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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7.温文尔雅

    祁镜把方小黎送回医院后自己并没有下车,而是直接去了柔道馆。之前去米国参加研讨会的时候疏于训练,今天就准备从柔道开始抓起。

    这个训练是为医闹防身准备的,经过几个月的艰苦的翻滚和被摔训练,现在祁镜已经有了些基础,也能和几个弱一点的少体校对抗的有来有回。当然还是来的多回的少,不过那是基于柔道比赛规则下的情况。

    当遇到随时都攸关生死的医闹上时,祁镜不可能遵守里面的规则,暗地里多加上一些损招就能轻松制敌。

    除了近身对抗之外,他还特地让教练教了一些防刀具利刃的手段以防不测。

    “你又不是警察。”

    教练整理了一下被抓得皱巴巴的白色训练服,然后在周围学生的目光注视下提了提松垮垮的裤子,极为镇定地给自己紧上刚被祁镜扯开的裤带和腰带,淡淡地问道:“医院又不是格斗场,你学这些干嘛?”

    祁镜平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还在喘着粗气:“防范,防范于未然嘛。”

    “做医生那么危险的吗?”教练有些吃惊,走上前伸出手一把把祁镜拉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医生是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

    “在丹阳这样的大城市里大体上是这样,但难免会有意外。”祁镜起身后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继续说道,“很多人缺乏发泄途径,戾气都很重。再说,像阿杰这样豁达开明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既然这么危险,你不如辞了工作来我这儿。”教练偷偷把裤带绳结藏了起来,摆开了架势。

    “来你这儿干嘛。”祁镜用一招少一招,稍稍拉开了些距离,想着对策,“在这儿还能赚钱不成?”

    “能啊。”

    教练哪敢让他继续思考下去,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祁镜的衣领,侧身拐腿就想摔。可惜他早就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祁镜了,脚下马上卸力,堪堪闪开了这招。

    之后两人又互相试探了两次,进入僵持阶段。

    “怎么赚钱,你倒是教教我。”

    “你实战太差,不过理论知识丰富,也会察言观色懂对手心理。对战的时候,什么阶段该干什么你也很清楚,只是脑子跟上了身体还差两口气。”

    教练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祁镜的破绽,攻势也越来越猛。

    随着时间推移,祁镜的体力远跟不上他,渐渐出现了颓势:“谢谢,谢谢夸奖啊。”

    “我觉得你可以来当教练助理,主要帮忙分析每个人的训练侧重点,以及对抗时的心理教学。”

    “没兴趣。”祁镜拒绝得很干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说罢,教练一手拉住祁镜的袖子另一手飞快地探到他后颈衣领,侧身,勾腿,感觉重心转移的一瞬,摔了一招袈裟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祁镜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但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不过被摔了那么多次总有点收获,下地没多久祁镜就扭转起了身体开始对抗:“厉害厉害,也不知道小玲姐知不知道你那么厉害。”

    “哈哈哈,你这招已经没用了。”

    教练知道他又想重施故技,拿自己暗恋的对象分散自己注意力。吃过一次亏后,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吃第二次。所以在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后,他反而在手臂和腰腹上加重了力道,死死扣住祁镜,把他的背重新压回垫子上。

    “也不知道小玲姐看到你那么野蛮的样子,会怎么想......”

    祁镜涨红着脸,用力喘了口气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应该是喜欢温文尔雅的类型,所以......”

    只是一个眼神,外加这句话进行催化发酵,马上就让教练的心境发生了细微变化。

    他没想到祁镜还有这招的加强版,就算脑子一直在警告自己:这人是骗子!是骗子!但意识深处另一片区域却又不得不在意这件事:“真的?她真的喜欢那种类型?”

    “我眼光,你懂,一直很准的。”

    “那......”

    祁镜见自己身上的压力骤减,马上一扭身抽走了被夹住的脑袋和手臂,总算摆脱了禁锢。不过这招非常狠,起身后他不停活动着肩膀和脖子:“呼呼,你下手也太重了!骨头断了怎么办?”

    “你得给我解释清楚,她怎么就是喜欢温文尔雅的类型了?”

    小玲姐是楼下开餐厅的老板娘,经常上来给柔道馆里的工作人员送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其实都有点意思,只是还没说破罢了。也就是教练这种傻憨憨才会一直担心失败,不敢去表白。

    “她喜欢温文尔雅的类型和她喜不喜欢你不冲突啊。”祁镜轻咳了两声,总算缓过了劲。

    馆里的学员在旁坐着,听了这开场白,马上意识到这家伙又要开始了。但谁让教练爱吃这套呢,乖乖听着吧。

    “这是什么意思?”教练一本正经地盘腿坐在垫子上问道。

    “我觉得你越来越迷茫了,也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

    “说人话!”

    “容我喝两口水。”祁镜从背包里拿出水瓶喝了几口,言辞越发正式起来,“严格来说,教练你其实也算温文尔雅的类型。不,应该自信一些,你就是温文尔雅的杰出代表!”

    教练看了眼露出的肌肉,实在没法相信这句话:“你不是在唬我吧。”

    “所以我说你迷茫了,在不断的柔道实战训练中迷失了自我!”祁镜见他听不明白,马上进了一步,“什么是柔道?柔道就是柔之道,翻译过来就是‘温柔的方式’,以温柔的方式去格斗,多温文尔雅啊。”

    众人:胡说八道!

    教练:有点道理!

    不过教练只是憨,不是真的傻,如此浅显易懂的解释不可能真的说动他。他坐在坐垫上,不断思考,脸色也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顺着这句话听下来似乎说的通,没什么毛病。可细想想又不太对,自己好歹也是个退役运动员,长得五大三粗的。性格上可以温柔,但再怎么看,学历和知识水平也和那个雅搭不上边啊。

    “对,教练,你现在确实还达不到雅这个高度。”祁镜难得说了句大实话,但马上话锋一转,“可你却能往那方面努力啊。”

    “努力?怎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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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翻窗高手

    祁镜给教练上了一场生动的表白课,至于能不能成功只能靠他自己了。五点半离开了柔道馆,回家洗完澡吃完晚饭,休息到九点,换上一套跑步运动装,祁镜又出了家门。

    跑步是一切的基础,就算哪天他不玩柔道了也不会放弃夜跑。

    急诊会遇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仅仅是医闹,有时还会因为别的理由莫名其妙躺枪,必须时刻为自己留条后路。

    单对单的时候武技很有用,但对方人数过多就不一样了。以他的实力肯定不能和电影里的武打明星那样“打十个”,最后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的双腿。和一群拳脚甚至砍刀棍棒死磕,那确实是在维护作为医生的尊严,但那也叫傻子。

    “你倒是来得挺早。”祁镜来到滨江大道,看着面前的胡东升,笑着说道,“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

    “嗯。”胡东升点点头。

    “那开始吧。”

    祁镜找了片空旷地,开始做起热身运动,胡东升也不马虎,跟着一起做了起来。同时他的嘴也没闲着,开始汇报起今天急诊各个床位的情况。

    1床是脑梗,已经做了融栓处理,需要进一步观察融栓效果和凝血情况。

    2床是心律失常,重度房颤伴心功能不全,用胺碘酮后效果不佳。昨晚电转复后情况不错,观察两天后无特殊就能回家了。

    3床是今早来的冠心病,介入后左前降支狭窄55未达支架指征,暂时留观,现在生命体征都很平稳。

    5床是肝硬化肝腹水,急诊抽了500ml腹水放弃其他治疗,明早没其他情况就能回家......

    这种高强度记忆训练从胡东升刚来急诊就已经开始了。

    急诊床位轮换非常快,医生脑子里要时刻有一张病人住院列表,不然给错检查就是浪费钱,这要是给错治疗可就真的麻烦了。

    胡东升七月底就转去了其他科室。

    既然他亲口说毕业后要跟着自己,那祁镜就不可能对他手软。不然以其他科室一人只负责六七张床的工作强度,恐怕没几天他就会松懈下来。

    刚开始他只能勉强记住30来张床的主诉和诊断,之后的治疗和后续病情变化都是一问三不知。但经过反复训练,他已经能做到60+个床位基本全盘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进步非常快。

    “今天也基本没出错,要保持下去。”

    “我差不多掌握住诀窍了。”胡东升松了口气,“今天准备跑几公里?”

    “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能跑多少。”说着祁镜就指着一旁灯火通明的商业街,说道,“今天不跑滨江,跑隔壁的步行街。”

    胡东升皱了皱眉头:“现在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那儿可都是人啊。”

    “有人就对了。”祁镜说道,“比起急诊人挤人的走廊来说,也就那样。暂定一个来回,走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听着就觉得累......”

    “等你遇上特殊情况跑慢出了事儿,就不会这么说了。”祁镜可不管他累不累,迈开腿就跑了起来,“想想门急诊大楼里那么多房间,哪些有锁?”

    “问这个干嘛?”

    “遇到事儿可以躲进去啊。”祁镜瞅了他一眼,“像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碰到壮汉手里带着家伙的,还不得赶紧躲起来。”

    “有锁的......我们自己的诊疗室?”

    “前几年就坏了,他们也懒得修,反正就没关过门,王廷也不在意。”

    “那,急救室和icu?”

    “icu那门时刻都由电子锁锁着,你被人追,还往那儿跑?等里面人开门放你进去,恐怕早就被一顿胖揍了。另一扇踢一脚墙边的感应器就能开,和没锁也没什么两样。”

    “这要说起来好像带锁的很少啊,清创室连个门把手都没有,门面上只有两个洞......”胡东升回忆道,“休息室?”

    “也坏了。”

    急诊就这点房间,胡东升想了会儿,这才想到一个不怎么使用的小房间:“洗胃室?那儿一般开着门,但几乎没什么人用。”

    祁镜点点头,问道:“洗胃室离诊疗室多远?”

    “要跑到大厅再拐个弯,大概三四十米吧。”

    “平时大厅多少人?”

    “挺多的。”

    “所以得练啊。”祁镜说道,“等这个熟练了之后,还要练翻窗。不然被逼在诊疗室里就是个瓮里的王八,翻慢就危险了。”

    虽然祁镜说得很离谱,但都是现实情况逼的。但凡待过急诊,又对自己脾气没什么信心的大都是翻窗高手,为的就是保一手太平。书到用时方恨少,生活技能也是如此。

    胡东升对祁镜几乎是言听计从,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会奉陪到底。两人一前一后过了马路,钻进一条美食小巷,胡东升这时重开了个话题:“祁哥,我研究生导师选王主任怎么样?”

    “老头肯收你吗?”祁镜问了一句。

    “应该没问题吧。”胡东升答道,“听说他现在手下一位研究生都没有,我对急诊的激素应用那个课题还蛮感兴趣的。”

    “你抽空找老头子谈谈。”

    “明天我休息正好去问问,对了祁哥,你不考研吗?”

    “当然得考啊。”祁镜说道,“年底就有考试,过几天就可以报名了。”

    “那以后就是同学了?”胡东升调皮地调侃了一句。

    “同你个头!”祁镜想了想,问道,“你现在转到哪科了?”

    “消化。”

    “有什么好玩的吗?”

    胡东升自然知道祁镜嘴里的好玩是什么意思,考虑了会儿说道:“最近科里是来了位很奇怪的病人。”

    “怎么了?”

    “有很明显肝炎的症状,纳差体力差,全身轻度黄疸。但查了一遍不是病毒肝,mrcp查胆囊只有些结石,量不多,胆管里面也没问题。从门诊开始到入院后,一直没有发过烧。”

    祁镜跑在前,在脑袋里处理了下这些信息,想了片刻又问道:“病人喝酒吗?”

    “酒几乎天天喝,每天大概半斤左右的白酒,已经十多年了。”胡东升说道,“入院后于涛主任就按酒精肝来治,不过没什么效果,第三天还出现了呕血和黑便。”

    “肝硬化了?”祁镜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看向胡东升。

    “肝脏大小还行,门诊b超没看出有肝硬化。”

    病情的进展超出了祁镜的想象,酒精肝进展本来就很慢,就算出现肝硬化也应该第一时间被b超发现,这不是什么难判断的病症。就算退一万步,b超和mrcp都出现了重大失误没发现肝硬化,从肝硬化进展为呕血黑便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对。

    祁镜皱起了眉头,继续问道:“肝掌蜘蛛痣也没有?那腹水呢?”

    “都没有。”胡东升摇摇头。

    “除了黄疸什么都没有......”

    两人穿过小路,跑进步行街的人群中,开始这种另类的长跑方式。要求很简单,就是在不碰到行人的基础上尽快跑完全程。

    “还好是旅游淡季,要是到了十月,这儿恐怕走起路来都会费劲。”

    祁镜率先提高了速度,胡东升哪儿敢减速,立刻加快了脚程紧随其后。第一次就因为才跑了一公里喘得不行,被祁镜狠狠批了一顿,加练半个多月才勉强跟上了节奏。

    不过因为实习工作和长跑,倒是把他原本黑白颠倒的生物钟给改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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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麻烦

    穷,医疗永远绕不开的话题。

    每年有无数的病人面对高昂的医药费,望而却步。更有无数病人,即使花了钱,舍了全部家当也依然没法躲过病魔索命。有的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发病匆匆离开了人世。

    世事无常,莫过如此。

    祁镜是人不是神,遇到这种情况也很无奈,即使是自己感兴趣的病例也一样。就算他再有钱,世界首富,也不可能拯救全世界所有人,这就是个无解的命题。

    不过现在有个更让他操心的病人。

    “又烧上去了?”祁镜喘着气,站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对着话筒问道,“几度?”

    “五点过的38度,九点就上38.5了。”屈逸盯着裴红鹰这两天的体温单,一个近乎u形的弧度格外扎眼,“传染科现在只有一个住院在值班,会诊看了后就说继续挂左氧。”

    祁镜抬头看了眼街边大楼的璀璨灯光,满脑子想的都是裴红鹰这几天的诊疗过程:“左氧没效果了?”

    “看上去效果很小,挂上去一个多小时,体温还一直在升。”屈逸说道,“要不要上退烧药?”

    “现在体温是重要指标,用了退烧药,后续病情改变都看不见了。”祁镜说道,“还有没有什么症状?”

    “有症状我还打给你干嘛呢,做了全套体格检查都没问题。”屈逸也很为难,“刚查了个血,白细胞高,中粒比例高,还是明显的细菌感染。颜定飞找了王主任就说先看一晚,只要体温不再升高就等着,等症状自己出来。”

    祁镜点点头:“现在只能如此了,要是破39.5就先物理降温。”

    “好吧。”

    等这通电话打完,胡东升才缓缓从后面追上来。

    “祁哥,你也,你也跑太快了。”他喘了好几口粗气,双手撑着膝盖,一颗颗豆大的汗水不停从两颊滑下,吧嗒吧嗒地滴在地上,“你脸色,你脸色不好看啊,谁的,谁的电话?不会是嫂子吧......”

    “裴红鹰。”

    “裴红鹰的电话?”胡东升感受到了祁镜诧异的视线,这才收起了调侃的语气。

    “19床?”他回想着刚叙述过的病情简报,说道,“我四点去看的时候体温37.6,左氧吊着维持的还不错啊,出什么事儿了?”

    “体温又窜上去了。”祁镜叹了口气,“感觉左氧已经没什么太大作用了。”

    “培养和药敏起码得后天才出结果,明天一天怎么熬?”胡东升想了想,“难道直接上碳青霉烯类?或者糖肽类?会不会太过了?”

    碳青霉烯类是03年那会儿抗菌谱最广,抗菌活性最强的非典型β-内酰胺抗生素。糖肽类的代表药万古霉素更是当红抗生素,运用范围非常广。

    它们的作用机理非常霸道,就像是拿把铁锤彻底敲碎细菌表面的细胞壁,杀灭细菌。而且因为两者作用时的结合位点不同,联合用药时效果更猛,几乎能灭杀掉所有细菌。

    强是真的强,但这两种药是最后一道杀手锏,用了医生手里就真的什么底牌都没了。

    绝大多数情况在细菌培养和药敏结果出来之前,很少有医生会直接上这两类抗生素。因为在人类和细菌的军备竞赛中,人类总是处于落后的地位,随时会蹦跶出来一个多重耐药的超级细菌嘲讽一下当下的抗生素水平。

    “是有点过了。”

    祁镜说道:“还是按王主任的意思,先看看,如果明天症状能显现出来最好。实在不行就来个全身检查,全部过一遍。”

    ......

    第二天裴红鹰依然高热不退。

    使用的左氧氟沙星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只不过刚压住的体温没一会儿就会抬头。一晚上最高体温曾上到了39.7℃,最低也有38.8。

    “已经压不住了。”王廷一手看着体温单,一手帮自己泡了壶茶,“来,说说你们的想法。”

    “是不是原本的细菌发生了耐药?”

    “细菌直接发生耐药突变?”秦雪峰看着裴红鹰的病历记录册,皱起了眉头,“要不换个药再试试?”

    “换什么?”

    “头孢曲松、左氧氟沙星都对革兰阴性菌作用明显,既然现在没用了,可以试试抗革兰阳性菌的。”秦雪峰拿着高健那支水笔,轻轻敲着纸面,“试试对阳性菌更好的阿莫西林?”

    王廷只是点了点头,回身看了眼人丁兴旺的内急诊疗室:“小胡,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轮休。”胡东升挠挠头,笑着解释道,“之前也对这个yuenan人挺感兴趣的,就过来看看情况。”

    王廷点点头,过了一遍房间里的几个医生,屈逸、陈霄、颜定飞、纪清还有秦雪峰。三位住院对抗生素的拿捏都很稚嫩,胡东升就是张白纸,用药完全是新手。颜定飞虽是主治,不过在科室里基本不收脑炎,所以对抗感染方面也并不太熟。

    也就秦雪峰,经历过八十年代大内科工作的洗礼,对感染用药有一套自己的经验。

    这个情况除了老秦之外,也就祁镜还能给出一点自己的建议。

    “换药没关系,不过寻找感染灶也很重要。”祁镜感受到了王廷的视线,说道,“我觉得得来个全身普查,看看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之前做的检查似乎都是无用功啊。”秦雪峰看着一张张检查报告单说道,“才过了两天又得复查一遍?病人家属同意吗?而且我也对结果持悲观态度。”

    之后两人便在查与不查之间说了些自己的观点,最后的决定权肯定不在他们手里。

    “老秦,待会儿去和病人家属说说利害关系,最后查不查由他们自己决定。”王廷喝了口茶,拿出另一本病历记录本,“现在要说的是半夜四点的这个病人,现在躺的......”

    “23床。”屈逸接过话,答道。

    这个病人并非救护车送来的,而是自己步行来的医院。刚来的时候就走常规路线准备去挂号收费处挂号,但刚进急诊大厅没多久,就喘了起来,没一会儿全身瘫软倒在了地上。

    “胸闷头晕、呼吸困难、脸色苍白,怎么听着像休克。”祁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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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死神在哪儿

    屈逸刚进临床没多少年,相对于本家呼吸内科而言,急诊一些危重症处理并不是他的强项。

    凌晨遇到过敏性休克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这个病人会在缓解了休克症状半个小时后又复发一次更严重的过敏性休克。要不是他无聊去观察室逛一圈,恐怕病人当场就没了。万一病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观察室里,身上连个抢救的痕迹都没有,到时候追责起来,不管死因是什么,他和颜定飞肯定都逃不了干系。

    “这过敏反应来的有点猛。”屈逸苦笑了两声。

    “有多猛?”

    “全身皮疹、呼吸困难外加抽搐,几分钟后就昏迷了。”屈逸继续叙述着整个抢救过程,说道,“去icu的路上静推了肾上腺素和地塞米松,然后给了多巴胺升压。虽然现在生命体征渐渐平稳了,但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双时相过敏?”纪清问道,“这比例可不高啊。”

    颜定飞坐在角落里,依然是手术帽、双层口罩外加无菌手套的标配。在听了纪清的发言后,难得开了金口。不过他累了一晚再加上戴着口罩,声音听上去软绵绵的,说话内容也都是能省就省:“我也是这么判断的。”

    屈逸和他搭档久了,立刻接上了他的话:“这次我们在用了肾上腺素和地塞米松后,又注射了氢化可的松。”

    “时间有些对不上,不一定是双时相过敏。”王廷依然点着头,“不过这么处理够稳妥,没什么问题。”

    治疗上几人听后都觉得没什么问题,话题也渐渐从治疗转向了病因。那么剧烈的过敏性休克,肯定是有过敏原进了身体。

    “难道是医院里有什么刺激到了病人?”秦雪峰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怀疑,“我曾经就遇到过一个对酒精十分敏感的病人,闻到医用酒精的气味身上就会发疹子。”

    “这种人不少,还有经过注射青霉素的注射室就晕的例子。”

    “难道是凌晨拖地用的消毒水?”

    几人互相讨论了片刻,总觉得诊疗室里少了点什么。各自看了几眼才意识到少了某个家伙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呢?”

    “平时就你话最多,怎么没声了?”

    祁镜仰头看向天花板,淡淡地说道:“比起过敏,我倒是更在意他为什么来医院。凌晨四点,还是一个人步行,难道寂寞睡不着吗?或者也和我们一样做夜班的?你们问过他来医院的原因吗?”

    “问过,不过人一直迷迷糊糊的没什么反应。”屈逸答道,“现在倒好,直接昏迷了。”

    诊疗室全员都赞成病人还没脱敏,主要争论的焦点在于过敏源究竟是来自医院的还是身体内部。毕竟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远离了病人,如果是医院外的过敏原不应该出现第二次休克。

    “身体内部,我让我自己过敏......”秦雪峰想着祁镜抛出的观点忍不住皮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觉得不太对,“身体内部的过敏源,除了吃的食物,那就是药了。如果真是从院外带来的身体内部过敏原,只要扛过几波高峰期等代谢完就行。可要是医院内的......”

    “如果是医院内的,那休克只会一波高过一波,除非进行特殊隔离不然根本停不下来。”祁镜补充了他后半句话。

    王廷长叹了口气:“最近某人刚回来,急诊会很不太平,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老秦小颜先去查房,纪清祁镜去icu帮忙,小屈陈霄在诊疗室坐诊。我得去一趟院长办公室,一会儿就回来。”

    “晨会解散。”

    几人领了任务,纷纷起身离开。

    祁镜倒是没急着跟上直奔icu的纪清,而是靠到了王廷身边:“王主任,我爸又来烦你了?”

    “哼,你爸和你一样,总不让人消停。”王廷走之前还不忘把刚泡的茶水喝干,回味了两口后,继续说道,“听说肝移植又成功了一例,你应该也认识。”

    “我认识?”

    “上次去外科icu,你忘了?”王廷皱着眉头,数落道,“小小年纪怎么记性比我还差,那本泳衣杂志!”

    “哦哦,徐大头他舅舅,肝硬化确实可以搏一把。”祁镜马上从瑞丽上联想到了这个肝吸虫病人,“手术成功了啊,这么说来我得送点礼过去,好歹跑一趟米国花了徐大头不少钱。不过......王主任,你和他舅舅认识?”

    “不认识啊,这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你爸心里在想什么。”王廷埋怨了一句,又叮嘱几人道,“都给我好好看家,别惹事!”

    “放心吧~”

    但这句放心就像祁镜提早插好的flag,王廷走了没一会儿就应验了。

    祁镜前脚刚踩进icu,和纪清打了声招呼,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病人的病例记录本,摆在病人床头的心电监护就开始叫了起来。

    “血压又掉了!”

    “55/30!”纪清喊来还在写检查报告的高健和写着诊疗单的护士小丽,“高健手动测压,小丽准备肾上腺素。”

    说完他已经戴上了听诊器,把听筒放在了病人的身上。

    祁镜也跟着走了过去,撩开袖管,全身橘红色皮疹非常明显。但他还不信邪,解开了他病号服的上衣扣子,皮疹一路从上肢和脖颈蔓延到了腹部,成片出现,颜色非常鲜艳。

    “又是过敏!”纪清摘下听诊器,“是医院内的过敏原?”

    祁镜眼睛看着心电监护,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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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肚子里有个大宝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病人是幸运的。在医院内突发的休克救治成功率很高,如果换作其他地方,如此严重的过敏性休克恐怕120没到就不行了。但换个角度来看,病人又是不幸的,因为直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过敏源。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过敏源很有可能就在医院里。

    不过在这种危急关头,就算把病人推出医院也无济于事,几人只能硬着头皮在icu里尽快实施抢救。至于过敏源,就算要找也等把人拉回来再说。

    8:12,病人突发休克,血压骤降,收缩压50,舒张压测不到。纪清立刻给了肾上腺素外加地塞米松的经典组合,希望能遏止住过敏导致的变态反应。

    8:15,肾上腺素地塞米松效果不佳,小丽刚上多巴胺,病人心脏即刻停搏,祁镜马上予以胸外按压复律。

    8:16,病人失去自主呼吸,脉搏、血压均测不到,头面部、双手浮肿,双侧瞳孔散大。同时疗室坐诊的屈逸被高健叫来,立刻予以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呼吸。

    8:18,刚去查房的秦雪峰也被高健叫了回来,立刻接过了急救大权。祁镜继续做着心外按压,不过效果不大,心电监护只显示按压波形,松手后依然是直线。

    8:19,小丽准备好除颤仪,秦雪峰决定使用电除颤。

    命令刚下完,纪清就已经拿上了被小丽涂好导电糊的电极板走到了床边:“祁镜下来,电除颤了。”

    “再等等~”

    祁镜还跨在病人身上,手上也还在用力,但明显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回头没看向一旁的心电监护,而是看了眼病人的肚子,觉得有些奇怪。

    秦雪峰问道:“怎么了?”

    “总觉得他肚子怪怪的。”

    纪清哪儿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注意肚子,急得都快哭了:“你倒是下来啊,按压已经超过了1分钟,必须立刻电除颤。你要是不下来,我连你一起电了。”

    “好吧。”

    刚才祁镜跨在病人身上,感觉到他肚子里有一些轻微的抽搐。但抽搐的幅度很小,频率很高,肯定不是人类肌肉能产生的。祁镜脑袋里想着心事,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很奇特的想法,但都没什么把握。

    纪清把电极板按位置放好,看了眼示波仪:“确定无脉性室速,秦老师......”

    “开始吧。”秦雪峰说道,“小丽,从200j开始。”

    小丽刚想嗯声,倒是被刚下地的祁镜打断了:“直接360j吧,一步到位,这次太凶险了,慢了就怕......”

    “直接最大?”纪清又看了眼秦雪峰,秦雪峰没多想,点点头:“直接360!”

    “好。”小丽调好功率,“360j,准备好了。”

    8:20,一发360j的电除颤,心跳回来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放松的时候。因为心电监护显示频发室早,二联律三联律全混在了一起,整个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都乱套了。

    8:22,测得血压60/35,心率180,秦雪峰嘱上胺碘酮纠正病人的恶性心律失常。

    8:27,病人气管内出现较多泡沫痰,头面部依然水肿,全身红色皮疹没有明显消退。再次予肾上腺素0.5mg皮下注射,直达皮疹处。另外0.5mg气管内注入,消除肺水肿。

    8:33,病人心律失常消失,心率140,恢复到窦速水平。血压因为多巴胺的作用有所提升,75/40。浮肿和皮疹都有所消退,吸痰处理后泡沫痰并未再增加。

    8:35,秦雪峰将病人情况上报王廷,再经多人讨论后,决定用最强的甲基强的松龙代替地塞米松,尽快把过敏的变态反应压下去。

    8:50,病人血压恢复到90/50,心率仍然在140,存在自主呼吸,氧饱和度恢复到90%以上。虽然仍处在昏迷状态,不过已经暂时摆脱了死神的威胁。

    9点不到,王廷急冲冲地跑了回来,直接进了icu:“这家伙怎么样了?”

    秦雪峰摇摇头:“情况不算太好,心率忽上忽下的,血压也不太稳定。刚才测了血气,低钾、酸中毒,我已经补上去了。从水肿和皮疹的程度还是能看出过敏一直在持续着,药物只能暂时压着。”

    王廷听了这些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眼病人:“三次抢救了,当心应激性溃疡。”

    “嗯,这个祁镜刚才提醒过我,已经上了奥美拉唑。”秦雪峰笑了笑,“这臭小子倒是真和齐瑞说得一样,邪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么多,我刚听到还以为你来了呢。”

    “其他人呢?”王廷看着空荡荡的icu,问道。

    急救刚开始的时候,秦雪峰就撤出了查房,60多张床位全压在了颜定飞的身上。开放了呼吸通道给了呼吸机以后,正巧又来了两辆急救车,屈逸离开和陈霄一人一辆。

    “纪清呢?”

    “去帮颜定飞了吧,人太多,靠他一个得查到中午。”

    王廷点点头。

    急诊不像病房,观察室里的病人没一个是稳定的,随时都会出现问题。在急诊留观室查房不可能和病房那样,必须时刻提起100%的注意力。单单靠一个人查房,就算医生的精神撑得下去,病人和病人家属也等不了。

    “对了,祁镜那小子呢?”王廷这时想起了他,“他可是个大闲人,这时候怎么会不在i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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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什么小电影?我下了班就去看

    床边检查仪器是急诊icu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危重症联通呼吸机、血透机或者其他重要救命仪器,为了一张胸片去转移病人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大三甲的icu里会常备床边x光、b超,虽然价格不便宜,但都是救命的东西。

    当然,ct和mri因为体积太大肯定进不了急救室,医院的icu在建造时都会尽量拉近检查地点和icu之间的距离。就算当初规划没做好,后期的改造增建也会建立直达通道缩短路程。

    急诊的床边x光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医院第一个配备了床边仪器的科室。这么多年过去,有故障也是难免的。

    医院上下有没有床边x光机和科室里有没有设icu病房直接挂钩。

    内科里只有心内、呼吸、神经内科有自己的icu,其他科室充其量就设一个重病房而已。

    只不过这三个科室都在十楼上下,现在又正巧是病房检查早高峰。别说家属用的电梯,就连工作电梯也是满负荷运转。电梯里的阿姨会按自己的节奏来控制先后次序,但先病人后机器是最基本的原则。

    这种情况下,拿一台机器下来怕是要半个多小时时间。祁镜没办法,只能跑隔壁的外科去借。

    外科病人检查没那么多,往往都是前一天入院后去做一套,手术后就没必要复查了。人数不多,时间也完美错开了内科的高峰。

    每天的早上七点左右,病人陆续被推进手术室,八点不到大多数外科医生已经动了手。

    一般择期手术时间都不会低于一小时,九点的外科大楼工作电梯非常空,就会趁这个时间走一些后勤推车。专门运送常备药品、无菌纱布桶、各类消毒后的无菌手术包和一次性消耗品,比如胃管、尿管之类的东西。

    祁镜就正好掐准了这段真空期,只需要和等电梯的送货阿姨说一声,急诊急着要的东西,优先级肯定排在了后勤物资前面。

    “祁镜!”

    徐光头正巧从楼上下来,电梯门打开后一眼看到祁镜,手忍不住就摸了把光溜溜的脑袋,“你怎么来外科了?”

    “去icu借下床边x光。”

    两人打个照面互换了下位置,徐光头笑着说道:“中午吃不吃饭?我舅舅快出院了,全家要去外面庆祝下,你可得赏光啊。”

    “要上班呢,今天是早班。”

    祁镜对应酬一直没兴趣,不过毕竟受过对方好处,直接推掉太不给面子,只能把锅甩在王廷身上:“icu有重病人要管,我要是半路翘班王主任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好好,那我先走了。”

    “替我向你舅舅问好,以后别再吃鱼生了。”

    听到鱼,徐光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补上了一句:“他说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祁镜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中电梯楼层按钮想走,没想到徐光头这时竟然还聊出了兴致:“其实啊,我舅舅小时候吃鱼,鱼刺卡过喉咙,费了不少劲才拿出来。他觉得这一辈子就是被鱼给折腾的,所以决定彻底和鱼决裂......”

    说着说着,看到祁镜又抬手看了眼手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卡着电梯门,尴尬地笑了笑退了出来:“你先忙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一路去到外科icu,那儿的护士对祁镜还有些印象,经护士长和当班医生的同意,祁镜推走了x光机。

    ......

    此时icu里,高健就坐在护士台边,看着病人心电监控的不断上下浮动的各项数据。

    十多分钟前他被一路憨笑不止的秦雪峰点名送了进来,成了配合纪清工作的记录员。

    他需要不停观察重病人的心电监护,还需要每隔半小时做一次病情发展记录和评估。尤其病人还是个过敏病人,体表皮疹和水肿的变化也得写进去。不管到时候有没有用,先记录下来总是没错的。

    “秦老师是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吗?怎么一直在笑?”高健不解,小声问向纪清。

    “哦,病人过敏的原因比较奇葩,没忍住吧。”纪清说着说着也差点笑了起来。

    高健:???

    这时王廷挂断了电话,跑去病人身边做了些简单的体格检查,一时没忍住也笑了起来:“这臭小子脑回路真够奇特的,这都能想到。纪清,他来了处理掉病人就让他去趟院长办公室。”

    “好~”

    高健越听越不明白想问病人到底是怎么了,纪清只说祁镜马上回来了,到时候东西一出来就明白。

    东西?什么东西?

    高健第一次对病人的病因有如此强烈的求知欲,以至于连做记录的时候都满脑子想着可能的情况。手术后遗留了手术器械,长时间造成不断过敏?还是被蜜蜂蛰了?或者......

    没一会儿icu的门铃响了起来,门口站着的就是祁镜和他身边那台x光机。

    “你怎么去拿x光机了?”

    “秦老师没和你们说吗?”祁镜抹了把汗,诧异地说道,“我可都和他明说了,x光一拍就知道肚子里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能做个精确定位。”

    “肚子?定位?”高健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主任刚才做了个腹部体检,做完还叹了口气傻笑了几声。”

    “老头确实厉害啊,身体都肿成这样了,只是做个体检就能摸出来?”祁镜不得不佩服王廷的功力,毕竟是从两手空空的基层做起的老主任,自然有一套办法,“你也别猜了,连小电影都不看还想猜?”

    “小电影?什么小电影?”

    高健平时没事就看书而已,和宿舍其他人走的也不近。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但又极为陌生的名词,就很想当然地要知道具体内容:“别看我这样,平时还是看电影的。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下了班就去看!”

    一句话出口祁镜被他问傻了,护士台边坐着的小丽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

    纪清还看着刚送回来的新一轮检查单,听到这句“蠢”话就像看到了自己当初被祁镜调侃的样子,不知该笑还是该感慨。

    “我现在没空和你解释这个东西,等你的谷良老师把它弄出来你就懂了。”祁镜笑着和纪清一起摆好x光机的拍片位置,特地往下腹部靠了靠,“好了,就这儿吧。”

213.我手套破了(213订过的可以跳过)

    改了三次不过,心里想想还是不甘心,决定再发一次试试,之前没订阅过的可以看看,订阅过的直接跳下一章。

    见谅~

    ......

    看着读片器上的x光片,高健总算见识到了急诊的奇葩性。延迟过敏这种几率那么低的情况竟然都让他们给碰见了,好在病人倒在了医院里。

    不过现在难处全到了高健这里:“不能导泻吗?”

    “都昏迷了,你在开玩笑?”祁镜笑骂道。

    “愣着干嘛,快穿隔离衣啊。”谷良早已穿戴整齐,口罩、手套、手术帽一个不落,甚至还戴了一副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护目镜,俨然一个颜定飞加强版。

    “谷老师,这活难度太高了,要不找外急的同学来做吧。”高健还想把事儿推给其他人。

    “那哪儿行啊,外急就我一个当班医生,把那孩子也叫过来,外急谁看着?再说,我们四个比过手指长度,你最细最长,当然你最适合!”谷良把手套塞进了他的怀里,“赶紧的,再来一次休克他可就真的玩完了!”

    “就长了几毫米而已......”

    “几毫米也是长!”

    “可是谷老师,我来干活,为什么护目镜戴在了你的头上?”

    “你有那本事能百分百拿出来吗?到时候还不是得我来处理。”谷良正义凛然地狡辩道,“护目镜就只有一副,万一弄脏了,我用什么?实习生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好吧好吧......”

    在祁镜和纪清偷摸摸的笑声中,高健蹲下了身子。

    他一直以为手指长是个优点,从小就被家里人说是个弹琴的好苗子。后来选医科,也一直被说有做手术的天赋,可没想到到头来做的却是这种工作。

    “先试试肌松药的效果。”谷良说道。

    这种情况一般处理都是腰麻甚至全麻,不过这个病人已经昏迷,生命体征也不平稳,直接麻醉很容易出意外,所以麻醉科下来就用了些肌松药已经能达到要求了。

    经祁镜、纪清和谷良三人讨论后,马上定下了由高健为主导、谷良辅助推力的方案。

    “肌松药效果怎么样?”谷良站在病床的另一边,冷不丁把脸探了过来。

    “差不多吧。”高健看着他脸就放在病人身上面,感觉怪怪的。

    谷良看着高健说道,“有没有碰到?”

    高健摇摇头。

    “麻烦了啊,怪不得他要来医院。”

    谷良缩回脖子,一手摸着病人的肚子,再另一手搭在他的身上,缓缓用力往前推:“怎么样,碰到了吗?”

    “碰到了碰到了。”高健说道。

    “好,你再试试能不能捏住它。”谷良用手顶着病人的肚子。

    “谷老师,不是说我实力不够拿不出来,到时候肯定得您亲自出马嘛。”高健埋怨道,“现在我觉得该你出场了。”

    “你怎么那么容易放弃呢,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多难得的体验啊,说出去多长脸。到时候你就是本届实习生里的大名人,能迷倒一大片女生!”谷良指着祁镜说道,“什么祁镜传说,都是过去式了,高健传说才......”

    “好了好了,我来,我来还不行嘛......”

    高健忽然发现这人比祁镜还混蛋,虽然也会和实习生讲道理,但说话立场会因为场合不同不停改变。高健思来想去,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年轻,刚才就不敢答应参加什么手指比赛。

    还美其名曰手指美型比赛,结果赢了比赛比输了还惨,他找谁说理去?

    高健想了不少办法,还是连连摇头:“距离不够。”

    “唉,再往里试试,应该有个着力点的。”谷良寻思了下,又看了看祁镜,“祁镜,离尾端远吗?”

    祁镜看着读片器,找了半天总算看出了点端倪:“离后边有五公分的距离。”

    “那么远?”高健马上说道,“还得再往我这里推一推,离出口近一点才行。”

    “好......”谷良暗暗用力,额头青劲爆起,“这人水肿得太厉害,皮太厚了......现在怎么样?”

    “还差了点,再过来一些......”高健也配合着一起用力,“快了。”

    嘀嘀嘀~

    心电监护亮起红灯。

    几人最不想发生的事儿出现了,就在快大功告成的时候,病人血压再次出现断崖式下跌。死神仿佛就站在病床边,拿着直接下掉一半的血压和一路狂飙到170以上的心率,甩在他们的脸上,不给半点面子。

    “又来了!”

    小丽去处理隔壁抢救室的新病人,高健和谷良忙着异物,只能靠祁镜和纪清。两人一起上前分工明确,一个推肾上腺一个肌注甲基强的松龙,之后一人上准备在床边的多巴胺,一个打苯海拉明。

    “你们两个倒是快啊,别管会不会造成损伤了,把东西快点拿出来才是最关键的。”

    “哪儿有......哪有那么容易的,要不你自己来试试。”只见高健从原来的蹲姿换成单膝跪姿,到现在直接双膝全跪在地上,看得出来确实已经尽力了。

    但病情的发展没道理可讲,说着说着,复测后的舒张压掉了个干净,收缩压也只能勉强维持在50左右。心率到了180后,各种心律失常里的妖魔鬼怪全跑了出来,波浪线又成了被猫咪扯开后的线团。

    形容起来就一个字,乱!

    “老良,你没吃饭呢?快用力!”

    “在用力了。”谷良牙关紧闭,脸已经涨的通红,往前用力推了好几次,总算把东西赶到了出口附近。高健总算抓到了那个关键点:“有了有了!”

    “快!”

    “别着急,这事儿不能急,急了就前功尽弃了。”

    “什么别着急,病人都这样了!”

    ......

    高健手套连着打滑了两次,第三次总算稳稳地压住了那个地方。

    “靠,总算出来了!”祁镜看着心电监护,“再来肾上腺素!”

    “现在脱敏就好了,应该能把人拉回来。”

    谷良遇到过不少奇怪的病人,不过这次还是让他吃惊不小:“这有点夸张啊。”

    不过高健的表情比谁都精彩:“我......我手套破了。”

214.想知道就答应我一件事儿

    排除过敏源,病人在药物的帮助下很快维持住了生命体征。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抢救,过敏带来的变态反应全部停止,并且在氢化可的松和甲基强的松龙的双重作用下,身体开始恢复。

    变态反应导致的全身水肿逐渐消退,大片橘红色皮疹也缓缓淡去。

    高健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待在诊疗室里的水池子边上,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他的手已经被水冲刷了十几次,消毒肥皂、普通洗手液、免洗洗手液轮流上阵,依然无法去掉他内心深处那个难受的疙瘩。

    “有没有刷子?”

    高健微微颤抖的声音伴着水声钻进了一旁方小黎的耳朵里。

    “这儿又不是手术室,哪儿来的刷子?”方小黎走了过来,低头闻了闻他满是泡沫的双手,“还好,不臭啊。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这样子怎么当医生?”

    “你不懂!刚才那个触感,那个颜色和气味......不行!还得洗!”高健又埋头洗了起来,嘴里一直嘟哝,“就是那个塑料开关勾破了手套......全是那个东西害的!”

    “你已经好多了,我昨天跟着去看的才叫一个震撼。”

    方小黎昨天一路跟随女孩儿去了妇产科,在做yd撕裂修补的时候,还帮着当了回副手:“破的地方还挺深的,主治缝起来都费劲,生怕勾到旁边的直肠以后产生gang瘘。”

    “......”

    高健对这事儿毫无兴趣,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几根手指是否真的干净了。

    “对了,祁学长让你把x光机送回去。”方小黎起身撕下好几张检查单就往门外走,“你可别忘了啊。”

    听到“祁学长”三个字,高健马上回想起了祁镜刚才坐在一边偷偷发笑得样子,忍不住问道:“他人呢?”

    方小黎停下抄方的的笔,想了想说道:“现在应该在ct室吧,听说是想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带着裴红鹰去做一个腹部ct再看看肚子。刚解决了一个异物,难道这又是个异物?你说......”

    她回身看向水池,还想发表下自己的观点,可现在的池边早就没了高健的影子,只剩下那个还在滴水的龙头。

    “人呢?”

    ......

    ct室里王廷和祁镜就坐在操作室里,裴红鹰刚躺上ct机,操作员还在帮他调整姿势。

    “你怎么会想到那家伙肚子有问题的?”王廷看了眼祁镜,问道,“都在想着院内的过敏源,就你老是往这种奇葩的方向去猜。”

    “那也不能怪我啊。”祁镜笑了笑,说道,“之前他心跳停了,我在他身上胸外按压的时候,总感觉他的肚子时不时会震一震。那种震颤的频率实在太快了,也难怪凌晨四点都睡不着。”

    王廷经验老道,这种病人自然也见过:“亏你想得到,要不是处理及时,病人现在就没了。”

    这时ct操作员走了进来:“王主任,现在开始?”

    “开始吧。”

    在操作员的手里,ct机开始缓缓运行起来。影像通过数据线不停传输到操作室的电脑上。

    “其实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祁镜看着显现出了图像的屏幕,说道,“得谢谢那几节干电池,胸外按压的晃动又带出了点余电,不然我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能把人救回来就行。”王廷眼睛也直盯着屏幕,生怕自己漏掉什么细微变化,“东西没扔吧?”

    “没,待会儿清洗一下,放进储物橱柜里。”祁镜非常了解王廷的收集爱好。

    自从以前遇见了一个异食癖后,老头就对这种东西非常感兴趣。这次病人那么独特,留下东西不仅仅是留作纪念,更多的是时刻警醒自己和后辈,下次遇到相同情况的时候能多思维思考问题。

    这也算内急的一种传承和经验财富,所以王廷一直很上心。

    “你对裴红鹰的肚子有几成把握?”

    “五成,或许连五成都不到。”祁镜很无奈,“他家属不肯全身彻查,那就只能靠猜。他之前有蛔虫病史,说明对吃的很不讲究,这么看起来全身上下就肚子的可能性最高。”

    “要是找不到,今晚他就要转院去上京了。”王廷也不希望这个病人转走,这时候带走病人,留下个没答案的病例,任谁看了都会难受。

    “那也没办法,反正不做检查也要走,长痛不如短痛。”

    ct就像个三维影像切片机,一张张病人身体的横截面从膈肌开始向下,不断出现在屏幕上。当画面切到十二指肠的时候,王廷似乎发现了什么让操作员倒回去了两张,然后指在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这儿好像有点问题。”

    祁镜也发现了这个小白点,要不是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体温那么高,很有可能是脓肿。”

    “这儿怎么会有脓肿的?”王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说不定也是吞了什么小东西,留在了肠道里。本来影响不大,所以刚开始没看出来。但在蛔虫影响下,病人长时间缺乏营养,抵抗力降低,感染就开始慢慢抬头了。”祁镜又仔细地看了几遍,“白点里还有一个长形高密度影,难道是钙化灶?”

    “这个得开进去看了才知道。”王廷叹了口气,“叫普外下来会诊,最好今天就做剖腹探查。”

    “嗯。”

    两人结束了ct检查,祁镜拿起电话打给了普外科:“喂,崔老师,今天又是你值急诊班啊?”

    “是啊,怎么了?”

    “有个高热怀疑十二指肠肠壁脓肿的病人,大小在1.5*2*2.5,下来看一眼把人拉走吧。”祁镜说道。

    “确诊了?”

    “你直接在电脑里找病人资料给辛主任看看,叫裴红鹰。”

    “哦,行。”崔玉宏想了想,“主任准备连台,我去手术室看看能不能让他抽空看一眼,反正手术室也能查片子记录。”

    “如果确诊了,今天能开吗?”

    “接下来还一个阑尾。”说到阑尾,他忍不住停顿了片刻,显然之前的闭关惩罚让他记忆犹新,“只要不再来重病人应该没问题,你不会又要来看吧?”

    “毕竟是我从飞机上带下来的病人,我得负责到底啊。”祁镜说道,“到时候带我进去呗。”

    “你天天来也没问题,辛主任这些天都在念叨你。”崔玉宏看了看表,“等我五分钟,先下来看看病人情况。”

    “行。”

    祁镜挂掉电话,准备和王廷离开ct室,没想到这时高健敲开了操作室的大门:“这病人怎么了?为什么要做腹部ct?难道肝胆又出了问题?还是蛔虫没排干净?”

    祁镜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跑到ct室来问这些问题,也太心急了点。不过想想这也算正常,高健要是连这点求知欲都没有,自己也不至于那么看中他:“想知道吗?”

    “想啊。”

    “想知道就答应我一件事儿。”

215.祁镜的要求

    病人虽然是内急收治的,东西也是由内急医生取出。但不管怎么说,东西的所有权还是在病人手里。擅自“收藏”说不定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想要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祁镜的要求很简单,拿到东西,洗干净放进内急专门的杂物储物柜里。不管高健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别让内急难做就行了。

    时间限定在手术开始之前,一旦手术开始,这件事儿就当作废。

    如果只是想要知道病人的诊断,其实不需要这么麻烦。以高健在外科实习时的盛誉,只要肯问,手术后自然就会有人告诉他。

    比起诊断,他更想知道祁镜做出这个判断的理由。

    为什么要突然给裴红鹰做腹部ct?

    难道真的只是灵光一现?

    那为什么会突然发现icu这位过敏病人的过敏源?

    难道又是灵光一现?

    还有误吸了小口哨的小男孩,症状只有间歇性的轻微咳嗽,还是作为家属出现在大众面前,他凭什么能一眼判断出这个孩子有问题,然后做出改变接诊的决定?

    这总不见得又是灵光一现吧......

    灵光一现很有可能,可这才两天功夫,都现三四次了。高健就在诊疗室,根本跟不上他跳跃的思路,想要在内急学到真本事,这件事儿他必须弄明白。

    离开离开ct室后直接回到了内急诊疗室,脸色凝重得就像被糊了圈浆糊。

    在桌边站了一小会儿,看了眼icu那位过敏病人的病历,便起身走到窗边。

    方小黎见他才出去没多久就跑了回来,再回头看到了他那张脸,以为裴红鹰出了什么事儿:“那个去ct室的yuenan人怎么样了?”

    高健依然看着窗外,问题虽然听进了他的耳朵里,但没多少心思去回答:“没怎么样。”

    “你看什么呢,看那么出神?”方小黎见他这样,放下笔凑了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笑出了声,“哈哈,我们高大才子情窦初开了?原来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瞎说什么呢?”

    高健听了这句话脸更僵了,叹了口气,眼里只有那位30来岁略显疲累的少妇:“她就是那病人的老婆吧?”

    “是啊。”方小黎摇摇头,感慨道,“你刚才一直在洗手大概没看见,这家属来了以后竟然比和她谈话的纪老师还冷静。所有处理方法都不需要解释,就连看了那东西她也没多大反应。”

    “没反应......习惯了?”高健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我问她要回这个东西,应该不至于太尴尬咯。”

    “什么东西?”

    “就那个......”高健欲言又止,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仅仅数秒,刚才帮忙治疗的所有步骤就像走马灯一样又在他脑子里自动过了一遍。

    见他的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方小黎意识到了是什么东西。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老碰到这种事情,感觉自己的社会经验正呈几何级数增长。所以比起昨天见的那个大场面,她现在虽然有些惊讶但似乎镇定了许多,脸上也没有血液上涌的感觉。

    “你要那东西干嘛?”

    “是祁镜......祁学长让我把那个东西给要过来。”

    高健也很无奈。

    病人刚摆脱过敏源,经历了足足三次抢救,还一次比一次凶险,暂时没法脱离昏迷。这时候东西肯定由家属交代为保管,也就是刚到医院完成病危谈话的病人老婆。

    “我也没办法,听祁学长说是王主任要收藏......”高健脑子很乱,但时间却在一分一秒流逝,“不行,不能犹豫,得速战速决。我本来就参与了抢救,更是抢救主力中的主力,交涉起来应该更有优势......对!要自信!”

    自言自语说了一通,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诊疗室。

    “是王主任要的,王主任要收藏?王主任竟然对这东西感兴趣?”

    方小黎皱了皱眉头,饶有意味地回头看了眼办公桌上的紫砂壶。这一看倒是正巧和迈步进门的王廷的眼神对在了一起,顿时一股恶寒从她身后猛地袭来。

    “王......王主任......王主任好!”

    王廷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嘬了口茶,看起了病历记录册:“怎么咋咋呼呼的?有事?”

    “没,没事!”

    方小黎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抄起处方单和自己管的那叠记录册,一溜烟跑去了隔壁休息室:“我去隔壁抄方去!”

    王廷皱了皱眉头,不过马上想起了祁镜给她起的外号:“还真是个疯丫头,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

    ......

    崔玉宏上午十点接到祁镜的电话,十点十分自行确认了裴红鹰的ct片,十点一刻打给手术室与自家主任辛程简单交流了几句。十一点半,辛程结束手术亲自下到内急看了眼病人,又复查了一遍ct。

    “既然李智勇都说是脓肿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辛程站了一上午,搬了把椅子坐下,笑呵呵地说道,“现在就去和家属谈话,拿到住院单就拉去手术室,我来主刀吧。”

    “辛老师,你腿脚不好,我来。”崔玉宏拍了拍胸脯,对这个病人非常感兴趣。

    辛程又重审了一遍ct,觉得没什么不妥后,这才点点头:“你可得上点心,别犯丢三落四的老毛病。不然......”

    “不然就再闭关三个月!”

    手术时间很快定下,家属带来了一位业内人士,所以崔玉宏的谈话才刚开了个头,几份单子就都被填完了。而在此时,坐在角落里的祁镜却对高健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你就这么问她要?”

    “那倒不是......”高健尴尬地摇摇头,“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我放弃了。”

    “放弃了?”祁镜叹了口气。

    这家伙平时高冷的不行,看上去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可真到了要用他的时候却发现不堪大用。或许就是因为心里那道坎吧,让他在做一些事的时候表现得非常拘谨。

    虽然医学基础比胡东升强一些,临场反应也不比他弱,但在医学以外的方面确实差了很多。

    “算了,住院押金都付了,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祁镜看向高健,“这件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

    听到这句话,高健忽然又有了动力:“要不我现在再去要一次。”

    “不用了。”祁镜起身走到橱柜面前,拉开了底部抽屉,“东西半小时前就已经在这儿了。”

216.僵硬却自然

    橱柜最下方的那个抽屉是内急的宝藏,里面存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大多数是从内镜室截胡回来的,也有一部分来自隔壁外急。每一样小东西上都粘着字条,字条大小与文字篇幅相关,记录着它们当时的奇异经历。

    而那个它就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上面贴着一张纸片,只简单写了一句“29岁男,半夜就诊,重症过敏性休克”。

    字看上去不太工整,但东西很干净,显然被人彻底清洗过了一遍。

    高健看着它直发愣,没想到祁镜明面上让自己去要东西,但背地里却来了一招暗度陈仓:“祁学长,你这......”

    祁镜淡淡地说道:“一早就猜到你没法搞到手,我就让胡东升中午休息的时候下来把东西拿回来了。”

    胡东升?

    这个名字高健略有耳闻,应该是他同届的同学。以前是个白天不上课,晚上通宵看书的怪人。本来在丹医大基础医学院的时候,学校还想管管他,可后来成绩还算不错,辅导员索性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毕竟高中进入大学,学习内容不同,学习方法都有了变动。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也算不错,横加阻拦说不定会出现反效果。

    那个时候在学生之间,胡东升就有了点小名声,但褒贬不一,也不能和高健这样的真学霸相比。没想到才刚进实习,这人就一跃成了个水平极高的实习生,受到不少带教的称赞。

    由于两人实习的开局路线完全不同,一个内科急诊一个骨科,所以在众科室间口口相传的谜之排名里,两个人反复被拿来相比却一直没能分出个高低。

    现在他们还没见着面,连认识都谈不上,却因为这件小事儿撞在了一起。高健向来要强,在这种奇怪的领域也不含糊,连忙开口问道:“他怎么拿回来的?”

    “直接拿呗。”祁镜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真以为病人和家属会把他再带回去?”

    “可......”

    “我知道你在意医患矛盾,可你直接去问人要就没矛盾了?不觉得很尴尬吗?这又不是什么好玩东西。”

    祁镜继续解释道:“东西就放在病人床边,胡东升以护士换床铺为由,把它塞进医用垃圾袋然后送到家属面前。就像做手术一样,最后得把切下的部位拿来给家属看上一眼,问一句要不要。你猜家属会怎么回答?”

    “都这么问了,肯定是不要......”

    “这么问确实显得很僵硬,要是站大街上来这一出肯定要被人骂sb。但现在是在医院,拿着废弃物去问更符合医生在大众心目中的人设,反而显得自然。”

    高健点点头。

    “你直接去找家属讨......傻不傻?”

    高健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祁镜说道:“要学会变通,别一根筋走到死。不过你要真的敢直接开口去要,倒也算是一种优点,可惜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次是高健输了,输的很彻底。祁镜自然不会因为看中他就出尔反尔,询问诊断思路的机会算是没了。

    午饭前病人被普外推走,他虽然和崔玉宏很熟,但因为工作在身的关系,手术自然也是没法看的。不过只是一个小占位,而且更偏向感染脓肿灶,对主刀的崔玉宏而言,手术本身没什么难度。

    祁镜去看也只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是什么在折磨着病人而已。

    没了祁镜,诊疗室恢复到了原来安静地样子。该看书的看书,该看病历的看病历。经历了早上惊心动魄的抢救,几位医生的脸上也没留下多少波澜,毕竟早就已经习惯了。

    午饭过后,随着护士台电话铃响起,护士急冲冲跑进来大说了一通,在座的几个医生一哄而散。

    内科急诊能叫上急救车的还是那几个疾病,他到现在还是觉得神经内科更有意思些。但刚经历的过敏,昨天的误吸孩子,以及这位被送去手术室的裴红鹰,他似乎觉得内急也有内急有趣的地方。

    “去,把ct单拿过来。”纪清看着面前的脑卒中病人,说道,“知道怎么填吧?”

    “知道。”高健点点头,转身进了诊疗室。

    来了两辆车,陈霄纪清全不在,高健离开时诊疗室里就剩下一个秦雪峰。但回去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多出来了一位,人正站在插满了病历卡的墙边,一边看着上面新入院的病人简要诊断,一边在手里的小本子上抄着什么东西。

    高健第一次见这人,看上去很年轻,像是个实习生模样,但胸口别着的却是张蓝白正式员工的胸牌:“你是......”

    那人只是看着面前一张张病历卡,连头都没回,淡淡答了一句:“我是来会诊的。”

    高健觉得有些奇怪,早上交班查房他都在,几个需要会诊的早就结束了,这会儿怎么又来了个会诊?

    不过对方都这么说了,又穿着白大褂挂着自己的工作牌,他这个实习生也不好过问太多,只能点点头去拿自己的ct单。

    “会诊?”谁知这时秦雪峰笑着拿起一旁的一次性压舌板扔了过去,正巧敲中对方的脑袋,“再编,上次唬我说内分泌科,这回准备换哪科?”

    “消化......”

    胡东升转过脸,指着自己胸前的工号牌:“消化科主治,费文博。”

    秦雪峰先是一愣,马上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会挑人,小费我记得半年前就去米国了,怎么,你成他分身了?”

    胡东升耸耸肩,继续看向病历卡,脸皮厚得刀都切不开,没有半点害羞的样子。

    高健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的身份全是编的。

    实习生都知道内科急诊是最锻炼人的地方,不论什么医生,来内急轮一年科肯定会让自己的基本功上升一个大台阶。但就算如此,内急的实习时间依然只有短短一个月。

    这时候就得寄希望于自己够幸运,能碰上一些非典型或者罕见病症,尽量学习积累经验。等出了科,可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儿了。

    原来还能这么偷学?

    记下病历卡上的主诉和诊断,接下去应该就是拿回去自己思考治疗过程和鉴别诊断......

    这时胡东升停下笔,来到桌边,看向秦雪峰手边摞起来的那叠诊疗记录册:“秦老师,54床的借我看看吧,我想知道一下后续治疗方案。”

    “我说胡东升,你越来越放肆了,敢这么和我说话。跟在祁镜这小子身边诊断技巧没学会多少,倒是先把这套学得像模像样的,你咋不去演戏呢?”

    虽然秦雪峰一直在骂他,手上也在一直写着病程记录,但另一个手却找到了那本54床,递了过去。毕竟这种埋头肯学的学生,谁都恨不起来。

    高健:他就是胡东升?刚才拿回东西的那个胡东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挨副主任的骂也算是混了脸熟,走得够近。胡东升嘿嘿傻笑了两声,就把手伸了出来。

    可手刚碰到记录册上的塑料封皮,秦雪峰忽然又把东西抽了回去,然后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手上这支水笔:“小胡啊,我的水笔写不出字了,把你的笔借我用下吧。”

    高健看着那支熟悉的笔杆子,心里腾地一沉:这可是我的笔啊......

217.骨头断了

    “秦老师,这儿又不是心内科,我记得笔筒里有不少笔可以用的......”

    胡东升说着便看了眼办公桌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塑料笔筒,稍稍愣了愣。细想想,急诊医生轮岗前会通知王廷,大家都是过来人,遇上这么一位嗜笔如命的副高,笔筒里的笔说不定早就被藏起了来。

    “这笔筒就像摆设一样,从来就没见插过笔。”秦雪峰视线渐渐下移,滑向了胡东升口袋里的那支笔,“借来用用,一会儿就还你。”

    胡东升没什么介意,抽出那支水笔,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他的手里。

    一手交笔一手换记录册,两人各自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就当高健以为胡东升的笔再回不到他的手里的时候,忽然发现秦雪峰顺手要插进自己口袋的那支笔没有笔帽。

    原来起关键作用的笔帽一直攥在了胡东升自己的手里。

    这不是弹簧笔,写字靠笔杆,可平时保存都得靠笔帽才行。秦雪峰再爱笔,也不可能让水笔就这么光秃秃地在自己口袋里撞来撞去。在这场蓝黑笔博弈中,真就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胡东升成功保住了自己的笔。

    就在高健还在回味这个教科室级别的保笔操作的时候,纪清的声音从走廊传了进来:“高健!人呢?”

    “啊,来了来了!”高健心头一紧,马上补齐接下来的几个字,抄起ct单一溜烟跑了出去。

    胡东升看了他两眼:“秦老师,他就是高健?”

    “嗯,怎么,你们不认识?”秦雪峰还想抬手去拿刚才没办法收下的那支笔,没想到早就被胡东升防了一手,笔杆早一步插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什么意思?怎么防我就像防贼似的?”

    “你可是我老师,怎么会是贼呢。”胡东升笑了笑,带上自己的记录本:“秦老师,再见~”

    ......

    此时307手术室里,裴红鹰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完了全麻。

    一台十二指肠小脓肿可比不上上一次的腹腔巨大占位,主刀也不是辛程,再加上时间正巧在中午,压根没人来围观,甚至连个过问的都没有。崔玉宏看着手边一位研究生一位本科实习生,只能低头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辛主任待你可不薄,你还想和他老人家比?”

    祁镜笑着看了眼他的头顶,一顶紫红色充斥着五颜六色泡泡的手术帽格外引人注目:“纵览外科那么多位主治医生,有几个能戴私人定做手术帽的?话说你这挑的颜色也太难看了。”

    崔玉宏手边两位助手很清楚自家主刀的脾气,进了手术室就是个皇帝,而且他还很在意自己的品味,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

    可这家伙怎么开口就吐槽,这可是崔主治刚闭关结束后精心为自己挑选的手术帽啊。

    然而该来的怒火没来,反而换来了一阵大笑:“你也就现在敢这么说我,赌局无大小,一切等肚子开出来再说。要是我赢了,你可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

    事情源于辛程下来看了病人之后,大家都很在意是什么引起了脓肿。

    有说蛔虫幼虫和虫卵的,也有说息肉破溃坏死的,还有说十二指肠瘘、憩室、ca,众说纷纭。辛程和崔玉宏坚持认为是蛔虫造成的损伤引起的,但祁镜却坚持说是外来物,可能是吃东西不当。

    崔玉宏还记得刚才祁镜坚信不疑的样子,现在想想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他给的理由也是够奇葩,竟然一句“东南亚人喜欢吃鱼”就把人打发了。

    “鱼刺可不是这种样子啊......”

    “有什么根据吗?”就算非常信任祁镜的辛程也对这个结论有些异义,“喜欢吃鱼可不是个好理由,我也喜欢吃鱼,难道肚子出了问题就是鱼刺惹得祸?”

    “根据说不上,懵的比例很高,只能开出来再说。”

    为了让平淡的手术变得刺激一些,崔玉宏便拿了晚饭当赌注,私下和祁镜玩起了一些小花样。他一口咬定是蛔虫造成的,而祁镜选的就是鱼刺。

    “我还以为你会选ca的。”

    “ca岂不是太无聊了。”祁镜笑了笑,“崔老师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必须的。”崔玉宏选了最普通的正中切口,电刀带起一阵阵焦味,“要是ca,那主刀就得让回给辛主任,我就成了一助。你没当过主刀,不懂里面的心理落差有多大。”

    裴红鹰身材瘦小,脂肪层很薄,崔玉宏的手法也够娴熟,三两下就进了腹腔:“胃的下面,十二指肠......十二指肠这个小乖乖在哪儿呢......”

    他的手指在肚子里摸索着,不一会儿找到了手术目标。

    整个手术其实不难,就是进入腹腔,找到十二指肠,进而找到脓灶,然后分离周围系膜。等切开肠管后看看脓肿程度,如果浅表就选择抽走脓液,清洗脓肿灶。如果范围很大,肠壁稀薄可以直接选择切除。

    崔玉宏的手指指腹非常敏感,顺着肠管节节摸索后突然感觉到了手感上的变化:“就是这儿!嘿嘿,这软绵绵的手感大概率不是ca了,拿肠钳。”

    两侧固定,避开血管和神经走形,他在肿块旁几公分的地方选了个切口。翻开肠管后暴露出了一个白色的脓肿灶:“出来了......体积倒确实不大,你小子看ct的水平我还是服气的。”

    祁镜正面披着手术服走上前看了一眼,“肠壁怎么样?”

    “没事儿。”崔玉宏反复用手指确认了厚度,“放心吧,上次闭关可不是白练得。拿针筒来,看看脓液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抽出脓液,切开脓肿灶稀薄的表层,能很清楚地看到一片白色骨质碎片卡在了十二指肠肠壁上,周围早已被细菌侵蚀得变了模样。

    崔玉宏见了这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场赌局估计输了,所以气势上顿时萎了下来:“镊子。”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长形骨质碎片被他丢进了组织托盘里,贱起几滴鲜血,随后便是飞快的穿针引线:“你赢了,晚饭想吃什么?最多肯德基,再贵我可不答应。要不就去小食堂吧,炸鸡吃多了......”

    “崔老师,你先别急。”祁镜看着托盘想的绝不是自己赢了之后的事情,“这骨头断了。”

    “我知道断了,怎么了?”

    “这可是大鱼腹部上的长肋骨。”祁镜用一旁废弃掉的手术刀戳了戳,“这硬度可没那么容易咬断啊。”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既然不是裴红鹰咬断的,那就应该是在胃肠道里被食物残渣搅和在一起,经过蠕动扭断的。既然一端可以戳中粘膜引起脓肿,那另一端也可以。

    “可这是十二指肠啊......”崔玉宏看着敞开的腹部和手里粉红色的肠道,“难道要我查遍整个大小肠?”

218.崔玉宏的一生之敌

    03年丹阳医院的ct只有16排,图像不太清晰,对小鱼刺尤其是直径小于5mm的异物检出率不高。直到06年进口了国外64排ct后,才提高了对这些微小型物体的检查效率。

    但那时候内镜技术已经非常纯熟,误吸有支气管镜,误服有消化内镜,所以ct更多的还是用来排查ca。

    裴红鹰是祁镜带回来的病人,难得病史全权由祁镜单人负责。为了明确诊断,在既往史这一块他下了很大的功夫。

    病人最后一次吃鱼在四天前,但那时候并没有卡喉咙之类的异物感,这根大鱼刺进胃肠道的时间很有可能更早。在消化道待了那么长时间,鱼刺中的骨质会受到消化液腐蚀,显影不清晰也情有可原。

    至少十二指肠那一段的影像就和实物鱼刺有很大出入。所以就算现在做完了腹部平扫,也没法完全判断另一半鱼刺到底去了哪儿。

    得出需要彻查肠道这个判断不难,但彻查整条肠道本身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这就苦了崔玉宏了。

    成年人的肠道从十二指肠开始到直肠结束,总长超过九米。如果算上肠壁内蜿蜒不绝的褶皱,那长度将会成几何级数上升。因为检查的还是一根断了的细小鱼刺,形状、大小、扎的位置全都是空白,他只能靠灵敏的指腹触感在肠壁外去摸去感觉。

    “你可是主刀,义不容辞,难道要去叫辛主任下来?”祁镜笑着调侃了一句,说罢就准备去拿墙边的电话,“普外分机号是多少来着?”

    “别别别。”

    崔玉宏怕了他了,连忙完成手边的病灶清理和缝合工作,开始向下寻找那根断了的鱼刺:“其实我觉得这东西可能早就被排出体外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只要过了小肠,接下去的大肠空间大,又能搭便车,排出体外问题不大。

    “那要是万一呢?难道你还想来一次闭关?”

    “ct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这不能怪我吧?”

    “希望辛主任也会这么想。”

    “行,你就折腾我吧,合着我让你来就是来做监工的,白眼狼!”

    听到辛程的名号,崔玉宏不再多说什么,两手开始顺着肠管一路往下揉捏,每一处都不敢马虎,生怕没查到待会儿还要被他监督着返工:“丑话说在前头,我就查这一遍,没有结果就得关腹。”

    半小时后,崔玉宏仔细查验完毕,肠道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对,肯定有问题......”

    “喂,你可不能不讲理啊。事实摆在面前,那根断了的鱼刺肯定排出体外了。”崔玉宏再次强调道,“我可是连大肠都摸了一遍,里面别说鱼刺了,连粪便都找不到。”

    祁镜看着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术台和在无影灯照射下鲜亮的血红腹腔,还是摇摇头:“肠子你都查了?”

    崔玉宏没想到刚摆脱了辛程,这小子突然跳出来管上了他:“我的小祖宗,都查了......”

    “十二指肠,小肠,大肠......”祁镜眉头一皱,忽然看向了崔玉宏,“漏了!”

    “漏了什么?”

    “阑尾!”

    崔玉宏脑袋嗡的一声响,这两个字早已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上一次栽在阑尾上,他不得不闭关一个月。闭关手术时没有任何护士和助手帮他,一台手术下来全得靠自己,弄得闭关结束了好几天他都没能缓过劲来,总有种别人都是累赘的错觉。

    但经过那次教训后,他早就把这两个字刻在了脑子里,随时都会拿出来念叨念叨:“别开玩笑,别人会漏我可不会再漏了,怎么可能连续犯两次错误!”

    “不对劲......”

    祁镜还是不信邪,披着手术服,走上前踩上踏板,看向腹腔:“阑尾拿来我看看。”

    崔玉宏叹了口气,翻找到了那根被他小心翼翼用纱布隔开的阑尾:“是挺少见的肝下型,不过这根阑尾和其他肠管颜色相近,没红肿,也没充血。”

    祁镜前后看了两眼,摇摇头下了踏板,快速脱下手术服跑了出去:“盖上湿纱布,等我一会儿~”

    “你要干嘛?”

    “洗个手,马上来!”

    他一溜烟跑出手术室,几分钟后便带着巡回护士一起跑了回来。系上后腰带,穿戴好无菌手套,祁镜再次踩上踏板。

    见他这样,崔玉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用身体护住了手术区域,就像个护食的小野狗:“你究竟要干嘛?”

    “我就看看。”

    “不,你这架势可不只是要看看的样子。”

    “崔老师,刚才那局作废,我们重新来过怎么样?”祁镜笑着从他身边伸过手,轻轻接过了搁在纱布上的阑尾,“如果鱼刺真在阑尾里,你可得请我吃一星期的饭。”

    “一星期!?”崔玉宏听后眼睛瞪圆,全身细胞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那要是你输了呢。”

    “你们关腹,我走人。”祁镜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凭什么?”

    “不答应也行啊,刚才那局还是我赢,饭还得照样请。”祁镜用两根手指捏了捏阑尾两侧,确实够柔软,也没有阑尾炎时肿胀的膨出感,“你觉得怎么样?”

    “一星期太多了,最多三天。”

    “行啊。”

    “只能看看,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祁镜看了眼他身边的实习生,“实习生都能动手,我这个在职医生不能动?”

    “行吧行吧......”

    阑尾是个长圆柱体,一般出现粪石嵌顿、细菌感染造成的阑尾炎都会率先影响阑尾周围的肠壁。形态变化无非就是从双汇火腿肠肿成了烤架上的脆皮热狗肠,其实一眼就能辨认。

    但这次寻找的是细长的鱼刺,所以祁镜直接选择用手指抵住阑尾的末端往里按。

    轻按没什么感觉,但要是继续加压,指腹上就会传来硬物感,就像隔着棉被碰到了针尖的感觉。

    祁镜松了口气,把阑尾交还给了崔玉宏:“你试试~”

    “不会真在里面吧......”崔玉宏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搭上手后,他又按祁镜刚才的动作加重了手劲试了试,手感确实有些发硬:“这,太邪门了!”

    事实就在他面前,就算想否认也不可能了。

    崔玉宏把阑尾拿在手里又来回检查了几次,最终只能认输:“小周,脱了衣服去找家属签字,就说鱼刺有可能卡进了阑尾,要切阑尾。”

    “好。”

    “愿赌服输?”祁镜下了手术台,脱掉身上的手术服和手套,把它们丢在角落。

    “行吧,不就三天嘛,我还付得起。”崔玉宏想着自己一个月5000左右的收入,语气虽然还在要强,可声音却有些发抖,“整整三天的饭......这得多少钱?”

    “就算全吃食堂,也得100吧。”祁镜淡淡地说道,“不过你刚才说吃什么来着,kfc?”

    “能不能便宜点?”

219.你长跑一公里要多久

    外科确实要比内科直接的多,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能立刻剖开来看,是好是坏都可以清晰地呈现在医生面前。两根断开的鱼刺,一截缠上了缝合线的带血阑尾,这是崔玉宏和祁镜一起交出的答卷。

    病人的肚子经历了胆蛔和十二指肠脓肿,这回总算在化脓性阑尾炎甚至阑尾穿孔导致的腹膜炎前,停下了脚步。

    毕竟腹部ct没看出右下腹的病灶,临床诊断和手术时所见也都不支持阑尾炎。要是崔玉宏就这么关上肚子,理论上没什么责任,可裴红鹰的肚子恐怕在不久将来还得挨上一刀。

    放在其他时候,90%的医生不会做全肠道彻查。而彻查了肠道的外科医生中,恐怕100%的人都会在没明确指征的情况下选择关腹。

    但祁镜和别人不一样。

    他就像个追逐死神的车夫,轮番使用棍子上的萝卜、皮鞭和马刺不断“激励”着崔玉宏这匹不算强悍的小马驹,总算堪堪跟上了死神的脚步。

    这种偏执在很多时候都纯粹在浪费时间,但这次却是祁镜赢了。

    在他理念里,面对死神他们毫无胜算,只能不断抢命。只要能成功抢回一条生命,那就说明这个方法没错,就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至于别人怎么看他,无所谓。

    ......

    下午内急无事,四点多结束夜查房后,祁镜准时下班。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发呆的高健,稍稍愣了愣,继续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有事儿就说,别傻站着。”

    “那个,就是上午......”

    高健欲言又止,但想到之前胡东升的厚脸皮,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判断那三个病历时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祁镜就像在看水面上猛烈晃动的浮标。高健这条几乎只吃神内科饲料的小鱼,总算咬上内急这条鱼饵了。

    不过就算对他势在必得,祁镜仍然还在吊着胃口:“就是胡乱猜的,灵光乍现而已。”

    “不可能!就算这三个病例是灵光乍现,可裴红鹰肚子里的蛔虫呢?鱼刺呢?”高健翻出了自己的小本子记录,“还有当初的心包缺如,胸外的花粉过敏,夜店街那个双胎孕妇酒精中毒,还有......”

    “你给我等等。”祁镜喝的半口水差点呛进了气管,“你这是在翻我老底呢?”

    “不管怎么说,从我收集的情报来看,这些病例都有你的影子。也因为祁学长你的判断,确确实实地缩短了病人接受正确治疗的空窗时间。”高健合上记录本,说道,“我想知道你的诊断思路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还有。”高健语气渐渐凝固了下来,“胡东升究竟在你这里学到了些什么?当初他可没这么厉害。”

    祁镜叹了口气:“你长跑一公里要多久?”

    “四分钟出头点吧,怎么了?”高健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和长跑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而祁镜则是甩了甩手上捏着的崔玉宏给的饭卡,说道:“先吃晚饭,晚上九点陪我长跑。”

    作为丹阳最大的三甲医院,这儿的食堂不仅要面对数以千记的员工和学生,还得给来医院探病的家属提供餐饮服务,规模自然小不了。

    当然术业有专攻,以前丹阳医院的食堂一直是医护调侃的对象,不仅饭菜被人诟病,甚至还成了医院财政里的一个不小的窟窿。但从几年前把这儿外包给了一家餐馆后,这种现象大为改观,当年就扭亏为盈,收入一年比一年高。

    也就是从丹阳医院开始,三层楼食堂阶梯配置成了丹阳医疗系统中的标配。

    一楼是面向大众提供打包带饭的地方,菜价虽然要比内部价贵不少,但比起医院外的那些小餐馆要低一线。二楼则是只对员工学生开放的内部食堂,饭菜几乎只收成本价。这两层楼的菜式要少些,提供的都是简便的盒饭,以方便为主。因为是大锅炖炒,所以口味也很普通。

    但再往上的三楼就不一样了。

    这儿的菜是按餐馆厨房标准小炒出来的,和楼下盒饭大锅炖不同,口味比起院外商业街上的酒店也不遑多让。里面有单间小包厢,也有大圆桌台面,各科主任主治下了班后想要聚一聚完全可以来这里吃顿便饭。

    除此之外,来三楼更多的则是在各科实习的实习生们。作为常年跑腿,他们需要帮还在科室里工作的老师们带上饭菜。

    虽然三楼的菜价不菲,可相比起来,还是这儿的生意最为红火。

    在见了排队到了楼梯口的夸张架势后,祁镜还是选择了二楼。

    “祁学长,我找你可不是为了吃饭的。”高健看着餐盘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饭菜,犹豫了起来,“还是说说你的诊断思路吧。”

    祁镜不得不感慨,面前这孩子确实和胡东升不一样。

    要是换成胡东升,现在根本不会和自己客气,有什么吃什么,不吃光就是亏了。只是在自己手下调教了一个多月,脸皮早已经不能用厚度来形容,那就是张砂皮纸。

    “边吃边说。”

    祁镜扒了口饭,看了看四周,想要挑选一下素材:“其实你所说的诊断思路就是平时看待问题的思路,不仅仅局限在诊断一个方面。”

    高健啃着一根鸡腿,摇摇头不明白。

    自己学了几年的医,到头来诊断思路竟然不在医书里?这不是白学了吗?

    “你怎么又一根筋了。”祁镜一口气喝掉手边那碗用盐开水冲泡出来的紫菜汤,“医书当然是标准,但标准只是骨架。你吃饭总不能只啃骨头不吃肉吧?”

    高健听得仔细,懂里面的意思,但用在现实情况里就有点不一样了。

    祁镜说完,看向了一边靠窗餐桌上坐着的一位女生,她面前有两个餐盘都放满了刚买好的饭菜。从量来看,远不是一个人能独自吃下的。

    “为什么她面前有两餐盘的饭菜?”

    “这......”高健皱皱眉头,并不认为这能成为一个问题,“因为她和自己同学一起来吃的饭吧,同学去厕所了。也有可能是她先帮同学买好了饭,还没来。”

    “理由呢?”祁镜嚼着咖喱肉块,嘴角好残留着一些黄色的油渍。

    “理由?这能有什么理由?”高健吃了口饭,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思路问题。”祁镜摇摇头,反问道,“万一是她饭量好,吃的多,想要一个人吃两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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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听听就好,不用学

    “甲亢?”高健猛地转头看向那位还在吃着饭菜的女生,由于角度和距离的问题,没能看出究竟有没有眼睑水肿和眼球外突,“她真的有甲亢?”

    “没有,刚才我还看到了她的同学。”祁镜看了眼楼梯口,淡淡地说道,“大概去上厕所了吧。”

    “嗯?”

    高健感觉自己的思路轨迹被祁镜强行掰成了一个圆形,在原地打了个圈,又回到了原点:“我刚就说另一盘是同学的,你还反驳我。现在又和我说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这......”

    “我就是打了个比方。”祁镜解释道,“你要真这么想,又去这么验证了,如果她真有甲亢不就能做到早发现早治疗?”

    “可现在她没有,猜得很大胆可没意义啊。”

    “这怎么能说没意义呢,猜错了岂不是更好?”

    更好?

    高健想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了他的意思,猜错就意味着原先假想的病人没有病。不管对谁而言,健康总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祁镜的思路归结起来并不难。

    他往往会注意到某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又有些违和的细节,经过推敲和一步步的推演,可以发现在符合某种特定条件的情况下,这些细节都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

    比如心包缺如,祁镜并没有太在意表现得极为明显的胸痛,而是看中了病人相对固定的体位。由体位层层反推,最后想到问题出在了心包上。

    胸外熊勇的那位花粉过敏其实相比而言还简单了,因为有各位大主任在场,早已经排除掉了绝大多数情况。但因为结果并不好,那就说明留下没人管的那个因素很有可能就是最终答案。

    “可那时候怎么看都不像花粉过敏啊。”高健不明白为什么祁镜敢这么确定。

    “不像?”祁镜又摆出了当初的各种条件,“不像就凑条件让它像,只要能凑足条件而这些条件又足够合理,那有什么不可能的?”

    高健听出了点味儿,但还是有不少疑惑:“那个误吸的孩子,我也见过,挺普通的,可你为什么能一眼就确定他有问题?观察的时候有什么特殊技巧吗?”

    “那是个巧合,和思路没太大关系,完全是因为我耳朵好。”祁镜说道,“当时有些奇怪的声音混进了咳嗽声里,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哮鸣音,所以这孩子肯定有问题。”

    “很多人咳嗽久了都会有哮鸣音,声音不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有可能压根就是你听错了,或者和其他声音混在了一起而已。”高健又列举了几个常见的情况。

    “你提出的这几个可能性就已经足够引起我的兴趣了。”祁镜笑了笑解释道。

    高健轻轻点了点头,确实和祁镜说的一样,只要有了疑问,那就有进一步探究的必要。

    不过他的提问并没有因此结束。

    “裴红鹰的情况我已经从纪老师那儿打听到了一些,在毫无影像检查的条件下确认胆蛔症很惊艳,也有理有据。可猜测鱼刺实在太过天马行空了,那张ct给100个医生看有99个都没法下判断,你却能一口咬定,这有什么证据吗?”

    祁镜越发觉得这孩子思路清晰,有自己一套思维方式。至少急诊室那么多人在场,能看出自己有证据的也就是他、纪清和辛程大主任了。

    “证据确实有。”祁镜呵呵笑了一声,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递了过去,“这便是你要的答案。”

    高健接过纸条,上面只写了五个字:星座链球菌。

    “这是?”

    “血培养的结果。”祁镜把餐盘里的饭食吃完,拿纸巾抹了把嘴,“盯了检验科整整两天,辛主任下来前总算是给了我一个临时答复。虽然只是个可能性结果,正式报告必须得等到明天,但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不......等等。”

    高健被他搅乱了思路:“这星座链球菌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哦,对,教科书上只教致病菌,没教过这玩意儿。”祁镜想了想解释道,“它是一种厌氧菌,是常驻口腔的革兰氏阳性正常菌群。异位到了十二指肠,又碰上了抵抗力下降和十二指肠粘膜破溃。细菌就开始侵犯肠道粘膜形成脓肿,进入血液循环形成菌血症。”“只是口腔的正常菌群,为什么又能进一步想到鱼刺呢?”

    “经口的东西,能造成肠道破溃感染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骨头了。所以我的理由是:东南亚人喜欢吃鱼,尤其是淡水鱼。”祁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理由算不得有多充分,但有怀疑的必要。”

    高健这才意识到祁镜诊断思路不同在哪儿。

    丰富的临床经验、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好奇心、敢于设想和验证的胆量,这些都是他不具备的。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早已在年复一年的学校教学和考试的往复中定了型,想要改变需要花很大的代价。

    “我想学。”

    “不,你听听就好,不用去学。”祁镜看着他,笑着说道,“你身上教科书的烙印太深,比胡东升深得多,强行改变不可取,倒不如按自己的学习方法继续下去。”

    高健本以为祁镜特立独行,思路清奇,是个看不起一板一眼的人。但这个人竟然在鼓励自己按着教科书的方式进行下去,要不是高健就坐在他对面,听他亲口所说,一定会认为是假的,甚至有故意嘲讽的嫌疑。

    “祁学长,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我很认真的。”

    祁镜解释道:“你根本没必要走胡东升那条路,大可以在教科书的基础上继续堆砌新兴理论知识和大量病例,量变可以带来质变。”

    胡东升现在练的就是祁镜强调的思路,但高健并不需要,他只要按部就班地一步一个脚印去学就行。当知识储备到了一定程度,当病例看到了一定量级,遇到一个病人自然而然就会有自己特有的思路。

    或许原本需要问上两句才能下判断,在有了足够知识和病例基础后,只需看两眼就能决定。

    这也正是祁镜正在练的东西,这条路也不好走,甚至根本没有尽头。

    “看病例......”高健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学习方式,内心不由激动了起来,“病案室的病例最多,难道要我去病案室?”

    “谁让你去那儿了。”祁镜笑骂道,“那儿是公共卫生系实习的地方,哪儿有你的位置?”

    “那还能去哪儿?”

    高健想了好一会儿依然没什么头绪,祁镜所看的杂志里虽然也有不少病例,但对他这个刚入临床的愣头青而言都太高级了,数量上也远远达不到海量的标准。

    “可以去其他科室‘偷’啊。”祁镜做了个缓缓握拳的手势。

    “偷......”高健陷入了沉思。

    丹阳医院的床位轮转非常快,住院部每天都有数百名病人进出。

    高健经历过科室实习,很清楚病人出院的那套标准流程。

    在内科,早八点全科医生聚在办公室听前一天值班的实习生汇报交班记录。之后便是科室各小组组长,一般都是主任或副高带队查房。查房时就会定下病人是否出院,一旦判出院,那就需要实习生及时打出出院小结。

    出院小结一式两份,一份交病人家属,另一份则和住院的所有病历一起归档进入病案室。

    归档的这个过程并不短,病程录有没有错漏?化验单有没有粘贴完备?其他检查单有没有遗漏?这些都需要一一检查。一旦出错就得再去病案室调取病历,一来一回非常浪费时间。

    当通过了检查后,这些需要归档的病就会被统一放在一起,等待运送阿姨来提货。

    “你意思让我在运走之前去偷看?”

    “其实很多时候运送都不会太及时,往往会因为一些琐事顺延到第二天早晨甚至中午。”祁镜笑着说道,“所以到了半夜,你完全可以去看去抄去复印!而那个时候恐怕值班的医生和实习生早都睡下了,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祁镜的提议很邪门,帮高健打开了新天地。

    钻制度的空子、做一些平常人绝不会做的事情,是祁镜和胡东升的拿手好戏。但如果让高健自己去想,恐怕这辈子都想不到。

    这也是祁镜建议让他坚持自己原有风格的一个原因,同时也为自己将来的团队做出的必要调整。

    思维跳脱的胡东升只要一个就够了,比起胡东升,他更需要的是能遏止住自己思维狂奔的缰绳。纪清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为人沉稳谨慎,而这个高健事事跟着理论走,在锻炼之后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一个。

    “你要建诊断团队?”

    高健很惊讶。

    祁镜虽然是院长的儿子,但只是比自己高了一届,这才刚接触临床就已经有这么超脱现实的设想,实在不简单。现在看来,胡东升肯定已经跟定了他,要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肯干。

    “就只是诊断吗?”高健忍不住问道。

    “对,治疗让给相关科室,我们只做疑难诊断。”祁镜也不藏,开门见山地问道,“有没有兴趣?”

    “兴趣有是有,但......”高健犹豫了。

    他还没毕业,对临床只有一个大概的框架,有犹豫很正常。平时同学间也在讨论毕业后的就业情况,看不到内里的原因,看个表象现实也是可以的。

    而至今为止跳出体制想要创新的东西最后都会以失败收场。

    这种事儿稍稍接触了临床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公立医院恐怕很难实行吧。”高健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说中了祁镜的难题。

    “所以需要摸索和尝试。”祁镜也不避讳直接说了自己脑海里的几个设想,“可以在公立试试,万不得已我也会考虑私营那条路。现在差的就是金主爸爸,以及我们的学历和职称。”

    后两个对其他人来说不容易,但对祁镜纪清而言并不难。

    那么多年下来大大小小考试无数,他们早就是考场老将。而论文的难点也就在于选题和足够的写作时间,写论文本身算不了什么。

    至于金主,豪掷数千万乃至上亿去支持一个不可能赚钱的项目,实在不容易。

    这事儿还急不得,得慢慢来等待机会。

    高健把汤一口气喝完站起身:“我考虑考虑吧。”

    “不急不急,等你在神内科博士毕业了,或者再过几年在神内干累了再来我这儿都可以。”祁镜给了他一个微笑,饶有意味地说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

    高健或许在厚脸皮的方面没法和胡东升相比,但在执行力上却要比胡东升做得更彻底。

    都不用等到半夜,刚吃好晚饭他就一头扎进了内科住院部,靠着脸熟就开始了扫荡病历。他从心内科开始“偷”起,一路向上收集了好几十份病历。

    到了九点,他也没爽约,而是早早换好运动装,准时出现在了离丹阳医院不远的滨江大道上。

    祁镜只说了一句跟上我,便跑了起来。

    没有说好既定的路程,也没有规定练习时间,起手就是十公里慢跑,高健竟然就这么硬生生接了下来。虽然跑完后早已经过了十点,他还是依然坚持回到了医院。

    突然的剧烈运动会带来许多后遗症。

    大脑缺血和肌酐骤升导致的头晕、恶心、头疼、肌肉酸胀和精神涣散都会影响学习状态。高健就这么扛着又在住院部里熬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一点简要抄录了肿瘤科最后一份病史,这才回到宿舍洗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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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考研和论文

    考研是祁镜一早就规划好的,以他本来专业的素养,西医综合和英语都没什么难度。唯一需要突击复习的只有一门思政,为了能做到万无一失,他请了两天假,做了个系统的复习,确保万无一失。

    不然要是阴沟里翻了船,那笑话他的可不仅仅是纪清而已。所以为了考试他也推掉了不少事情,在考前一星期全力备战。

    有些事儿推掉也就推掉了,比如前些时候的高中同学聚会。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所以事后也不会再来电话骚扰他。

    而有的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现在打电话来的便是其中之一。

    “徐老师,你不会吧......”

    祁镜笑了两声,说道:“我刚出考场你电话就来,时间也掐得太准了。”

    就算没看到本人,现在祁镜也能猜到徐光头肯定又笑着把手搁在了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上,忍不住摸个两把。稍稍一想,画面感就出来了。

    “晚上七点,锦雁八珍楼,你可不能再推了。”

    “我待会儿要回科里看看......”

    祁镜还想说些个理由,没想到徐光头一把抢过话茬:“回什么科里,你上次不是说想结识一些对医疗行业感兴趣的有钱人吗?今儿可都给你带来了,你要把握住机会啊。”

    “实在时间不凑巧啊。”

    “又**不凑巧!”徐光头总算压不住火气,骂骂咧咧起来,“我在这儿和你挑明了,你们急诊科的王大主任也被请了过来,你再不赏脸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听到王廷也在,祁镜倒是来了点兴趣,不过时间上真的是撞了车:“徐老师啊,晚上我和女朋友约好了的,你看这......”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用的大圆桌,就多加一双筷子,一起来!”

    “啊?”

    “啊什么啊?臭小子,我好歹也是你老师吧,这点面子都不给?这次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徐光头声音渐渐拔高,最后祭出了最后一道狠招,“难道要我把祁院长也请来你才肯来?”

    听到祁森的名号,祁镜尴尬地笑了两声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想对方瞅准了机会,撂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就挂掉了电话,根本由不得他多想。

    其实徐光头也是被逼无奈,之前找了祁镜好几次,最后也只是很勉强地赴了一次约。而就这一次,他还拿急诊科有事儿来当半路跑路的借口。

    谁不知道他就是急诊的一个闲人,不见疑难杂症连pg都不肯挪的主。

    要是换成别人,以他舅舅季广浩的脾气恐怕早拍桌子骂街了。

    也就是祁镜,对他有救命之恩,态度才会有180°的改变。以季广浩原话的意思,能救下他性命的肯定都是能人,能人有点小脾气小性格小缺点再正常不过,他们这些没文化的得学会包容。

    包容带来的就是一次次邀约,这次徐光头说什么也得叫上他。

    饭局时间从考研前一星期开始被祁镜一推再推,到了今天考试结束,这人要是再不来,他可真就要放大招了。

    而在祁镜这边,也确实因为时间的关系,所有应酬都压在了今天一天里。

    考研本来就在十二月底,今年更是排到了元旦前两天,今晚便是跨年。他和陆子姗早早约好要一起跨年,现在碰上这件事儿,还需要和她商量商量。

    “子姗,和你商量个事儿......”

    一个电话过去,祁镜把经过都说了一遍,没想到陆子姗稍稍顿了顿便笑着说道:“锦雁八珍楼的菜挺不错的,就去那儿吧。”

    “你不介意?”祁镜有些诧异。

    “无所谓。”陆子姗笑着说道,“晚上能一起跨年就行。”

    祁镜想了想他们也就是去吃顿饭,和那位季广浩虽然碰面机会不多,但也是老相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吧,我现在叫车这就去接你。”

    “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考的法学是四门专业课,得下午才结束呢。”陆子姗笑着说道。

    “哦,对对对,忘了忘了。”祁镜也跟着笑了起来,“刑法民法是分开考的,不像我们是一个综合科目,瞧我这脑子。”

    “五点见,我得再看看书充会儿电去。”

    “嗯,我会提前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法学和医学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者是都非常看中学历的专业,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不断地学习,也都会在工作上遇到各种奇葩的案例。

    陆子姗从米国回来之后就在事务所老师的鼓励下报了研究生入学考试。

    当然比起祁镜,她底子不厚,复习时间也很有限,成功的几率并不高。不过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挑战和尝试,这次不过还有下一次,尽力就好。

    确定了今晚的行程,祁镜又给纪清去了个电话:“老纪,急诊最近怎么样?”

    “还好吧,没什么太复杂的病例。再说你那两个小跟班天天往这儿钻,有什么恐怕早就报给你听了。”纪清这时看了看时间,问道,“西综考完了?”

    “嗯。”

    “哟,祁学弟,欢迎来王主任的大家庭啊。”纪清哈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02、03两年颗粒无收的王廷大主任会在04年大丰收。啧啧,说出去谁信。”

    “就你爱说风凉话。”祁镜想了想,“等九月份说不定就要缩减来内急的医生配额了。”

    “这些无所谓,根本不重要,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儿。”纪清压着自己的笑声,说道,“胡东升在11月份就定了王廷为导师,高健好像是12月25。他们两个还一起吃饭庆祝了一晚,知道在庆祝什么吗?”

    祁镜那时候在备考并不清楚他们的情况:“庆祝什么?”

    “你得明年五月份才定导师。”

    “怎么了?”

    “按照严格的论资排辈来看,你可是他们两个的小学弟啊。”纪清还想听听祁镜的反应,没想到话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了一阵盲音。

    “真不禁逗。”

    祁镜在街上愣了好一会儿,“小学弟”三个字在他脑子里绕了许久:唉,小学弟就小学弟吧,无所谓。

    现在确认了急诊没什么病例,他也就没有回医院的必要了。

    结束了笔试考试,导师已经确定是王廷。只要笔试成绩过关,连之后的复试都“免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在老头子底下直接升博士,直到博士毕业。

    在学历方面没什么好担心的,执业证书、职称更是按年份来算的东西,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只是走个过场,就等水到渠成罢了。

    现在他唯一缺的就是知名度。

    按照之前他的规划,提升知名度最好的办法就是写属于自己的sci论文。不是熊勇和卢霖介绍的那种发表在国内期刊上的论文,也不是在背后蹭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要成为第一作者,更要走出去,投进sci里。

    研究性论文和他无关,所以选题范围并不大,真正算祁镜处理的病例也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季广浩的肝吸虫,在过问了童淼和蔡萍后,他有幸成了第一作者。在10月初收集相关资料,10月中旬动笔,11月没到就写完了初稿。

    交给蔡萍审了一轮稿没问题后,祁镜并没有急着发,而是又挑了第二个课题。

    也就是由他亲自带回医院,几乎单人做出诊断的裴红鹰。他的胆蛔症合并鱼刺嵌顿造成星座链球菌感染菌血症非常罕见,就算摆在国际临床医学的大舞台也有非常强的竞争力。

    这次也不用收集什么资料,因为内容全都藏在他的脑子里。

    整个诊治的过程其实走了些弯路算不得多顺利,但祁镜写起来却不慢,11月月底就完成了初稿,12月中旬把翻译也一起做了。

    本来两篇祁镜想一起投的,但结合sci的偏好,肝吸虫并不太合适。

    按全球分布,肝吸虫感染报道全都在东亚,远离西方世界,所以存在一定的拒稿可能性。而且季广浩之前误诊完全是医疗水平不够造成的,少了些临床上的研究和讨论的价值。

    相比而言裴红鹰的病例就要合适的多。

    病人本身就是米籍,病因离奇很容易博人眼球。

    在没有任何仪器帮助的情况下,诊断出了胆蛔症就已经很不错了。而送进医院后又在ct排位和清晰度不够的前提下,依然做出了鱼刺嵌顿的正确判断。

    这才是sci想要看到的。

    两相比较后,肝吸虫最后的归属应该是国内的寄生虫杂志。祁镜再多谢上童淼和蔡萍的名字,这两天就可以发稿。

    而另一篇就要复杂一些了。

    相比国内杂志对高质量稿子的渴望程度,sci的姿态则要高得多,而祁镜看准的nejm是顶级医学期刊,要求只会更高。

    只是往网站里上传一份简单的pdf稿件肯定行不通。

    作者的介绍附函、多语摘要、图文解析都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少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被主编直接拒稿。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提供外审员的名单。

    按nejm的审稿制度,主编先筛查所有来的稿件做出第一批拒稿决定。通过后,稿件会按领域分给各个副主编审稿,再拒绝掉一大批。

    经过了两轮审核,幸存稿件会由编辑部再交付给同行专家外审。而根据外审的意见,编辑部会做出是否拒稿的决定。

    这个外审的名单可以由投稿作者自己推荐,数量不宜过多,2-3人最佳。当然杂志编辑部有最后选择权,推荐的名单也只是作为一个参考而已。

    当外审通过后,剩余的稿件才会被送到审稿会议的桌案上。

    每年有数千份稿件投递进nejm的收稿网站,但最后上的了审稿会议桌的只有其中的10%而已。办刊那么多年下来,平均一年也就500份左右值得他们聚在一起,交叉审稿。

    进入交叉审稿的稿子需要被彻底拆解解读。

    研究写作背景、论文结论、创新层面、各位外审的不同意见、研究和结果的重要性、对临床带来的影响、与相似研究的比较区别,这些都要经过一一分析。

    这样的审稿会议依然会拒掉相当一部分稿件。

    其中有很多稿子会被退回要求进行修改,或者需要添加补充的材料,也有可能要求重新分析数据。就算在内容上完全符合了编辑的要求,在审稿会上成功存活了下来,最后还是会交由责任编辑进行反复细修、再审、再修......

    责编负责的都是后期加工,不仅仅是文字,还需要修改一些图片图形,让一篇稿子不至于太过枯燥乏味。

    所以很多情况下,作者的原稿会和刊登出来的文章有出入。

    稿件的所有审核环节和审核过程都和祁镜没什么关系,交了稿子就只有耐心等待。其中唯一能掌握在他手里的,就是那个外审员名单。

    nejm对外审员的要求不是特别高,只需满足两个条件。一个必须是同专业的专家,第二个便是至少要在sci系统里刊登过一篇文章。

    祁镜想来想去,医院里符合杂志编辑要求,自己又熟悉的还真没几个。

    最熟的王廷因为年纪关系,英语是个渣渣,从没发过sci。自己的父亲虽然发过sci,但却不是同专业。而其他几位大主任,童淼、齐瑞、罗唐等等发的sci并不在nejm,所以都不是祁镜的首选。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辛程,既是普外科的大主任,又有两篇nejm在身,相比而言更符合要求。

    而第二个外审员......

    祁镜拿起家里的座机打了个长途电话:“是华盛顿大学附属医疗中心吗?”

    “是的,请讲。”

    “我想找急诊科的考恩特教授。”

    “好,马上帮你转机。”

    “......”

    一阵盲音后,那边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喂,急诊,找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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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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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