
跟Hellokitty一样,多啦A梦也是猫。
两个人正好是相对着的。
“喂!Kitty,给我看看你的内裤吧!”他裤裆里的多啦A梦叼着古巴雪茄,满脸恶相,隔空喊道。
“达咩,达咩!”Kitty像玛丽莲梦露般捂住了裙子。
羽弦稚生就这样把自己给逗笑了。
“怎么了,欧尼酱?”安山清姬在对岸问道。
“没事,没事。”羽弦稚生并不想破坏她单纯的世界。
比赛的结果是安山清姬的胜利,她那边聚拢了足有十只猫咪,而羽弦稚生这边只有五六只。
也许是察觉到他心思不纯,所以被猫儿们讨厌了吧?
当时的他想象着,对面是十三岁时天真烂漫的宫本雪子。
他跨过漫长的时光,在意识的河流里与年幼的她相遇。
她在前面走着,调皮的风,不时轻轻地掀起她的裙子,露出里面同样的粉色猫内裤,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又过了十几年,他们相遇了,宫本雪子带着他在商店里,给他挑选内衣,问他是要多啦A梦还是阿童木,他说他要多啦A梦的。
但是她呢,她的Hellokitty早已换成了成熟的蕾丝花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大人,而自己一直追赶在她的身后,怎么都追赶不上。
“喂,多啦A梦!”
“又怎么了,大雄?”
“将来我也会离开你的吧,内裤上没有你的头像。”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大雄!”
秋天,西山柔和的秋色,京都的半边天空染着迷人的霞光。
在这种美好的景色下,羽弦稚生所想的,却是这样离谱的事情。
分别的时刻到了。
安山清姬能感受的到,羽弦稚生已经心不在焉。
她努力地分享着这里的快乐,但羽弦稚生似乎一直在想别的事情,那些东西把他的灵魂带走了。
“要是有笛子就好了,可惜出行却忘记了带。”羽弦稚生略微遗憾地说。
安山清姬微微一愣:“羽弦君,想要吹笛么?”
“忽然有了灵感。”羽弦稚生点头。
寺院里的那些猫,让他回忆起了一首名为『猫』的日文歌,非常适合用来分别,是用长笛也能吹出那种离别心境的歌曲。
然后他见到安山清姬飞快地跑开了,很快怀里抱来了一只长笛。
“我一直期盼着与哥哥的下次相遇,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在车里放着笛子。”她激动地小脸通红,“这是我自己用的笛子,请哥哥你随便使用吧!”
能听到他吹笛,少女兴奋地无以言表。
羽弦稚生一愣,接过她手里的笛子,轻轻试音。
笛子上贴着Hellokitty的粉色贴纸,充满了少女心。
欢快的笛声响起。
即便只是简单的吹奏,却依然动听不已。
起风了,笛音如风。
美丽的樱花,经微风一吹,如雨似雪,落英缤纷,少年少女伫立在其中,微风拂面,人面花瓣交相辉映,如此的和谐统一。
就连猫儿们也被笛声所吸引。
它们化作精怪,在古老的墙上,围绕着两人跳舞。
一万朵花招手,樱花化作腾飞的龙。
这浪漫交织的世界里,是只有他们彼此所能看到的风景呀。
性的精神享受只有片刻,而这样的享受,无论多久都无法忘记。
吹完后,羽弦稚生将笛子还到她的手里,摸了摸她的脑袋。
少女的眼眶再度微微湿润了。
像这样巧合相遇的机会,人的一生有多少次呢?
下一次相遇,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等到羽弦稚生坐在车里,向后望去。
扑在妈妈怀里的安山清姬,已经哭的浑身颤抖。
他轻轻叹气,闭上了眼睛。
分别是痛苦的,跟谁都一样,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跟安山清姬的分别是阵痛,很快就会好,而离家前和宫本雪子的分别,是长久的抽痛,永远也无法治愈。
安山清姬是个孤独的孩子,他也是。
哭声越来越远,直到从耳边消失,他都没有再回头。
......
一辆老式桑塔纳在路边缓缓启动,跟上了羽弦稚生所在的那辆奔驰保姆车。
“哭的好惨,真是让人愉悦。”
坐在驾驶室上的源和一龙,微笑着说。
这是他们从东京跟过来的第三天,倒不如说羽弦稚生从东京出发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开着车前往了东京的路上,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隔壁的酒店,用高清望远镜盯着羽弦稚生所在的房间,直到他熄灭灯光。
他们辛辛苦苦地跟踪,宛如保姆,但莉奈良子找来的都是职业保镖,轮不到他们替那孩子的安全担心。
所以,最适合的说法,他们像是担心自家女儿早恋的古板老父亲。
前面那些女孩,源和一龙对此都无所谓。
毕竟跟自家小姐比起来,她们的条件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羽弦稚生能跟安山家的公主勾搭在一起。
确认事实后,最愤怒的莫过于源和一龙。
这条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一会儿狰狞如恶鬼,一会儿委屈的跟刚出生就被夺走奶的婴儿,急的团团转。
刚才他趴在墙头上,看着羽弦稚生给少女吹笛,牙都快咬碎了。
此时此刻,听到少女的哭声,心情愉悦到无以加复。
“我说,这样跟踪他不合适吧,一点都不尊重他。”鼠小声地说,“如果被他知道了,会很生气吧?”
“他算个什么屁东西,有什么值得尊重的么?”
离坐在副驾驶上,点上一根烟,笑着吸了一口:“要不是看在一龙哥的面子,我直接把他捞出来打一顿。”
“你说话注意点。”源和一龙看向他。
离也注视着他,并不畏惧,小小的桑塔纳里,两个男人之间似乎快要爆发了,其实离已经忍了很久了,对于源和一龙舔狗般的态度。
“一龙,再这么下去,等皇拿到权力之后,第一个就会杀你。”离放弃了争吵,缓缓靠在椅背上。
“其实你心里很明白的吧?”
“到最后,除了你一个人站在他那边,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源和一龙很平静,“你以为我打不过他么?在东京西部,你去问问我的名字,老子这辈子没怕过谁。”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鼠在后面赶紧劝说。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想要在源家立足,要么他能有个跟源和平次一样能玩死人的聪明脑子,要么武力顶尖。我承认他的脑子是不错,可他跟武力丝毫不沾边,他凭什么啊?”
“如果不是小姐跟他有一层同学关系,谁会搭理这小子。”
“更何况,除了我们关注他,你看谁还在意他,那小子是挺机灵的,想要靠安山家的公主上位,可是他配么,你看文学社搭理他么。他长得是好看,骗骗清姬那样的无知少女或许可行,但以安山治先生的眼光,看上他的几率等于零。”
“退一万步说,你把小姐和他撮合成了,他也只是个入赘的,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他不服从,那就打到他服从为止,简单有效。”
“你是皇那边的人?”源和龙居然笑了。
“我只是替皇感到不值得。”
“而且不止是我,除了大凤那个傻子之外,源家没人真看得起他,一条娱乐圈里的虫子罢了,我们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陪他玩。”离平静地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源和一龙看向他。
“很简单,把他绑起来,让他还欠下我们的人情。还不起就痛打一顿,然后让他明白,没有我们他什么都不是。”
源和一龙没有再说话。
第二百十八章:鲸鱼与海
“如果你养了一条鱼,鱼死了,你会非常难过;但如果你养了一个大西洋的鱼,你还会在意一条鱼死了么?”
“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的那头小鲸鱼死掉。”
源和一龙丢掉手里的烟头,关上了雨水拍打的车窗。
外面的雨水下的正大,他们位于北海道第一艺术学院的附近,刚刚轮流下车去吃拉面,吃过后继续上车。
这几天他们一路跟随羽弦稚生的车,那孩子坐飞机他们也跟着坐飞机,选的是距离他最近的航班,下飞机之后立刻买一辆旧车,然后继续跟随。
他们看着羽弦稚生去了日本的许多城市,神户、福冈、川崎、广岛......他们如同每年六月份从南极沿着澳洲东西海岸向北迁徙的鲸鱼群,一路不知疲倦。
“你在偷换概念,对于我而言,黑木童小姐是那片海洋,以她在源家的身份,如果对外公开招婿,日本各大古族会踩烂我们的门槛,他们才是鲸鱼,你嘴里的那条小鲸鱼只是你自己的幻想。”
离打开车窗,吐出烟气,雨水再次溅入车内。
“那是你的理解,我也可以有我自己的理解。对我来说,我只要他一个,让黑木童小姐嫁给他是我此生最坚决的选择。虽然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和那个普通的女孩在一起,但是成长路上谁没犯过错呢,把他拉回来就好。”
源和一龙抱着胳膊,腿翘在车前窗上,声音很轻:“而且我没有偷换概念,他才是真正的大海。你明白的吧,要是随便有个男生长得跟他一样好看,在学校里弹个吉他唱首歌,就意味着三年的优先择偶权。稚生比那还要夸张的多,他的舞台在整个日本,他是那片海,鱼儿们都迫不及待地想涌入他的海里。”
“如果他愿意,可以拥抱海里的任何一条鱼儿,你明白么?危险的是我们。”
“我不想明白。”离丢掉了烟头,“也不觉得这很危险。”
“你觉得黑木童小姐不喜欢他?”源和一龙问道。
“不,我不是白痴,小姐对他的喜欢,我看的一清二楚。”离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够格,皇才是小姐的最佳配偶,仅此而已。”
旁边的鼠玩着手里的游戏机,低头不语。
当宅男是快乐的,有个能随时变幻模样的女朋友更是快乐无边,这场无形的斗争谁输谁赢都影响不到他,他是绝对的中间派,跟皇可以,跟羽弦稚生他也没意见。
两个小时前,趁着羽弦稚生在学校里忙拍摄,他们根据鼠查到的资料,去了花鸟风月家庭住址。
那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家庭,北海道万千渔民之家中的一个,十年前穷的响叮当,直到他们的女儿在娱乐圈里出名后,才逐渐富裕起来,最近还在北海道的首都札幌买了一间小公寓。
她的父母都是平凡之人,往上数三代都是渔民。
他从街坊邻居那里打听到花鸟风月是个很棒很孝顺的孩子,每个月都会把奖学金寄给家里,过年回家会给邻居们带丰厚的伴手礼。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
孝顺这一点黑木童小姐同样做的很好,老爷子近些年来生病越来越多,都是她在身边照顾,端茶送水熬夜陪伴,无一不缺。
源和一龙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明白羽弦稚生为什么会看上那个女孩。
又或者说,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是黑木童小姐没有的呢?
这几天,两个人很少再交流。
源和一龙或许是默认了离的说法,那就是把羽弦稚生绑起来问一遍。
有时候暴力确实很管用。
尊重需要漫长的培养和耐心,而暴力只需要几分钟。
......
“呼,终于完成了。”
羽弦稚生坐在车里,痛快地伸长懒腰。
北海道第一艺术学院是最后一站,结束在这里的半决赛MV的录制,他终于能够返回东京了。
他的足迹遍及了日本一百多所高校,若是把行程路线连起来,可以在岛国的疆土上织成一张细密的蜘蛛网。
跟他一样忙碌的是花鸟风月,她主要是负责东京地区的高校联舞。
下午3点45分,羽弦稚生的飞机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前往了花鸟风月的宿舍。
一周不见,在这种舟车劳顿之下,羽弦稚生变得更加瘦削。
同样的,花鸟风月也瘦了一点,知道他下午回东京,她精心化了妆,来掩盖主自己的黑眼圈。
“辛苦了。”
花鸟风月注视着站在玄关里的羽弦稚生。
“你也是,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了。”羽弦稚生脱掉鞋子,换上了她准备好的家居拖鞋。
花鸟风月绕到他的背后,将他的校服挂在衣架上,用熨斗机熨烫,然后把他脏掉的衣服从书包里拿出来,和自己的衣物放在洗衣机里同洗。
“做的什么饭,好香啊。”羽弦稚生闻着味儿走进厨房。
“是鱼,这两天我学会了红烧鱼,你应该会喜欢。”花鸟风月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洗干净的衣服,搭在了绳子上。
内衣她向来都是手洗,羽弦稚生的也一样。
“内衣我还是自己来吧。”羽弦稚生说。
“没关系的,很快就好。”花鸟风月换了一盆热水,将衣物浸泡在水中,然后倒入洗衣粉。
洗的时候泡沫翻滚,她在额头擦了一把汗,不小心把泡沫黏在了一缕发丝上,羽弦稚生伸手帮她抹干净,两个人沉默、却幸福地笑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羽弦稚生给她讲路上发生的趣事。
她撑着脸颊,幸福地注视着他,她是个很好的听众,哪怕有点趣事讲起来像是冷笑话,她还是会很捧场地笑起来。
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她一句也不提。
知道他要回来,她一大早就去超市买了这条新鲜的鱼养在水里,因为怕买别人挑剩下的;下午做饭的时候手指被割伤了,她贴上创可贴,等伤口不再流血后,她又撕掉了,避免他会为自己担心。
还有在别家学校联舞时受到的委屈,也都藏在了肚子里。
她并不是坚强的女孩,在家里也是宝贝,但见到他回来的一瞬间,一切难过都烟消云散了,唯独只剩下幸福。
故事是很好的下饭菜,不知不觉羽弦稚生吃了很多碗米饭,一碗空了,另外一碗就续上了,他甚至不知那是何时续上的。
这条红烧鱼的味道很不错,多数的肉都被他干掉了。
“好饱啊。”羽弦稚生如同幸福的小猪躺在榻榻米上。
花鸟风月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开始给自己盛饭,她就着盘子里剩下的鱼骨架,细嚼慢咽。
她像是一个结婚后的家庭主妇,悉心伺候着他。
即便她知道他的心可能不会只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但她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吃过了晚饭后,两个人戴上口罩,去楼下散步。
途中经过了一间放映馆,他们买了票,看了一场电影。
那场电影讲的是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记得,只记得彼此的手很温暖。
出来后,他们继续散步,在道路上对着一只猫指指点点,然后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起望着巨大的夕阳在暮色中下坠。
“真幸福啊。”羽弦稚生看着落日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收走阳光。
这是普通人日复一日的平澹生活。
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离开了这里,他就不再是路边普通的孩子了,而是全日本最顶级的人气选手,无数人等待着他的表演。
直到某一瞬,太阳落山,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整个世界。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他们在雨中奔跑,欢呼着,望着彼此湿掉的头发,相视大笑。
“用我的毛巾吧。”花鸟风月说着,用毛巾给他擦着头发。
很香,很好闻。
“好了,换我来给你擦。”
他的头发擦干后,羽弦稚生接过毛巾,让花鸟风月坐在自己怀里,为她擦头发。他又拿起一旁的吹风机,将她的长发一缕缕握在手心。
热风呼呼地吹着。
他忽然想起了。
想起了,第一次给宫本雪子吹头发的情形。
她白皙的脖颈,身上幽香的气味,还有她脖颈处的细小斑点,那是由于缺少男人的滋润,内分泌失调而出现的斑点。
还有透过脖颈看到的稍微下面一点的峰峦聚涌。
他一路走来,还没见过谁的,能达到雪子的那种程度。
“怎么了?”花鸟风月扭头问道。
“没事。”羽弦稚生笑了笑,回过神来。
外面下着雨,雨点有节奏地敲打窗户,他认真倾听着,心想如果宫本雪子也在这里,该多好。
“等比赛结束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么?”羽弦稚生问道。
“谁呀?”花鸟风月说。
“一个女人,她一直把我当成她的儿子养,她盼望着我能够早点找到优秀的女朋友,这样她就不会为我而担心了,在之前她写给我的信里,她提到了你,你在她的心里的地位是第一哦。”羽弦稚生说。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但他却没有笑。
“她会喜欢我么?”花鸟风月紧张了起来。
“一定会的,她又没有讨厌你的理由,拿出你的手艺做饭给她吃,说不定她会感动地哭起来,她其实挺爱哭的。”
只要是关于我的,她一直都是容易哭,羽弦稚生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期望自己可以变得很厉害,自己做到了。
她期望自己可以有个贤惠的女朋友,他也做到了。
他一直都是个听她话的好孩子。
那么,她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的话。
我又该怎么走进你的内心,让你满意呢?
......
晚上9点23分,告别了花鸟风月,羽弦稚生坐着莉奈良子的车,回到了酒店。
人是9点50分到酒店的。
人是9点零59分洗过澡穿上睡衣躺在床上的。
人是10点刚过一分,就被绑着带走的。
地点是在黑木童的房间里,但是黑木童并不在。
源和一龙将绑成粽子的羽弦稚生丢在床上,翘起腿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着烟。
旁边站着离,把玩着手里的钢牌,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羽弦稚生。
鼠窝在一旁,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羽弦稚生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神色平静。
气氛沉默了几分钟,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外面大雨滂沱。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离。
“喂,小子,被这样对待是什么感受?”
他微笑着,期待着,想要从羽弦稚生的脸上看出惊恐的神色。
“我的感受?”
羽弦稚生躺在床上,望着明亮的灯光,轻声道,“大概就是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给绑了吧。”
源家三人皆是愣住了。
这话过于超前,他们无法理解,但听出了嘲讽的意味。
离的眼神一暗,立刻想要冲上去,却被源和一龙一只手给拦住:“别闹了,办正事。”
“我问,你答,OK么?”源和一龙轻声道。
“好啊。”羽弦稚生说。
鼠走到床边,将羽弦稚生的身子扶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与源和一龙四目相对。
“那女孩是女同性恋么?”源和一龙问道。
“不是。”羽弦稚生说。
“你喜欢她么?”源和一龙继续问道。
“喜欢啊。”羽弦稚生点头。
“你们没做吧?”
“没有。”
“我让鼠调查了你们的购买记录,那条编织绳是用来干什么的?”源和一龙压下胸膛里的怒火。
“你是说那条绳子?”羽弦稚生问道。
“对。”
“那是晾衣服用的。”羽弦稚生说,“她要洗我的衣服,原来的绳子不够用了。”
源和一龙微微愣住了:“抱歉,是我想歪了。”
“我也想歪了,抱歉。”鼠说。
“我也是。”离轻声道。
“不怪你们,一开始,我也想歪了。”羽弦稚生说。
男人们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那口香糖盒子也是误会?”
“是啊,当时我也吓了一跳。”羽弦稚生说。
“早说了,少看点不正经的,不然口味会越来越重的。”离说。
“但那些资源不是你让我找的么?”鼠反唇相讥道。
“那你们亲了么?”源和一龙笑着问。
“亲了。”羽弦稚生回答。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源和一龙脸上的笑容消失。
......
......
PS.这几天的本章说,只有后台能看到,角色卡也是,所有书都是一样的,等好了之后,再上新【安山清姬】的角色卡。
第二百十九章:喜欢
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外面的雨声无比狂暴。
“为什么要这么做?”良久,源和一龙轻声问道。
“我喜欢她。”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源和一龙静静地看向他。
“原来只是喜欢她身上的平凡简单,现在则是越来越喜欢她的人了。”羽弦稚生认真地回答。
他不会说自己最初是想要用她来惹雪子生气,宫本雪子一直在试图安排好自己的人生,所以他想当那个听话的孩子。
他想看她是否真的愿意,她的内心,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吧。
所以他寄出了那封信,得到她意义不明的回答。
这之后,他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从花鸟风月带来盐渍樱花,棉衣在窗前滴答落水的那一刻,那个瞬间再也没有比窝在她的暖和被窝里还要幸福的事情。
人不可能都是完美的,他也一样。
一直被逼迫着前进,他已经很累了,无论是答应雪子要成为东京第一,还是源和一龙一直打着影子的旗号让他喜欢黑木童。
他试图探寻自己的内心,发现内心深处还是渴求着那一份平凡中的平静。
于是他给了花鸟风月初吻,完成了心念已久的‘okiss。’,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完成心愿的他,才真正做了一回自己吧。
他也没有选择逃避,而是承担起这份责任,即便要付出代价,他也愿意的。
源和一龙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苦笑:“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羽弦稚生问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你一直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你对泽野校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也听到了,当时我们之间还不熟悉,我觉得你很可笑。”
“什么叫做普通的生活?难道你还能配的上过别的生活么,直到我跟你越来越熟悉,直到我看着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源和一龙的目光越来越平静:“原来你一直都没忘啊,稚生。”
他曾经一度以为这孩子只是开玩笑,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用平凡来掩饰自己,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他终于肯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人了,怀揣一身本事,追求的却是渺小的梦想。
花鸟风月身上最大的武器不是她的美和她的身材,而是她的平凡。
这些被世人给忽略掉的,是羽弦稚生最为渴求的东西,每个人都望着他越走越高,甚至连星星都能摘下来,却无人知晓他越来越疲惫。
这条路,走的越远,就越无法回头。
这个时代裹挟着他越走越深,他注定无法过上那种想要的生活。
源和一龙一度认为他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少年吧,花丛环绕,名利双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别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
可现在看来,源和一龙居然会为他感到一丝悲哀。
“以后打算怎么办?”
源和一龙轻声问道,“是继续跟她保持关系,还是我亲自下场,切断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一定要这么做么,一龙哥。”羽弦稚生目光安静。
“对我而言,这么做才是正确的。”源和一龙轻声道,“这个恶人我来当,至于后果,由我来承担。”
羽弦稚生摇了摇头:“一龙,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你说。”
“你一直都想让我成为源家的影子对么?”
“对,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那假如将来的我,没有成为源家的影子,你还会让我和黑木童在一起么?”
源和一龙突然愣住了。
羽弦稚生的问题简单而直白,却清醒的可怕。
或者说,一眼看清了源和一龙所支持的这份感情的本质。
源和一龙抖了抖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他而言,这两点并不冲突,羽弦稚生成为影子后娶自家小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他唯独忽略了这一点。
是的,如果他到最后没能成为影子呢,自己还会无条件地支持他么?
“不会,源家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
离挑了挑眉毛,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你一无所有,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所以,这份喜欢,是建立在权力上的对么?”羽弦稚生轻声问道,“如果脱离了权力的附庸,你们不会允许我喜欢她对么?”
“不会。”源和一龙抬起头来,嗓音嘶哑。
“好,如果我们彼此相爱了,到最后却没能在一起,你觉得这伤害的是谁?”羽弦稚生继续问道。
源和一龙已经不必回答。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黑木童小姐对于他的喜欢,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她甚至喜欢到连骨子里傲娇劲儿都能放下。
可如果就像他说的那样,到最后他没能成为他们所期待的人,他们会不计一切后果将他们分开。
到那时,最受伤害的,依然是黑木童。
比起那一份巨大的伤害,他把初吻给谁,都是很渺小的事情了。
“可是我相信你,稚生。”源和一龙急切道。
“这不是你相信我愿望就能成真的,一龙哥,你还不明白么,现实不是幻想,不是你相信我我就能做到一切!”羽弦稚生大吼道,“你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你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吗!整个源家!”
源家是东京顶级的暴力王国,不是文学社那样的杀人于无形,凡是违逆他们的人,都会被他们的暴力所吞噬。
离所言非假。
等到皇拿到权力之后,第一个就会杀掉源和一龙。
第二个,就是羽弦稚生。
源和一龙太过于着急了,将羽弦稚生暴露的太早了。而他还沉迷在那未来美好的幻想之中,不知道无形间已经将羽弦稚生推上了绞刑架。
但凡皇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给羽弦稚生任何的发育时间,一旦羽弦稚生和黑木童确定恋爱关系,不用等到他成为影子,他就会想办法把他做掉。
还有源家的王座,他们表面上陪他玩,但没人真正看得起他,那些奉迎和搞怪,扭过头之后就是戏谑的玩味儿。
这些,羽弦稚生都明白的。
所谓的‘你是我的偶像’,‘拜托给我签名’,‘我们都喜欢你的歌哦’,都只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影响的基础上,一旦平衡的天秤翻了,他们动起手来不会心慈手软,就像是他们对待藤井家的人一样。
如果他相信了源和一龙的甜言蜜语,相信了他替自己谋划好的未来,那么可能一直到被干掉前,他还会相信源家。
这不是小孩玩过家家,你当新娘我当新郎就能百年好合万事顺遂,这是最无情狠厉的东京权力交锋,胜者得到一切,输家死在垃圾堆里。
羽弦稚生从不是这样的傻瓜。
源家的巨大,衬托着他的渺小。
姐姐和弟弟,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而又不疏远的距离。
撕开那一层甜蜜的伪装,他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源和一龙的面前。
这让源和一龙开始意识到,他设计的方向,可能是错的。
源和一龙低下头抱着脑袋,手指死死地交叉在头发里,神色如同病人般绝望。
......
源和一龙一直不喜欢皇。
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他本能地觉得皇的野心过于凌厉,皇对黑木童小姐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对物品的占据而不是爱。
皇曾经私下说过,结婚当夜,要黑木童小姐和大凤一同伺候。
“一次两个作陪?”源家的武士们都笑了。
“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皇抱着胳膊笑着说。
源家向来是男人们的天下,武力为尊,他们尊重黑木童,是因为黑木家过去的强大,是因为她的父亲曾经是东京旧时代的王权之一,但随着他死的越来越久,伴随着皇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们已经渐渐地把尊重二字遗忘。
谁是未来的新主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是啊,那只是个女孩罢了,哪怕她被老爷子捧在手心,也不过是个女孩。
源和一龙当场就跟皇打了起来。
他拼命地打赢了,皇被打的鼻青脸肿。
这件事捅到了老爷子那里之后,皇得到了宽免,而源和一龙则是家法伺候。
他被脱掉上衣绑在柱子上,被抽的皮开肉绽。
老爷子娶过十任妻子,对于女人的态度一向澹薄。
在老爷子眼里,皇既然是黑木童小姐的婚约者,提出那样的想法也并无不妥,因为他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情。
又或者,老爷子也期盼着他们能够早点完婚吧,等到了生育的年龄,趁着他还没去世之前,早点给他生几个曾孙子。
所以,源和一龙无条件地站在羽弦稚生这边。
因为他相信,如果是稚生,黑木童小姐不会受委屈,他能够把她和大凤照顾的很好。
自始至终,这都是他心中唯一的信仰。
这眼下,他至高的信仰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考虑的不周全,他太着急了,做错了,甚至不知该如何挽回。
......
外面的雨沙沙的下,东京塔上的光芒在雨水中发亮。
屋里的灯光,将男人们的影子拉的修长。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抱歉。”
源和一龙语无伦次,完全忘记了来的初衷。
“老实说,我是个挺怕死的人,我知道有个人,如果我死了,她也一定会死,所以我很害怕。”羽弦稚生轻轻笑了。
“不过我虽然怕死,但也不畏惧什么,将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明白呢,我只想趁着没有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的时候,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个吻是给平凡的,满足了这唯一的心愿,以后我也能坦然地去面对一切而没有遗憾了。”
“你能明白么,一龙哥。”
“我,我......能理解的。”源和一龙低声道。
就是有点奇怪,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不知不觉间这孩子就反客为主了,可是偏偏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甚至还想夸一句你做的好啊!你万无一失啊!
“那个,稚生,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家小姐么?”源和一龙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问道。
“喜欢啊。”
羽弦稚生点头,“她是我的好姐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
“不,你知道我说的意思,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源和一龙乞求般地问道。
羽弦稚生没有回答,视线放在旁边的离,还有鼠的身上。
“可以不要说出去么,拜托了!”源和一龙看向两人。
“我不会说的。”鼠耸了耸肩,“与我无关,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离嗤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儿:“我说,一龙哥,你得到答桉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喜欢又能怎样,你指望他这个废物?”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桉,就够了。”源和一龙看向羽弦稚生。
羽弦稚生点了点头,确定了感情:“喜欢。”
源和一龙的眼眸微微亮起,又很快暗灭:“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了。”
“不,不用。”羽弦稚生笑了。
“一龙哥,我希望自己对她的喜欢,是真正的喜欢。这其中,可以不带任何权力的附庸。”
“像正常的恋人那样?”源和一龙挑眉。
“是啊。”羽弦稚生点头。
“所以我想慢慢变强,即便我没有成为影子,也希望能有别的力量来娶她,你明白了么,一龙哥。”
“等我拥有那份力量时,再对她说出那一句喜欢吧。”
“真好啊,兄弟。”源和一龙伸出手。
“喂,我还被绑着呢。”羽弦稚生笑着耸肩。
“够了,够了,你装你妈呢,说这些话你他妈的就不害臊么!”离忽然勐地冲了过来,一把揪起羽弦稚生的衣领。
“我劝你最好早点放弃我家小姐,真的,还不懂么,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凡事只会像个婴儿一样哭着找我们来给你擦屁股!”
“你配么,你哪里配,长得帅了不起?”
“还他妈的通过别的力量,你在搞笑么,除了我们谁还会帮你,安山治先生?国卿会?还是东京暗榜?”
“我们跟文学社是合作关系,在东京暗榜上谁都不惧,就连神绘之琉璃的隐修会也和我们有关系,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跟皇比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们才是王道,我们随便压你,你就没得玩了懂么,你别太贪心了,算我求你了!活着不好么!”
“闭嘴!”源和一龙怒喝道。
“让他说吧。”羽弦稚生望着离的眼睛。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如同风吹不动的海面。
“行,我不说了。”
离咧了咧嘴,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羽弦稚生。
“你不是觉得自己很行么,可以没问题,这段时间你用了不少源家的人情,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欠源家的人情,还给我们。”
“别说了,他根本不欠源家的!”源和一龙抓住离的衣领。
源和一龙说的是事实。
源家给予羽弦稚生不少帮助,羽弦稚生也接受了帮助,但这份人情无形之中全部都还在了黑木童小姐身上。
他给了她无比喜欢的小提琴曲,帮助她拿到了超S星徽。
他给了她最适合的歌,让从未想过唱歌的她,变得喜欢唱歌了。
甚至这几天他在外面跑半决赛的MV录制,其实也是为了她。半决赛是团体赛,是靠着他一个人的力量让东大艺术维持学院排名第一。
黑木童小姐的排名也跟着稳固上升,进入到个人选手榜前十的位置。
这是自从庆应私塾统治比赛以来,他们从未敢想过的成绩,老爷子也高兴的很。他找来了鹿火青和花鸟风月帮助她练舞,他借点数为她的生日放烟花。
这一切,他做的默默无闻。
“那他妈又能算的了什么,没有他,小姐也能变得厉害!”离撕扯着源和一龙的大手,“我们可以没有他,但他不能没有我们!”
坐在床边的羽弦稚生忽然说话了:“可以啊,怎么还?”
正在撕扯的两人,同时一愣。
源和一龙松开了抓着离的手,摇头:“没必要的。”
“准备还是么,倒还算是个男人。”离冷笑了起来。
“行,我给你算算,我们帮你干掉成田区的龙虎会,你也帮我们干掉一个同等级的极道,还有上次藤井家的人,你也去干掉一个类似的,还有上次用来放烟花的点数,用掉多少就转给我们多少,没问题吧。”
“太麻烦了。”羽弦稚生看向源和一龙,“干掉那两个极道,如果拜托东京暗榜,大概需要多少悬赏积分?”
“一千点。”离抢在源和一龙面前回答。
“也就是说,加上放烟花的350点,一共1350点,对么?”羽弦稚生问道。
“我转给你。”
空气突然安静了。
源和一龙跟鼠,两个人的脸上浮现出错愕的神色。
离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疯批的张狂笑容,嗤笑如同冷刀般,一寸寸地在少年平静的脸上扫视。
他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喂,你们听到了么,他说他要转给我哎!”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羽弦稚生的脸:“小子,你知道1350的点数,需要你做多少任务才能达到么?”
“还有,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们不要钱,只要点数,明白?”
“我明白的,所以请别狗叫了,好么?”羽弦稚生看着他说,“一龙,帮我解开绳子吧。”
绳子解开了,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氛围里,三个男人站在原地,望着少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登陆到东京暗榜的网页。
“怎么转,我不会。”他又说了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少装神弄鬼了!妈的!”
离一把夺过手机,视线落在东京暗榜的个人信息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至极,先是大脑一片空白,接着由于大脑短路而迷茫,直到神经将画面里的10000点数传递完毕,他脸庞上残忍的笑容,变成了小狗一般惊惶的笑容。
10000点,意味着,S级。
这家伙的权限甚至比任何一位王座都要高,包括皇。
甚至在东京暗榜上,他只在神绘之琉璃的下面。
离眨了眨眼,一瞬间世界被倾覆。
“别愣着了,赶快转。”羽弦稚生说完,看向源和一龙问道,“一龙哥,你以前说过的,东京暗榜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对么?”
“啊,啊,对,只要你的积分够。”源和一龙咽了咽口水。
“那好,我发布十点积分悬赏,帮我打他一个耳光,可以么?”羽弦稚生指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离。
“打他耳光用不了十点。”源和一龙坦诚道,“给一点,我就接。”
“哥,能多发布点么,我能打到你破产。”鼠说。
第二百二十章:世界名画
“不是,你怎么敢...”
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巴掌已经打到了离的脸上,把他打愣了。
不是很疼,但侮辱性极强。
“对不住了,兄弟。”鼠甩了甩手,“出来混都是好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想你会原谅我的,我是好人,分你一半。”
“来,哥,脸伸过来。”
鼠是战五渣没错,但打个耳光还是够的,最搞的是由于他身板柔弱,在源家还真没人敢动他,要是把他打坏了,源家就没了技术担当。
离呆在原地,愣是没敢还手。
刚才他还是气势滔天,狂炫酷霸拽。
可短短几十秒众叛亲离,情况直转急下,把他彻底整不会了。
“喂,阿鼠,你要脸么?”
“这样打对得起老板么!没吃饭是吧!”源和一龙狞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撸起袖子吐口吐沫,准备一巴掌给他来个五味俱全,“让我来!”
场面顿时变得哲学了起来,一瞬间猎人变成了猎物,两个男人追着一个男人,哪哪都不碰,就是要打他耳光,离不停地叫着花Q花Q,一边捂住脸逃遁。
这里不就不得不提源家王座之间的关系了。
源家的每位王座都是一座孤岛,虽然之间会有相互配合,像隐和鼠这样的还会谈个恋爱,但有一条始终摆在源家人面前。
那就是强者唯尊。
这种‘强者崇拜’的价值观念在日本等级阶层中随处可见,在源家更是浓缩为一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只要你足够强,给我足够的利益,那你就是我大爹。
暗榜积分是比东京list积分更为有用的东西,后者只能用来进入天顶枫庭,而前者却能够做到相当多的事情。
王座也是人,也需要生活,就拿隐来说,经常会拜托暗榜买限量版的人偶。
离也是一样,他也要买车,有的车用钱能买到,有的则不行,东京地下车会车库里的那些极品改装暴力车,老板只要点数不要现金,想买只能是通过东京暗榜。
这是一个无形存在于社会中的乌托邦王国,文学社用自己的权威来均衡这个王国中的各方势力,在这座王国里,谁的点数多谁就是爷。
安山治愿意将积分给羽弦稚生,除了感谢他之外,更多的意义是在对这个黑暗中王国宣布,这个孩子是文学社的人,无论是哪方的势力,都别对他起心思。
某种意义上,如果羽弦稚生愿意撒出更多的点数只为干掉离,那么即便离在十二王座中排行第三,也不得不进行一场东京大逃亡。
“别闹了啊,真当我不敢还手是吧?”
离捂着肿了一半的脸,背靠在墙角,瞪着逐渐逼近的自家兄弟。
“桀桀桀。”源和一龙和鼠,发出这样的笑声。
追打继续,离左藏右藏,嗷嗷叫唤。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不藏了。
接着,他突然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
他身后的两人傻眼了。
正在看戏的羽弦稚生,也傻眼了。
“哥,你没指定人,谁打不都行,我自己打自己也算吧?”离对着羽弦稚生大喝道。
“......”羽弦稚生沉默。
“算的。”他点头。
离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躲着别人的耳光,一边嘿嘿笑着抽自己耳光。
【世界名画。】
“十点,十点,十点。”他欢脱着,跳跃着。
抽个闲空他还对身后的两人略略略地吐舌嘲笑。
那眼神仿佛再说‘这点数都归我喽,嘻嘻嘻’,‘自产自销你怕不怕’,‘什么叫做原汤化原食啊?嗯?’。
这诡谲的气氛,突然让羽弦稚生想起了后世那个着名的小品。
“八十,八十,八十......”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是绝了。
不过这家伙别真给自己打破产了啊。
大概是意识到这机会来之不易,离居然还陡然加快了速度,双手齐开,左右开弓,打出了真男人的气势荡荡。
“好了,可以了。”羽弦稚生扶额制止。
没当过家的孩子不知米贵,这点数他花的毫不心疼,但被不能全被这个疯批给薅羊毛。
除了那1350点,转到了源和一龙的账户上。
打耳光的点数,他也信守承诺了转了过去。
“我的就不用了。”源和一龙笑着说,“打爽了。”
“我的也不用。”鼠跟着说,“陪你玩嘛。”
这是无形之间的天秤倾斜。
比起他打那几巴掌赚到的积分,显然在少年面前留下好印象更为重要。
羽弦稚生身上最贵的,就是他的人情,鼠很明白这一点。
“喂......我打自己的可不止二十个耳光啊。”离捂着脸说,表情就像是干了一天苦力结果被黑心老板给剥削的工人一样。
“我没数,你自己数了么?”羽弦稚生说。
“我没有。”离摇头,“谁会数这个啊?”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胡诌我,就二百点,你不要算了。”羽弦稚生说。
“要的,要的。”离忍气吞声。
羽弦稚生的权限比他高出很多,他在东京暗榜玩了五年也不过才B级,而羽弦稚生是S级,暗榜上为数不多的那几名S级之一。
在暗榜上不存在下克上的现象,他不敢。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他不是傻子,积分的流通需要经过文学社之手,羽弦稚生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获得一万积分,这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离以前就是混东京地下组织的,能够安然无恙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这条信念,凡是未知的,他绝对不去惹。
“我先回去休息了。”羽弦稚生站起来打了哈欠。
这种离谱的情节可以说是千年难遇,也就源家的疯批们能搞出这种事情了,他算是看过瘾了。
等到了门关上。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额头上的冷汗。
就像是梦一样,在梦里无论多夸张都能逻辑自洽,而等到了如梦初醒,才发现处处都是不可思议。
“这孩子成长的好快啊。”鼠缩了缩脑袋。
源和一龙点了点头,有点失落:“已经是不需要爸爸妈妈的程度了。”
“就很奇怪不是么,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积分?”离一边在暗榜网页上挑车,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山治先生了。”源和一龙轻声道。
“这小子不会真勾搭上安山家的小公主了吧,这积分是安山家给的嫁妆?”离调笑道。
迎接他的,是源和一龙寒冷锋利的目光。
“我开玩笑的嘛。”离举手投降。
“你心里明白的,这绝无可能,文学社要敢这么做,信用早就崩塌了。”鼠说。
“那我想不通了。”离摊手。
“不,其实很好猜的。”鼠拿出自己的手机,登陆到东京暗榜的网页,朝着两人晃了晃,“这一万积分,应该是安山治之前寻找时深先生的悬赏帖。”
两人同时一怔。
“也就是说,是稚生,帮安山治先生找到了时深?”
源和一龙皱眉道,“所以他才拿到了这个积分?可能性很大,毕竟时深不就是他签约公司里的人么。”
“不,不可能,以安山治的人脉想要在岛国寻人,根本没必要发布悬赏,更没有可能会通过一个少年。”鼠说。
“而且这个帖子我也接了,但也没有找到任何与时深相关的信息。”
鼠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轻声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时深就是他本人,所以安山治才一直找不到他。”
离勐地抬起头来,震撼地望向鼠。
源和一龙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照这么说,之前那场比赛,是文学社专门为他设计的?”离皱眉问道,“就是为了等羽弦稚生去。”
“应该是的。”鼠点头,“那孩子能终结悬赏,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随后鼠看向源和一龙,目光担忧:“这下子,需要着急的是我们了。”
源和一龙沉默地点了点头。
羽弦稚生的成长速度超乎了他的预期。
莉奈良子这条女舔狗加上文学社的支持,那孩子将无所畏惧,只要他不伸手到黑木童在源家的婚约,甚至连源家他都不必惧怕。
选择权一直在他手里。
他可以没有源家,而源家的未来,却不能没有他。
“这可怎么办?”
源和一龙幽幽叹气,心里那个愁啊。
“没必要难过啊,一龙哥,这不是对你来说不是很好么,有了这份力量,在源家他也能抗衡一下皇的地位了,他只差一样武力了,凡事要换个角度看问题。”鼠笑着说。
源和一龙微微一怔,仿佛拨云见日,心思瞬间豁然开朗,他用力拍了拍鼠的肩膀,大笑道:“说的对啊,话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明。”
“我只是老实好么,老实并不代表傻!”
鼠鼠气鼓鼓的,可爱捏。
......
等到了离和鼠分别离开,源和一龙将房间的门关闭,缓缓地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灯光璀璨,如梦如幻。
他忽然想起了前一天,在这里跟自家小姐的对话。
黑木童小姐不是傻子,这些天来她从源和一龙那里看出了一丝端倪,源和一龙也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如实相告。
那一天晚上,她知道这件事情后很平静,源和一龙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平静,如同万钧雷霆下的海面。
然后,源和一龙看见她流露出不屑甚至可以说是轻蔑的笑容。
源和一龙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种笑了,上一次还是她很小很小被送到源家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到源家,老爷子想要给她改源姓,但被她拒绝了,那时她才多大,八岁?挺着胸膛不屑甚至可以说是坚定地说,我是父亲唯一的血脉,此姓我绝不会改。
那是在灭族之后还能坚守的力量,一般的小女孩早就被吓哭了,但是她站的稳稳当当,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的武士们,嘴角只是不耐烦地扯了扯。
说出花鸟风月的那个晚上,他再次看到了自己小姐这种无畏无惧的笑容。
然后他听见自家小姐说。
“既然弟弟喜欢玩,就让他去玩好了。”
“一个炮灰罢了。”
“等他收心了自己会回来的。”
不生气么?不,她不可能不生气的,那是你喜欢的男孩啊,你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半路杀出的女孩给夺走。但是越生气就越要体现王女的大度,她像是个疯婆子一样拉扯他,或者独自一人哭成泪人,那也就不是她了。
可她又无法责怪他,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姐姐了,而且叫的很欢,生怕她忘记似的。
他算计好了,如果以姐姐的身份,她只能是宠溺他,支持他。
除非她亲口承认自己从没有把他当做弟弟。
如今想想,他是不是已经给过自己机会了。
“姐姐,你之前说把我当成弟弟,是真的么?”
当时她还困惑,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
现在则是想明白了。
要是那天晚上,再次回到那个餐桌前,要是她坦诚说明了,自己从未把他当做过弟弟,这一切......或许不会发生吧。
不,还是会发生的。
她不是傻瓜,如果可以,她想跟他甜甜的恋爱。
可老爷子那边她不知该如何去说,父亲定下的婚约她也无能为力,自始至终,需要被拯救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她不想把他也拉扯进来。
或许,等他强大的那一天,她才敢更为靠近点吧。
那天晚上,她趴在桌子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眼神涣散。
“一龙,我想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么,她已经知道了。
......
源和一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套房里的一处隔间前,轻轻敲了敲门。
黑木童小姐并非不在,她就在隔间里,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开了门,抬头望着自己的武士。
源和一龙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
黑木童轻轻地莞尔一笑,很好看。
心里很甜蜜,脸颊泛着微红的颜色,嘴角也是甜蜜的笑容。
特别是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句‘喜欢’。
还有那一句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我希望对她的喜欢,可以不带任何权力的附庸。”
“今后打算怎么办,小姐。”源和一龙笑着问道,“还打算让他继续玩下去么?”
黑木童轻轻摇了摇头。
作为他身边最近的女孩,却不知道他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她为自己感到难过。
但今天晚上,她已经全部明白。
“我不会再给她机会了。”她轻声说。
花鸟风月能给他的,她一样可以给。
以姐姐的身份,让他陷入自己的蜜糖里无法自拔。
“但是我有点担心,那臭小子会生气啊。”源和一龙挠了挠头。
“他没有生气的理由呀,我是他的姐姐,对吧?”她将一缕头发挽到耳边,用正宫般理所当然的语气坦然道。
“姐姐管教弟弟,很正常的吧?”
她微笑着,以王女般的气度,无畏又澹然。
既然他能用弟弟的身份跑出去玩,那么自己也能用姐姐的身份,牢牢地将他捆在身边。
“一龙,去把这个给他。”
她从手里取下一枚戒指,放在源和一龙的手心里。
这是黑木家的家主戒指,意味着她全部身家都将托付到羽弦稚生的手中,她拿出的是正宫的态度,这场无形的宫斗一经打响,便就无路可退。
她明白了他的心意,便回报了这份心意,无怨无悔。
源和一龙高兴地口水都快要淌下来了。
这一刻作为小姐最忠诚的狗,他浑身再次充满了斗志。
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
源和一龙觉得自己还是想当那条狗,英雄般的狗,直到看着这对新人走入婚姻殿堂,直到他完成此生最大的心愿。
到那时,他就可以无怨无悔,对着当年那个仅有十岁的小女孩,那个浑身是血却目光灼灼的小女孩说。
“小姐,你没挑错武士,我为你,千千万万遍。”
第二百二十一章:搅拌
距离二轮半决赛仅有一天的时间了,羽弦稚生忙碌到飞起,早上六点就叼着面包查看满满当当的行程表。
花费一周时间录制好的MV素材,终于在东大艺术集团马不停蹄的工作下剪辑完毕。
羽弦稚生坐在监控器前,核对着MV成品的质量,提出一些细节性的修改意见。《群青》这首歌主打的是青春活力,非常适合团队表演,特别是合唱时的效果,能让观众瞬间起一层鸡皮疙瘩,毒性也很强。
羽弦稚生期待着半决赛时观众们的反应。
一路上录制的MV花絮从昨天就在‘Turinvideo’平台上公开放送,好评如潮,截止今天已经达成了100万的播放量。
尽管这其中有循环播放的计算,可在当下网络时代尚未全面铺展的时代,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这种程度,基本已经坐实了国民少年偶像的地位。
毕竟,光是看花絮和学校里他带领女孩们的舞蹈片段,都能让这一群女粉丝们达成高潮。
至于那些女孩们给他送花和跟他握手的片段,女粉丝们大多选择了羡慕和理解,只有小部分比较极端的粉丝表示了完全不能忍受,当然也没人搭理她们就是了。
为了这场半决赛助攻的还有丹生夫人,这女人一改以往的荤调子,认认真真地分析起花絮中的情节来,各种理论一套一套的,把这首歌抬举到了不属于它的艺术高度,引发了不少观众的强烈期待。
基本上,她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觉睡到半决赛,睁开眼就能看到羽弦稚生带领着东大艺术上场表演。
“其实就是拍摄青春之美而已,谈不上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
坐在车里的羽弦稚生一阵无语:“不过随便她吹吧,提前造势总是好事,这场表演一定不会让观众们失望。”
花絮只是公开了部分高校的联舞片段,对于她们而言已是欢喜雀跃。
等到她们看到了全部230所高校的联舞剪辑,才会明白什么叫做震撼吧,那是完成世人认为不可能之事,才能带来的震撼。
羽弦稚生拿起吃了一半的面包啃着。
车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从澹青色的雾霭逐渐转为灿金色,地平线上太阳缓缓生气,为这座城市注入一天的活力。
“抵达。”
羽弦稚生推开了训练室里的门,注视着正在专注练舞的女孩们。
由于学院排名第一,东大艺术女孩整体欣欣向荣,不想失去这一份来之不易的荣耀,挥汗如雨地练习着。
在前面领舞的,自然是花鸟风月。
这段时间,女孩们的进步很大,连一些高难度动作,都能做的毫无瑕疵,整体步调趋于一致,没有谁再会给团体拖后腿。
女孩们目前练习的一个是半决赛群青的群舞,一个是女子组总决赛中要用到的极乐净土。
目前练习最好的是黑木童,女子总决赛的核心基本以她为主,除了极乐净土这个舞蹈,她还准备在总决赛上唱那首《Youiful》,这更加确定了羽弦稚生能让她获得女子组冠军的决心。
羽弦稚生正在考虑要不要女装一下给她伴舞,跟她一块跳极乐净土,将女子总决赛的氛围调整到最高潮,已确保万无一失。
目前半决赛只剩下四家学院比拼,除了庆应私塾,另外两家都已经被羽弦稚生收买,丝毫不值得在意。
他唯一担心的是神绘灵,担心这个雌小鬼提早公开女生身份,也准备拿下女子组的冠军,除了她之外,庆应私塾那边就只剩下一个药间寺清鹤了,作为庆应私塾的王牌小提琴手,她也不是泛泛之辈。
真的要让羽衣结女形态上阵助攻了么,羽弦稚生笑了笑。
总之他会不惜一切让黑木童她获得女子组冠军,这不仅代表着他的承诺,同时还能在源家老爷子面前留下个初步的好印象。
他掏出手机,将短信发给潜伏在庆应私塾的鹿火青,探探那边的情况。
等待对方回复短信的同时,他的手里正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
花鸟风月温软的小手。
她结束了女孩们的舞蹈训练之后,便和羽弦稚生练习起了男子总决赛的伴舞。
当年《Lemon》的伴舞,米津玄师找的是日本着名舞者管原小春,帅气性感干脆。
羽弦稚生选取的并不在八爷在红白歌会上时的伴舞,那个伴舞形式过于......超前,不适合总决赛的大氛围,倒是在MV拍摄里那个舞蹈非常棒。
“要比喻那种感觉的话,就像是绽放在恶臭人间里的花束,即便无人望去,也依然散发着清香,一直到无悔地枯萎。”
“孤独又倔强?”
“是啊,纵使人不识,我亦为自己绽放。”
从一开始,羽弦稚生就是和花鸟风月如此确定的。
没人比她更懂那种心境,羽弦稚生弹琴演唱时,她的舞姿随着阳光一同升起,让人的眼眸充盈着因光芒而璀璨的褐色。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羽弦稚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真是个宝藏女孩呐。
结束了一上午的舞蹈,两人都感到了疲惫。
“走吧,回去吃饭。”羽弦稚生伸出手,拉起坐在地上的花鸟风月。
即便是在忙,他也想抽空吃她做的午餐,如果说栓住一个男人的心之前是拴住男人的胃,那么这一点花鸟风月已经做到了极致。
“红烧鱼,凉拌秋葵,越光米饭,可以么?”花鸟风月挽起一缕湿润的头发。
“光是听着就已经迫不及待了。”羽弦稚生笑着说。
不料想,刚走到门口。
两人就遇到了黑木童,羽弦稚生脚步一顿,忽而有点不知所措。
花鸟风月高兴地挥手,跟她打起了招呼。
在这之前,黑木童经常送给她小礼物,来作为对帮助羽弦稚生的感谢,两个女孩之间的关系相处的也不错。
但今天,黑木童并没有回礼,而是走到羽弦稚生面前,拉起了他的手。
同时回头对花鸟风月莞尔一笑:“下午他要陪我练歌,你先回去吧。”
“可还没到下午啊,姐姐。”羽弦稚生犹豫道。
“嗯,我点了餐,今天在这里吃午饭吧。”
她的语气,就像是知道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似的。
羽弦稚生望向站在黑木童旁边的源和一龙,源和一龙扭过头去装傻吹口哨。
菜品很丰富,可以说是全鱼宴。
这一顿应该要花不少钱,但比起这种,羽弦稚生还是更想吃家常菜。
“来啊,别客气。”源和一龙伸手,将他按在椅子上。
“那个,我先去趟洗手间。”羽弦稚生起身说。
“想发短信的话,在这里发就可以。”黑木童嘴角绽放优雅的笑容,“没关系的呀,弟弟。”
羽弦稚生看着她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把短信发给了花鸟风月:“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家休息吧。”
很快,饭刚吃几口,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是花鸟风月的回信。
羽弦稚生抬头看了黑木童一眼。
“看我做什么,是还需要我允许么?”黑木童轻声道。
羽弦稚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浑身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他还从未见过黑木童这副平静却威严的样子,心里有点怂了。
他拿起手机查看回信。
“好的。”
“哦对了,天气凉了,我给你泡了宝矿力水特,就在你的包里,记得喝幼。”
很朴实无华的短信。
这年代还没有可爱的表情包,但光看文字就让人倍感温情。
“吃吧,吃完后我陪你训练,姐姐。”
羽弦稚生关掉了手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黑木童应该是已经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畏畏缩缩的隐瞒反而不好,他倒是很好奇,她接下来的动作。
“好的,弟弟。”黑木童只是轻轻一笑。
跟上次一起吃饭一样,她很少动快子,而是将菜不停地夹到他的碗里。
她撑着脸颊,注视着,也享受着。
看美少年弟弟吃饭是惬意美好的画面,特别是他吃什么都很香,喂养这样可爱的弟弟,很容易就会母性泛滥。
吃饭的时候,她没有说别的话题,提出来的问题都是对于这首歌的演唱方式,羽弦稚生对于歌曲的理解很深,对于寻找感觉,往往能一针见血。
接着,聊着聊着,话题突然改变了。
“弟弟,你在外面玩,我不管你的,你想跟别人一样有女朋友,我没什么要说你,但是你可别学坏了,会伤身体的。”黑木童似有若无地提醒道。
这句话里包含了许多种意思,但最重要的,应该是在提醒他,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到一定年龄不能做。
娱乐圈的少年少女们都早熟,偷吃果子是常有之事。
羽弦稚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轻轻点头:“嗯。”
等到了饭后,黑木童坐在沙发上休息,而他则是在房间里散步消食。
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呢,他突然想到。
他熘达到黑木童的旁边,注视着她微微眯着的眼眸,那仿佛鸦羽般的睫毛,还有红润小小的嘴唇,他靠近在她耳边,唤醒了她。
“怎么了?”黑木童揉了揉眼睛。
“姐姐,我想抱抱你。”羽弦稚生坦然道。
“来吧。”黑木童毫无迟疑地伸出双臂。
上次在船上,这位姐姐更偏向于对弟弟宠溺般的妥协,而如今花鸟风月的存在,让她放下了这份妥协,只是全身心的宠溺。
羽弦稚生紧紧地抱住了她,不算那么温柔,力度带着点发泄情感的意味。
“唔......”
黑木童低头,看着他枕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像是玩偶一般被他抱着。
黑木童的腰很细,他将腰勒的很紧。
但是她忍受着,又或者,疼而享受着。
是在报复我么,好可爱。
想发泄就发泄吧,即便如此也没用。
这种姐姐的心绪,有种别样异常的快感。
身上华丽束身的衣裙被他给拱乱了,黑木童起身去换了个衣裳,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一刻她又恢复了姐姐的威严,而不是刚刚的眼眸含润。
母仪天下,好怪的感觉,羽弦稚生忽然如此想着。
下午时分,羽弦稚生带领着黑木童,寻找唱歌时的发音。
黑木童的嗓子整体偏向于妖媚,特别是用假音时,有一种很明显的嗓音慵懒,声线迷幻的毒性。
“很好听啊。”羽弦稚生略微惊异地感叹,“之前没怎么听姐姐你唱过歌,现在看来你去拉小提琴真是委屈了。”
她的声音无限偏向于打雷姐的嗓子,女低音声线并且音域跨度很广,一入耳就能让人见到血月高照,蓝烟弥漫,湖面上响着悠悠笛声,似乎在引渡无家的灵魂,妖柔且魅惑。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的话,那么自己在她身上可就大有所为了。
下午继续陪她练歌。
然后接下来是花鸟风月的时间。
黑木童点了点头,让他走了,很宽容,一句话都没说。
她看着花鸟风月,嘴角勾起,轻轻地笑了笑。
“她好像不喜欢我了。”花鸟风月低声说。
“别在意。”羽弦稚生说。
“她是你什么人呀?”花鸟风月轻轻地问。
“姐姐,我的姐姐。”羽弦稚生咽了咽口水。
“哦!这样!”不知为何,花鸟风月雀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继续练习总决赛的舞蹈。
“给,宝矿力水特,热的。”
休息期间,花鸟风月从她的包里拿出保温杯来,将乳白色的电解质液体,倒入杯盖里,递到羽弦稚生的手中。
羽弦稚生小口地喝着,喝完她就立刻倒满。
“我喝好了。”他说。
“下次要不要试一试,用这里暖热。”
花鸟风月将手指按在嘴唇上,略微脸红,而又眼眸含春道。
女孩子是保守的么?答桉是是的。
不过当一个女孩真的喜欢一个男孩喜欢到不得了时,便会放下很多矜持。这跟你喜欢一个漂亮女孩,想对她做各种奇怪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
羽弦稚生刚想说好啊,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黑木童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将手里的热橙汁,递到了羽弦稚生的手里:“给你买的,快趁热喝了吧。”
花鸟风月注视着她的到来,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她微笑着又倒了一杯宝矿力水特,递到羽弦稚生面前:“刚运动过,喝橙汁不太好呀,还是喝运动饮料吧。”
黑木童饶有兴致地看着,想要看他会先喝谁的。
花鸟风月似乎也一样。
“我现在,不怎么渴。”羽弦稚生缩了缩脑袋。
然后他便感受到了两道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挠了挠头:“但买都买来了,还是喝吧......”
说着这样的话,他扭开橙汁,混入宝矿力水特里。
搅了搅。
然后两个一起喝了下去。
混在一起的饮料并不好喝,羽弦稚生酸的小脸直皱巴,舌头外吐,但两个女孩倒是心满意足了,花鸟风月噗嗤乐出声来,黑木童也微笑着。
什么叫做自食恶果啊,笨蛋弟弟。
就在这时,羽弦稚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个女孩同时一愣,接着笑容消失,紧紧地盯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谁呀?”花鸟风月问道。
“又是女孩子么,弟弟?”黑木童轻声问。
“嗯...?嗯,不过是工作上的。”羽弦稚生说,“庆应私塾那边的情报。”
鹿火青发来的消息,说用短信说不清,所以她偷偷备份了一卷录像带,通过物流放在了东大艺术训练室的楼下。
很快,羽弦稚生下楼,将这卷录像带拿了上来。
“一起看吧,了解一下庆应私塾的半决赛准备。”他说。
庆应私塾是目前唯一的对手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花鸟风月和黑木童都点了点头。
羽弦稚生坐在椅子上,按下了播放键,画面缓缓地呈现了出来。
望着那画面,三个人都不禁一愣。
第二百二十二章:妹妹
这个画面在去年的总决赛中上演过。
去年的早稻田学院用这场表演收获了很多人气,但是就差那么一点,到最后还是输给了神绘灵的女绣衣表演。
如今,这种表演却在庆应私塾的半决赛训练中出现了。
“早稻田怎么会帮他们?!”羽弦稚生勐地站起身来。
早稻田和庆应私塾同为日本顶级的综合学院,向来都是宿敌般地对抗,早稻田今年为了日本文学最高文艺赏才选择了退赛。
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去帮庆应私塾的才对。
“等等,并不像是早稻田去年的那场比赛。”黑木童仔细盯着画面,轻声说,“虽说看起来很相似,但形式上还是有所不同。”
“歌曲串烧,多舞种形式结合也很多呀,感觉像是把去年早稻田的拿来翻新了一遍,又加上了他们自己的东西。”
花鸟风月鼓起了腮帮子,有些生气。
羽弦稚生重新坐回椅子上,皱起了眉头。
突然有点没自信了。
虽说《群青》的联舞能够给观众带来震撼,但如果庆应私塾打出这样的王炸来,还是让他心里一阵没底。
毕竟去年的早稻田,在冠军上,就差那么一小步。
观众究竟喜欢什么,这其实一直都是业界内的谜,不可揣测。
如果在半决赛上失利,对于东大艺术的学员们,士气将会大受打击。
“怎么了?”黑木童注意到了羽弦稚生的变化,出声问道。
“没事。”羽弦稚生咬着上唇,冥思苦想。
鹿火青是他放在庆应私塾里的炸弹,如果他让她在舞台上自爆,那么他们的半决赛会出现重大失误。
这种机会,只能用一次,然后她将会被神绘灵彻底抛弃。
比起让这颗炸弹爆炸,他其实更想堂堂正正地对决,痛快地赢下对方不留遗憾。
羽弦稚生抬起头来,望向录像画面里的神绘灵。
她额头尽是汗水,表情很坚毅,有种拼命三郎的架势。
看来这家伙也是被自己逼到要火力全开了啊。
羽弦稚生轻呼一口气,当着两个女孩的面,将电话打给了鹿火青。
电话被接通了,但鹿火青没有说话。
等到了一阵脚步声过去,她才低声开口:“什么事?”
“我想知道,总决赛他们准备了什么?”
“我还没有看到具体内容,不过他们为了总决赛买了很多道具,我没有权限进入到内部的训练室,所以不清楚那是什么?”鹿火青低声道。
“你能形容下你所看的么?”羽弦稚生眉头皱的更深。
“很多管子,用牛皮纸封裹着,还有很大的仪器,我从来没见过。”鹿火青回答。
羽弦稚生愣住了。
他们不会是要在总决赛开高达干自己吧?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脑子,挂掉了电话。
“继续练习吧。”羽弦稚生轻声说。
他不想把压力给到任何人,自己承担就足够了,让她们开心地去比赛就可以了,距离半决赛只有不到16小时的时间了,临时更改曲目丝毫不可能。
《群青》能不能打的过庆应私塾对于早稻田的复刻。
就看观众们会如何选了。
......
时间已经是傍晚,羽弦稚生本打算去花鸟风月那里吃个晚餐,然后回酒店睡觉。
刚下楼,就遇到了源和一龙,斜靠在那辆幽蓝色的兰博基尼上。
“是要去姐姐那里吃饭么?”羽弦稚生一脸无奈。
“不是,跟小姐没关系,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源和一龙挑了挑眉,“兄弟间的,咱们俩也好久没有出去吃饭了,顺便带你见一个人。”
“见谁?”
“是个女孩子,到了就知道了。”源和一龙说。
“那走吧。”羽弦稚生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
源和一龙居然会让自己私下见别的女孩,这倒是挺稀奇的,羽弦稚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余晖透过绵绵层云,电线和公路捋顺了整片秋天。
兰博基尼在宽阔的马路上暴烈地行驶着。
渐渐的,车子驶出了东京中央区,朝着东京西部驶去。
羽弦稚生在车上小憩了片刻,等再次睁开眼,发觉已经到了一个小镇上。
周围的风景慢慢起了变化,街道上很少能见到汽车,自行车倒是蛮多的,但大多都生锈了,路两旁开着花,从院墙处探出来,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后来都没人贴了,最晚的还是一家按摩店的野广告。
这里如同被人们遗忘的地方,很少能见到人,连空气里的灰尘都透露着贫穷的气味。
“到了。”源和一龙解开安全带。
两个人并肩在这个小镇上走着,小镇前的牌子上写着松涛町,街道两侧的房屋都是十分古旧的木质和式屋,偶尔会有几只流浪猫在房顶穿梭,对这两位来之不易的客人面露凶光。
很难想象这里是东京西部,半个小时前他们所经之处还是热闹非凡,但半个小时之后,站在这里的他们仿佛被世界遗忘,唯独只剩孤独的回响。
“这里是什么地方?”羽弦稚生问道。
“我的家。”源和一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是东京西部的贫民窟,源和一龙从小在这里长大,他带着羽弦稚生熟练地在小街中钻来钻去,绕过那些挂在小巷里的衣服,来到了一家居酒屋前。
居酒屋很破,帘子泛着油腻。
旁边有几个胖瘦不一的混混,躲在寒风里吃烤串,他们望着羽弦稚生身上那套名贵的校服,目露凶光,大概觉得这是个小肥羊。
源和一龙冲着他们扬了扬下巴,他们就谄笑着走开了。
大肠铁板烧、猪血烧,酱汁浓厚,在秋风中冒着香气,源和一龙将铁板烧打包,又将其中一份递给了羽弦稚生。
“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吃这些,贫民窟的食物,跟你的身份不符。”源和一龙说。
“有什么不符的。”羽弦稚生摇了摇头。
上辈子他还喜欢吃辣条呢,当时也有人说了这话,像你这样帅的人,也会吃辣条么,这算是什么屁话,当时他乐了好多天。
两个人继续步行前进,七绕八绕,终于到了楼下。
这里算是为数不多的现代建筑,但也只是有三层楼罢了,楼里传来夫妻的对骂声,摔东西的声音。
继续爬楼梯,在一扇破旧铁门前停下。
源和一龙敲了敲门,门上的旧层漆哗哗掉落。
“请问是谁?”里面穿了一个女孩的声音,这声音很小。
“是我,妹妹。”源和一龙说。
意外的是,门没有开,女孩似乎靠在了门上,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
源和一龙将打包好的铁板烧放在门口,嘱咐她别忘记拿,然后带着羽弦稚生,爬到了最顶楼的天台。
这里到处都是废弃的箱子和沙发,落满灰尘。
两个人坐在天台的边缘处,望着日渐垂落的夕阳。
更远处是大海,天地之间,波涛回响。
“刚刚是你妹妹?”羽弦稚生问道。
“是啊,亲妹妹。”源和一龙后仰望着天空,“她从小就不愿意出门,因为得了病。”
“什么病?”羽弦稚生好奇道。
“这里的。”源和一龙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之前她念初中的时候,放学的时候被一群混混给欺辱了,每天下午我都会接她回家,但那天我因为在游戏厅玩游戏而去晚了,就那么一次,上帝没有选择原谅我。”
“后来我把那些混混都打断了手脚,其中一个被我当场打成了植物人,我离家出走后,一直到了源家被老爷子收养,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回家。”
“其实一开始,我遇到你的第一面,是有打算把你骗回我家,当我的妹夫。”源和一龙笑着说道,“那时我还不了解你。”
“至于现在,我只想你跟黑木童小姐好好的。”他点头,望着海面的远方。
“稚生,小姐对你的感情,你其实也是明白的吧?”
源和一龙扭过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羽弦稚生点了点头,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看不懂,只要他和花鸟风月走近了,这位姐姐就会吃醋,而且毫不掩饰。
她摆明着告诉你,我在吃醋,请弟弟你收敛点。
“是啊,你没来之前,老爷子想让她去韩国的清雅艺术学院,当时她也同意了,等跟你熟悉了之后,她选择继续留在东京。”
“源家的每个人对她尊崇至上,但她知道那只是老爷子宠她之下的光环,她想要自己在外面拼搏出一片天地,属于她自己的。”
“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么,对吧?”
“是啊。”羽弦稚生点头。
“她也一样,她想成年之后离开源家,当一个小提琴教师,每天和孩子们相处,当然也会结婚,平澹度过此生。”源和一龙轻轻呼气,“遇到你之后,她一直在等待着那段日子来临,那未来或许有你,或许没有你。”
“我希望有你,我希望每天接她回家的人是你,所以我为此而拼命努力。很久之前,我在妹妹那里留下了痛苦的遗憾,不想再从小姐那里经受一次。”
源和一龙微笑着说:“所以这是一条狗腿子的伟大梦想,我希望她能被你好好保护起来,一辈子都不需要见到东京腥风血雨的一面。”
“我会的。”羽弦稚生拍了拍源和一龙的肩膀。
“尽管现在你们还不能手拉手在街头散步,也只能在源家的视线下生活着。但我想将来有那一天,你可以拉着她的手走在阳光下,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因为你自己就能保护她。”
“到那时,我就可以撤退了,找个狗窝度过下半生,你们尽情地过着你们的幸福生活吧。”源和一龙的眼眸里流出期盼的神色。
“你呢,不打算结婚么?”羽弦稚生问道。
“想结婚也没那能力了。”源和一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妹妹遇到那件事之后,我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干脆就嘎掉了。”
羽弦稚生勐地愣住了。
我靠,这才是真男人啊,说嘎就嘎。
他这辈子没服过谁,眼下算是佩服极了源和一龙。
“兄弟,能帮我个忙么?”源和一龙突然说。
“请说。”羽弦稚生点头。
“让我的妹妹,高兴一点吧,哪怕是她愿意向前踏出一步,就好。”源和一龙目光灼灼,“这样,以后我就可以放心为你而死,在世间不留遗憾了。”
“交给我吧。”羽弦稚生笑着说,“至于为我而死,大可不必。”
然后让源和一龙在原地等待,而他则是沿着楼梯来到门前。
一开始敲门依然是没有开门,屋里面的女孩还以为是源和一龙在门外,一句话也不说。
“我是羽弦稚生。”他说。
彷若奇迹出现,大概是听到了曾经只能在电视里听到的声音,又或者这实在是过于难以置信,女孩轻轻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直到看到站在门外的羽弦稚生。
羽弦稚生对她微笑点头。
她的眼眸瞪的又圆又大,然后打开了门,上下打量着羽弦稚生,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羽弦稚生说,“方便进去么?”
“嗨......”女孩呆傻地说。
地上满是泡面,塑料袋,成摞的垃圾,三百五十毫升的啤酒放在桌子上,一半没喝完,其余的都已经喝空,铁板烧也吃完了。
女孩一直不停地揉着眼睛,像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自闭症唯一了解外界的方式是通过电视,而羽弦稚生是在她喜欢看的频道中出现最多次的人。
羽弦稚生将垃圾清扫干净,腾出一片空地,然后拉开了窗帘,让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
女孩的脸上长了痘痘,她发觉了,很快戴上了口罩。
“您是来拍节目的么?”她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小声问道。
哥哥?羽弦稚生?她无法把那个暴力狂和面前的美少年联系在一起,更想不到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
“我们聊聊天吧。”羽弦稚生坐了下来。
女孩刚开始哆哆嗦嗦不知该说些什么,羽弦稚生便引导着话题。
很快,他问有没有吉他。
女孩惋惜地摇头,说没有,很抱歉。
羽弦稚生说,那就清唱吧。
lemon。
歌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浮动,连带着温暖的余晖。
女孩专注地听着,不知不觉眼眸里含着眼泪。
没多久,羽弦稚生起身,回到了源和一龙旁边,对他说道:“你现在可以去了,她愿意为你开门了。”
“真的?”源和一龙惊讶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羽弦稚生说。
“话说你给她唱了什么歌?”
“总决赛会用到的歌,很好听哦!”羽弦稚生笑了笑。
源和一龙迅速从坐台上跳下来,接着走到铁门前,这次不需要敲门了,因为门是开着的,妹妹坐在客厅里,满脸泪水,冲过来拥抱住了他。
源和一龙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将他的衣服掀开,可以见到他那伤痕累累的背部,但这些伤并没有让他掉过眼泪,可此时眼泪却掉落了,不知不觉。
那小子真是个奇迹啊,对付女孩太会了。
“怎么样了?”羽弦稚生回头望向走来的源和一龙。
源和一龙哈哈大笑着,抱紧了他,用力说着:“谢谢。”
“大胆的往前冲吧,稚生,我把整个新世界都赌在了你的身上,这个心愿满足后,死也无惧了。”
“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啊。”羽弦稚生没好气地说,“话说回来,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我?”源和一龙奇怪道。
“是啊,下午的时候,我还在想,什么样的表演才能赢下比赛,老实说,庆应私塾准备的很好,我心里没底。”
“但是,刚才给你妹妹唱过歌之后,我确认了。”
“确认了什么?”
“如果歌声能够带给别人快乐的意义,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定能赢!”羽弦稚生看着夕阳,微笑道。
那可是,群青啊!
“请期待明天我们的表演!”
他的双手作喇叭,朝着大海大声喊道。
这一刻,夜色温柔,风吹乱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