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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2.你们在第一层,我在第三层,病人在第五层?

    刚才那位姑娘的照片给徐佳康留下了深刻印象,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不过脑子回到了病人病情上,心里却仍然是空落落的,语气淡得像凉白开一样:“你有诊断结果了?”

    祁镜没急着回复他,而是看了看刚才那位老阿姨:“你的心是不是跟着这位大妈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佳康假装镇定。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祁镜单手拖住下巴,渐渐陷入了沉思。

    “别乱说,你都看到她女儿照片了。”徐佳康脸上一红,马上把话题又拉了回来,“那人到底是什么诊断?”

    “胆蛔症。”

    徐佳康听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摸摸右上腹,总算把散乱的心思重新收拾了起来:“到还真有可能,教科书上提过,右上腹钻顶样疼痛......唉?等等!刚才你不是说痉挛痛吗?”

    祁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道:“啊呀,眼睛看来的东西,总会有误差的嘛,不要太在意。再说也有可能是牵拉到了周围的神经,导致了痉挛痛,这怎么说的清楚。”

    “你知道有误差还说得那么自信......”

    “医生当然得自信了,连自己的判断都不相信,还怎么让病人相信你?”祁镜似乎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随你怎么说,反正诊断已经出来了。”他侧过身又看了眼舱前厕所,继续说道:“蛔虫钻顶痛是一过性的,钻累了总得消停一阵。刚才病人已经觉得好一些了,应该能熬到下飞机,等下机后就把他送丹阳医院去。”

    徐佳康点点头。

    胆蛔症就是蛔虫钻到了胆道系统,虽然很疼,也可能和肝吸虫一样造成管道堵塞产生黄疸和梗阻性炎症。不过因为个体大不少,很容易被影像学检查捕捉到,所以一般不会发展成重症。等送医院后,一旦确诊就可以驱虫。

    等几个疗程后就可以......

    emmmm......嗯?

    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为什么送丹阳医院?第一人民医院离飞机场更近吧。”

    “那才差了多少距离。”祁镜笑着不以为然,“比起来也就近了三五公里路罢了,没什么区别。”

    虽说他们是一起来的米国,这些天也住在一块,遇到病人病例也是一起动脑子去处理。可回国后,徐佳康还是要回自家医院去的。

    丹阳医院和第一人民医院同属丹阳医科大学的系统,表面上亲兄弟,实际暗地里可没少使劲。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竞争对手自然不能松手。这个病人到底归谁,他们得好讨论讨论。

    “病人疼得那么厉害,自然是就近送大医院处理了。”徐佳康咬住这个关键点不松口,“三五公里路就不是路了?那两条商业街经常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

    祁镜笑了笑,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示意图:“那要你这么说,三院更近,那是不是得送三院去?”

    “三院?”徐佳康对几家医院具体位置并不清楚,但这不影响他把三院排除出竞争队列,“和三院有什么关系,三院那医生还在后排睡觉呢,也没参与病例讨论!”

    “说的好像你参与过似的。”祁镜笑着反驳了一句。

    “刚不就参与了嘛,胆囊炎、胰腺炎可都是我说的。”

    “说对了么?”

    “......”徐佳康摇摇头。

    “那现在的诊断是谁问出来的?”祁镜没等他作答就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强调道,“都是我问的,所以该送谁的医院?当然得是我的医院,丹阳医院。”

    “不,不对,你这明显就在狡辩。”

    徐佳康在最后关头发现自己被祁镜带歪了方向,气得笑了起来:“你说是胆蛔症就一定是了?这在临床上只能算是怀疑,又不是确诊。真要写病史也是写的‘怀疑胆蛔症可能,行影响学检查进一步明确诊断’,得这样!”

    “症状都能吻合上,你和我说怀疑?还可能?”

    “吻合得上也是疑似和高度疑似的区别,不能确诊。”

    “你说胆囊炎、胰腺炎,他有发烧吗?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符合饱腹后发病的前提吗?”

    当事关自己诊断对错的时候,祁镜绝对会化身为最优秀的杠精:“现在病人有肝区钻顶样疼痛、厌食消瘦、几个月前还有咳嗽咳痰的呼吸系统症状,这不是胆蛔症是什么?”

    徐佳康擅长的是神经内科,而且是特别针对急诊内科的那种神内科。处理最多的就是各部位脑梗塞、老年痴呆、各类脑炎、神经炎和戒断症。

    对于寄生虫,他是真的不太了解:“呼吸系统症状?”

    祁镜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件事,调侃道:“之前的丝虫产生乳糜尿,你说忘了。现在蛔虫移行肺部发育,你也不知道。你是把寄生虫课都翘掉了吧?”

    徐佳康表现得很无奈,不过没做太多解释。

    祁镜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只是做惯了带教,随口又连续问了两个寄生虫的相关问题:“猫的弓形虫是怎么传播的?肝吸虫该用什么药物治疗?”

    这两个问题不难,普通医学生都能答出来。可进了徐佳康的耳朵,却像掉进了下水道的硬币,连个响都没有。

    “我承认自己寄生虫确实学得不咋样。”

    祁镜:???

    自尊心如此强的人竟然开口承认自己不行,连一句辩解都没有,这本身就充满了疑点。如此有疑点的情况,自然而然能吸引祁镜的注意力:“丹医大的高材生,一院急诊科的青年精英,堂堂何天勤大主任钦定接班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

    “要不我换一个。”祁镜显露出了带教时常用的慈祥模样,“肝吸虫、弓形虫都太小了,咱们换个大点的,绦虫怎么样?绦虫的节片会自动脱落虫体......”

    说完,他就抬起整条手臂扭动了起来。

    徐佳康苦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两手按在腿上,偷偷地捏了自己一把。这个动作很隐蔽,平时根本不会引起祁镜的注意。可现在他的五感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任何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十二指肠钩虫、待在小肠里的美洲钩虫、巴西钩口线虫的幼虫移行症......”

    三大钩虫说完,祁镜嘴又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和煦的微笑:有点意思,得再加加料。

    “血吸虫分三类,埃及血吸虫喜欢膀胱,曼氏喜欢大小肠静脉,日本的也待肠系膜静脉,但虫卵喜欢全身到处旅游......”祁镜说到这儿,看着他正襟危坐很不自在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把病人送丹阳医院的好。”

    徐佳康呵呵笑了两声,还在硬扛:“你在说什么呢?一院离得更近,应该送我们这儿。”

    祁镜不禁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是条汉子!

    对于这种人,他向来都很尊重,绝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在肛周产卵的蛲虫为什么选用伤害极大的外伤**配方式?为什么被刺破的是雌虫,死的却是雄虫?长得像米线的麦地那龙线虫为什么要离开肠道钻进下肢皮肤?为什么这种虫的雌虫会有两个子宫?如果给别人投喂受了精的蛔虫卵算不算动用了生物武器?会不会被......”

    “够了够了!”徐佳康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祁镜的手臂,“别说了。”

    祁镜安慰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关系,这些题都是我瞎编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你别太在意。”

    “别太在意.....”

    徐佳康撩起左手袖子露出一层鸡皮疙瘩:“我一想到那些小虫子就后背发凉,和有没有答案有什么关系,你还说别在意。”

    “小虫子多可爱。”祁镜在他面前胡乱地扭动着自己的手指,“对了,你该不会对章鱼、乌贼、水母、海葵都感到......”

    “别!别说了。”徐佳康越拒绝祁镜扭得越起劲,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好吧好吧,你赢了!病人我不要了,送丹阳医院去吧。”

    祁镜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原因获得胜利,虽然很好笑,但却少了点成就感。

    病人表现出的症状是很明显的胆蛔症,这点他反复在心里求证了好几次。

    寄生虫就和人一样,幼虫相比成虫要调皮得多,很多幼虫在外玩久了会迷路,然后四处乱钻。但当它们发育成熟后就能安分不少,会待在寄生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不再到处惹事儿。

    但蛔虫的脾气很不好,稍稍受了点刺激就会到处钻,能产生肝胆区钻顶样疼痛的也只有蛔虫了。

    可是祁镜深知病人的表述并不能作为确诊证据,这点上他虽然驳斥过徐佳康,但那是为了得到这个病例而已。等病人到手了之后,多年的临床经验开始不停告诉他,还有好几个疑点没有解决,事儿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穿着这样的人会得蛔虫病?

    那时他想说又没能说出口的是什么?

    有没有忽视掉什么细节?头发、表情、穿着、饮食规律、行为方式......有没有什么和常人不一样的小动作?

    好在事情和祁镜想的一样,裴红鹰的右上腹痛是阵发性的。

    他从厕所回来后见祁镜坐了回去,脸上有些遗憾,但神情已经轻松了不少,右手也离开了右上腹那片区域。他甚至还对着祁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做了个ok的手势。

    “没事儿就好......”

    时间渐渐流逝,午餐后血液大量回流进肠胃道导致大脑供血下降供氧下降,睡意慢慢抬头。祁镜直接把杂志盖在脸上,睡了过去。

    其实对于他们医生而言,倒时差失败也没什么关系。这两星期远离临床少干了好几个夜班,各自的排班主治可不是什么善茬,接下去肯定得帮忙补班,正好拿倒时差来适应一下即将到来的夜班。

    祁镜接下去得去找找放养了两个月的胡东升,现在发育得怎么样了。

    之后还得好好调教刚来急诊的那些小崽子们,他和纪清都不在,单靠陈霄、屈逸那两个半吊子可不行。虽然也有颜定飞和吴同山两位主治在,不过一个是半哑巴,另一个死板得就和急诊接诊流程里的条例似的。

    至少要让这些学生来了之后能留下些自己的影子才行。

    还有那个和胡东升差不多的孩子,一定得把他拿下......

    “徐医生,徐医生,醒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祁镜睡梦里隐约听到了刚才那位老阿姨的声音。他没太在意,只是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准备继续睡过去。

    “嗯,怎么了?”徐佳康被她推醒,眯着眼问道。

    “我邻座那个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她说完又看了眼自己的座位,焦急地说道,“就是你朋友之前那位挺聊得来的东南亚人。”

    徐佳康揉揉眼睛,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颇有种值班睡觉被前台护士叫醒的感觉:“他肚子又疼起来了?”

    “这我不太清楚,我看他只是一直在睡,已经七八个小时了。”老阿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继续说道,“而且他也都没怎么吃饭,晚饭摆在那儿只是尝了两口就不要了。”

    徐佳康打了个哈欠:“这不挺正常的,我们也都没吃。”

    “这,这不一样。”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问题。”

    徐佳康笑了笑,想要一展自己在急诊科磨练了好一段时间的从容和淡定,可没想话头突然被隔壁座上的祁镜抢了过去。他只是从杂志上露出了上半张脸,轻声问道:“他有没有问空姐要毯子?喝过水吗?”

    “你不是......哦,原来你也是医生。”老阿姨恍然大悟,笑着看了看他们两个。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整个这一列几十个座位上一多半是医生。”

    “啊?那么多?”

    祁镜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他有没有问空姐要毯子?”

    “毯子......”老阿姨看了眼祁镜,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他还一口气要了两根,上上下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有没有发抖?”祁镜又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

    徐佳康皱了皱眉头:“肚子不疼却发烧了?”

    祁镜放下了杂志:“还有可能是有畏寒的高烧,麻烦了。”

193.本人已经成年了

    常言道:一日不睡,十日不醒。

    以医生护士的值班强度,80%以上的时间处在缺觉状态。迫于工作压力,基本人人都能被动学会打瞌睡的技巧,但凡能抽出一些空闲都会趴桌上小睡一会儿。

    怎么快速入眠,怎么睡才能睡得浅,怎么才能在醒后立刻醒过来。

    一般这种瞌睡不需要设什么闹钟,自然而然会有人把他们叫醒。对急诊而言,没什么比电话铃声更容易让人清醒了。尤其刚吃完午饭后,大脑正在宕机边缘疯狂试探,这时候一支电话铃能让人彻底清醒过来。

    嘀铃铃~

    只一声就让小梅的脑袋离开了桌上的软垫,两秒内让自己恢复了清醒后,忙不迭摘起了电话:“喂,丹阳医院急诊,请说。”

    “哦,是小梅啊。”

    小梅:?

    她诧异地拿开听筒,像见了鬼似的看了好一会儿。

    在急诊干了挺长一段时间,少说接了好几百通急救电话,直接以她自己名字作开头的还是第一次。听声音有点熟悉,应该是位老熟人,具体是谁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可熟人都是打她手机发短消息,谁没事儿会直接call急诊护士台?

    “你找哪位?”

    “是我啊,祁镜。”

    短短一句话,让小梅又回想起了之前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算算时间,也确实过了半个多月,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虽说这家伙走后急诊少了点乐趣,不过比起他回来后的麻烦程度,这些都不值一提。

    “你怎么打护士台的电话,万一急救车要来怎么办?”

    “我刚下飞机,现在就在急救车上,病人估计二十分钟左右到。”祁镜看着跟车医生写的急救单,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今天是谁的早班?”

    “陈霄和心内科的副主任秦雪峰。”

    “我靠,心内的秦雪峰?他也来急诊了?”祁镜听到这个名字非常激动,声音音调也被拉高了好几度。

    “你那么激动干嘛?”小梅不解。

    “他才下来没几天吧,待久你就懂了。”祁镜叹了口气,问道,“那张杰义呢?”

    “张副主任这星期回自己科室了。”小梅拿出了纸笔,问道,“说病人吧,病人什么情况,我好让陈霄尽快做准备,省的到时候还得受你指挥。”

    “yuenan人,男,32岁,七小时前突发高热39.5℃,有畏寒寒战,全身肌肉疼痛。”祁镜看了眼心电监护,继续说道,“血压120/80,心率95,呼吸20。”

    “行,我都记下了。”小梅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这些数据,“还要做什么,一起说了。”

    “让陈霄准备好和感染有关的检查单。”

    祁镜想到了之前自己做的胆蛔症判断,虽然病人现在肚子已经不疼了,但之前右上腹的疼痛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有必要排除一下,“再查下心彩超、肝胆b超、钡餐,哦对了,让他叫下传染科会诊。”

    ......

    纪清不在,陈霄成了名副其实的带教,现在没什么病人所以就给面前两位新来的大五实习生讲一些急诊碰到的趣事。

    “记得以前有个胃疼的病人,我一个同事告诉实习生说先打654-2,然后这家伙竟然拿起电话打了6542的分机号,真的把我们笑死了......”

    “后来,他还很无奈地跑来说没有6542这个号码.......想想就......就肚子疼”

    “这家伙实在太逗了。”

    作为消化科高年资住院,这个老梗被陈霄用了很多次,每次多多少少都能逗笑新来的实习生。

    现在的孩子可和他们这一代不同,吃不了太多的苦,还会动不动就往院长信箱里塞信。这种小笑话就是他和实习生拉近关系的两种方式之一,另一种就比较直接了,请客吃盒饭。

    相较之下还是笑话便宜,只不过这次,654-2的梗好像失灵了。

    他面前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瘦高男生并没有笑的意思,反而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之前就说6542是什么药物,也就不会闹误会了。”

    “高健!”女生给他使了个眼色,“你怎么......”

    “怎么了?”高健听不懂她的暗示,连忙解释道,“我又没说错,很多学生来实习时都是一张白纸,听不懂这种俗称很正常。如果,那位医生说打一针盐酸消旋山莨菪碱用来解痉止痛,那听不懂肯定是实习生的问题。”

    哈?

    女生脸上挂着黑线:你嘴里的实习生级别是不是太高了?为什么我只知道6542,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山莨菪碱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我是不是不配当实习生啊?

    “谁会没事报药物的商用学名呢。”陈霄尴尬地笑了笑:“这只是开个玩笑,听听就行了。”

    “陈老师,我还是想听听内急一些奇怪的病例。”高健说道,“这可比玩笑话有意思多了。”

    女生很无奈,当初分组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奇葩。可没想到他竟然真就是个智商满分,情商零分的家伙。她很想用傻子来形容,但想想对方的成绩远比自己好。

    这人要是傻子,那自己算什么?

    “病例还是等急救车送来了再说吧,老病例都已经确诊了,没什么意思。”

    陈霄根本没准备什么病例,在观察的病人也都已经确诊,每天用的治疗药物还是从他们手上抄出来的。而且以这位高健的实力,每个药物的作用早就在脑子里了,真的没什么好多聊的。

    但高健并不想轻易放弃。

    他掏出一本笔记本,翻了几页追问道:“听说几个月前有个心包缺损导致堵了五根冠脉的病人。来的时候也是简单的胸痛吧,我很想知道对于这种病人应该怎么去考虑,怎么去鉴别诊断?”

    陈霄轻轻晃了晃脑袋:“那时候我不在,听说在急诊待了两小时就被心内科接手了,你可以去问问秦雪峰秦老师。”

    想到秦雪峰,高健有点心有余悸,无奈地说道:“秦老师说他也不知道,病人根本没进心内病房,只是在介入室走了一遍就被胸外带走了。”

    “也对,心包缺损确实归胸外治。”

    高健在外科实习的时候特地跑过胸外科找过病人的相关病史,可厚厚一本病史里和诊断相关的只有首次病程录里的一句话:经心内科冠脉造影,高度怀疑大面积心包缺如造成的心脏嵌顿。

    太敷衍也太简单了!

    问了几位医生都表示送来就已经明确了诊断,还是心内胸外两大主任一并下的,这阵仗谁还敢质疑诊断过程。最后开胸进去和之前说的一点不差,那时候关心熊勇手上的技术都来不及,更没人去问诊断上的事儿了。

    “陈老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高健扶了把眼镜,又看向自己记录下的重点:“心包缺损那么少见的疾病,表现出来的还是毫不相干的典型心梗症状。病人是下午一点进的急诊,四点多就送进了胸外科,竟然那么快就确诊了?”

    “中间心内科怎么做的检查,是怎么一步步鉴别的,一片空白!”

    “你记得倒挺详细。”陈霄笑了笑,说道,“既然要问诊断过程,那就得找另外一个人了。”

    “谁?”

    “一个比你大了一届的学长,现在内急王主任手下的大红人。”陈霄笑着说道,“你们不会不认识吧?听说你们这届很多人都挺迷他的啊。”

    高健每天都和书本作伴,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过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倒是很清楚,马上笑着回道:“祁学长,是祁镜祁学长吧,祁院长的儿子。六月份的登革热,就是祁学长的功劳啊!”

    “哦,是他......”

    提到登革热,高健有了些印象。那时候他还被拉去做驱蚊和消毒工作,心里虽然有点不乐意,不过毕竟是为了隔绝传染途径,作为医学生义不容辞。

    “祁学长在哪儿?我来两天了没见到他嘛。”

    “八月底去米国参加一个研讨会,在回来的路上了,听说就是今天的飞机,应该快下机了吧。”

    “米国......真好......”话题到了祁镜身上,女生一改刚才捧哏的角色,话匣子大开,“钟晓熙知道吧,就是三班那个,在祁学长手里待了一个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至于吧,我见过两次没什么区别啊。”

    “唉,男生都迟钝,得靠第六感。”女生也不知道该指哪儿来代表第六感,最后只能点中自己的脑门,“本来挺憨挺老实的一个女生,一个月后竟然腹黑了起来。”

    “我不信。”

    “不信算了......”

    这时小梅弯进了急诊内科诊疗室:“陈霄,二十分钟后有车要来。”

    听到有车来,陈霄总算是松了口气。一旦把这个高健调动起来,他这位带教老师的压力也会小很多:“病人什么情况?”

    “32岁男的,高热畏寒。”小梅读着手上的记录纸,“生命体征还算平稳,车上的医生让你找传染科先来会个诊。”

    “人还没来,就去找会诊?”陈霄呵呵笑了两声:“要不要会诊不是他们急救中心该关心的事儿吧。”

    小梅没多做解释,而是暗自笑了笑继续说道:“对方还想让你把肝胆b超,心彩超,胸片和腹部钡餐x光片的单子开好。哦对了,感染有关的也不能拉下。”

    “喂,这有点过分......了吧......”

    陈霄也不是傻子,越听越奇怪,总觉得这种略带命令的口气哪儿见识过。这是种一开口就能剥夺所有人思考时间的压迫感,自己脑子刚开始转起来,对方早就已经在想下一个可能出现的情况了,根本跟不上思路。

    这事儿好像之前也遇到过几次。

    “二十分钟后?那么远?”陈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机场,然后看了眼手表,“不会是祁镜回来了吧?”

    小梅点点头。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这臭小子回来了啊。没想到把机场的病人也给带了过来,应该挺有意思的。”陈霄忙从抽屉里按他的要求拿出了好几本检查单,分给了两位实习生,“名字空着,诊断就写‘高热寒战待查’。”

    “陈老师你怎么知道挺有意思?”高健显然有不同的意见,“从检查来看怀疑的是上腹疼痛,又是消化道钡餐又是肝胆b超,我觉得可能是很严重的胆囊炎或者消化道溃疡。”

    “你就别瞎猜了,要是那么简单他就不是让我准备检查而是在电话里直接报诊断。能被他看中的病人没一个简单的,准备长期战斗吧。”

    陈霄想了想,又对他们说道:“把单子写完,就去拿王主任的黑本子看上两遍,全都得记住!”

    “可你刚才还说先不急的。”

    “这不是最近急诊科过得舒坦嘛,王主任对你们放松要求了。”陈霄煞有其事地把黑本子拿了过来,翻开一页,“现在情况有了变化,那个夜班死神肯定也跟着飞了回来,这张卡片墙又要满了。”

    二十五分钟后,急救车停在了急诊大门口。

    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祁镜第一个跳下了车,帮着拉出担架车,迎面见到了陈霄便说道:“病人生命体征都挺好的,先送他去做肝胆b超,查查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有上腹痛?”陈霄问道。

    “嗯,右上腹钻顶样疼痛,腹泻三次。”祁镜摸了摸额头,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怀疑胆蛔症,不过后来肚子倒是不疼了,开始发烧,还是直接飙升到39的高烧,一点征兆都没有。”

    “好吧,传染科待会儿会下来一位副高。”

    “行。”祁镜说道,“b超先看看是不是钻进胆道系统了,如果看不到就用钡餐去看十二指肠。如果还没有,就只能做胸片心彩超之类的开始大扫荡。”

    影像学检查早已被祁镜设定好了先后次序,根本不用陈霄去操心。

    “交钱怎么办?家属通知了吗?”小梅在一旁做着记录。

    “他兄弟马上就到。”

    “行,那就先按你说得来。”陈霄把几张血液单子交给了小梅,“把血抽了,等家属到了再补交费。”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陈霄指着祁镜那模样,笑着说道,“你以为病人交不出钱,这家伙就会放他走?”

    “行吧。”

    这时那位女生手上提着一件白皮,笑嘻嘻地迎了上来:“祁学长,你的白大褂。”

    祁镜哦了一身就想接过来,没想到伸出去的手被她轻松地躲了过去。

    眼瞅着她就没想给自己,反而有种要亲手帮他穿在身上的态势,祁镜心里一咯噔:现在女生都这么直接了吗?太吓人了!

    “小姑娘,本人已经成年了,这点自理能力还是有的。”

194.咬开后对半分了

    急救车后车厢一般只能多带一位家属,既然祁镜上了车,纪清就只能跟着丹医大的大巴回医院。

    他前脚刚到休息室换好白大褂,病人的b超就被高健送到了他面前:“没看到胆道蛔虫,肝胆情况还不错,祁镜呢?”

    “学长跟着去做钡餐了。”

    高健回了一句,然后问道:“为什么祁学长那么纠结蛔虫呢?如果是胆蛔症阻塞胆道倒是有可能高烧,可现在并没有,说明高烧另有原因,不可能是蛔虫病啊。”

    纪清看了他一眼,要是三个月前他也会这么认为。这是诊断上用的最多最简单的排除法,谁都会。

    可现在他选择观望:“等钡餐结果吧。”

    说完纪清转身进了诊疗室,离开两个多星期,病人早就换了几茬,要跟上工作肯定得先把观察室里的病人都熟悉一遍才行。

    “嗬,今天人还真......”

    纪清看着才住了半满的病号墙,话到了嘴边马上打住,那个“少”字差点就要跳出来了,又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回头再看看办公桌边坐着的王廷,面前摆着刚送来的那位病人的病历,嘴正对着壶口吹着热茶冒起的热气:“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可以的,刚回来就给我带了那么麻烦的病人。”

    纪清摸摸脑袋,连忙甩锅:“祁镜说挺有意思的就带了回来。”

    “他觉得有意思和你有什么关系?”王廷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你还不回去倒时差,待这儿干嘛?明天就是你早班,迟到有你好看的。”

    “其实我对这病人也有点好奇。”

    王廷没说什么而是看看手表,显然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很担忧,“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不早了?

    哪儿不早了啊?

    纪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病人检查还没做完,我在飞机上睡过了,现在很精神,不累。”

    王廷摇摇头:“急诊刚过了两星期的舒坦日子,经不起你的折腾。而且我觉得,你去了躺米国已经变得更危险了。”

    “主任你可不能听祁镜瞎胡扯啊。”纪清据理力争,“在米国那么多天,不管是酒店、大学校园、还是餐厅,甚至马路上都没遇到任何变故,我觉得死神这个名号要改改了。”

    “呵呵。”王廷冷笑了两声,“你以为儿中心卢霖老爷子我不认识吗?”

    纪清心里一咯噔,马上想到了那位突发惊厥等我孩子:“这不能怨我啊。”

    “不行,你得给我马上走,我有很不好的预感!”王廷放下茶壶,抬手指向门口斜对面的休息室,“快去换衣服,回家睡觉倒时差!”

    纪清无奈地长叹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全市最顶尖的急救老专家、危重症学科带头人,竟然会相信玄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纪清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研究生导师了,怎么会这么对待自己?

    “公平起见,连辆急救车都没来就撵我走不太好吧。”纪清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还是等来了车,再......”

    “王主任,来车了,两辆。”

    纪清都没能把这话说完,脑袋里设想好的场景才刚有点轮廓,就被小梅一句话敲得支离破碎。而王廷更是才续上口茶刚准备下肚,吓得一口气抢了节奏,连连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两,两辆?”

    他气得满脸涨红,小心翼翼地放下茶壶后,转身紧盯着自己的学生:“你看,咳咳,应验了吧。”

    纪清马上解释道:“肯定是两个很普通的病人,主任你不用太担心。”

    “咳,那,那两个病人是什么情况?”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梅尴尬地笑了笑,“电话是急救中心打来的,两个人就住在隔壁小区,车子马上就到。”

    刚说完,急救车就拖着长长的专有警报声驶进了医院大门。

    陈霄拿起听诊器,起身就往门外走。

    “完了,一来来俩,那么近还叫车,肯定重得不行了。”王廷给桌面上腾出一片空,还想回头训斥他两句给自己泄泄火,没想到纪清早跟在陈霄身后跑没影了。

    急诊门口,纪清、陈霄、高健和小梅,难得一见的三加一豪华配置。谁知两辆急救车开了门后分别跳下一男一女两人。

    纪清往车里看了看,担架车就这么空荡荡地摆在那儿,垫子上只有一层白布,根本没有病人。

    “病人呢?”

    跟车医生互看了两眼也很无奈,指向面前这对夫妻说道:“就这对小夫妻叫的车。”

    “他们就是病人。”

    纪清和陈霄好歹也接过不少急救车了,120送来的人里,下车后还能活蹦乱跳的真的不多见,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急诊就是急诊,叫120肯定有叫120的原因。急诊科接诊有固定流程,不可能看两眼觉得没问题就把人劝回去。

    等他们把车钱付了之后,纪清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丈夫还好点面子,扭捏站在一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一旁妻子看得急了,把他推开到一旁,跑上前很淡定地说道:“我们把戒指吞了。”

    吞食异物,急诊见得不少,也算一种常见病了。两夫妻吵架做出一些冲动离谱的事儿也可以理解,谁没冲动过呢。

    吞异物需要考虑要不要动用急诊胃镜,也算是陈霄的本行,纪清见没什么大问题就先撤了。

    “什么时候吞的?”陈霄走在前,两人跟在两边,回道,“十几分钟前吧。”

    “那还在胃里,你们把戒指的大致样子说下,有没有锋利棱角,有没有破口之类的也都得说清楚。”陈霄拿了纸笔递了过去,“要是能画出来就更好了,然后再去做个腹部平片看看具体情况。”

    “肯定有破口啊。”妻子拿过笔,在纸上画了个半圆,“有破口的话会很危险吗?”

    丈夫紧随其后也画了个半圆:“我觉得挺软的,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这是什么?”陈霄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哦哦,吵架嘛。”丈夫解释道,“一枚金戒指,质地挺软的,咬开后我们就对半分了。”

195.给他喂了几口醋

    金的质地够软,有较高的延展性,很容易咬开。但金戒指毕竟是金属,咬开后边缘还是很锐利,柔嫩的消化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就算胃里空间大,可进了小肠就不一样了,空间狭小还会和食物残渣混在一起,每一次蠕动都有可能被碰伤。小肠又属于上不达村下不着店的位置,一旦出了问题,大多数情况为求平安只能开腹探查。

    “腹部平片已经出结果了,东西都还在胃里。”陈霄打着自己科室里的电话说道,“对,老周,得尽快做急诊胃镜。”

    “两个人一起吞的?”

    “是啊。”

    “进了十二指肠就会很麻烦,取的时候也会碰伤肠粘膜。防止夜长梦多,最好两个一起做了。不过我这儿人手不够,你那儿抽得出空吗?”

    急诊胃镜的操作有职称要求,必须主治才能做。陈霄本来就想往胃镜发展,所以一直在找机会给周敏华当副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肯定得抓住才行。

    “我和王主任说一声。”

    “那行,你先把病人送去胃镜室,我十分钟就到胃镜室。”

    陈霄刚挂掉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廷的话就到了他耳边:“胃镜缺人吧,快去吧,这儿让纪清盯一会儿就行了。反正做中班的颜定飞和屈逸马上就到了,我就不信这半小时里他还能给我送病人过来。”

    “那我就先去了。”

    03年的丹阳医院还缺不少科室,其中最来钱的便是介入中心和内镜室。

    其实现在也有所谓的内镜室,只不过名字还叫的胃镜,占地面积也非常寒酸,只是为了辅助检查胃肠道做诊断而已。相比起来,之后建成的内镜室占去了门诊整整一层楼等我面积,里面被细化分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房间,是真正集诊断治疗于一体的内镜治疗中心。

    消化内科从此在内部分成两大分支,住院病房部和以无创微型手术为主的内镜部。

    陈霄便是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03年刚完成一年半的升职急诊任务,04年就被科主任于涛提拔到了主治。之后没多久内镜室建成,经过周敏华调教的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里面的青年骨干。

    陈霄刚走,王廷像是受了什么精神上的创伤,脸上的精气神都快掉光了:“这也算普通病人?一对小夫妻吵架把金戒指咬开后一人一半吞掉,你经验足,管这叫普通,我反正没见过。”

    纪清只能坐在一旁赔笑。

    王廷看着那对小夫妻画下的两个半圆,忍不住吐槽:“又不是药片,还分半粒一粒的,万一划破了粘膜血管怎么办?”

    “这不是还没出血嘛。”

    “呸呸呸!”王廷气不过,拉开抽屉捡起一叠血常规化验单,抬手就扔进纪清的怀里,“闭上你的乌鸦嘴!”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纪清才刚到急诊半小时的功夫,科里的人全被调动了起来。现在能让王廷关注的也都是这半小时里来的病人,除了那对小夫妻,就是面前这位裴红鹰了。

    “这个东南亚人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高健已经去催了。”

    “嗯,这小家伙挺不错的,才实习没多久就已经上手了,比起前几个好不少。”王廷点点头,“小胡走了之后也就他用着顺手,也不知道他的研究生导师会选谁......”

    这时祁镜总算是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腹部平片:“哈哈,有意思的来了,对付这些小家伙还是钡餐管用啊。”

    打开读片器的灯,插上x光片,一张成年男性的腹部平片呈现在他们面前。在一些像棉花一样的大肠影旁边,一边是能勉强看出粘膜的胃,另一边则能清晰地看到三根亮白色的条状物。

    “这是......”

    “蛔虫!吞了钡剂的蛔虫,右上腹痛得那么厉害肯定和它们有关!”祁镜笑着说道,“还好没让小康康把病人顺走,不然哪儿找那么壮观的平片出来。”

    说罢,他就掏出了u盘插进电脑,急着把这张x光片存进盘里。

    和惊讶的两人不同,王廷倒是对虫子没什么兴趣:“以前蛔虫病多的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小时候也都吃过糖吧,专门用来清虫子的那种。”

    “大城市里见得少,吃是吃过,可班级里问了一圈没人拉出来过。”纪清又仔细看了两眼,“活的更是别想了,教科书上也只不过是一张手画图罢了。”

    “那倒是,活虫已经很难见到了。”王廷说道,“现在服用的都是肠虫清不是原来那种宝塔糖,吃下去虫子就会解体,根本见不着活虫。”

    “陈霄呢?”祁镜把存好图片的u盘收回口袋,问道,“刚才还在摄片室看到他了。”

    提到陈霄,王廷幽怨地看了纪清一眼:“你去做了俩检查,这家伙就给搞来了一对吞戒指的小夫妻,陈霄被叫走去帮做急诊胃镜了。”

    “呵呵......”

    祁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把话题重新拉回到蛔虫身上。他看着蛔虫所处的位置,比划了下距离:“其实想要活虫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虫子就在十二指肠附近,十二指肠镜应该能看到,在镜头前用上套圈,只要手法到位说不定就能把它们捞出来。”

    “你倒是挺有想法的。”

    “现在的关键问题不在虫子上。”祁镜说着说着脸色又冷峻了下来,“高烧不退肯定和蛔虫没什么关系,他身体里肯定有其他感染灶,要一直烧下去会出问题啊。”

    “血报告呢?”祁镜问向纪清,“都过了那么久了,应该出来了吧。”

    还没等纪清回答,高健就一路小跑冲了回来,脸上布满了胜利的喜悦:“血报告出来了,是细菌感染,不是蛔虫!”

    三人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尤其是祁镜,看着他的模样还以为是徐佳康附了体,竟然那么乐于和自己作对。

    不过单从血项报告上来看,白细胞13,中性粒细胞90.9%,c反应蛋白142,血沉24。最关键的是嗜酸性粒细胞并不高,一看就是典型的细菌感染数据。不管来几个医生,看后肯定百分百表示是细菌感染,绝不可能怀疑到寄生虫的身上来。

    但临床不可能只看一项检查指标,高健在看了那张平片后也觉得奇怪:“蛔虫病合并细菌感染?那为什么嗜酸粒细胞不高?”

    “嗜酸性粒细胞本来就不是诊断寄生虫的主要标准,临床上很多病例都不高。”祁镜说道。

    “而且在飞机快降落的时候他肚子又疼了起来,我就给他喂了几口醋,让这些小东西安静点,不然钻出个穿孔可就麻烦了。”

    “喂醋?”

    高健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知识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干嘛要喂醋?”

196.虫高一尺,祁高一丈

    蛔虫喜碱厌酸,所以一般都远离分泌胃酸的胃和十二指肠,而待在小肠中上段这样的碱性环境里。

    但当病人胃酸分泌减少或者胆汁分泌过多,蛔虫就会往上游走,来到十二指肠专攻胆道系统。有些甚至会返回进胃,刺激呕吐反射,从嘴里吐出。

    祁镜给病人下的那几口醋,穿过胃来到十二指肠后,能彻底改变消化道上端的ph值环境。这样就能逼它们往后退一段距离,至少离开与胆总管相连的十二指肠降部。

    以前可以靠着长期吃醋拌菜来慢慢把蛔虫逼进大肠,只要进了大肠,强大的废料输送能力会把虫体连带着粪便一起带出体外。

    “这就是蛔虫的一个习性罢了。”

    祁镜说得很轻松,但这句话却包含了寄生虫学的大量经验。

    王廷和纪清早就对他的知识储备习以为常了,那么爱看传染病杂志,还不分年限照单全收,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但高健不一样,四年专业医科学习让他养成了勤看书的好习惯。

    只不过他看的是教科书和图书馆的藏书,上面都是按部就班的知识条目,不可能面面俱到,能包含90%的情况就不错了。现在不是几十年前,蛔虫还很难清除,如今临床上用肠虫清自然要写肠虫清,不可能把早就弃用的土办法写上去。

    听了祁镜这段话,他刚树立的医学观似乎有了些细微的改变。

    医学、自然科学、材料学以及所有和医学有关的科学都在不停地发展,高科技器械和各类药物不停涌现,临床的治疗方法也在不断革新。作为医生该不该舍旧从新?新办法能做到更快更方便,还能摒除不少副作用,但是不是真的可以一劳永逸?

    而最让他想不通的还是面前这个才比他高了一届的学长。

    “学长,你从哪儿看来的?新英格兰?还是柳叶刀?或者国内的寄生虫杂志?”

    “哪儿有那么高大上。”祁镜笑了笑指着一边的书橱,“,91年的好像,具体哪期忘了。”

    “社区医生?”

    “蛔虫病又不是什么重病,处理起来又简单,哪个知名杂志的编辑会收这种文章。”祁镜摊摊手,笑着说道,“再说基层有基层的快乐,那会儿能知道有新英格兰就不错了,还翻成英语?还投稿?想想就不可能。”

    “可是......”

    高健满脸问号,谁会没事放着新英格兰、柳叶刀这样的杂志不看,去看十多年前的一本什么社区医生?他还想继续问下去,但这时传染科的蔡萍主任敲响了诊疗室的门:“王主任,病人在哪儿呢?”

    “蔡主任,你怎么亲自下来了?”

    “小祁回来了啊,米国研讨会好玩吗?”

    “呵呵,挺有意思的。”

    王廷喝了口茶,问道:“你们那儿实习生还说今天老夏值班,你怎么下来了?”

    “小祁带回来的病人,老夏搞不定的。”蔡萍笑了笑,“对了,病人什么情况?”

    纪清拿出化验单和祁镜刚送来的腹部平片,做了个简单的汇报:“在胆蛔症的基础上病人还合并了严重的细菌感染,只不过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小便检查正常,胸片还算干净。腹部除了右上腹的钻顶样疼痛外,只有一个轻度腹泻而已。”

    祁镜接着说道:“入院心电图是好的,现在在做心彩超,然后还得跑一趟ct室看看脑子的情况。”

    “好大的阵仗啊。”蔡萍看了眼桌上的自费病历本,惊讶道,“这一套下来可不便宜。”

    “这也没办法,热度太高,总得先把病灶找到才行。机场医疗室药物品类有限,到了这儿以后先上了头孢曲松看看情况。”王廷看了看手表,“刚挂上没多久,如果没效果我们就准备换左氧再试试。”

    “感觉已经有点脓毒血症的味道了。”蔡萍常年看各类感染病人的血报告,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嗅出点味儿来,“他家里有钱吗?”

    “刚碰到他弟弟,家里开的海鲜食品加工厂,钱管够。”

    “有钱就简单了,先把血培养做着。”蔡萍说道,“如果换左氧的第二天还压不下热度,那我们就彻查到底,各类病毒血清学检查、免疫学检查都招呼上去。至于蛔虫嘛,等肚子不疼后吃肠虫清就行了。”

    病人是东南亚裔,联想到刚过去没多久的登革热,他们不敢马虎。既然病人有经济基础,那就索性加大检查力度,得把病人感染的细菌种类和感染灶都弄清楚。

    “叫......裴红鹰。”蔡萍对这个连钡餐都肯吞的蛔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记下了病人的名字,“有意思,这几条小虫子太有意思了,回去就把片子调出来也给他们看看。”

    她拿了张三蛔钡餐钻胆图,算是满载而归,可内急就没那么幸运了。几项检查的结果都是阴性,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感染有时候就是这么隐蔽,表现的症状很有限,就像上了战场就看到炮弹横飞,满眼残垣断壁,愣是找不到对方的指挥部。培养和药敏这类后勤科技部队虽然很有针对性,但也非常花时间,医生很多时候只能做诊断性用药。

    按网络用语也就是和细菌大军展开中门对狙、互相伤害。你用细菌毒素对病人狂轰滥炸,我就用强效广谱抗生素炮弹对你疯狂洗地。

    这种用药至少也要坚持到科技部队分析出敌人的弱点才行。

    除开对抗细菌以外,祁镜还得尽快把那三条蛔虫打下来,放在病人体内实在夜长梦多。

    本来纪清还想看一眼活虫,不过被病人和他弟弟拒绝了。那按蛔虫治疗的顺序就得服用肠虫清,然后等待排出体外就行了。

    然而......

    “他又开始疼了?”

    祁镜看着来汇报病人情况的高健皱起了眉头,手里的水笔不停敲着办公桌面:“再来点醋让他兑着水喝几口。”

    “病人刚喝过了,可是没用。”高健摇头摇头。

197.虫子能疯,我们不能

    祁镜还在翻几本传染病的杂志,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苦笑了两声:“这些小家伙疯了吧,一眼相中胆总管,真就不顾一切地往死里钻啊。”

    “胆蛔症在腹痛的时候可没法用肠虫清。”纪清建议道,“要不再等等?”

    “不能等,病人一直高烧,这时候万一再来个梗阻性胆道炎或者直接钻个穿孔出来,那事情可就闹大了。”祁镜摇摇头,“得再想个办法才行。”

    实习女生叫方小黎手上在抄方,耳朵一直听着讨论的内容,说话也秉承了她一贯大胆的作风:“淡醋不行的话那就少兑点水,再不行就给他喝纯的!半瓶下去就好了。”

    “纯的?半瓶?”

    “科里怎么来了个疯丫头?”祁镜被她说得有点哭笑不得。

    这回也不用他们两位带教说什么,高健马上开口反驳道:“不兑水你空腹喝两口试试,万一喝吐了胃肠道急剧收缩,刺激到虫子怎么办?”

    “会这样的吗?”

    “你以为呢......”

    祁镜笑着告诫道:“虫子疯也就算了,我们作医生的可不能跟着一起疯。”

    方小黎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抄她的药方。

    王廷在一旁看着茶壶发呆:“不行就只能按你刚才说的,让陈霄和周敏华拿着十二指肠镜去取,要是能取出来也就不用纠结这些了。”

    祁镜脑子里过了一遍陈霄满头大汗拿虫子没办法的窘态:“现在虫子在闹腾,不好抓,暴力抓取也容易损伤肠壁。”

    也实在是现在内镜技术和器械都不成熟,医生们还没有内镜下做微型手术的概念。如果蛔虫安分点倒没什么,就像套牛羊一样慢慢套圈就是了。可现在它们疯狂地往胆总管里钻,再来个外物刺激一旦没抓好只会更麻烦。

    而且现在改变肠道ph值的做法已经失去了作用,说明很有可能已经有蛔虫钻进了胆道,只是还没造成梗阻而已。到时候花了大力气进了十二指肠镜,要是什么都没看到就尴尬了。

    “如果真的进了胆道,那就得送普外科手术来取虫了。”王廷喝了口茶说道,“这病拖不得,得速战速决。”

    “还没控制细菌感染,手术风险是不是有点大?”纪清本来就很稳,听了之后有点不太放心。

    “这得让普外的来评估才能知道。”

    “麻烦了啊,时间拖得太久了。”

    祁镜叹了口气,从旁边取过一叠处方单,撕下一张放在自己面前:“没什么好自责的,在飞机上帮他撑了好几个小时,能稳定地坚持到医院就不错了。”

    “普外科的话,我们刚出科,那儿的几个主刀我都认识!”方小黎起身就要去拿电话:“现在就让他们下来会诊?”

    “不急,再用内科的方法试试,实在行不通再叫普外吧。”

    祁镜拿出笔,刷刷地在处方上写着药物,说道:“我们应该换一种思路,虫子因为胆道流出的胆汁是碱性的才会对胆道情有独钟。那我们就改变胆汁的ph值,让它变酸性就行了。”

    “逼它们离开胆道?”

    经他这么一说,对寄生虫没多少了解的王廷马上想到了好几种药物:“这倒是一种不错的方法,不过选药很重要啊。要保证经胆道代谢的比例,又要保证代谢的速度够迅速。”

    “是啊,选药很重要。”

    说到这儿,祁镜已经写完了处方,撕下单子递给了王廷。然后他看向面前那三位,笑着:“来,考考你们,什么药物代谢后为酸性,代谢途径包括胆汁的?快想想!”

    王廷自然不会参加这种低级别的教学提问。

    他低头看了眼处方单上的三种药物,细想了想它们的具体作用,然后又背过身偷偷翻看了自己的用药手册一一确认。

    每种药物都有各自不同的作用机制,就连对药物代谢极为熟悉的王廷都没法在几分钟里想出这种联合用药,显然祁镜也不可能。

    这臭小子肯定又是从哪本老杂志上看来的。

    老头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板着张老脸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章,在纸面上敲下了“王廷”和“丹阳医院”几个大字。然后起身离开了诊疗室,把药方单送去给了病人家属。

    “有了!”

    高健反应很迅速,马上答道:“解热镇痛抗炎药能在胃肠道经粘膜吸收入血,然后进入肝脏进一步代谢,最后经胆汁再次排入肠道跟着粪便离开体外。”

    “不错不错,基本功确实扎实。”祁镜笑着称赞了一句,但马上又说道,“解热镇痛的药那么多,总得选一样吧。”

    “这......”

    高健毕竟是才实习没多久的大五实习生,药理背得不错,可真到了实际用药就有点懵了。当然以他勤奋的态度,早在实习前就已经熟记了各种商品名,只不过还是那个老问题。

    他会看教科书,也会背教科书,但却没有进一步拓宽自己的视野。眼睛里只有通常情况下的用药准则,但到了特殊情况就不行了。

    纪清笑着说道:“你也太为难他了,能说出药理就不错了。”

    “你可别待在一边说风凉话。”祁镜看向这位老朋友,“高健可是先开的口,你要不说点不一样的,可要没面子的。”

    “解热镇痛用阿司匹林就行,最普通副作用也最小。”纪清又想了想说道,“考虑到用药剂量偏大,我们可以联合用上维生素k,既能降低肠道平滑肌的痉挛,又能对抗阿司匹林造成的凝血酶原降低的问题。”

    听了这个答案,祁镜不得不鼓掌鼓励一下了:“还是老纪够老辣啊。”

    “你还别夸,你给的药方单肯定没那么简单吧?”纪清很有自知之明,能让王廷挑不出毛病的用药单,肯定有特殊之处。

    “主要这种三联用药在剂量上有些要求。”

    “三联?”纪清问道,“还用了什么?”

    “就是普通的维生素c,能和阿司匹林一起代谢入血入肝,在经胆道排出的时候作用胆总管上的奥狄氏括约肌,最后刺激胆囊收缩。”

    祁镜说完,笑着做了个捏拳的动作:“胆道系统本来就狭窄的很,现在不仅要让这个房子变得脏乱,还特地压缩了住房面积,我看这些小家伙还怎么住!”

    “你要是能把剂量一起说出来,那就完美了。”

    “算了算了,我服你了,还剂量......”纪清两眼向上看着天花板,“这种奇怪的用药方式,剂量肯定和普通用法不同,我怎么会知道,肯定又是不知道从哪儿瞎看来的东西。”

    “什么叫瞎看,明明挺有意思的。”

    “祁学长,是什么杂志?”高健很好奇,“我也想看看。”

    祁镜翻着手边那一摞五颜六色的杂志书籍,从里面抽了一本出来递了过去:“基层医学园地,我记得是这本99年的,具体第几页忘了,你自己找吧。”

198.蓝黑笔争夺战

    祁镜这套三联用药确实不合常规。

    先口服1g阿司匹林,按丹阳医院100mg一粒的规格,得一次吞下去10粒,看着就觉得夸张。吞完后立刻肌注8mg的维生素k3,再在50ml的50%葡萄糖里加入200mg维生素c,静脉慢滴。

    10分钟后高糖水滴完,再续上1000ml的5%糖水+400mg维生素c继续慢滴维持。

    这是在没有足够驱虫药物的情况下,一位基层社区医生配的三联疗法。阿司匹林一天三顿,整个疗程有四天,能有效达到驱逐胆道蛔虫的目的。

    相比起来,祁镜有肠虫清,只需要靠这种疗法刺激一下蛔虫,把它们赶出胆道即可。

    续上的低浓度维生素c挂上半小时后,病人腹痛明显缓解。服下肠虫清,继续用三联疗法辅助,这个折磨了他整整二十多个小时的右上腹终于消停了。

    不过解决了蛔虫,但病人的感染和高烧还在。

    当天下午四点,原本在39.3左右徘徊的体温正式向40大关冲刺,五点时已经稳步抬升到了39.8度,根本看不到回落的趋势。王廷当机立断不再观望,让护士做了物理降温。同时把之前用的头孢曲松换成了针对性不同的左氧氟沙星,希望能先把体温压下去。

    头孢曲松是三代头孢,左氧则是喹诺酮类的代表药,都是医院临床抗感染药物的中坚力量。

    虽然都属广谱抗生素,但两者都有各自适用的脏器范围和针对的细菌谱。

    之所以一开始用头孢曲松是因为病人仅有右上腹痛一个症状,而从代谢情况来看,头孢曲松在肝胆中的浓度更高,更适用于肝胆区域的感染。

    现在既然头孢曲松效果不好,那就换成更针对上呼吸道和尿路感染的左氧。

    在发现不了病灶的情况下,左氧没有让老头失望,效果不错。换药后没多久体温便开始回落,当晚十点退到了39度左右。

    体温是一个抑制细菌繁殖的控制器,体温下降就预示着细菌繁殖量的降低,也变相说明了抗生素所起的效果。现在病人感染的细菌对左氧很敏感,可以继续用药直至把它清除干净。

    第二天一早六点,病人体温已经回落到了38.6度,早八点内急交班的时候是38.3度。

    “这病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继续左氧吊着,等个血培养报告就行。”

    坐在王廷身边看着病历本上记录内容的是心内副高秦雪峰,昨天特地去精神病院帮忙会诊了一个精神病人,消磨掉了他一下午时间,所以祁镜和纪清都没碰见。

    45岁的矮个中年大叔,猥琐的地中海、隐约可见的老年斑、拉碴胡子、发福的身体,怎么看都和影像学的李智勇非常般配。

    不过因为家里有个贤内助,所以他身上穿着都很干净,遮掉脸还是能看出些主任的风范。

    “小祁,给我支笔。”秦雪峰的兜里虽然有笔,可还是很自然地向祁镜招了招手。

    祁镜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护住衣兜,连忙看了看原本坐在远处的纪清。谁知机敏的老纪早跑没了影,位子就那么孤零零的空在那儿。既定的挡箭牌没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祁镜推了把坐在身边的高健:“小高,秦老师要笔。”

    “笔?秦老师没笔吗?”高健看向秦雪峰的衣兜。

    “哦,刚写了会儿没水了。”

    高健哪儿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听着没什么毛病也没多想,就把自己口袋里唯一一支笔递了过去。

    秦雪峰刷刷地在几张化验单上画了几个圈,签名盖上章。然后又在病历本上写好今天的诊疗方案,一并递给了高健:“方子抄一下,化验单上名字写了,等查房的时候交给家属。”

    高健接过任务,略微扫了一眼,不论给药、检查都显着深厚的内科功力。

    可等他准备动笔的时候,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脸上不免尴尬:“秦老师,我的笔......”

    如果换成了别人,遇到这种糟心事儿忍一忍就算了。然而在“尊重”和笔之间,高健还是选择了笔,说话也够已直接。一个实习生敢问副高要笔,胆子绝对算大的。

    一般这种情况,位高权重的主任级大佬们不太可能和小辈一般见识,笑呵呵地说一句“忘了”,这页就此翻过。

    可秦雪峰也和普通副高不一样,或者应该说在“笔”这件事上很不一样。就算被高健看着,他依然没能想起手里那支笔的来历:“怎么?小家伙没带笔?上班怎么可以不带笔呢?”

    高健一脸问号看了他两眼,发现没什么用,说又说不过,只能求助于祁镜。

    哪想这位祁学长竟然早把头埋进了杂志里,不仅不帮自己说话,还在那儿偷偷发笑。

    “没带就算了,用我的吧,下次可得注意!”

    这时,秦雪峰一脸为难地把刚从高健手里拿来的笔又送了回去,但说辞上却玩了个180度大转弯。不仅把“还”说成了“借”,他还拿出小胶布,光明正大地在笔身上贴了一圈,用自己原来兜里的那支“没水”的笔大大方方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递过来的时候,他还一脸不舍:“这笔写起来很舒服,用完记得还给我。”

    高健:

    他没想到,一来二回倒了一手,自己的笔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关键对方是位副主任,说又不能说,找谁说理去?等抄完方,填好化验单,这支命运多舛的蓝黑笔又再次回到了秦雪峰的手里。

    “秦老师,这笔其实是我刚才给你的。”高健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刚才您写治疗方案的时候,问我要的”

    秦雪峰愣了半会儿,对他多看了几眼,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现在水笔的式样都差不多,你是不是认错了?我就怕误会,所以每支笔上都会写上名字,你看这笔杆子上“秦”、“雪”、“峰”三个大字,确实是我的字迹。”

    没等高健继续解释,秦雪峰就拉上了祁镜:“你的笔也许是掉在什么角落里了,小祁啊,帮忙找一找。”

    “可是......”

    刚说完这位副主任已经辗转腾挪混进了人潮,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观察室走廊的尽头。

    “这不是明抢嘛。”

    祁镜作为过来人,乐得看人掉坑的同时也会站出来适当劝一劝当事人。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高健的肩膀,安慰道:“秦老师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我这支笔可不便宜啊。”高健欲哭无泪。

    祁镜经历过各种极为残酷的夺笔大战,可面对秦雪峰这样毫不遮掩的对手,依然没什么太好办法:“对付秦老师这样的人,你要是走精品路线无疑是肉包子打狗,必须得走量!”

199.你们见了欧阳峰就不觉得奇怪吗

    “走量?”高健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

    “你可以去文具店批发一些。”祁镜指着窗外,“医院门口就有一家,1.5一支,性价比挺高的。”

    这时纪清不知从哪儿又钻了出来,笑着建议道:“出医院大门左拐过两条马路也有一家,10支起卖,1.2一支。100支可以便宜到每支1块钱!”

    “那么便宜?”祁镜问道,“质量不会有问题吧?”

    “100支里总会有一两支次品。”纪清拿出藏在下口袋里的两支笔,“不过写起来也挺流畅的,就是有点怕摔,用的时候要注意一些。”

    祁镜点点头:“下班就去那儿逛逛,秦雪峰可得在急诊待好一阵子呢。”

    “呵呵,昨天看到排班表,我一下班就去买了。”

    “还是你反应够快啊,厉害厉害。”

    高健:喂,你们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作为刚从外科出科的实习生确实会对于秦雪峰不太了解。

    外科毕竟动手写字的地方不多,更多的还是换药、拆线、拔引流条之类的动手操作。其中很大一部分病史也必须由主刀医生来完成,比如首次病程录、手术记录单等等。

    一般需要写的就是术后几次病程录,外加1-2次住院病程录罢了。

    再加上外科病人周转非常快,更没有内科那些一住好几个月的长期病人,也免去了动辄数千字的住院小结以及附带了各种化验单数据的冗长交班记录。

    虽然外科也会丢笔,但绝不会滋生出秦雪峰这样行事绝对的人物,高健算是受了一波洗礼。

    不过作为实习生,也没时间为自己失去的笔难过。交接班完成,便是长达1个多小时的查房,以及成堆待写的药方单。

    从查房结果来看,裴红鹰的情况确实好转了一些。体温下降、血常规里白细胞数量降低、腹痛腹泻也都消失了,虽然中性粒细胞、c反应蛋白和血沉都还是高的,但比起昨天的数值跌幅非常明显。

    吃着纪清离国时遗留下的红利,中午吃饭的时候,内急诊疗室里竟然出了奇的清闲。对他们来说,没有重病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高健,你是七年制的吧?”祁镜眼睛看着杂志,往嘴里扒了两口饭,问道,“找好导师了吗?”

    自从昨天受了祁镜的刺激,今天高健也学着从书橱里翻了一本杂志出来,边吃边看:“时间还没到呢,得等下半学年才能定。不过辅导员是让我们早点开始接触,很多导师挺难跟的。”

    “你有方向了?”

    “嗯。”

    轻轻一嗯便引来了诊疗室里好几双目光的注意,作为这一届里成绩拔尖的几位优等生之一,高健的去向算的上是个话题。

    “找的谁?”祁镜反而表现得没那么在意,语气也很随意。

    “神经内科的丘主任。”高健嚼着饭菜,翻过一页,继续说道,“发了邮件也给了自己的材料,不过还没回应。”

    纪清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会找外科呢。”

    “是啊,神经内科在内科里也比不上心内啊。”陈霄也觉得奇怪,“再说你去外科轮了半圈,难道就没有副高和主任问你去向吗?连胡东升这样的成绩,都被问好几次了。”

    “神经内科有意思啊。”高健笑了声,“外科嘛......熬出头太难,科室框死了手术类型,职称级别框死了手术难度,没意思。”

    这点倒是和祁镜的理解非常相似。

    当初高健确实进了神经内科,在丘主任手下一路完成了博士学业。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是真的喜欢这个科室。当然,祁镜不会放任这个孩子走上“歧途”,得从现在就把他拽回到正道上来。

    “神内科怎么会有意思呢,弄来弄去就那些神经而已。”

    高健不以为然:“祁学长的意思是急诊内科更有意思?”

    “那当然。”

    “不敢苟同。”

    “孩子还是太年轻,等你对内急形形色色的病人上瘾了之后就会知道哪边好了。”

    “我倒觉得很千篇一律,急救车送来的无非是一些常见病而已。”

    之后高健就内急常见的心梗、心衰、脑梗、三高、各类感染之类的常见病为契机,展现出了自己神经内科吹的一面。在一般人眼里,神经系统确实要比其它系统来得神秘,大脑更是全身最复杂的器官,没有之一。

    不过说的再多,他还是没法回答祁镜抛出来的问题。

    “祁学长,抗感染不需要知道是什么细菌,用对药就行了。”高健笑着为自己解释道,“再说裴红鹰的血培养已经在做了,左氧也很敏感,到时候就能知道答案。”

    “很敏感......”祁镜顿了顿,继续说道,“敏感倒确实是敏感,不过能不能彻底治好还得两说。”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参考王主任写的墨菲定律。”祁镜仿佛在说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等你经验足够丰富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高健虽然表面上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在打鼓。

    面前这位说好听点是他的学长,但说难听点只是比他早一年毕业的住院医生而已。虽然用的几个驱虫方法很不错,但这个年纪大谈特谈临床经验,是不是太早了些。

    祁镜自然知道他心里是不服的,骨子里他和徐佳康是同一类人,需要压一压锐气才行。

    他笑了笑解释道:“别误会,我说的经验不是什么临床经验,就只是经验而已。生活经验、阅历、其他学科的知识都算在里面,医学是门复杂学科,可不单单只是医学而已。”

    纪清知道这人要出招了,马上起身捧着盒饭就往诊疗室外跑。

    比起待在这儿自找没趣,还不如去隔壁外急找谷良好好聊聊。

    而一边的方小黎却不怕事大,反而凑了上来笑着问道:“祁学长,昨天这家伙死盯着陈老师不放,今天你可得给他开开眼,拿几个新奇病例砸晕他!”

    “病例?”

    祁镜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生活中很多地方都有奇怪的病例。”

    “有吗?”方小黎说着疑问句,脑袋里的记忆却在否定这个问题,“没有吧。”

    “武侠电视剧都看过吧。”祁镜说道。

    “看过啊。”方小黎点点头。

    “射雕英雄传,够熟悉了吧。”

    “金老巅峰之作,自然熟悉。”

    “熟悉就好,这里面就有病例啊,你们看了那么久就没看出来吗?”祁镜扒了两口饭,看着面前两个有些愣神的学弟学妹,问道,“你们都什么眼神,见了欧阳峰就不觉得奇怪吗?”

    欧阳锋?

    奇怪的病例?

200.什么是走火入魔

    “欧阳锋......”高健想了想,说道,“那不就是个疯子嘛,妥妥的精神病!”

    “精神病?那可未必。”祁镜坐在一边笑着说道,“在判断他是不是精神病之前,还得定义一下‘走火入魔’的概念。剧情里他是因为走火入魔之后才疯了的,所以什么是走火入魔?”

    武侠里的走火入魔指的是练功时产生了气血逆流,然后导致了全身的病变。尤其是神经系统,经常会成为主要损伤区域。有不少人身上没什么问题,但脑子坏了。代表人物很多,最著名的就是欧阳锋。

    “在定义走火入魔之前还得搞清楚什么是气血。”祁镜又顺着思路说道。

    方小黎对电视剧非常感兴趣,连忙笑着答道:“气血气血,就是氧气和血液咯!”

    “这个解释太简单了。”祁镜说道。

    中医的气血解释很玄乎,尤其是气,呼吸的空气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各处脏器都会产生各自的气,按现代医学的理解可以解释为脏器分泌的不同功能的激素。

    血并非单指血液,还应该包括靠血液运输的各种营养物质。

    祁镜笑着继续解释道:“中医所说的气虚便是各脏器本身的功能下降,血虚则是供给的营养不到位。一个是脏器本身的问题,而另一个则是血液运输和摄入营养的问题。”

    陈霄听了这堆一本正经的分析结果,筷子都停在了饭盒里,差点忘了吃饭:这家伙看电视连续剧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这种东西?

    “中医虽然晦涩难懂,但深究起来,多多少少还是有章可循的。”

    从解释内容上来看,气血逆流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血流和所运输的所有物质全部逆行......

    “可是这不可能啊。”

    “先别管可不可能,我们只是在讨论这个现象而已。”

    脑部血管中的血液发生阻滞或者血管破裂后溢出,就会发生脑梗和脑溢血,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这些都是能破坏原有脑组织的器质性改变,算脑血管意外,不应该被称为精神病。

    因为精神病的大脑在物理层面上是正常的,也就是非器质性。

    “原来走火入魔是个加强版的脑血管意外?”

    方小黎做了个总结,但作为医学生,脑子里已经有了最低限度的医学观,把医学和武侠联系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欧阳锋竟然在发生了脑血管意外后还能在第二次华山论剑中越战越强?”

    “是不是很假?”祁镜笑了笑。

    “有点假。”

    祁镜轻咳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扯远了,现在回归正题,欧阳锋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刚才说了嘛,走火入魔导致的脑血管意外。”方小黎不懂祁镜的意思,开口反问道,“难道他还有别的病?”

    “走火入魔成了疯子,这也算的上是病例?”祁镜又看向了高健,“你刚说脑梗脑溢血很无聊,这种答案能接受吗?再说疯子多了去了,武侠里走火入魔的比比皆是,何必找这一位呢。”

    提醒到了这个份上,方小黎算是抓住了重点:“对了,欧阳锋的蛤蟆功!”

    蛤蟆功三字一出,顿时几人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演员鼓胀起来的腮帮子。运功时就连脖子和整个胸腔都因为特效的加持,变成了气球。

    陈霄想着想着,甚至还下意识地做起了蛤蟆鼓囊的动作。

    祁镜三两下把饭盒扫干净,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不要管他是不是特效,也不要管里这呀那呀的功法和武功。我们只以最纯粹的医学眼光来看待问题,什么样的疾病才能造成蛤蟆功运功时的那种模样。”

    话题到了这里,方小黎彻底败退。

    她考医科大学完全是因为父母的要求,读的也是五年制本科,成绩更是常年处在中下游水平,勉强能及格的那种。她知识储备本来就有不少欠缺,顺着教科书的正向思维都做不到,这种反向逆推就更不行了。

    高健想了好一会儿也就能想出一个桶状胸。

    不过不管是从定义上,还是从临床表现上,桶状胸因为有肋骨作限制,造型和那种夸张的鼓胀现象相去甚远。当然,作为对于学生的鼓励,祁镜还是收下了这个答案:“还有呢?”

    还有?

    高健搜刮了自己脑海里为数不多的临床经验,发现没什么病症可以匹配,只能摇摇头。

    也不是因为他知识储备不足,在实习生中他绝对称得上佼佼者,换道题绝不会是这个结局。实在是祁镜出的题太偏,就算是和他在一起待过一阵子的胡东升来猜,估计也就能说个桶状胸而已。

    “等等,你先等等。”

    陈霄从刚才就来了兴致,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找了个相似的情况出来:“我猜一个腹壁疝!”

    陈霄一边在腹白线上做了个比划,一边解释道:“我见过一例很夸张的腹壁腹白线疝,整个肚子前方就像个气球一样,随着腹腔压力的改变会有很明显起伏。”

    祁镜点点头:“虽然部位换成了腹部,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不过现实中的青蛙蛤蟆也有鼓肚子的,算是一个好答案。”

    “祁学长,陈老师,书上说腹壁疝应该只能摸到一块肿物,怎么会膨隆出那么大一团呢?”高健有点想不通,“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其实时间久了把病一直拖着,疝外的腹壁皮肤和结缔组织都会渐渐松弛,疝内嵌顿的内容物也会越来越多。陈霄老师说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祁镜解释了一遍,继续问道,“如果鼓胀的地方在胸腔两侧呢?”

    胸腔两侧?

    胸腔两侧都有肋骨保护,里面是肺。如果说能在胸腔两侧吹出气球,那岂不是得把肋骨全都去掉?

    高健越想越远,甚至还想到了切割伤造成肋骨缺如后暴露出大片肺叶的可能性。肺组织就像海绵一样,随着呼吸变化着自己的体积,一旦没有胸廓限制只是盖上一层柔软的皮肤就会出现两侧鼓成球的样子。

    但是,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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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这里面有朕的江山,朕的子民

    高健显然已经提前退出了这场答题,没见过的情况,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陈霄对呼吸系统本来就不算太熟,看个呼衰肺炎之类的没问题,可关系到胸外科的一些疾病那就没辙了。

    正巧纪清早早逃了,祁镜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只能看向一边的方小黎:“你不说一个试试?”

    “我就算了,我成绩很一般的。”方小黎尴尬地摆摆手,早就给自己判了弃权,“能跟上急诊的步调就已经很勉强了,再去考虑这种事情,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学长,别卖关子了,说答案吧。”

    祁镜只能说道:“皮下气肿知道吗?”

    “皮下气肿......”高健对这四个字有些印象,总觉得哪儿见过,“应该是胸外科里比较常见的一种情况,开胸手术后的一种并发症?”

    祁镜点点头,高健确实很不错,只是提了名字就已经想到了那么多。把这孩子留在内急打磨个几年,实力绝不会比纪清差。

    “你是说张力性气胸或者做闭式引流时,气体自己跑去皮下的那种情况?”

    陈霄也有了些印象,虽然消化科不会收这种病人,但在急诊还是会遇到气胸的情况。不过能见到的皮下气肿都是轻症,累及范围不大,根本没法和蛤蟆功那种膨胀感相提并论。

    “这个范围是不是小了点?我见过的一例只有拳头大小而已。”

    “那是因为现在生活和医疗水平都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要是换在十年前,还是能见到一些重度皮下气肿的。”祁镜说道,“不仅仅是胸腔和脖子,有些气体还会游离到四肢上,就像个涨起来的气球人。”

    “那能让脖子胀起来的原因也是皮下气肿?”

    “当然不是。”

    祁镜之所以会把脖子单独分出一类来,是因为一个月前从徐佳康那儿见到了一例特殊病人。就算他有着十多年的临床经验,也是大开了眼界。

    为了一睹蛤蟆功症状,祁镜还偷偷翘了一个小时的班,特地跑了一趟第一人民医院。

    见到病人后,他是震惊的。

    在安静时,病人只是位普通的40多岁妇人,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当她做出咳嗽或者用力呼气的动作时,整根脖子就会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胀成一个球形。

    或许03年看的94版射雕里对于脖子并没有做特殊处理,但祁镜看过还未上映的功夫里的火云邪神。这位病人就像被火云邪神附了体一样,和电影里展现出的特效一模一样。

    这次的提问其实也是因为这个病人给祁镜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颈部肺疝?”高健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其实就算陈霄也是从来没听说过,因为就连肺疝这个大类都是很少见的疾病。一般都是先天性发育异常造成的,归儿科管。后天获得性的当然也有,在胸外伤的时候能见到一些,不过大都是胸壁肋间的肺疝,膨出很不也明显。

    而颈部肺疝是前斜角肌和胸锁乳突肌之间的筋膜出现了破损,被肺组织找到了空隙。

    轻度肺疝症状很不明显,而当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会出现蛤蟆功的现象。当胸腔压力骤升时,肺组织会顶向颈部,从而将颈部周围软组织顶出一个肿块。

    “学长,这个病例确实神奇。”高健不得不叹服。

    “怎么样,还觉得内急无聊吗?”

    “可这是胸外的病人。”高健依旧不依不饶。

    “可他来的时候挂的是内科急诊。”祁镜笑着说道,“内急还是首诊。”

    “但这终究还是外科的病人。”

    两人都不甘示弱,各自都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好神奇的病例。”方小黎无奈地叹道,“以我毕业后的成绩估计只能去小医院,怕是见不到这种情况了。”

    高健的学习方法到位,无法体会学习成绩差所带来的困扰,所以问出的问题都很直接:“你平时都不看书的吗?”

    “能力有限啊,大哥!”方小黎翻了翻白眼:“我又不像你,能看一整天书都不带累的。那些堆积起来的医书,我只要看个条目就会犯困,翻两页眼皮就不争气了。”

    “那你平时都在干嘛呢?”

    “看看电视剧电影,无聊了就翻翻武侠咯。”方小黎说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便打开了话匣子,“我对学医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是父母逼着我填的志愿,你们看医书难道都不累的吗?”

    高健摇摇头:“不累,挺有意思的。”

    陈霄也摇头:“还好吧,习惯成自然。”

    然而当轮到祁镜回答的时候,答案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当然累了,教科书就是在填鸭式地告诉学生一条条知识点,看多了就受不了。”

    “不至于吧,我看你平时看杂志挺起劲的。”陈霄有点不敢相信。

    “那里面都是病例,看着当然有意思多了。”

    “你毕业时的成绩是不是很......”高健总算找到了自己能赢过祁镜的地方,连忙开口想要问成绩,谁知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方小黎给硬生生掐断了,最后“不理想”三个字愣是没能说出口。

    “当面问成绩很不礼貌啊!”

    “这有什么不礼貌的。”

    “你情商也太低了!”

    “没事没事,只是学弟问学长成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祁镜笑着说道,“丹医大毕业分数还是以毕业论文为主,其次才是实习考核分和毕业综合大考,你想问哪个?”

    其实这些考试才刚过去没多久。

    祁镜的毕业论文是在肖玉指导下写的一篇妇产科综述,评级属于上游。实习考核分因为之前的态度问题,没办法改变,算是中等水平。至于毕业综合大考的时间在他重生回来之后,结果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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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又到了熟悉的选人环节

    祁镜一句解释把内急诊疗室说得笑声不断,就连一直冷淡的高健听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笑声终究长久不了,没一会儿护士台的电话就被急救中心打爆了。

    先是外科先后来了两辆车,之后内急也没能幸免。

    “一来来三辆,今天什么情况?”陈霄看着刚从外急回来的纪清,不解道,“你不是在外急和谷良聊天嘛,人不在都那么狠?”

    纪清连忙解释:“这不正表示内科急诊忙不忙和我压根没任何关系嘛。”

    “不对,我觉得是你背后的光环越发强大了,一来来三辆,啧啧,今天可是双休日啊,厉害厉害!”祁镜笑着收拾了下桌面上的杂志,毕竟三辆车,王廷不在他得帮着收病人,“还好王主任不在,不然你肯定又得挨骂。”

    “你们不在的那两个多星期里,一个班下来最多也就四五辆车,一起来的情况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好了,别数落我了。”纪清自知理亏,马上转移了话题,“还是先选车吧。”

    丹阳医院是丹阳最大的三甲医院,承担了大量急救的重担。只要不是太远,病人也没有指定某一家医院,急救医生一般都会建议送一院和丹阳医院。

    丹阳的人口基数不小,医疗资源又相对集中,急救车组队来医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会进入熟悉的选人环节。

    几分钟后,三辆急救车一字排开,几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医院。车上三位病人被各自的跟车医生送下了车,场面格外壮观。

    陈霄是高年资住院,进医院已经第五年了,资格比他们都老,按常理应该挑走最麻烦的病人才对。但手边的纪清和祁镜实力都很强,他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挑了呕吐腹泻的消化科病人:“这个归我,另外两个你们分吧。”

    剩下的两位是胸痛待排和疑似脑梗。

    胸痛原因复杂多变,相较之下更能激起祁镜的兴趣,所以那位61岁的脑梗病人自然而然地给了纪清。

    他当然挣扎过,可惜没用。到了这种时候什么朋友之情同事之谊都不行,比的还是谁够狠。在这方面他肯定没法和祁镜相提并论,只能乖乖选脑梗。

    不过戏剧的一幕出现了,祁镜刚要接手胸痛病人的时候,忽然回过身改了主意:“我觉得还是换一下,我选脑梗吧。”

    “怎么了?”

    纪清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祁镜也没想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记得把胸痛的心电图拿来给我看看。”

    说完也没管纪清到底同不同意,直接迈开步子就迎了过去,三两句话就向脑梗病人的家属介绍起了自己。

    纪清见他如此,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和祁镜认识久了,纪清知道这种临时变卦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为什么要弃掉胸痛,而去选脑卒中呢?难道这个病人的身体里另有玄机?

    纪清带着疑问给心梗病人做完一些简单的听诊,mdf听诊器也确实好用:“有一些小杂音,把心电图单心肌酶谱单一起开掉,先确定是不是心梗。”

    “好。”

    高健明显要比其他实习生熟悉临床流程,在纪清接病人的时候手里已经攥了很多可能用到的化验单。有些甚至一开始就已经被他勾画好了要检查的项目,就等纪清敲章确认了。

    帮手得力,纪清就会有闲情去考虑刚才那个问题。

    其实隔壁脑梗病人的情况没什么特别的,几句话就能概括出来。无非是在带孙子的时候血压拔高,脑血管痉挛导致血管内的粥样性斑块破裂。破裂后形成的血栓堵住了脑血管,从而导致脑组织缺血坏死。

    表现的症状很典型,右侧手脚无力,右侧的嘴角歪斜言语不清。只需ct排除脑炎和脑溢血,就可以确诊了。

    脑梗的治疗方法会因梗塞原因不同而不同。

    对于03年而言,栓子堵塞血管导致的脑梗治疗方法就只有一种,那就是用药融栓。由于融栓本身对病人有一定副作用,所以一旦确诊就得call神经内科来会诊,从发病时间和症状来制定融栓方案。

    可自从2010年左右开始,介入后机械取栓开始渐渐取代融栓的抗凝药,脑梗从一个内科挂水的疾病渐渐成了介入中心的常客。

    从祁镜的反应来看,也没对病人展现出什么兴趣,只是看了两眼做了些检查就让方小黎带着送去了ct室,等着看报告。

    他虽然对病人没兴趣,可也没闲着。病人说不清话,询问家属就成了最重要的获取情报的方式

    “半小时前发现的?”祁镜问向一边的病人家属,一位60岁的老阿姨,“发现后就送过来了?”

    “是啊,我们一个邻居也是这样,手脚没力气,嘴巴歪,后来诊断是脑梗。所以我一看他这样就打了电话。他天天吃高血压药的......怎么还会......”说着说着,她眼角淌下了眼泪,“医生啊,他还会好起来吗?不会就这么一直瘫在床上吧!”

    “那得看融栓的效果,我已经给神经内科打了电话,一会儿就能下来做评估。”

    祁镜虽然说着病人的病情,眼睛却一直看着老阿姨手里抱着的孩子。

    孩子四岁半,今天双休日幼儿园关着。老两口看天气不错,上午就带他去了趟公园玩了好一会儿。中午回家吃过饭后刚准备哄孩子睡午觉,没想到老头就发病了。

    家里也没其他人,情急之下她只能抱着孩子一起来医院。

    老阿姨回忆着事情发生的经过,没想到祁镜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病人发病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厨房间洗碗。”

    祁镜点点头:“那就是没看见他的发病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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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我很乐意上门服务

    “您别激动,老大爷就是脑梗,融栓之后再积极做康复训练还是有机会慢慢恢复的。”祁镜安慰了她两句就没再多说什么,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孩子身上。纪清没插嘴,悄悄坐在一旁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既然祁镜关心孩子,那问题应该出在了孩子身上。

    四岁半的孩子早就能说话了,不过不知是对医院太陌生还是周围进进出出的白大褂太过吓人,他一直都没吭声。从下急救车开始,孩子只是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并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只不过咳嗽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纪清听着咳嗽声也只觉得是普通的干咳。也许是感冒了,也许是被医院的消毒水刺激了呼吸道,也有可能是过度紧张后的应激性反应,都有可能。

    不过祁镜的听力要比常人好不少,从咳嗽声里似乎听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现在孩子处在很紧张的状态,他又不是儿科医生,强行检查只会让孩子更紧张,让这位老阿姨平添误会。

    祁镜对纪清招了招手:“你看孩子一个人待着多无聊,把听诊器拿出来。”

    话都当着别人说出口了,纪清不可能推辞,只能把自己刚到手没几天的mdf送了过去:“小朋友,看看这是什么?很好玩的,想不想要啊?”

    孩子看了两眼,摇摇头,竟然指着祁镜脖子上挂着的3m:“我要这个。”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脸蛋,纪清忍不住笑了起来:“噗,千算万算,竟然载在了个孩子手里,祁镜你也有今天。”

    “这小子可真够识货的,长大了有大出息。”祁镜尴尬地笑了笑,拿下听诊器递了过去,“全世界最好的听诊器,拿去玩吧。”

    看上去洒脱,实则心里在喷血。

    得到了这个200多美刀的听诊器,玩耍了几番后,孩子彻底放下了戒心。虽然还有咳嗽,但至少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

    前面的笑声没问题,可后面的紧跟着的那个尾音是什么?

    祁镜和纪清都听了个正着,感觉像是蛐蛐的叫声,可音质有些闷,也有点远。其实不管像什么,这都不可能是正常呼吸该有的声音。

    抱着孩子的老阿姨也是愣了一愣,还想开口问孩子,被祁镜默默拦了下来。

    现在小家伙正拿着听诊器,在半空中甩来甩去,除了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外并没有其他异样。现在打断他并不好,祁镜看着他调皮的样子,脸皮抽了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就想把听诊器换下来。

    “不要!不换!”

    “这支可以画画哦,你的可不行。”祁镜拿出化验单,在上面画了个小猫,“你看,多好玩。”

    孩子被说中了“弱点”,画图和写字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ct的检查单面积够大,现在临时充当了他的画板:“这是大黄狗,那是大恐龙,哈哈......~”

    又是一声,不过这次孩子有了点反应,跟着干咳了好几声。

    现在听诊器回到手里,孩子玩得尽兴,家属也听到了异常声音,正是检查的好机会。在老阿姨帮助下,祁镜轻松完成了左右肺的听诊,马上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call儿呼吸科下来看看。”

    “什么情况?”

    “误吸。”祁镜说道。

    “误吸后竟然还能那么轻松地通气?”激情觉得奇怪。

    大多数孩子误吸都会因为堵塞气管造成缺氧,如果是小一些的进了支气管也应该造成肺不张才对。肺不张能让人明显感到疼痛和不适,就算没有肺不张也应该会分泌大量痰液。

    像他这样能若无其事玩耍的,真的很少见。

    趁纪清打给总机的时候,祁镜问向了老阿姨:“你们去公园的时候买过玩具了?”

    “是啊,买了气球,吹泡泡的,还有吹口气就能伸长的笛子一样的玩具。”

    “哦,笛子,应该是个小口哨吧......”祁镜看了纪清一眼,后者已经在电话里把误吸的东西一并算了进去:“对,一个四岁半孩子,误吸了塑料口哨。现在情况还可以,不过在嬉笑的情况下会发出口哨的声音,还有咳嗽。”

    口哨虽然体积不小,但内部是有通气孔的,所以才没有造成堵塞。而且因为哨子的存在,大力通气后很容易“吹”响它。

    接连发生两个事故让老阿姨彻底急了:“误吸?要不要紧?不会有事吧?”

    “小孩子气管和支气管都很细,应该掉得不太深。”祁镜说道,“用支气管镜试试,大概率是能拿出来的。”

    “怪不得我去看老伴的时候,他一直站在一边咳嗽。”老阿姨有些懊恼,“原来是把口哨吸进了肺里......”

    “因为误吸,所以老大爷就急了,一急血压就开始飙升。”祁镜把事情经过都串联在了一起。

    事情确实和他想的一样,在儿科支气管镜的帮助下,哨子被成功取出。老大爷确诊脑梗后,也被神经内科收走。

    “完美解决。”祁镜伸了个懒腰,然后看了眼时间,“快下班了,今天跑一趟柔道馆吧,很久没去了。”

    嘀铃铃~

    方小黎接起来电话,没过多久就回身看向祁镜坐的地方:“祁学长,接下电话吧。”

    “怎么了?又来车了?”

    “不是。”方小黎说道,“是总机转来的外部电话,想让急诊内科医生听一听。”

    祁镜抬头看了看周围,还真就没人在办公室里。之前三辆车接完后,又陆续来了两辆,纪清和陈霄早就出去做事了。前一会儿这里还挤满了家属,叽叽喳喳个不停,不一会儿都散去后,这里又变得出奇的安静。

    “好吧。”

    祁镜起身接过电话:“丹阳医院内科急诊。”

    “医生,我想请问一下情况,如果......”

    祁镜原本还以为是哪位留观病人的家属,可听这个架势是准备来咨询病情的。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专接急救中心的电话,有问题自己叫急救车或者来医院检查。我的声音又不能治病,打电话有什么意义。”

    电话那头也显得很无奈,连连道歉,但就是不肯挂断电话:“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法出门,就想找你咨询咨询。”

    “出不了门,那能开门吗?”

    “开门......”男人仔细想了想,答道,“应该可以吧。”

    “那叫救护车吧,他们会负责把你抬过来的。”祁镜说完就想挂电话,但下一秒对方的回答又让他来了兴趣

    “不行,叫车不行,我们是两个人。”

    这情况祁镜也没见过,索性开门见山:“到底怎么了,别浪费我时间!”

    “我和我女朋友......连,连在一起了。”

    “连在一起?”祁镜皱了皱眉头,“皮肤被胶水粘住了?”

    “不,不是胶水,就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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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大厅的窗开着

    从人类的生理构造来看,正常情况下不会造成卡顿。毕竟男女双方各自的形状都相对固定,也不会半路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改变,所以理论上能进就应该能出。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

    祁镜饶有意味地做了个停顿,然后继续说道:“这种突发事件看似很难办,其实处理起来相当简单。今天我就当一回贴满了电线杆的老中医,给他们来个一针见效。”

    面前的纪清虽然对这事很感兴趣,可手里的工作早就忙得焦头烂额。他只能一边处理着手边心衰的病人,一边问道:“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女的问题咯。”祁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a4纸递了过去,“签个字吧。”

    “签字?”

    纪清停下手里正在记录病情的蓝黑笔,虽然眼前的这张纸让他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但还是把它接了过来。

    “本人纪清于2003年9月19日因急诊工作原因无法出诊,故郑重委托由丹阳医院急诊医生祁镜作为我的代理人,代为行使出诊时的诊治工作。现履行相应的签字手续,全权代表本人签字,被委托人的签字视同本人的签字。

    委托人签署同意书后所产生的后果,由纪清本人全权承担。

    当值医生签名:______

    2003年9月19日3时0分

    受托医生签名:祁镜

    2003年9月19日2时58分”

    这张委托单刚被打印出来就被填了个七七八八,就连自己的工作章也被敲了上去。纪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我的章怎么又跑你那儿去了?”

    “你看你都忙成这样了,这种闲事儿还是交给我来办吧。”祁镜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印章,递了过去。

    “出诊?这是不是应该和医务处商量一下?”纪清回想着一些条文规定,有点不太放心,“我记得离开登记所在医院是无法行医的吧。”

    “真要这样,那路上遇到猝死的怎么办?也打电话给医务处讨论一下?”祁镜抬手看了看表,“时间紧,快签吧。”

    “一个路上一个民宅,能一样嘛。”

    纪清虽然嘴上还在反驳,但对祁镜相当信任,右手已经听话地刷刷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情况会不会太尴尬,要不要带位女医生一起过去。”

    “没事,我带个方小黎就够了。”

    “那个女实习生?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我也没办法,最近急诊科压根不来女医生,只能找她凑活凑活。”祁镜看着他不放心的眼神,“放心吧,我还留着后手,会保护好自己的。”

    “谁担心你啊!”纪清无奈地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签了委托单,当然是在担心我自己!”

    按常理来看,这事儿本身就很尴尬,能找到人帮忙就该庆幸了,病人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但大环境如此,事事无绝对,祁镜毕竟没资格证,该保护还得保护。

    当然,他对医闹流程很熟悉,哪儿有漏洞都一清二楚,在纪清的委托单之前还特地加了一道防护措施。

    其实只要处理的结果令人满意,之前这些假设和可能性都将不复存在。

    祁镜带着自己的白大褂离开诊疗室来到了护士台:“小梅,刚让你准备的药呢?”

    小梅看了他一眼,从一边提起一个小型塑料袋,里面放着两支阿托品一根无菌包装的针筒,还有一小包消毒酒精,“最近护士长查的紧,账怎么算?”

    “老样子,记在王主任头上,反正也没多少钱。”祁镜扫了眼护士台的桌面,然后指着一盒印泥,“把那个也借我吧。”

    “你要印泥干嘛?”

    “有用。”

    拿齐了东西,祁镜直接出了医院大门。这时方小黎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正停在路边等着:“祁学长,这儿~”

    祁镜一路小跑,钻进了出租车。车子按说好的目的地,一路向鸣翠小区驶去。

    “你东西都带了吗?”祁镜看了眼她手边的塑料袋,又问道,“还有,我给你的那张单子带着吗?”

    “都在这儿呢,我理论知识不到位,可办事儿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方小黎笑着问道,“病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不叫120,反而找我们出诊?”

    “叫120那可就闹大了!”

    “闹大了?”

    “这小区又不大,白晃晃的急救车开到门口,左邻右舍岂不是都知道了。”

    方小黎之前只是在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后来因为祁镜一句“要不要跟我去开开眼界”就屁颠屁颠跟了过来。现在打听下来,再结合之前祁镜打电话时的那几句话和神态,事情肯定不简单。

    “学长你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祁镜笑了笑,指着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摇摇头,显然这事儿在这里说不太合适。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喂,怎么了?”

    “祁医生,我下面有点疼,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祁镜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时候你要尽量安抚她,不要老是抱怨。你这通电话打过来,她听了之后不是更紧张嘛。”

    “可是......”

    男的听后相当无奈,昨晚第一次尝试半路被拒绝,他苦求了一晚,今天下午试了第二次总算成功了。可他只是猜中了开头,万万没有猜到这个结尾。谁能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情,想想就有点憋屈。

    祁镜轻咳了两声,问道:“还有其他感觉吗?”

    “感觉......感觉有是有,可就是被勒得有点疼。”男的刚说完就听到一声皮肉被巴掌抽打的响亮声音,“嘶......现在好像不怎么疼了。”

    “我已经在车上了,再等十分钟吧。”祁镜想了想,“你确定能开门?”

    “刚才试了一下,好像不太能,我有点抱不动她。”

    “抱?不用抱啊,转个身位应该可以勉强起来的吧。”

    “她不肯......”

    祁镜脑门降下几道黑线:“家里就没其他人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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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诡异的小伞,要命的天赋

    “小伙子,没带钥匙?”锁匠是个满头花白头发的小老头,笑呵呵地蹬着辆小三轮跟在祁镜和方小黎身边,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们的模样,一边问道,“是哪种门锁啊?”

    方小黎第一次做这种出格的事儿,脸孔涨红,早就慌的说不出话了。

    “就是一般的防盗大门锁。”祁镜接过问题,很自然地走在方小黎的左边,挡住老头的视线也跟着笑呵呵地说道,“陪女朋友出门买点东西,没想到钥匙忘带了。”

    方小黎这时只能轻轻点头嗯了两声,完全不敢说话,也完全不敢细想被人看穿后会怎么样。

    老头心很细,见两人对小区里面的小路很熟悉,也就没太过在意:“防盗锁可不便宜哦,下次出门要注意啊。”

    “是啊是啊,出门前得长长记性才行。”

    拐过两个弯,祁镜一人走在前把人带到门前:“就这儿,您看能不能开?”

    老头手法确实娴熟,看上一眼就确定了锁的类型,拿出工具三两下就把房门给打开了,同时收走祁镜25块钱作为报酬:“下次注意啊,别再忘带钥匙了。”

    “谢了~”

    这儿只是一般的老式小区,二室一厅的结构,面积不大。两人送走锁匠关上房门后快速套上鞋套,穿过客厅就找到了卧室门口,然后敲响了房门:“我来了。”

    “原来是祁医生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她父母回家了呢。”男的仿佛看到了胜利前的曙光,“卧室门没锁。”

    “那我进来了。”

    “进吧进吧,赶紧的。”

    祁镜拧开门把手,闯入眼帘的是一张双人床,躺着一对男女。他们一左一右面对面地侧卧着,身上盖着被毯。女的见人进门,马上把毯子往上一拉,蒙住了自己的脸。

    “他们这是?”

    方小黎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呆在门口傻眼了。关键问题在于,她意识到了两人在干什么,但却还是想不出他们打电话找医生来的原因?

    “别傻站着了,把之前打印好的签字单给他们,先签字。”祁镜吩咐了一句,然后又从口袋里掏了个蓝色印泥递了过去,“我差点忘了,还有印泥,把指纹也给按了。”

    “这是要签字画押?”

    “是啊,要不是照顾你情况特殊,我也不会特地来这儿帮你们。”祁镜坐在床边,告诫道,“万一出现问题到了不得不送医院的时候,我保留喊急救车的权力。如果不答应,你们现在也可以放弃,我这就回去。”

    “行吧行吧,早签早治疗。”

    单子一式两份,几乎等同于之前给纪清签字的翻版。两人二话不说,纷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同时还印上了拇指印。实在是时间不等人,能瞒就瞒,再拖下去,女孩儿的父母就要下班了。

    祁镜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后,先让方小黎测了女孩儿的血压心率。

    “我呢?”男的有些诧异,“是不是也帮我查查?”

    “没你什么事儿,安心待着就是了。”祁镜敲掉阿托品的瓶帽,把药全抽进针筒,“小姑娘是第一次,所以太紧张了,导致平滑肌痉挛。来一针阿托品,能帮忙缓解这种痉挛,效果立竿见影。”

    上臂三角肌肌注阿托品0.5g,十分钟后女孩儿的痉挛总算得到了缓解,两人终于分开了。

    “谢谢医生,真是帮大忙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就麻烦了啊。”男的捂了一身汗,围上一圈薄毯走上前一把抓住祁镜的手,“要不怎么说医生聪明呢,竟然找了锁匠开门进来,厉害厉害。”

    “快走吧......”

    确认两人是男女朋友后,祁镜还想让他早点走。可回头一看,这人的手臂上竟然沾了血。再检查围在两人身上的毯子,早就已经染上了不少血。

    这种情况出血的必定是女孩儿,当下祁镜就带着男的离开房间,让方小黎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还有活动性出血?”

    “嗯,不停有鲜血流出来,量不小。”

    方小黎脱掉了一次性手套,说着说着就很不自然地下移了视线,看向了那顶小伞,顿时脸又红了起来。虽然比普通人更懂这些生理知识,甚至还在考卷的卷纸上见过。但真要面对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毕竟是医学生,方小黎悄悄做了两个深呼吸,便恢复了冷静:“我觉得可能是粘膜破损,伤到血管了,必须得叫车送医院。”

    “没办法了。”祁镜拿出手机,“你去安慰她两句,监测心率血压,我来打电话。”

    “好。”

    两人完成分工,话音才刚落,男的就已经套上了衣服和裤子,转身就准备离开。刚要走被祁镜一把拉住了袖子:“你准备去哪儿?”

    “回家啊。”

    “你女朋友都这样了,不陪着去医院检查?”

    “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你也说了是她自己的问题。”

    “一码归一码,现在里面都顶破了,你还说和你没关系?”

    男的顿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要怪就得怪这顶诡异的小伞。

    祁镜也多看了它一眼,确实非常壮观。不过和方小黎不同,他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反而带着一种医学上的怀疑开口问道:“你们是两点开始的?”

    “对,两点一刻吧。”

    祁镜看了看表:“现在都四点了,没下去过?”

    “没有。”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祁镜不得不加深怀疑,能超过一小时还说的过去。可现在都快接近两小时了,还是看着自己这个大男人,那就有点奇怪了:“平时有没有口腔溃疡?感冒或者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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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海绵体里的交通堵塞     “老纪,那对小年轻上120了,应该五分钟后到。”祁镜抓着手机,坐上了方小黎拦下的出租车,“女的yd有活动性出血,应该是撕裂伤,你先call妇产科下来看看。”

    出租司机听了这句话愣了一小会儿,问道:“去医院?”

    “嗯,去丹阳医院。”

    纪清记下女孩儿的情况就要挂电话,但马上又被祁镜拉了回来:“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吴同山今天什么班?”

    “中班。”

    “人到了吧。”

    “我们刚交完班,他已经去查房了。”纪清有些诧异,“找他干嘛?怎么了?”

    “女孩的男朋友有点奇怪,需要他看看。”祁镜顿了顿,继续说道,“曾经有过4小时的异常bo起史,刚才又连续bo起了足足2个小时,到现在还没下去。我问过没被猫狗咬伤,应该不是狂犬病,问题可能出在血液上。”

    纪清对血液科只是了解一些实验室诊断的办法,具体到某一病症就不太懂了。

    尤其是异常bo起这种平时很难遇见的奇怪症状,就算病人有心来医院检查也会直接送给泌尿科处理,内科急诊基本碰不到。

    听完电话,他找到还在查房的吴同山,把祁镜的原话如数告诉了他:“男病人有异常bo起长期口腔溃疡腹胀......”

    “腹胀?”作为即将升任血液科副高的吴同山,马上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有说哪个位置吗?腹胀得厉不厉害?”

    “左下腹,听说挺厉害的。”

    “这小子眼光倒是毒啊,对血液科都那么了解,还记得问肚子胀不胀......”

    “左下腹......脾肿大?”

    纪清听他一解释,翻了翻脑袋里的一些基础知识,再结合上异常bo起的症状,算是反应了过来。他忍不住看了眼病人:“难道是......”

    “如果脾脏真的很大,再排除掉几个鉴别诊断就能确诊了。”

    这几个月以来,吴同山对祁镜的态度已经有了不小的转变。从最早的副肿瘤综合征导致的脑炎,到之后的压迫嗜铬细胞瘤后的休克,再到现在这位异常bo起,每一例都在改变着吴同山。

    当然,他只是认可了祁镜的实力,不会因为一些琐事找他麻烦。但在某些方面,他对祁镜还是充满了敌意。

    这是两人与生俱来的性格和为人处事上的冲突,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调和。

    救护车送到医院,女孩儿直接被妇产科送去了手术室做yd修补,而男的被女方家长一顿臭骂后,留在了内科急诊。对于他来说,这事儿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只是和女朋友简单地嘿咻了一下,竟然闹出那么大动静。

    最后还要被个比自己小的小医生强制送来医院,说出去他面子都丢光了,肯定要被人笑死。

    “没什么好笑的。”

    吴同山手刚碰到他的肚子,只是轻轻一碰左下腹就摸出了个大概。再看他对比别人更显苍白的脸色,虽然还没真正确诊,但在他心里已经给他下了诊断:“你得感谢那位祁医生当场发现了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

    “今年几岁了?”吴同山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问着自己的问题。

    “28,怎么了?”

    “你父母呢?”

    “我妈马上就到,我爸上班走不开。”男的有些不耐烦,“我根本没病,偏要送我来医院干嘛?不会是想讹钱吧?再说了我都搬出来一个人住了,还叫我父母来干吗,多此一举。”

    “行啊,28早就是成年人了,我没必要藏着,直接和你先说了吧。”吴同山那张大方脸冷得就像冰块一样,“正常脾脏触诊是碰不到的,可你的脾脏到了肋下5公分,说明里面出了很大问题。”

    “脾?”

    普通人就算没学过医,也能大致了解五脏六腑的基本用处。比如肺用来呼吸,心脏泵血,脑子思考,胃肠道消化吸收,肝脏解毒,胆存胆汁,肾脏膀胱自然是排尿。

    但肚子里还有两个脏器和这些看似主要的器官不同,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相比而言胰脏算好的,还有一个重度胰腺炎能被人经常宣传。脾在大众认知中真的几乎为0,大概只有一个外伤脾破裂摘除比较容易吸引眼球。所以这个脏器的概念几乎等同于一直发炎恶心主人的阑尾,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在人体中,脾脏的功能非常重要,不仅是自备的移动血库筛选血液中病原菌和衰老细胞的安检系统,同时还是免疫系统的兵工厂。

    “脾,我的脾怎么了?”

    “因为大量白细胞增生,导致了脾肿大。”吴同山见他一脸茫然根本没听懂,只能学起了祁镜那套比喻法,“一个城市人口多了就得多造房,白细胞就是人,脾就是不断向外扩建的居民区。”

    比喻得还不错,病人马上就听懂了。

    但能听懂并不是吴同山的最终目的,他需要病人足够重视。任何比喻都代替不了真实情况带来的震撼,所以他又马上跟了一句:“从现有症状来看很有可能是慢性粒细胞或者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要进一步抽血化验看血象来确诊。”

    前面那几个字对他来说没什么所谓,反正也听不懂。可后面“白血病”三个字却像钢钉一样,直接戳进了他的胸口。

    “你说什么病?”他尴尬地笑了笑,还想保持镇定,“我刚才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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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168/ 第一时间欣赏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作者:号西风所写的《最终诊断》为转载作品,最终诊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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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