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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6.生命无价只是个伪命题

    1月2日早上6点多,天还没亮,一辆老旧的自行车穿过斑驳的路灯,晃晃悠悠地进了医院大门。车上那人和门卫打了声招呼,便往外科大楼驶去。

    一早6点还没到,他便接到了童淼打来的电话,34床吴正根出事了。

    再次复发脾脏破裂,童淼无奈只能再次做开腹手术,切掉整个脾脏。术中病理冰冻切片后发现淀粉样物质,刚果红染色阳性,确定是淀粉样变性。结合病人这些累及多系统的奇怪症状,诊断很明确,就是全身系统性淀粉样变性。

    辛程骑着脚踏车,心中不停默念着这个普外不怎么接触的专业名词,摇了摇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停车上楼,在一声声“辛主任,早”的招呼声中,辛程走进了病房。看着还在低头吃着早饭的李培德,他连忙问道:“老李,昨晚是你备班吧,说说情况吧。”

    李培德呼噜噜地吃了两口稀饭,说道:“啊哟,别提了,八点来的那病人肚子穿了三个洞,我在台上折腾了四个多小时才补完。一个在......”

    “我说吴正根。”

    “哦,他啊。”李培德挖了口咸菜,吞下肚,“楼上老童开的,听说是淀粉样变性。”

    “脾破裂的时候你不在?”

    “早去手术室了,甲乳科做的夜班,这种麻烦的胃肠手术一定要我在场他们才放心。”

    辛程拿起桌边那本34的chart,翻到了手术记录和病理,每一条内容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看来是淀粉样变性导致的脾脏胀大,当初急诊送来的时候真该直接切掉。”

    “唉,那时候不是还不够指征嘛,再说你也是为了帮他们省钱。”李培德安慰了他一句,“脾脏修补可比脾脏摘除要便宜。”

    “也没便宜多少......”辛程叹了口气:“他老婆在吧?”

    “在的。”

    “我去和她聊聊。”辛程从chart里拿出病理报告,跑出了办公室。

    吴正根刚做完手术,又经过大失血,身子非常虚弱。刘香兰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虽然脸上没看出什么,但两个眼角微微发红,恐怕这一晚让她很不好受。

    “辛主任......”

    辛程站在门口对她招招手,把人叫到了门外:“昨晚的病理已经确诊了。”

    虽然早就猜到自己丈夫的病很重,就算昨晚那位主任和她说了病情很不乐观,刘香兰的心里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但在看到自己床位医生点下头的那刻,她最后那道心理防线终究还是崩溃了:“真的没其他法子了吗?”

    辛程摇摇头:“这个病没有特效药,我们目前只能对症治疗。”

    农妇不停擦着泛红的眼角滑下的眼泪,声音慢慢哽咽了起来:“我家老头还能活多久?”

    辛程稍稍解释了一下淀粉样变性的病变的过程,然后说道:“我们会尽快做骨穿,看看进展到了哪一期,如果只是早期的话,积极治疗的话应该还能坚持几年。”

    “那......那如果是晚期呢?”

    “我们只能尽力去治,先从保肝护心开始,拖慢疾病的发展速度......”

    辛程没想到自己一名外科主任,现在讲的却是一个内科疾病。

    那么多年临床做下来,虽然时不时会遇到外科手术无法治疗的情况,但作为一名尽责的外科医生还是有点还手余地的。就算是再严重的外伤,只要还有机会,他就会站在手术台上搏上一搏。

    可现在面前这个淀粉样变性,从细胞内部慢慢瓦解器官功能,让人看着有心无力,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只是累及一个器官还好说,直接切掉,弃车保帅就是了。可吴正根得的却是淀粉样变性里最狠的原发性全身系统淀粉样变性,几乎所有器官都会成出现这种病变情况,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淀粉样蛋白的沉着造成了脾脏破裂出血,也让脾脏成了这场棋局中第一个被弃掉的棋子。

    如果没有这次偶然得来的病理诊断,接下去要被舍弃的说不定就是引起下肢水肿的肾脏,或者是造成黄疸的肝,也有可能是引发上消化道出血的胃肠道。

    诊断结果很残酷,但至少让医生知道现在该保的绝不仅仅是帅,而是整盘棋局里的所有棋子。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保证老吴生活质量的前提下,尽量延长他的命。”辛程说道,“待会儿主任大会诊上我们会制定出治疗方案的。”

    “治疗方案......”农妇抹掉了脸颊上的眼泪,说道,“治疗会不会特别花钱?”

    “因为是长期的治疗,肯定要用钱。”

    “那我们......那我们不治了。”农妇说得很轻,但语气非常坚决和干脆,“我们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到现在还没让媳妇怀上呢,钱还是留给他们小两口吧,听说治不孕不育也挺花钱的。”

    “可老吴他......”

    “这是老吴最后一点念想了。”农妇顿了顿,说道,“去年他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催着他们。”

    辛程点点头,很清楚一个老头到了这个岁数想要抱孙子的愿望。不过作为医生,他还是建议道:“就算现在怀上了,十月怀胎还得有个过程不是,必要的对症治疗还是要做的。至于费用问题会有人帮你们谈,今天应该就会有答复了。”

    “好好。”刘香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只能说道,“谢谢了。”

    “回去陪着他吧。”

    ......

    一天之计在于晨,普外科就充分利用了这一点。

    一般内科病房规定,前一天夜班的护士在6点开始抽血查体温,值班实习生也在这时候开始测量病人的血压心率。其他医生需要在早上7点半到岗,8点前开始交班,9点前查房开医嘱单。

    不过普外科对于早晨的理解总要比其他科室早上一些。

    术前检查都必须在前一天下午结束,早上查房的开始时间被订在了6点,持续时间被缩短在了30分钟内。因为时间有点早,所以参与查房的一般都是研究生和本科生。

    而真正主刀的主治副主任并不会在病房露脸。

    他们一般会在早上7点左右直接进入手术室,换衣洗手,上台手术,开始一天的工作。

    吴正根的病重对于这一家人而言是泰山压顶的大事儿。可放在整个普外科,老吴的结局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少波澜。

    6点开始的早查房依旧在进行。

    7点不到所有研究生实习生就会撤离病房进入手术室,与各自小组的主刀医生会和,不到8点他们手里的第一台手术就得正式开始。

    一步慢步步慢,所以在听到34床的诊断结果,每个人都很惋惜,但每个人都没办法一直惋惜。

    他们手里攥着的也是命,胃癌,肠癌,疝修补,脓肿引流,肠梗阻......等床位上的手术做完了,他们还要考虑安排哪些病人住进医院,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一位无法手术治疗的病人。

    辛程和刘培德做了个简单的交班,带着吴正根的病史离开了病房。

    上午八点,他和几位结束了交班的内科主任碰了头。

    这些主任也都没想到手边研究了好几天的厚厚一叠病史,还没来得及用就成为了半废品。本来轰动全院的诊断讨论会,最后竟然变成了治疗方案制定会。

    “童主任真够果断的,直接切了脾。”

    “要我我也切,都破两次了,谁知道会不会破第三次。”

    “十点多病理科都肯做冰切?”血液科主任看着病理报告有些不可思议,“我们的活检送过去,一般都是三四天才能出结果,这也太偏心了。”

    辛程坐在正中央,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是祁镜劝童淼切掉脾,也是他送去做的冰切。”

    “祁镜?就老祁的儿子?”血液科主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又是这小子?怎么哪儿都有他啊?”齐瑞看向血液科主任,笑着说道,“这家伙又长进了啊,连你们科的病都能诊断了。话说我怎么就没想到是淀粉样变性呢,现在看来症状确实很符合啊。”

    “这病一年能碰上几次?你天天盯着个心脏看,怕是早就把其他科的病忘干净了。”

    坐在一旁的于涛把病史里一大半的纸放在一边,只挑了一些重要的实验室检查数据来看:“病人病情的发展不算快,现在看来也没有累及心肌的迹象,应该能拖上一段时间。”

    “胃肠道呢?”辛程问道。

    “做过胃镜,有一些溃疡,但都不严重,也没活动性出血。”于涛翻出吴正根刚做完的胃镜,说道,“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预防性地用些药。关键问题在肝,出现黄疸是个非常不好的信号,需要好好保养。”

    “肾脏也是,水肿得很厉害,利尿的力度要加大。”

    “心脏的话需要彻查!”齐瑞看着报告,说着自己的专长,“应该做一次心脏活检,看看心肌细胞的受累情况。如果淀粉样变性已经到了心肌,那病情就已经到了中后期,心脏绝对撑不过一年。”

    “如果心肌受累,那恐怕就......”

    “所以要尽快确认,用药方面也得从心肌受累情况来多方面考虑。至于其他方面......”齐瑞回头看向大门口,说道:“这事儿我们说没用,还得看他。”

    “希望他们能谈出个比较好的结果吧。”

    “唉,都说生命无价,但现在这种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和金钱挂钩,真够讽刺的。”

    ......

    觉得惊讶的绝不仅仅是这些主任,本来想着凑凑热闹的季广浩也是完全没想到。他前一晚还在脑补的各大主任互相争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眼前,这场本该唇枪舌剑的讨论会,开场仅仅10分钟就结束了。

    既然解决了诊断上的难题,接下来的治疗就变得简单了。

    对于这种预后并不好的慢性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对症治疗,减缓病情发展,降低症状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各大主任太了解对症治疗的用药策略了,没一会儿他们就讨论好了上中下三种方案,接下去便是费用上的事儿。

    上策方法可以用豪华来形容,用的都是现在最优秀的临床药物,也涵盖了吴正根所有症状。药物中的一些禁忌也被他们避开,基本做到了最佳,当然费用肯定不便宜。

    中策虽然也涵盖了大部分症状,但都给药物降了等级,价钱降了不少。

    下策就非常便宜了,是在充分考虑了吴正根家庭情况后,做出各种妥协后的产物。里面删掉了不少药,只留下了最重要的几种。虽然看上去很残酷,但这种用药策略却是病人可以承受的。

    “季老板,你也看到了,这次广浩基金出师未捷。”

    祁镜就坐在季广浩身边,把头枕在靠垫上说道,看向喷水池:“不过这也是迟早会遇到的事儿,只要广浩基金坚持办下去,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季广浩见惯了大事,可还是比不上见惯生生死死的医生们,没办法立刻缓过劲来。

    找来会诊的医生是全丹阳最好的最有资历的主任,给予检查的资金也足够充裕。他正想着诊断完后给医生们庆功呢,没想到却在最后被死神卡了脖子。

    短短半年,他第二次遇到了金钱失去作用的时候。

    前一次是自己的误诊,差点丢了命,而这一次却是另一位的绝症。

    “呵,开什么玩笑,你季叔可没那么容易认输!”季广浩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而且你也得知道,这算不得出师未捷。吴正根还没死,本来准备用来检查的费用完全可以用来给他治疗。”

    祁镜点点头,这也算是他能预料到的最好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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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连刀

    刚六小时刀开完,接下去还有一台,今天要断更了。。。晚上结束后我看看有没有精力写。

    元旦这个病例结束,接下去便是春天的故事了

237.诊断部门的雏形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竹笋韭菜香椿莴笋等等春菜纷纷上市,河水化冻也让河鲜也竞相上了人们的餐桌。这无疑是属于吃货们的季节,同时也是厨师们展现各自厨艺的好时候。

    在祁家,肖玉就让祁森好好过了一把厨房瘾。

    “怎么样,我的手艺有进步吧。”祁森看着儿子吃着自己做的午饭,笑呵呵地问道,“这可是最新鲜的鲤鱼,味道不错吧。”

    祁镜来了碗老爸推荐的鲤鱼汤,搭着竹笋炒鸡丝和香糯的米饭,三两口下肚子,暖意慢慢从胃里化开:“不错不错,快赶上妈了。晚上我肯定为你美言几句,让你在她面前涨涨脸。”

    这句话算是对祁森最大的褒奖。

    祁森美滋滋地扒了口饭,难得父子二人在家,便问起了最近听到的一些见闻:“听说最近你和那个季老板走得挺近的。”

    “嗯,徐光头的舅舅,去年肝移植后自己建了个基金,专门拿来给那些没法确诊的病人做诊断。”祁镜笑着答道,“挺倔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人我知道,年前他还专门找过我。”祁森说道。

    “他还找过你?”祁镜有些诧异,“找你做什么?”

    “就是关于他那个广浩基金的事儿,希望我能帮忙提供些病人的资料。”祁森说道,“虽然不符合医院的保密规定,但出发点还是好的,我还特地征求了一下几个主任的意见。”

    “他做事确实风风火火的。”祁镜笑了笑说道,“那个脾破裂的吴正根,因为收到了不少钱,所以现在的病情控制得还不错。”

    “就是你诊断的那个淀粉样变性?”

    祁森忽然来了兴趣,笑着问道:“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病的?”

    “爸,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过年那段时间事儿太多,我一直没想着问。一老记性就不好,健忘。”

    祁森虽然早就离开临床转向了行政,但还留著作为医生的本能,见了疑难杂症总想知道结果。当知道了结果,他们就会想要知道为什么。

    其实那些主任也有疑问,像齐瑞童淼辛程和祁镜关系熟络的都会随口问一句诊断思路。

    但祁镜一直都懒得解释,要说灵感来源是游戏,估计也没人信,所以他一般把原因归咎给灵光乍现。当然老是灵光乍现也不行,有时他也会拿手边的病例杂志和休息室里摆着的病理书做挡箭牌。

    不过祁森不一样。

    “灵光乍现?”他皱着眉头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我记得是元旦那天吧,你特地买了游戏回家玩了一下午,晚上七点还去了网吧。你说的那道乍现的灵光难道在网吧?”

    其实祁镜无非就是靠石像鬼的变成石像的技能,联想到了全身性的细胞改变而已。

    “我说玩游戏的时候想到的,你信吗?”

    祁森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眉头皱得更紧了:“游戏还能联想到医学上去?”

    “是啊。”

    “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也不懂。”祁森倒也释然,没想深究,而且他原本要问的也不是医学诊断上的事儿,“说了老半天,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嗯?什么问题?”祁镜眼睛看着鱼汤,手里快速搅动筷子把菜和饭送进嘴里。

    “你最近两个星期经常性地失踪,老是早上跑一趟急诊,中午就不见人了。”祁森问道,“你下午都去哪儿了?”

    “爸,你监视我!”祁镜没想回答,直接反咬一口。

    “呵呵,监控也是你要装的。你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走人,只要一问就知道。”祁森早就说好了托辞,“我作为院长,过问一下院内职工的考勤表现,很正常吧。”

    祁森早有预谋,隐隐地占了上风。

    祁镜听后显得很无所谓:“我反正就是个闲人,有我没我急诊不还那样嘛。”

    这明显是想要淡化自己的存在价值,从而转移视线。祁森一眼就能看穿,不过依然显得若无其事,淡淡地说道:“急诊有王廷在,我管不着,我问的是你!”

    “我?我怎么了?”祁镜显然是真饿了,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个鸡丝很不错,老妈也会喜欢的。”

    “额......是吗?”祁森被颗糖衣炮弹炸断了思路,“那鱼汤呢?”

    “很好喝,得到了老妈的真传,正宗的肖氏传菜!”

    祁森听着很高兴,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有了回报。但嘴角笑着笑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再一想才发现自己被儿子带进了沟里。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法着急,越着急就说明他越在意这件事儿。

    要稳,要有大三甲院长该有的样子。

    “我听说城西市郊最近好像被个老板包了地,前些日子破土开工。”祁森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并且直击主题,“你老往那儿跑,是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城西?”祁镜摇摇头,有些听不明白,“城西是哪儿?”

    丹医大就在城西,你搁这儿装傻呢......

    祁森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仍然笑着保持最基本的耐心:“去丹医大的515路公交再往下开四五站就能到,本来是个建材市场,去年年初的时候倒的闭。”

    “哦哦,那儿啊。”祁镜抬起碗,把最后那些饭菜一股脑倒进嘴里,“爸,你也去过?”

    “没去过。”

    “那怎么那么了解?”

    “我......”

    祁森想要开口解释,没想到祁镜竟然丢下碗筷已经站起身子:“我吃饱了。”

    “我还没问完呢。”祁森有些不乐意了,“我好歹是你爸,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爸,没办法。”祁镜抬手指着手表,说道,“子姗上午10点的飞机,1点就到机场了。我今天休息,作为男朋友得去接她才行。”

    “哦,子姗回来了啊,那是该去接的。”祁森点点头,“要不晚上让她来家吃饭。”

    “上门?”

    “什么上不上门的,就吃顿便饭而已。”

    祁镜去自己房间换了套衣服,出来后说道:“她去上京忙了半个月,估计回来得好好休息休息,我看还是算了吧。”

    “行吧......”

    祁森这时忽然想起了之前被多次打断的那个话题,连忙看向儿子:“唉,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去城西呢?”

    “爸,等我回来再说吧,再不走时间要来不及了。”

    祁镜没等祁森接话,就在门口换上鞋,离开了家门。

    “这臭小子,是一早就想好要跑路的吧......”

    ......

    在吴正根被确诊后,祁镜就彻底看上了季广浩的基金,开始周旋在朱岩和他两人之间。

    按祁镜的意思,既然广浩基金专注于诊断,那应该拥有一个自己的诊断部门。这个部门现在毫无名气,刚开始不可能请到那些主任级大佬来坐镇,其实也没必要请。

    他们完全可以在丹阳医院里找一群实力不俗的年轻医生,先从筛选病人的工作做起。等过上几年,这些年轻人的水平自然会水涨船高。

    为了这件事儿,祁镜和季广浩谈了两三次,还带上了自己专属的企划案,把诊断部门如何选人到之后的成长过程都涉及到了。

    季广浩其实也挺谨慎的。

    要不是之前靠祁镜保下了性命,又见识了祁镜的真本事,他绝不可能留时间去见一位刚毕业的住院医生。其实就算有这些作为基础,他对祁镜的企划案还是有不少问号的。

    最后还是朱岩出面给了担保。

    当然光靠嘴皮子说是不行的,还是得靠祁镜之前攒下的实绩。

    米国那次研讨会对祁镜来说就是场度假,得到的就是几个朋友和一个内科诊断用具包。但就是这次带有大半游玩性质的西雅图之旅,成功把他包装成了世界青年一代中的翘楚。

    由数十名米国主任教授,在几百名青年医生中选出的头名,把祁镜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段时间祁镜去的是朱岩在丹阳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正好就在城西新建的工地旁。三人在一起讨论了三次,初步定下了诊断部门的主管人和所在地。

    部门所在地很好解决,一开始只能处于散养阶段,等医院建成后,就可以在里面占个办公室。

    季广浩在这家医院里塞了不少资金,多占一个办公室实在是小菜一碟。在检查费用和检查顺序上朱岩也给了最大的便利,可以花最便宜的费用就能得到所有检查的优先权。

    最难定的还是主管人的人选。

    祁镜本以为自己会是无可争议的主管人,没想到却成了最麻烦的讨论项目,因为季广浩和朱岩都各执一词都想要这个位子。

    一开始祁镜还有些纳闷,两个门外汉何苦和自己争,但又接触了两次,他算闹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原来这两人眼里的主管人和自己心目中的主管人不一样。

    祁镜想要的是病人筛选的管辖权,部门中所有医生都由他来管,送来的病人病历最后谁留谁等谁落选,也都是他来定夺。季广浩平时肯定不会管,他要的是最后决定权,也就是在出现分歧的时候,他需要有横插一脚最后做决定的权力。

    其实这就是对祁镜的能力还有保留,会再请来一位老专家作为监管。专家并不难找,开出一个月上万月薪,对任何一个退休医生来说都是个不错的诱惑。

    相比祁镜和季广浩想要的实权,朱岩要的却是个虚名。

    万一将来这个诊断部门打出了影响力,他希望部门管理员的名字上有自己的女儿,也希望能排在第一位。他有他自己的考虑,名声这种东西对商人来说无非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最重要的还是钱。

    祁镜不管人还是将来的注册地都在丹阳医院,如果主管人写着祁镜,那以后大量病源都会涌入丹阳医院。

    如果主管人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朱雅婷,加上她在法国留学得来的医学文凭,那对医院来说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宣传价值。尤其是私立医院,病源才最重要,这也是祁镜之前教他的。

    祁镜对出不出名无所谓,只要诊断部门能赚回影响力就行。

    他最讨厌的还是受门外汉约束,所以对于朱岩的要求他没什么意见,但对于季广浩的提议一直坚决反对。

    围绕这个话题,三人讨论了很久,态度都很强硬,最后没办法只能各退了一步。

    祁镜作为主管人,可以自己选择医生人选,监管所有病人病历的筛选工作,有第一决定权。而季广浩则可以分派一位老专家做监管,但只能是监管无法做最后决定。如果双方出现异议,需要讨论,如果祁镜能说服对方,那选择仍能通过。

    朱岩什么都不用管,给了诊断部门检查上的最大便利,最后可以让朱雅婷得个副主管的名号。

    医院在春节之后开始建造,等建完估计还得过上两年。但广浩基金等不了那么久,2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在各个渠道上开始了自己的宣传工作。

    十多年前的互联网仍不算发达,祁镜的电子邮件里收到的信件很少。

    整整一个月下来,送来病例的信件只有28封。祁镜粗略看了看,对里面所描述的病情发展都没什么兴趣。给了自己诊断方面的意见回信后,也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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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外面风大

    今年春节刚过,陆子姗那位老师就接了个大案,二月底的时候就带上她一起去了上京。兜兜转转忙活了半个月,今天总算解决掉了大部分工作回来了。

    祁镜在机场待了半小时,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女朋友。

    陆子姗穿了一件淡黄色风衣,拉着拖箱跟着人流走出了大门。她行色匆匆,看上去很累,老师乔莉也不在身边。祁镜接过拖箱,随口问了问这几天的近况,便在门口拦下了辆出租车。

    “师傅,徐东老街国阳路。”

    “好~”

    出租车弯上了机场高速,一路向市中心开去。

    陆子姗是真的累了,刚上车就合上双眼,把头靠在了祁镜的肩上:“见了面都是你在问我,说说你自己了,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

    祁镜刚说完,似乎觉得答案太过敷衍,便连忙添加了些具体细节:“上班下班诊断治疗,最近还要收拾一下广浩基金的电子邮件......”

    “雅婷管的那家医院开始建了?”陆子姗问道。

    “嗯,你还没走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才开始而已,没那么快建成。”祁镜挽着她往自己这里靠了靠,说道,“等医院建成后,你应该能成为大律师了吧。”

    “瞎说什么呢。”

    陆子姗仍然闭着眼睛,但这句话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法律顾问是乔老师,又不是我,我最多算个跟班而已。哎,你到时候可不能惹事儿,乔老师最烦你这种喜欢工作出格的医生。”

    “我那么乖的乖孩子,怎么可能惹事。”祁镜一直笑着,笑得很天真很灿烂。

    “鬼才信你。”

    陆子姗没好气地拿手肘顶了顶他的肚子:“我看没你爸和王主任在上面压着,你肯定会乱来。对了,和你合作的那个季老板是不是要找一位老主任来看着你?”

    “额,是啊,挺麻烦的。”

    祁镜也很无奈,虽说他们三位早就分配好了各自的管辖范围,但在各个范围内又划分出了不少禁区。

    比如诊断科所用人的学历必须硕士起步,还得有一定的临床实绩,同时也规范了每半年一次的考核制度。考核内容由那位不知在哪儿过晚年生活的退休主任来制定,考核贯穿整个部门,也包括主管人祁镜自己。

    如果连续两次考核不过关就得卷铺盖走人,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在病例选择上,对祁镜也有很多限制。

    毕竟季广浩想要的是帮助穷人,而不是满足祁镜的好奇心和解谜欲望。病人的选择不可能完全由着他的性子来,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

    穷自然是第一条件,这会有季广浩的财物审查人员对选中病人的家庭条件进行审查。其次便是限定每个病人的检查费用,不能因为一个病人而消耗掉基金会太多钱,总得设个上限才行。

    祁镜很反感各种限制和枷锁,但现在诊断部门才刚起步,能有幸成为主管人已经算不错了。所以对于这些,他也做了不少让步。

    但只是让步而已,等自己有了名气,这些都是要拿回来的。

    “喂,你在想什么呢!”陆子姗在他手臂上狠狠捏了一把,“不会是在考虑怎么撵走那位老主任吧?”

    “哪儿有......”祁镜马上辩解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什么人?我还不了解你?”陆子姗一边吐槽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温暖,“你是个在中学就敢和老师硬刚大道理的那种人,除了犯法你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喂,只是讲道理磨磨嘴皮子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可惜讲的都是歪理。”

    “那时候年少气盛嘛。”祁镜笑着解释道。

    陆子姗抬头看了他一眼:“国内医闹越来越厉害,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现在这个大环境,我真希望你能听你爸妈的,往行政方面发展。”

    “整天喝喝茶看看报纸?”祁镜皱起了眉头,“原来你喜欢老头啊?”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陆子姗朝着他的腰,狠狠戳了两下,不过这种反抗只是让祁镜笑了两声,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其实她也清楚,能给自己男朋友带来快乐的工作真的不多。

    之前她没怎么接触过医疗,还以为只要自己做了医学律师就能帮自己男朋友避雷。

    等入了行才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尤其是最近,她见惯了被人起诉的医生,和因为一时愤怒干出医闹的病人和家属。一个错误的判断,一个不算友善的态度,甚至一个错误的用词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这次去上京就是因为一家三甲医院的呼吸科医生判断错了病情,把一位得了肺炎的病人诊断成了早期肺癌。

    病人以为自己不长命,索性把后事都给料理了。

    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原本胸片上显示的结节彻底消失。经多家医院诊断得出之前的早期肺癌是误诊,有可能只是一场普通的肺炎。病人出院后,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直接一纸诉状递进了法院。

    “病人地位不低,人脉太广。”陆子姗摇摇头,话语中流露出的只有可惜,“我是第一次见医院被告得那么惨,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

    祁镜笑着没太在意:“上京的三甲,会断错肺炎?”

    “你不信?”陆子姗从包里翻出了一份病人病例文件的复印本,“你可以看看。”

    “这些资料能外泄吗?”

    “没事儿,为了咨询专家,我们跑遍了上京大大小小的医院,找了十来位呼吸科主任医生,都说是普通的肺炎。现在多你一个也不多,拿去看吧。”

    这两星期陆子姗确实见过不少主任医生,除了病人第一次拍摄的胸部平片和ct以外,其他症状都指向了肺炎。他们也排除了副肿瘤综合征的可能性,毕竟病人现在确实是康复了,不管是ct还是mri都没看见肿瘤。

    这时前排座上的司机也插了一句:“这事儿早就传开了,我也知道。”

    “哦,师傅平时也关心这种事儿啊。”

    “那当然,无聊嘛。”司机大叔拍了拍手边的车载收音机,“足球新闻相声说书,只要没客人的时候,我什么都听。”

    “也是,你们在路上来回跑也不容易。”

    “嗐,要我说,这癌啊现在的西医就没闹明白。”司机憋了很久,总算找到话题打开了话匣子,“我周围就有个老朋友三年前被诊断甲状腺癌,一狠心没做手术也活到了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

    “哦?还有这事儿。”

    “可不嘛,黑心医院都是为了骗人做手术,让人花钱呗。”司机说道,“小伙子,你也是医生吧,以后看病的时候可得凭良心啊。”

    “嗯,一定。”

    祁镜点点头,这话早听八百遍了,不用说他也会这么做。至于癌不癌的,其实真正能确诊的手段只有手术后的病理活检,任何影像学检查都不能百分百确定。

    往往这种诊断的差异在于良恶性,但要说把肺炎看成肿瘤,那就有些离谱了。

    现在他更在意的还是陆子姗送到手里的文件,从里面绝大部分内容来看,确实是肺炎没错。不过对于病人首次就诊时拍的片子,他还是持保留意见:“这片子看着确实挺像肿瘤。”

    “那么多主任都说是肺炎了......”

    “这些能不能借我带回去?”主任两个字对祁镜根本不起作用。

    “那可不行。”

    “那这张呢?”祁镜指着手上这张带了x光和ct影像图片的文件,“今天回去我就复印一份,这张过两天再原封不动送还给你。”

    陆子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反正事务所里还有备份的,不过用完就得撕了!”

    “嗯,一定。”

    陆子姗还想多说一些,好给自己男朋友敲敲警钟,不过还没说上一句,就被祁镜用手指堵住了小嘴:“好了,这些我都懂,你在上京忙了两个星期还不够,快休息会儿吧。”

    “唉,好吧......”

    两边不断后退的绿化带和祁镜的肩膀,成了陆子姗进入梦乡的助眠佳品。就算进了市中心,车速逐渐放缓,她也依然睡得很香。

    “到了。”

    出租车从商业大道驶进了徐东老街,陆子姗被祁镜轻轻推醒。她揉揉眼睛,看到窗外熟悉的街道后,这才反应过来:“嗯?哦......到了啊。”

    祁镜付了钱,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拉着陆子姗的手向她家走去:“箱子挺重的吧,你爸在吗?”

    “不在。”陆子姗摇摇头,“他还没退休呢。”

    祁镜听了这句,松了口气:“那我帮你把箱子送上去,提着还挺重的。”

    “你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陆子姗笑着说道,“我妈知道我今天回来,肯定做了不少菜,晚上留下吃个晚饭吧。”

    “别别别~”祁镜马上笑着拿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拒绝了,“我待会儿还得回医院,就不打扰你父母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高中那会儿去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紧张啊。”回想当初陆子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又被她纠了件旧事,祁镜显得有些尴尬:“这不一样,那时候不懂事儿。”

    其实高三那会儿,有一天陆子姗生了病,祁镜特地送了高考复习的试卷过来。本来以为她爸妈不在家,留下卷子问候两句就能走。没曾想她爸就跟在他身后回了家,这一碰面就像火星撞了地球似的。

    陆子姗看他略显慌张的模样,问道:“你走那么快干嘛?”

    “快三点了。”祁镜抬抬带着表的左手,“你爸快下班了吧。”

    “你还在纠结他那天早回家啊?”陆子姗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今天应该会加班,估计没八九点回不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

    “其实我爸前些时候还在念叨你呢。”陆子姗拉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继续笑着说道。

    “念叨我?你就别唬我了,怎么可能.......”祁镜回想起当初吵架时的场景,说道,“我当时可是和他大吵了一架,差点惊动了居委会大妈,他不恨我就烧高香了。”

    “这都是误会!”陆子姗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你怎么还在意呢?”

    “当然在意了。”祁镜解释道,“随着年龄变化,人也是会变的。要是我以后的女儿找了这种臭小子,我非活剥了他不可!”

    “哈哈哈~”

    说着说着,两人进了小区。

    “718弄,6号。”祁镜顺着楼层看了上去,“是顶楼的602室吧。”

    “嗯。”陆子姗看他那副仍有些担心的模样,拉过了自己的拖箱,“你回医院吧,这个箱子也没多重,我自己就能抬上去。”

    “那怎么行,你家又没电梯。”

    “啊哟,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去上京的时候也是我一个人。”陆子姗拍拍自己右手手臂,“那会儿我还得带上乔老师的背包和资料袋,还不是一个人过来了。”

    “你累了半个月,我还是帮你送到5楼算了。”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子姗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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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遗传基因

    陆子姗的家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90年代建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被她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上次来这儿还是高中那会儿,虽然离这一世才过去六年,但对现在的祁镜来说,却早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儿了。

    祁镜坐在沙发上,吃着刚洗净的草莓,翻着陆子姗小时候的照片,时不时就会发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笑声。

    “喂!照片而已,有什么好笑的?”陆子姗在自己的房间整理旅行箱,听他在客厅傻笑,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下次去你家也得看你的,说不定还有更好玩的。”

    祁镜看着一张她小学时短发的照片,手臂还别着三条杠,不禁问道:“你那会儿就是班长了?”

    “小学二年级开始就是了。”

    “你从小就有做老大的气质啊。”祁镜感慨道,“既能拿成绩和一门心思学习的尖子生聊语数外,又能说一些市面上流行的东西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就是人缘好而已。”陆子姗把衣服收拾好,将旅行箱塞进房间的角落,“哪像你,见着不舒服的就变着法地数落别人。”

    “我也是有朋友的。”

    “可惜数量很少,除了纪清还有谁来着?”

    “和我一起玩游戏的那个朱洪波。”

    “然后呢?”

    祁镜刚想说胡东升和高健,不过想想他们两个只有在工作上有关系,最多算同事。平时无非私底下一起跑个步,还是他硬性规定的那种,怎么也和朋友搭不上边。硬要把他们两个算进去,那整个内急恐怕都得成祁镜的朋友。

    “算了......咱们换个话题。”

    祁镜翻过厚厚一本相册簿,从小学慢慢步入初中,陆子姗也从短发假小子慢慢长成了落落大方的长发少女。这里记录了一位普通女孩的成长史,很普通,又有那么点不太普通......

    “对了,你妈去哪儿了?”祁镜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陆子姗,有些好奇。

    “应该......”

    陆子姗向厨房张望了两眼,没想这时林美芸正巧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祁镜说道:“小祁啊,晚上留下吃饭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祁镜有些为难:“可我爸已经......”

    “你爸马上回来了。”林美芸回答得非常自然,“刚你们上楼的时候我给他去了个电话,取消了加班......”

    祁镜听着这段异曲同工的话,看了眼陆子姗,表情有些尴尬,也深切地认识到了遗传基因的强悍之处。陆子姗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连忙推了自己老妈一把:“他说的是他爸,不是我爸。”

    “啊?什么他爸你爸的......哦哦,是他爸是他爸,瞧我这脑子。”

    林美芸愣了会儿自嘲了一句,又忍不住笑起了自己女儿:“你们俩谈了好几年恋爱,也都有了稳定的工作,是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直接叫爸妈又没什么,小祁啊,别客气,尽管叫。”

    “什么就尽管叫,你女儿我嫁不出去吗?而且他还没......”陆子姗想到这儿,红着小脸把她推去了厨房,“祁镜待会儿要去医院的,能不能吃饭还不一定呢。”

    “啊?要走啊?你爸还挺期待这顿晚饭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陆子姗关上了厨房门,气呼呼地坐回到祁镜身边。相册在祁镜手里已经翻向了高中,慢慢出现了两人同框的相片:“我们俩当初分手的事儿,他们不知道?”

    “我没说。”

    陆子姗叹了口气,解释道:“反正你本来就是个怪人,不陪我逛街,不送我回家也挺正常的,分不分手都看不出区别。我也不希望他们太担心我,那会儿就一个劲地扑在学习上了。你女朋友成绩可是响当当的,要不然怎么可能接连被两位大律师看上。”

    祁镜恍然大悟:“我还正纳闷呢,按你爸的脾气怎么可能不来找我,原来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啊。”

    “呵呵,是不是该谢谢我救了你一命啊?”

    “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留下吃饭。”祁镜拿出手机打给了自己家,“喂,爸,是我。”

    “接到子姗了?”

    “啊,接到了。”祁镜看了眼陆子姗,笑了起来,“我在她家呢。”

    “啊?你上门了?”

    “什么上门了......”祁镜说道,“就是吃顿饭而已,子姗妈妈盛情难却啊。”

    “哦,那边盛情难却,合着我的盛情就易却对吧。”祁森有些不乐意,忙活了一上午,没想到自己儿子跑别人家吃饭去了。这时还是陆子姗拽住了祁镜的手,把手机拉到自己跟前:“伯父,我下次肯定去尝尝你的手艺。”

    “子姗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还好。”

    “唉,你们年轻人快活去吧。”祁森显得很是郁闷,“我一个人看看书,在家等你伯母回来就是了。”

    祁镜挂了电话,拿了颗草莓塞进了陆子姗的嘴里,笑着说道:“这回满意了吧?”

    “还好吧。”陆子姗咬了两口,不经意间看了眼祁镜手机的屏幕,“我看你手机里好像有不少未读短信啊,怎么不看看?”

    祁镜也瞅了一眼,摇摇头:“应该都是纪清发过来的,没什么好看的。”

    “不会是什么漂亮姑娘找你吧?”陆子姗边打趣边拉住了他的右手,把手机拿了过去,“从下午三点到现在快四点了,连发了三条短信,纪清会那么急?”

    “就是病人呗,不过只是发短信而已,应该不算严重。”

    虽然祁镜自己常说丹阳内急有没有自己都无所谓,少了他地球一样转,但这只是对于那些常见病而言。当遇到某些奇怪的情况,尤其是综合了日常生活因素的非常见病,或者是很偏门的感染问题,他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越早诊断越早治疗,对疾病的预后也有好处。

    祁镜把背靠在沙发靠垫上,伸了个懒腰:“我难得休息,今天不看短信,反正王主任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最近接触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东西,我倒是挺好奇的。”陆子姗指着手机屏幕,意思很明显,她想看,“医学律师还是该积累大量的医学知识才行,乔老师经常这么说。”

    “你知道的,我一看就没完没了,说不定......”

    “那就我一个人看。”陆子姗直接点开了短信。

    祁镜手机里的通讯录压根就没几个人,99都和工作有关。高中那些老同学他没兴趣留电话,大学那几位更是各奔东西,天天上班都忙不过来,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三条确实是纪清发的,之前祁镜就确认过。只不过今天想着陪陆子姗也就没太在意。

    第一条是15:08分发来的,是条很简短的病史汇报:

    第二条是半小时后病情加重的信息:

    等到了第三条,时间定格在了16:03分。

    纪清显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能写上一个最直接的指标:。就连收缩压舒张压之间书写规范用的“/”,也被他替换成了手机键盘输入时最方便的逗号,这对于一向严谨的纪清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陆子姗最近接触了许多医学方面的东西,很清楚这个血压代表了什么:“血压是不是太低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还让不让我吃饭啊......”祁镜吃着另一边的小樱桃,笑着说道,“这新上市的樱桃真不错,待会儿问问你妈多少钱一斤。”

    “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祁镜很无奈,吐掉了嘴里的樱桃核:“血压低了自然危险,不过急救室有哪个不危险的,不可能全都得靠我去救。”

    陆子姗点点头:“好吧。”

    然而对话才刚结束没一会儿,祁镜也才刚把手机收起来塞进裤兜,紧跟着电话就来了。

    “唉......”

    祁镜直接挂掉电话,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想要尽可能不去想这个病例。不过电话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消停下来,反而来得更猛烈了。

    “接吧,要不然这顿饭吃得也不踏实。”

    祁镜叹了口气,按下了接话键:“老纪,我不回消息就说明有事儿,你怎么还打电话给我......”

    纪清哪儿管得了那么许多,马上说道:“病人之前清醒了五天,现在感染之后又昏迷了过去。情况不太妙,肯定是严重感染,......”

    “颅脑外伤术后的感染,很常见的并发症。”祁镜仍然搜着电视节目,答得很随意,“我在子姗家,准备吃晚饭呢。”

    “啊?哦哦......”纪清快速调整了思路,把上门这事儿直接一笔带过,接着说道,“我们拍了头颅ct,没什么问题。之前外院也拍过,手术其实很成功,连出血灶都吸收干净了,压根就没看到什么感染灶。”

    “说不定是很小的感染呢,脑脊液检查一下说不定......”

    “啊呀,这些王主任早就想到了。”纪清说道,“别说我们医院现在去做脑脊液检查,就算在外院也做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更何况颅脑外伤术后,这本来就是常规检查。”

    祁镜点点头。

    头颅外伤造成颅脑出血,当出血量超过一定程度会造成颅内压升高,一般需要紧急去掉颅骨骨瓣降低颅内压。这种手术创伤非常大,头皮合上后肯定要内置引流管来排掉术后产生的渗出液。

    渗出液的量成分白细胞多少就是检验手术术后情况的最好检查对象。

    如果是颅内感染,当初在外院就会检查出问题,根本不可能拖到“现在。

    “肺呢?长期卧床肺底或许有痰淤。”

    “干净的。”

    “术后会留置导尿,尿路上的感染。”

    “小便是干净的,输前术后都一样,不得不说十多岁的孩子身体真的不错。”

    “你都那么说了,那后背皮肤的褥疮就更不可能了。”

    “全身都检查过,没问题!”

    这种突发感染,一旦找不到感染灶就会非常棘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上抗生素顶住细菌病毒的攻势,一边加快血培养和药敏。

    祁镜也确实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接触到了无法诊断的病情,他就会钻进去出不来。

    陆子姗家的客厅成了他临时的办公室,病例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单单靠纪清在电话里口述,构不成信息网去系统地筛选病因,一直这么待着不是个办法。

    病人起病很急,体温升高明显,但最主要的几个感染部位都是干净的。那说明在整个外伤和手术过程中应该出现了些小状况,这些状况造成了蝴蝶效应。

    要弄清楚病因,祁镜必须看到病人之前的病史才行。

    陆子姗太了解他了,看上祁镜一眼就知道事情不简单,继续强留他在家里没什么意义。再说祁镜吸引她的本就是这股子钻研劲,高中那时候钻研学习,现在钻研的是医术。要是到了这个当口他还只顾着做客吃饭,那就不是当初那个祁镜了。

    “快去吧。”

    “这顿饭我先欠着,等我空下来肯定回来补上。”

    “唉,没事。”陆子姗跑去了厨房,“妈,祁镜医院里来了位重病人,现在要去救人,晚饭就不吃了。”

    “啊,重病人?要不要紧啊?”林美芸那双湿漉漉的手在围兜上翻了两遍,跑了出来,“既然有急事就快去吧,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的。”

    祁镜和她们告了别,急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直接朝医院驶去。

    半小时后,陆建国骑了辆自行车回了家,车前的框里还摆着两瓶黄酒。谁想上楼后才知道祁镜已经回了医院,吃饭怕是要再过些日子了。

    “哼,你们也不拦着他。”陆建国蹲下身子把两瓶酒放进柜子,忍不住说道,“上次和我吵架那笔账还没和他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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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老实人的恶毒

    颅脑损伤做的去骨瓣血肿清除手术,需要翻掉头皮,将颅骨按额颞顶枕来一一去除,边去骨瓣边测颅内压,同时去除颅内血肿。

    血腥程度和难度都远超普通人的想象,比起腹腔那些可以随意摆弄的脏器不同,脑组织就是块价值黄金万两的嫩豆腐,稍微碰坏一点都是致命的。

    这位15岁男孩手术很成功。

    按他外伤出血的程度,术后第五天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看去,头皮缝合得还算不错,只是右侧的额颞骨被去掉后,有些肿胀。这是平躺后颅内压升高没有颅骨做遮挡造成的,如果现在能站起身子,颅内压下降,这片区域就会陷下去。

    术后形象改变无法避免,不过只要肯花钱,总有补救的办法。

    按孩子家里情况,将近10万的急救费用都能承担下来,等手术恢复半年后,就可以用进口颅骨修复材料来做一次彻底的颅骨修补,让孩子恢复原来的模样。

    不过,如果这次高烧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男孩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被单,看上去非常安静。

    药水架上抗生素升压药扩容剂之类的抗休克药物,在周围几台呼吸机的打气音配合下,不停滴落进了两条皮条管,再缓缓流进病人两侧手臂和锁骨下深静脉。

    而五颜六色的导联电线,纷纷穿出被子,汇集在一起后连上了床边的心电监护。

    看了眼仪器上标示出的血压数值,祁镜又埋头给孩子做了全套体检,希望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不过孩子被人照顾得非常不错,身上几处擦碰伤早已经结痂愈合。全身上下除了做了手术的脑袋,也找不到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没有骨折,没有瘀斑,更没有大面积皮肤破损。

    作为转院病人,又因为一院和丹医都同属于丹医大体系,所以病人送来的时候附带了所有住院病史。

    祁镜做完检查,翻看起了病床边那本厚厚的病历chart:“真敢冒风险啊,这病人可不适合临时转院。”

    “还不是因为一院感染科差嘛。”

    祁镜阅过一张张病历纸,随口问道:“王主任呢?”

    “今天内急太忙了,还在外面指挥工作呢。”纪清说道,“我早班做到现在,急救室缺人,今天估计没法回去了。”

    “老头怎么说?”

    “感染,抗生素,抗休克,找蔡萍下来会诊。”

    “蔡主任呢?”

    “来看过了,让我们晚上再复查个头颅ct,不排除真菌的可能。”纪清回答着会诊记录单上的内容。

    “用的伏立康唑?”

    “对,先尝试性地用一段时间。”

    祁镜叹了口气:“在一院就用的万古和亚胺培南,现在又换了伏立康唑。几个强效抗生素连番上阵,希望这孩子的肾脏吃得消。”

    纪清站在一旁,问道,“你看下来怎么样?”

    “一院神经外科很牛啊,能把这种严重颅脑外伤救回来。”祁镜翻向了之后的手术记录单,笑着说道,“要是换我爸上去,估计也不可能保证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问你感染,谁让你看手术了.....”

    祁镜翻到血液报告,摇摇头:“感染应该就在身体里,竟然找不到病灶,挺奇怪的。来了以后血培养做了吗?”

    “一院在术后当天和第二天就预防性地做了两次。”纪清早就知道了结果,“查下来只有术后当天的血里查到了很普通的大肠杆菌,药敏里连最普通的一代头孢都是敏感的。第二天的培养是干净的,应该被预防性抗生素杀灭了。”

    “之后应该还做了吧。”祁镜不停往后翻着病历。

    “对,这个结果出来后,他们判断还有其他感染,就又做了第三次。不仅仅是血,尿咽拭子就连没多少量的痰也都一起做了,结果真的很让人无语。”

    祁镜跟着纪清说的内容翻到了各类培养的报告单:“什么都没查到,血象正常得都可以去无偿献血了。”

    “不过病人好几次嗜酸性粒细胞都有轻微升高。”纪清问道,“会不会是寄生虫?”

    祁镜眉毛一挑:“病人现在一直在昏迷,有些东西我们这儿没法查,可以送血去疾控试试。不过检查成功率不高,未必能得到结果,只能碰碰运气了。”

    纪清也很无奈,难得这孩子撑过了手术,最后却要跌在这种根本看不见的感染手里。

    “其实看下来,他现在体温也不算高。”祁镜又把病历翻到了最前的那张体温单,“一直就在3839之间徘徊,说不定会有其他情况。”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急救室和icu都有专门的医生看着,病人现在也渐渐趋于平稳,两人没在里面逗留多久就开门走了出来。

    见急救室有医生出来,等在门口的孩子父亲马上迎了上去:“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祁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不论站立的姿势表情语气,还是穿着品味,都彰显着他的身份。应该是一位从小受过良好教育,事业发展上也一路顺风的有钱人。

    家属有疑问,自然得纪清来回答:“常先生,你儿子现在靠药物维持着,暂时稳定了。不过暂时没能找到感染灶,需要进一步观察。”

    “还没找到?你们丹阳医院的感染科可是全市最顶尖的啊!”

    这些消息算不上多好,仅仅是暂时稳定可没法让一个父亲冷静下来:“你们都没办法吗?那我转院过来有什么意义?”

    “抱歉,现在只能等上一段时间,看看药物效果。你大可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纪清确实累了,忙活了一整天,从早到晚没停过。

    现在他需要一个椅子缓解酸胀的小腿肌肉,一瓶凉水滋润干燥的嘴唇和喉咙,更需要一顿晚饭给身体补充必要的养分。

    但是有太多的电视剧把“尽力”用在生命终结前,久而久之这个词反而成了死亡的代名词,让人们渐渐遗忘了它原本的意思。所以纪清的回答在这位父亲的眼里成了敷衍,或者说是对自己儿子生存希望的一种否定。

    常志军一开口,就是老剧迷了:“尽力?我儿子要不行了吗?”

    之前报病危的时候王廷早就已经和他谈过了话,家属又经历过那么多次病危,而这次转院本身就很危险,所以纪清想当然地以为家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嘴上一时间没把门把实情说了出来。

    “病人感染很严重,又经历了去骨瓣血肿清除术和长距离颠簸,每一次都是鬼门关。如果止不住他体内的感染,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还是会尽......”

    这段时间常志军听腻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动不动就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动不动就判自己儿子死刑。所以纪清嘴里的“尽力”还没说全,这位父亲就快速抽出右手,向他的脸甩了过去。

    和大多数医闹一样,他也是一时恨起。动作很隐蔽,也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纪清反应没那么快,又累了一天,自然察觉不到这种事儿。

    他只感觉眼前窜出了条黑影,紧接着一阵清风掠过脸颊,整个过程就已经尘埃落定。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常志军的手掌被祁镜死死叩在了裤腿边上:“常先生,别激动嘛,纪医生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病人的父亲应该是位实干家,说干就干,就算在揍人的时候也是秉承了先动手后开口的原则:“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要死了?”

    纪清的脸逃过一劫,但还是觉得脸颊有些隐隐作痛,火辣辣的。

    他平时文质彬彬,说话和声细气,就算家属恶言相向,也几乎没和人吵过架。但真到了要受人拳脚的时候他反倒强硬了起来,马上出言反驳:“我哪里说你儿子要死了?”

    “你刚才没说?尽力,尽**的力!”父亲瞪大眼睛,另一手指着纪清,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再说我肯定抽死你!”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一句。”祁镜站在两人中间,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制住常志军,另一边把纪清推到一边,“医生诊断看病,家属花钱照顾病人,想想到底谁才是敌人?在这里吵有用?”

    骂声和肢体上的冲突吸引了不少视线,本来大厅就离内急诊疗室近,没一会儿王廷也跟着跑了出来,这才帮着祁镜把两人分开。

    常志军被带去了诊疗室,王廷负责讲述病情,安抚他的心情。老头虽然对下属够狠,但对待这种暴躁家属,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到了他这个岁数,会更理解作为父母的感情,处理起来也更细腻。

    纪清则被祁镜带去了休息室,虽然罪不在他,但必要的警钟还得敲。

    “你那么冲动干嘛?”祁镜站在门口,手指敲着桌面,“对方那么激动,巴掌都过来了,硬碰硬绝对你吃亏。好歹在内急干了一年多,这点道理总该懂吧。”

    “气不过!”

    纪清坐在一旁,两眼盯着角落,自顾自地生闷气。

    这孩子送来的时候是他第一个接的手,这三个小时以来病人也都是他在管。从体检开化验单,到收集之前的病史材料,再到急救用药的第一线,他都没有放松过。

    要是他不负责任,大可以在3点半交完班后把人都给急救室的医生,自己拍拍pg走人。

    “医闹看得还少吗?尤其是这种,病人是孩子又很有可能人财两空的情况,家属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医闹比例更是高的可怕。”

    祁镜看着天花板,努力搜刮着自己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金句:“就像哪本书里写的,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就像饭里的沙子或者去骨鱼片里没剔除干净的鱼刺,给人带来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纪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你也看这种书?”

    “偶尔看看。”祁镜笑了笑。

    “你涉猎倒是够广的。”纪清轻轻笑了一声,总算把气压下去了些。

    “你不觉得这话用在医闹上很搭么。”

    纪清不得不承认,很多医闹的家属平时也许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在重大压力下一时忍不住会把所有的愤怒无奈悲痛全发泄在医生身上。当他们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会放弃原先一直遵守的道德底线,结果如何,没人知道。

    他沉思了片刻,苦笑了两声:“你反应倒是快,一下就制住了他,要不然我的脸怕是没法见人了。”

    “唉,你也不看看他都激动成什么样了。”祁镜边说边模仿着常志军刚才的模样,“牙关紧闭,呼吸急促,脖颈发红,最关键的他右手臂微微后撤,都在为发力做准备。”

    “是吗......”

    纪清当时就想着回答完家属的提问,好和中班医生尽快完成交班,然后回家洗澡吃饭,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动手。

    不过能逃掉那巴掌对他对常志军都是好事。

    儿子病情那么重,常志军能躲掉进警察局的麻烦省了不少事儿。

    换到纪清这边,如果这巴掌真抽中了他,纪清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儿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里的这句话对他也同样受用。

    纪清叹了口气,起身拍拍祁镜的肩膀:“还是得谢谢你。”

    祁镜对别人的道谢从来都不客气,马上顺杆爬了上去:“谢就不必了,你帮我做件事儿吧。”

    “什么事儿?请客吃饭?”

    真要是请客倒也没什么,一顿饭换一巴掌绝对超值。但纪清踩过祁镜不少坑,这人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肯定早有预谋,事儿也肯定简单不了。

    “你那么紧张干嘛。”祁镜笑了笑,“今天这病人那么麻烦,我估计回不去了。医院没外网看不了电子邮箱,你帮我个忙,回去后把今天的邮箱都扫一遍。”

    “邮箱?就是季广浩那个救援基金招来的病人?”

    “嗯,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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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你退步了啊

    祁镜正坐在读片室的椅子上,周围坐了不少紧张读片的影像学医生。而李智勇坐在另一边的角落里,手上举着祁镜给的那张纸,来回于阳光和阴影之间,左看右看,犹豫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给出答案。

    渐渐的,他坐定在了椅子上,脸朝向窗外,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几张影像学图片里。

    这里都是和李智勇共事了好多年的医生,从没见他那么犹豫过,病人的情况肯定十分复杂。

    祁镜过来只是想要个建议,急救室里还躺着一个等着诊断的重病人,他的时间实在算不得富裕。又过了会儿,祁镜实在等不下去,只能起身来到了他身边,开口问道:“李主任,你看下来觉得是什么?”

    李智勇似乎在发呆,被这一问倒是回过了神。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影像图,并没正面回答祁镜的疑问,反而反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和女朋友分手了?还是觉得王廷那儿太无聊?”

    “没啊......”祁镜摇摇头。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爸妈逼你结婚吧!老祁也太心急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些俗事耽误自己的事业啊......”

    祁镜被他问了个莫名其妙,见他越说越离谱,马上答道:“没这种事儿,最近我一直挺好的。”

    李智勇有些不信,又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真没事儿?”

    “没事儿!问我这些做什么?”

    “唉,小祁,你退步了呀!”李智勇一巴掌把影像图拍在桌面上,“这就是个早期肺癌,这么明显的特征你都看不出来吗?还要特地来找我?要换成我手下那些人问这种蠢问题,我早把纸揉成团砸他们脸了。”

    “其实事情有点复杂......”被他教育了一通,祁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初我可是把你定在了s级,你要知道全医院影像学s级的不超过一只手,足见我对你的期待有多高。”说到这儿,李智勇翻弄了下他那只厚实的手掌,煞有其事地说道,“要不是你之前表现太耀眼,现在恐怕连b级都拿不到。”

    祁镜没想到他也有给别人评分的爱好,笑着问道:“那我现在是哪级?”

    “b+......”李智勇犹豫了会儿,还是作了点保留,“a吧,以后看你发挥。”

    其实从误诊比例上看,肺炎误诊肺癌的少,肺癌误诊成肺炎的反而要多的多。

    有一类肺炎型肺癌的影像学表现就和普通肺炎一样,有一片肺实质病变,乍看上去和肺炎没什么区别。这时候有经验的影像学读片医生就会建议结合临床,或者先打上肺炎,然后写ca无法排除,进一步完善检查。

    接诊医生在看到这种影像学诊断后,就该先看病人有没有肺炎的临床症状,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进一步检查。

    进一步检查就两种,一种是肺部活检,另一种就是00年后开始在国内慢慢出现的petct。

    如果是这种类型的误诊,那就是接诊医生或者影像学读片医生的经验不足,诊断下得不够严谨。在这种大环境下,输掉官司,交钱买个教训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病人的情况却都是反的,肺部影像里是最典型的肺癌表现。

    胸片上能看到一个孤立的不规则结节病灶,边缘不光滑,有毛刺和多棘状改变。进行ct复查后还发现了结节病灶旁有丰富血供,产生了“肺血管集束征”。

    就这些变化,但凡少一项,祁镜和李智勇都不可能那么肯定。

    稍有些资历的读片医生见到这些,都会直接在检查报告末尾打上肺癌可能性大,请进一步完善petct检查或者活检确诊。

    而像李智勇这样的老主任,诊断上或许也会这么打,毕竟是拿给病人看的,一定要严谨。但要是哪个医生打电话来口头询问,那他百分百会说“就是癌”。

    “肺炎?”李智勇听了祁镜说的病情发展概要,有些奇怪,“不可能啊,这明明就是癌。”

    “我也觉得八九成像。”

    “何止八九成,来100例这样的恐怕95例都得是癌!”

    祁镜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李主任,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还有5例呢?”

    “这怎么能叫不自信,那5例是没钱手术和放化疗的,反正不做手术不活检就做不了病理,没病理检查报告也就没法真正确诊。”李智勇背靠椅垫,翘上二郎腿,又复看了几遍图像,接着问道:“你不是说病人很有钱嘛,医院没让他做petct?”

    “那家医院没petct,所以去了其他医院。”

    petct是添加了pet技术,能体现细胞生化代谢信息的ct机。

    由于癌细胞代谢非常旺盛,常常是正常细胞的好几倍,所以比起mri和单纯的ct,petct都要更倾向于癌细胞的诊断,是影像学中肺癌准确率最高的检查。

    缺点就是检查成本高昂,一次petct不管是部分还是全身,花费都不低。

    因为费用不入医保,所以这种检查手段就算是影像学最后的杀手锏,也是专属于有钱人的。

    要是病人想省钱,可以选择挨上一针做活检,毕竟活检后的病理学诊断是确诊肿瘤的金标准。

    “直接做活检不就完事儿了嘛,有钱人就是讲究。”李智勇说道,“就算petct查出来是癌,按他那性格肯定还得做活检,然后才敢上手术台。”

    祁镜说道,“在换医院之间隔了几天,他好像有了些咳嗽咳痰的症状。”

    “难道看到肺炎的大片实质影了?”

    “不是,是看到这个病灶慢慢被吸收了。”祁镜指着图像上那块乳白色的阴影,说道,“从症状上来看确实很像肺炎慢慢好转的样子,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病灶消失就是病情在自行好转,那就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了。”李智勇忽然没了兴趣,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你想再往深了问,就得去找罗唐。”

    李智勇拿起手机,打开了里面的小游戏。

    “李主任,你刚才说什么?”祁镜愣在了那儿,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桌面,嘴里却在问道,“病情自行好转?癌?”

    “或许咯,现代医学才刚开始发展,未知的东西太多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呢。”李智勇笑了笑,把双手大拇指放在了手机按钮上,抬头还想看着祁镜再高谈阔论一番,但祁镜早已经离开了读片室。

    “人呢?”

    “刚走。”几位读片医生指向了一边的大门。

    ......

    离开医技楼2楼的读片室,祁镜直接走楼梯,快步跑向内急诊疗室,同时打了个电话给纪清:“喂,老纪,你想想有什么东西可以......”

    话还没说完,没想到纪清就激动地先吼了起来:“祁镜,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你邮箱里有整整300多封电子邮件,你让我一晚上看完?你是人吗?”

    “额......”祁镜眨眨眼,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拜拜,明天见。”

    挂掉电话,他换了个人:“下班了吗?”

    “我今天值班,怎么了?”

    “值班值班......”祁镜想了想,“你现在在哪个科?”

    “普外8楼。”

    “病房值班应该挺轻松的,你可以溜进童淼的主任办公室,找他那台电脑上网查查......”

    “今天8楼是急诊夜班。”胡东升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拿着手术记录板,边写着术后病程录边说道,“刚做了台肠梗阻,马上还有台急性胆囊炎,我只有10分钟的空闲时间。”

    祁镜叹了口气:“那高健呢?”

    “他现在在外科急诊,刚才的肠梗阻就是他交接给我的。”胡东升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应该早就下班了。”

    祁镜笑了笑:“看来他今天得加班。”

    胡东升听他的口气就知道出现了个很有意思的病例,就这么看着高健去解谜,而自己却要在手术台边上拉钩,实在有点不甘心:“等胆囊炎做完,我抽空下来......”

    “别搞事儿,安心值班。”祁镜马上毙掉了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祝你手术愉快。”

    再次挂掉电话,祁镜翻起了通讯录,找到了高健的手机号码。

    三声铃响后,有人接起了电话。祁镜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喂,小健健,恭喜你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今天怕是要加班了。半小时内,我希望在内急诊疗室里见到......”

    可能是祁镜太过唠叨,手机听筒里那个沉闷的声音听得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高健的爸爸。”

    爸爸?

    祁镜愣在了急诊走廊上,呆呆地站了两秒,没想到高健的手机会不在他自己身边:“额,伯父不好意思,刚才我不知道是你。希望能帮我传个话,就说......”

    “你就是祁镜吧?”

    中年男子没有任何想要交流的意思,问题问得非常直接,祁镜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也没多想就认了下来:“对,是我。”

    “高健实习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希望你别再来打扰他休息。”

    话刚说完,对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挂掉了电话。

    祁镜很少遇到这种事儿,听着耳边的盲音有些想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高健这小子家里也不太平啊。”

    没了纪清,又少了左右手,刚才想到的事儿就得他自己去做。

    内急诊疗室里存放最多的就是教科书,内外妇儿诊断药理生理病理都是他们需要时常翻看加深记忆的书籍。此外就是各种医学杂志内急诊断流程急救药物手册等等。

    缺的书不少,但对现在的祁镜最有用的,就是疾病大全查询系统。

    丹阳医院全院有数百台电脑,不过只有一小部分能上互联网,其余的只能在院内局域网上工作。而这套疾病查询系统起码得等十来年后才会有,现在只能靠书本来替代。

    本来他是想去医院外的医书店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替代品。

    那家医书店专门为本科实习生服务,面积不大,却藏了非常丰富的医学书籍。如果那儿也没有,就只能去丹医大的图书馆去碰碰运气了。

    谁知前脚刚要走,高健就打了个电话回来。

    “喂,高叔叔,刚才打扰到你了。”祁镜语气放缓,声调拉高,听上去像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如果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祁哥,对不起,刚才我在洗澡。”高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找我有什么事儿?”

    祁镜想到了刚才他爸那态度,显然不希望儿子再回来:“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我一个人能解决。”

    “不,没事儿。”高健有些兴奋。

    自从吴正根确诊后闲了两个月,他们就没遇见什么疑难杂症。他和胡东升只能一边练,一边实习,脑子都快生锈了。

    “是不是有好玩的病例?”

    “这次有点麻烦,真想来的话就顺路去趟医院外的书店,找找有没有疾病大全之类的书。”祁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有微生物大全也一起买下来。”

    “哦,其实这两本我家就有。”高健笑着说道,“就在我爸的书房里。”

    “......”祁镜愣了愣,“两本都有?”

    “都有!”

    祁镜在耳边听得很清楚:“要是带不出来就算了,直接去买就是了,书店应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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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死也得死个明白

    当病人病情过于复杂,各项指标里又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时候,祁镜就喜欢把疾病大全拿出来,兜底翻上一翻。以前他一个人,时不时就会在电脑前靠互联网或者医院里的内网资料,坐上一天。不过现在既然有了跟班,翻书的主角自然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从a开始,慢慢看,慢慢找,把符合症状的单独列出来。”祁镜把大全翻过目录,来到正文第一页,“第一个,阿巴迪氏征,开始吧。”

    高健愣愣地看着页面,有些无奈:“这得找多久......”

    他本以为祁镜要这两本书自己用,没想到最后用的人是自己。

    以前高健看教科书无聊了,也会去他爸的书房翻这种大全类书籍。但每次都是高开低走,刚开始抱着满怀的信心,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就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慢慢找咯。”祁镜翻着另一本微生物大全,“我陪你一起看,急救室那孩子的感染很莫名其妙,也很麻烦的。”

    高健侧身看了一眼祁镜身前那本书,开头第一个也是“阿”字打头:“阿巴迪纳沙门氏菌是个什么东西......”

    祁镜按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了过去:“你还有功夫管我看的东西?你这本可有1000多页,不抓紧看通宵都看不完一半。”

    两人面对的这两位病人的情况真的很奇怪。

    一个胸片上有结节,整个结节从影像上看就算不是肿瘤也不可能是炎症。但除了炎症,其他病变产生的结节可没那么容易消退,更别提自行消退了。

    另一位是有感染症状却没有感染灶,虽然有发烧,但体温却还好。而且感染的时间不长,情况看似不严重,却引发了休克,整个休克的进程非常迅猛。

    两个病例都不简单,但都缺乏一个完美的解释。

    陆子姗接手的案例中,病人到底是不是癌,如果不是癌,那这个结节到底是什么?而引起急救室里那个孩子感染的到底是什么?细菌?病毒?还是寄生虫?

    祁镜问道:“明天你什么班?”

    “中班吧。”高健翻着书页。

    “那今晚熬一个通宵,明早回去睡一上午应该差不多了。”祁镜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又多嘴问了一句,“你爸那儿......”

    “哦,没事,他就是老了有点更年期。”高健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

    两人漫长的看书时间开始了,就这么坐在办公桌边一页页翻着,有时候看到稍有匹配的词条,就会动笔把它记录下来。

    他们都属于特别能静的下心好好看书的类型。

    祁镜自不用说,高健平时看书也会有分心无聊的时候,可一旦带上强烈的目的去看书,他的注意力就会长期处于集中状态。两人整个上半夜就简单吃了顿晚饭,喝了两杯水,眼睛就没离开过各自面前的那本书。

    期间不管是120来了急救车,或者门口有病人不省人事都和他们无关。

    一晃时间来到了半夜0点。

    今天值夜班的是秦雪峰和陈霄,从晚上七点开始就没停过腿,直到十一点出头才总算能在椅子上暂时歇上会儿。

    “门口那个心梗的拉走了?”秦雪峰站在饮水机旁咕咚咕咚喝干了一杯水,问道,“出结果了吗?”

    陈霄则扒着已经凉了的炒面,擦擦嘴看了眼手边的报告:“前降支堵了90,已经做好送去心内了,情况应该不错。有个把腹痛当胸痛的刚被我送去了隔壁外急,应该是胆囊炎。”

    “哦,那个说话不太利索的老太太?心电图怎么样?”

    “心电图做下来还不错,有一点点房颤,不算严重。”陈霄哗啦啦地吃好面,两口热水下肚,算是为下半夜补充好了能量,“食堂的炒面还是一样那么难吃,秦老师要不要来一份?”

    “我就算了吧。”秦雪峰摇摇头,“我等早上的粥和咸蛋。”

    “那这两位。”陈霄看向离自己不算太远的祁镜和高健,“他们看了六个小时了,似乎还没找到答案。”

    秦雪峰叹了口气,又拿起常志军儿子的病程记录说道:“现在病情也没怎么稳定,药根本没法停。我觉得还是得听蔡主任的,尽快再复查一次ct。”

    “王主任不是说等早上吗?”

    “我是怕他熬不到早上,到时候抢救都来不及,还怎么复查?”

    “那行吧,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听你的。”陈霄毕竟还是住院,秦雪峰也不是当初那位张杰义了,“正好现在没事儿,要不现在就送ct室?”

    两人简单做了个决定,准备去急救室和常志军聊聊,没想祁镜这时插了一句:“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

    “那行,我们先找常志军谈话,你去ct室等我们就行了。”

    秦雪峰说完就离开了诊疗室,陈霄也要去,但在走之前还得把事情向两个实习生交代一下。万一来了120或者留观室的病人出了什么问题,他得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走,一起去换换脑子。”祁镜拍拍高健的肩膀。

    “不了,你去吧。”

    “那行。”祁镜看他工工整整地在记录本上记下的那些疾病,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儿有了结果会告诉你的。”

    “嗯。”

    ......

    常文瀚依然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被一位护工推进医技楼。祁镜并没有先去ct室,而是跟在床边又复看了一遍急救室医生写的icu病程录。

    急救病程录和普通病房不同,每隔12小时就要写上一段,记录生命体征,为以后可能出现的抢救做数据支撑。所以这段时间的数据能直接体现出病人的恢复情况,或者恶化过程。

    “祁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经过下午和纪清那一闹,常志军对祁镜有了不少好感和信任。就算刚才急救室的医生已经和他讨论过了儿子的病情,他还是希望从祁镜这儿再听一次,或许会有些不一样。

    “伏立康唑的效果并不好,体温一直存在。”祁镜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儿子的病情还在走下坡路。”

    “那......那有没有什么救命的办法?”

    “先复查一遍看看再说吧,如果有必要或许还得做mri。”祁镜看着他,说道,“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没人会比你更早放弃他。”

    “谢,谢谢。”

    祁镜看完病程录,把视线放在了各项实验室检查报告上,血常规里的那个嗜酸性粒细胞是所有数据里最反常的一项。之前在一院,嗜酸粒还只高了两次,幅度都不大。但自从进了丹阳医院,从下午三点到现在复查了三次,每次嗜酸粒都是高的。

    “难道真是寄生虫?”

    祁镜之前问过常志军,他儿子生活规律,也没吃过生食和异地旅游史。以他家的家教,饭前便后肯定得洗手,家里的经济能力和社交水平,也不可能接触亚非拉疫区回来的病人,寄生虫感染的可能性非常低。

    而且寄生虫又不是细菌,不会产生感染性休克。

    能引起嗜酸粒升高的除了寄生虫,就是过敏,难道是过敏?

    过敏是内急很常见的疾病,祁镜不是没考虑过,甚至可以说全内急的医生都有考虑过。可在常文瀚的整个病程过中,过敏出现的可能性比寄生虫还低。

    他大半个月前颅脑受伤颅内出血进了一院手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完全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从既往史来看,病人没有过敏史,现在用的抗生素和一院差不多,也没出现过过敏现象。唯一有区别的伏立康唑还是出现休克后才加的,过敏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的祁镜不像下午那时候完全没有头绪,在调整了好几个小时的思路后,现在他有了些怀疑的对象。

    既然两种原因看起来都不可能,那就把它们合在一起来看。

    休克是过敏造成的,而过敏则是寄生虫产生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次颅脑外伤的手术,刺激到了潜伏在病人身体内的寄生虫,逼着它们进一步刺激病人的身体。

    至于常志军说的那些不会感染寄生虫的情况,就只能归咎于“撒谎”了。

    “先做哪儿?”ct技师站在常文瀚身边问向操作室里的三位医生。

    “先头吧,头做完再做胸腹。”

    这时祁镜插了嘴:“直接扫完全身就是了,说不定问题就出在这时候还纠结什么部位干嘛。”

    “也对,会厌和四肢肌肉也有可能成为感染的目标。”秦雪峰对着麦克风说道,“直接平扫全身,要是再找不到问题,就得去隔壁mri碰运气了。”

    “那好,平扫全身,还是从头颅开始。”

    随着睡床向前推进,常文瀚被送进了ct机中。操作室屏幕里开始出现横截面图像,从顶骨开始,颅脑外伤后的脑组织渐渐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出血灶确实被吸收干净了,但还是没有发现感染灶。”秦雪峰看着屏幕,说道,“手术做得确实非常干净,我看那孩子头皮缝合得也漂亮,术后病程录里连腰大池的引流液也很少。”

    “一院神外确实很强,丹阳那么多三甲里也就比我们差一些。”

    “祁森在成为院长之前或许是这样,现在就未必咯。”秦雪峰饶有趣味地看了祁镜一眼,“我说小祁啊,你那么好的资源在手里,怎么不去神外发展?将来颅脑外伤脑出血只会越来越多,神外绝对是金饭碗啊。”

    祁镜没回他的话,似乎压根就没把问题听进脑子里。他的眼睛只顾着看屏幕,忽然来了一句:“这个鼻窦有点奇怪,刚才的上额窦也是。”

    病人的大脑已经过了扫描区域,现在横截面来到了鼻腔鼻窦所在的区域。而这两片区域在ct上的表现都和普通人不一样,有点问题。说完祁镜就把片子往前切换了几张,上额窦细看起来似乎也出了问题。

    “鼻窦有些蜂窝状改变,难道是鼻窦炎?”陈霄问道。

    “有可能。”秦雪峰点点头,“蔡主任够厉害,猜到了感染需要进一步加深才能在影像学检查上发现。”

    “鼻窦炎?”祁镜皱起了眉头,“鼻窦炎的改变没这么乱七八糟,这一团蜂窝状的空洞看上去就像是在做了某种手术术后的模样。”

    “有可能是肿瘤破溃后留下的。”秦雪峰又补充道。

    “可这是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癌。而且病人有感染症状,体温升高,这没法解释。”

    “副肿瘤造成的炎症,之前你们内急不是也遇见一例吗,还出现了安东综合征。有时候年轻人的副肿瘤综合征症状比老年人的要严重的多,那种炎症反应也要严重的多。”

    “可我从没见过副肿瘤综合征造成炎症引起感染性休克的。”陈霄指着现在ct扫描到的鼻腔,继续说道,“刚才的鼻窦就和现在的鼻腔差不多,我觉得就是鼻窦炎,鼻腔里的就是萎缩性鼻炎而已。”

    “我见过最厉害的萎缩性鼻炎也不过如此,这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陈霄和秦雪峰在一旁讨论得不可开交,祁镜则从一开始说了一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不断变化的ct片。

    此时的ct机已经扫描到了咽喉,几张看上去很正常的横截面图片过去后,祁镜忽然按下了暂停键:“这儿这儿和那儿,这些地方比刚才那几张要凹下去一些。”

    “嗯?”陈霄有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你些地方是鼻咽部和下面的咽喉,应该是表面光滑的管道,但把这几张ct片连在一起看的话......”

    祁镜反复来回切换了这些片子,不断出现的画面在他们眼睛里成了动图,这才发现了其中奇怪的地方:“这些地方怎么变得凹凸不平起来了?”

    “很久没遇到这种病人了。”祁镜笑着问道,“这孩子的颅脑外伤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秦雪峰和陈霄纷纷摇头,谁会在一个感染性休克的病人身上去探讨大半个月之前的外伤原因:“可能是车祸吧,或许是高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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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熊孩子的催命符

    2月17日的丹阳吹的还是晚冬时节的北风,好在太阳赏脸给了个大晴天,晒着阳光让人暖洋洋的。

    和老婆分居两地,让常志军心情说不上多好。但那天恰逢元宵,他还是提起兴致和家里人约了时间,一起出来聚一聚。

    时过中午,饭店一楼大厅里聚了不少人。

    常志军带着儿子和亲戚见了面,互相道了平安。离开饭还有些时间,一家子就按社交圈子分成了三堆。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和中年妇人们一直坐在包房里,笑着聊聊以前的趣事以及常家渐渐成长起来的第三代。常志军的几个兄弟则聚在一块,或在一楼或在大门口,边吸烟边谈最近遇到的无奈和那些躲都躲不过的麻烦事儿。

    最开心的还是小一辈。

    过年时远离书本考试和班主任,女孩子会聊起过年买了什么新衣服,而男孩子则会把身心都交给玩乐,。

    04年能玩的东西不多,小孩子们接触不到高级的电子产品。在没有电视的情况下,过年时聚在一块能玩的就只有鞭炮了。

    就算平时最专注于学习的常文瀚,骨子里也是个血性男儿,也对这种小型又合法的爆炸物痴迷得不行。一声声炸响的鞭炮,能让他感受爆炸带来的刺激,也能在其他人的惊恐中寻得一丝自尊心上的满足。

    最近父母之间闹得厉害,他平时学习压力也不小,急需一些东西来发泄内心的情绪。

    如今一年一次的鞭炮盛宴邻近尾声,他需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把这种欲望燃烧殆尽来迎接新的学期。

    孩子只能接触威力不大的几种小鞭炮,大城市也少了乡村那种随时可以就地取材的惊喜。

    不过这些阻碍并不能阻挡孩子们的童心,只要胆子够大,路边的汽车轮胎甚至车底都能成为他们“引爆”的对象。厚实的橡胶和底盘对这种瘙痒式的小鞭炮自然没什么反应,但这些孩子就是能玩得乐此不疲。

    “要不要来点刺激的?”常文瀚的一位小堂弟指向路边一块窨井盖,提了个建议,“你们谁知道把鞭炮丢下去会怎么样?”

    “下面有水会把火灭掉的吧。”一位熟知水火相克理论的孩子说道。

    “不一定,烧得够快的话就会在熄灭前炸开。”常文瀚回答了一个他这辈子最不应该回答的问题。

    答完后他就有些小后悔,总觉得哪里不妥,但还是受限于自己身上“优秀学生”的标签,没有及时制止他们。

    “来试试。”

    几个孩子在窨井盖前站定,最开始提议的那位从手里的纸盒里抽出一根划炮。快速擦过盒子边的砂皮纸,随着噗哧一声,炮仗带着喷出的火苗窜进了盖上的小洞。

    “......”

    “没声......”

    “哑炮?”

    “说不定就是灭了。”

    对于压岁钱使用率近乎于0的孩子而言,炮仗是高昂的消耗品,就像穷光蛋手里的香烟一样,用一根少一根。几人看了看常文瀚,眼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可惜。

    “再试一次!”

    起头的男孩有点不甘心,没等周围的玩伴回过神,第二根炮仗就已经燃起火苗,被轻轻丢了下去。

    城市下水道会聚集不少沼气,沼气里带了甲烷。鞭炮的火星会点燃混合了空气的甲烷,产生局部高温,表现出的就是爆炸。当那些熊孩子平时心心念念的爆炸响声真的出现在了眼前的时候,他们就傻眼了。

    或许那时候连傻眼的资格都没有。

    常志军对当初那一幕还记忆犹新。

    那时他还在和几个兄弟在酒店里聊天,听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没一会儿就有服务员说外面有两块窨井盖飞上了天。在爆炸的气浪推动下,它们直飞上了四楼,一块敲坏了路边一辆私家车。另一块敲中广告牌后改变了方向,让路边的孩子遭了罪。

    四十多的常志军经营着一家公司,看上去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可一说到这儿,他的眼泪就有点止不住了。

    “不,不是窨井盖!”祁镜打断了他的悲伤思绪,“造成脑出血的盖子和我们内科没什么关系,我想知道的是下水道的污水有没有溅在常文瀚的身上。”

    “污水.....”

    常志军之前一直想的就是那该死的窨井盖敲中了自己儿子的脑袋,谁会去想那带着臭味的下水道污水呢。常志军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记得一些细节:“好像有吧,去医院的时候,他身上有点脏兮兮的。”

    “那脸呢?”祁镜用手指在鼻子周围画了个圈。

    常志军摇摇头:“我没太在意,大概有吧。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一直在问下水道污水,我儿子的病和污水有关系?”

    “我想了解一下细节情况,说不定是污水里的细菌感染了你儿子的身体,具体是什么菌该用什么药还得进一步核实。”祁镜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只要再做一两个检查应该就能明确病因了,放心吧。”

    ......

    “细菌病毒?你想什么呢?”

    两分钟后祁镜出现在了内急诊疗室,皱着眉头看向桌边还在猜病因的高健:“别把思维局限在课本里,胆子放大了猜。”

    高健一头雾水,这还能怎么猜,否掉了寄生虫剩下的无非就这两种,难道还有别的?他思前想后考虑病因,还翻开祁镜刚才看到的书页,找了几个来回,愣是不知道他想到的是什么东西。

    祁镜已经拨下了电话:“转耳鼻喉。”

    “稍等。”

    耳鼻喉是个专业性很强,但能赚钱的病种并不多。加上耳鼻喉三个字听着就是一股子小家子气,所以专职耳鼻喉的医生数量相比其他大科室要少得多。一旦某家三甲医院聚齐了配套的耳鼻喉医疗队伍,其他医院就会没人可用。

    这种情况下,就算设立了科室也没用,这就造成了很多三甲医院没有耳鼻喉科,

    而吸走丹阳耳鼻喉人才的医院就是丹阳医院,从20年前这家医院的五官科便是招牌。近几年经过发展,这儿的五官科分出了眼科口腔科和耳鼻喉。前两科在市里能进前三,耳鼻喉因为有独立的病房和完善的检查治疗系统,就算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

    “喂,什么事儿?”接电话的是位姑娘,打了个哈欠,听上去声音很软很甜。

    祁镜没有丝毫怜惜女同行的意思,不管医生是男是女,这个病人必须尽快处理,至少也得看看鼻腔和喉咙里发展成了什么样子:“内急有位病人,希望你们能下来做个喉镜检查。”

    “内镜?”姑娘想了想说道,“明天吧,我们可没实习生帮忙,整个病房就我一个人,走不开。”

    祁镜一听就知道在推事儿。

    外科病房里那么多病人,来了需要急诊处理的病人,该哪科医生下来看就得哪科下来看,根本没那么多借口和废话。耳鼻喉也没什么危重的病人,如果有也都第一时间送头颈外和神经外了,平时处理的都是些鼻息肉鼻炎睡眠呼吸障碍咽炎中耳炎之类的病人而已。

    “病人是20岁不到的小年轻,我们怀疑他有会厌囊肿,已经有了急性炎症化脓的表现。”祁镜轻咳了两声,自然有他自己的办法,“要是拖久了......”

    “是急性会厌炎?”

    这几个字都不用祁镜细说,姑娘作为耳鼻喉医生,很明白它的严重性。其实在接话那刻起,她就已经咬中了祁镜的鱼钩,已经摆脱不掉了。

    急性会厌炎发展迅速,因为所处位置特殊,炎性肿胀会在短时间内膨胀到堵塞喉管的地步。既然内急医生发现了炎症表现还找她做喉镜,那就说明现在还不严重。如果她不下去确诊并指导治疗,到时候病人炎症没控制住,出现喉阻塞,她可是有责任的。

    “行了行了,我马上下来。”

    祁镜笑着点点头,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祁哥,常文瀚得的是会厌炎?”高健有些奇怪,“这不就是细菌引起的嘛,金葡菌肺炎双球链球乙流......”

    祁镜语重心长地把手掌按在他的肩头:“看来离开我有一段时间,你似乎忘了些东西。不过也好,人的本性难移,你毕竟不是胡东升,骗人方面没什么天赋,疏于训练后有倒退也很正常。”

    高健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会厌炎啊。”

    “废话,不这么说耳鼻喉怎么肯下来做急诊喉镜。”祁镜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了天花板,“希望别太严重,我可不想在抢救室里听一个小姑娘惨叫一晚上。”

    高健是越听越糊涂。

    他再三追问,祁镜还是卖着关子,一直不肯说。按他的意思,听觉带来的刺激绝没有视觉来得强悍,要记住一样东西光靠听可不行,必须得亲眼看到才行。

    “你本书查的怎么样了?”

    “刚到f。”高健看回自己手边的疾病大全,“量有点多。”

    “有什么怀疑的目标吗?”

    高健摇摇头:“刚开始我还摘抄了几个,但复看了一遍后发现都没什么可能性。那个病人没有发病诱因,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最多就一个咳嗽咳痰。我看中的病在他的病情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不能只看现病史,还得找找既往史里的线索。”

    “既往史其实没多少东西。”高健看着自己记录本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条目,说道:“三高里只占了个高血压,十多年前就有了,一直控制得很好。他年轻时得过慢性前列腺炎和腰肌劳损,之后都得到了治愈和缓解。”

    “我记得他还有别的病吧。”

    祁镜把那病人的资料又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一年前有过一场饭局,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得过急性胆囊炎。当时体温到了39.4c,120送去了当地一家大三甲。”

    高健看了眼记录本:“当晚就做了胆囊切除,五天后就下地了。”

    祁镜点点头,继续说道:“一个多月前他出差去了外地,用过小旅馆里不干净的毛巾,眼睛得了结膜炎。”

    高健没想到他连结膜炎都算在了里面:“医院开过抗生素眼药水,三天后就康复了,没再复发过。”

    祁镜说道:“治好了可不代表和现病史没关系啊。”

    “可就算没治好,它们也和肺部结节没半点关系。”高健反驳了一句。

    “我知道他都治好了,但还是得把这些东西算上。”祁镜笑着说道,“说不定遇上一个契机,你就会发现,答案就在自己手里。”

    高健点点头,在诊断方面祁镜远远超过他。

    就算他家里那位早就做到主任位置的父亲,在听过了吴正根的病例后,也不得不称赞两句。当然称赞归称赞,考研进急诊科就是触碰了父亲的逆鳞,这是两码事儿。

    当然高健对这些都无所谓,当初学医他父亲就反对,现在无非就是反对得更激烈点罢了。

    “你想什么呢?”祁镜合上了那本微生物大全,递还给他,“想心事?”

    “没有。”高健摇摇头,“看了几小时有点累了。”

    对方不想谈,祁镜也不会多问。

    没一会儿,耳鼻喉科那位女医生下了楼来到了诊疗室里:“刚才是你们内急打电话的吧,病人呢?哪床?”

    祁镜点点头:“在急救室里。”

    “啊,急性会厌炎堵喉管了?”女医生有些紧张,作为耳鼻喉科可不太会遇见这类急重症的病人。

    “没有没有,只是昏迷而已。”祁镜笑了笑想要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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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一位女医生的涅槃

    祁镜职称太低,除了几位有份量的大主任和内急这些医生外,其他人对他没什么太多印象。甚至这位耳鼻喉的医生都不知道,祁院长还有个儿子在内科急诊工作。

    夏薇不可能因为祁镜一句话就轻易下判断,作为会诊医生总得复查一遍刚拍完的ct:“病人的喉咙里看不到异物,倒是能看到周围有虫噬样改变。”

    之前祁镜只说常文瀚的咽喉鼻窦里有些古怪,需要耳鼻喉来看看,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判断结果。秦雪峰和陈霄不是耳鼻喉科医生,虽然对“虫噬样改变”还有些印象,但实在无法和喉咙联系在一起。

    “我觉得像喉结核。”夏薇肯定了他们两人的判断。

    “还真有喉结核?”

    “喉结核确实不多见,你们会误以为异物导致的破损也很正常。”

    秦雪峰和陈霄都有些,要不是有丰富的耳鼻喉临床经验,恐怕没人会往结核方面想。而他们这些专攻各自科的医生就更想不到了,陈霄甚至都不知道结核还能在喉咙安家。

    然而这时祁镜发出了些不一样的声音:“结核?一院对细菌做了全面检查,报告里有结核菌素试验,结果为阴性。”

    夏薇看着祁镜皱了皱眉头。

    不论是谁,第一次见陌生人看的就是长相,异性相见时就更是如此了。内急三位医生,秦雪峰太老,陈霄太粗,唯一能看的就是祁镜,但能干出骗人下来会诊的事儿,性格肯定非常恶劣。

    现在再听他这句话,夏薇对祁镜就更没半丝好感了:“你是实习生?”

    秦雪峰和陈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在内急不可一世的祁镜也有这一天。不过刚看出常文瀚的病因,祁镜心情还不错,所以忍着没发作:“刚毕业。”

    “本科?”

    “嗯,怎么了?”

    “结核病里写过,结核菌素试验得先让身体建立变态反应,有48周的延后性。”夏薇炒着冷饭,颇有些大学讲师的做派,“而且病人经历过大手术,身体免疫力非常差,所以依靠身体免疫力来做的结核菌素试验,在这些天里出现阴性很正常。”

    一通教条似的说辞后,她的眼神更充满了对刚才欺骗的反击。

    反击达到了不小的效果,让身边看热闹不闲事大的秦雪峰和陈霄忍不住为她拍手庆祝:“说得好,小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老师,你这是让他做最后的挣扎吗?”陈霄强忍着笑意,问道。

    “到了这份上,还是得给当事人一个狡辩的机会。”

    陈霄听完若有所思,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有理。”

    祁镜耸耸肩膀,笑着说道:“喉结核如果到了造成休克的程度,恐怕早就播散到了身体其他部位。”

    “是啊,鼻窦里也有。”秦雪峰说道。

    “这不一样。”祁镜又说道,“喉结核会在咽喉部产生大量炎症结节,向内增生的肿胀结节甚至会堵住咽喉,影像里喉咙就该是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哪儿会像常文瀚的喉咙那样,宽得都快赶上长江了。”

    “唉,这事儿可说不准。”陈霄摇摇头,“而且病人体温一直不高不低,很像结核病。”

    “这个理由不充分,我投小夏一票。”

    秦雪峰和陈霄纷纷站在夏薇身边,继续看着祁镜的“笑话”。但夏薇自己可不能当笑话来看,她是会诊医生,写错会诊诊断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按常理来看祁镜说的这些确实是事实。

    有虫噬样改变的结核都属于干酪样结核,结核菌产生的炎性结节会快速产生中央干酪样坏死,坏死组织会进一步液化离开炎性结节,产生一个个空洞。

    虫噬样改变就是这种大大小小空洞聚集后所产生的整体观感。

    这些坏死性物质如果不经口鼻离开体外,那就肯定会进入血液或者消化呼吸道,肺部骨骼和肠道肯定会有散播转移。但病人全身干净得就和正常人一样,连大手术术后长期卧床该有的一点点小炎症都没有。

    病人可没接受过抗结核治疗,这点说不过去。

    而且结核病的病程非常长,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完成起病爆发到休克的过程,更不可能造成病人再次昏迷。她的诊断乍一听很有道理,但真要考究起来就有不少漏洞,反而是祁镜说的更有说服力。

    这可不是一位刚毕业的本科生该有的诊断思维,缜密性甚至赶上了她的老师。

    但就算如此,咽喉异物的诊断也太离谱了,离谱得就像随便瞎编出来的一样。夏薇这时问向祁镜:“你的诊断到底是什么?”

    “异物。”祁镜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别开玩笑了,这ct片哪儿看出来有异物了?”

    “不管是什么,还是得先确诊。”祁镜看向夏薇,“就算是喉结核,在没法做结核菌素试验的情况下,直接做喉镜应该也能确诊吧?”

    夏薇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做个急诊喉镜,看看里面的情况。”

    夏薇拿着病人厚厚一叠手术和术后病程录心里就发怵。脑外术后并发症多,危险性大,一不注意就会出问题。要是她夜班接回去一个不定时炸弹,明天肯定要被主任骂上一天:“耳鼻喉可收满了,收不下新病人。”

    “不用你们收,就留在抢救室里,确诊我们也好用药。”祁镜解释道,“你搬个喉镜过来看看就能确诊了吧。”

    “喉镜挺重的......”

    祁镜把身后一位实习生拉了过来,“一起去帮夏姐姐搬喉镜,别让夏姐姐累着了。对了,顺便把鼻内镜也一起拿来。”

    ......

    电子喉镜相比胃镜肠镜要小的多,长度也很短,为的就是能看清咽喉周围组织而已。04年的时候真要在喉镜下做什么操作并不容易,内镜的发展才刚开始而已。

    夏薇准备了喉镜,给病人垫了肩膀和后颈,坐在病床头边。

    电子喉镜镜头从常文瀚的鼻子进入,沿鼻底滑入鼻咽腔,改变远端的角度后就能进入口咽部。这一路上夏薇已经能看到一些白点,看着像结核的结节,但当进入咽部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看着屏幕,她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病灶散发在鼻咽喉周围,外圈是形状不规则的黄黑色带,里面则是一团团白白的东西。夏薇不清楚这些是什么,当初她遇见的喉结核可不是这样的。

    秦雪峰和陈霄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刚被祁镜叫来的高健的脑子里就更没概念了。

    “这肯定不是结核!”

    “难道是散发的溃疡带?”

    “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但面积是不是有点大......”陈霄看着屏幕,忽然说道,“这团白白的东西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动了?”秦雪峰来了兴趣,凑了过来。

    “你可别吓我啊。”夏薇操作着喉镜,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敢动了。

    话音刚落,白色团块中的一点突然扭动了一下,在周围蹭了蹭钻进了喉咙周围的组织里。这一个动作被电子喉镜放大了好几倍,让看着屏幕的夏薇吓得全身汗毛直立:“啊!这是什么东西?”

    “师姐别激动,镜头拿稳了。”祁镜在一旁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就是几条蛆而已。”

    “蛆?!”

    “你说蛆?”

    “开玩笑的吧!”

    “那种蛆?”

    祁镜指着那些不断蠕动的白色团块,笑着说道:“都自信些,就是你们心里想的那个。”

    几人细看过去才发现,这些白色团块都是由好几条小虫组成的。刚才没发现,现在带着答案再去看就不一样了。

    夏薇遭受了迄今为止最大的视觉伤害,当初她就是想远离大科室那种乱七八糟的疾病,才选择耳鼻喉的。待在耳鼻喉平时工作轻松也没什么重病人,遇到最多的就是鼻咽癌或者咽喉阻塞导致的窒息,比起大科室要好不少。

    现在直接上来看到这种小东西,对她而言就是一个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公主突然被扔进了贫民窟,那种惊恐和无助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就连秦雪峰和陈霄两个大男人,看着这些也忍不住后背一阵阵地发凉。陈霄更是没看两眼,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啊啊啊啊......”

    夏薇介于自己的职责只能强压着声音,嘴里不断发着奇怪的声音。她看向身后,想找内急的上级医生秦雪峰求救:“秦副主任,要不你来......”

    “别看了,也跟着跑了。”祁镜笑了笑。

    “啊??”夏薇回看向祁镜和一旁正坐在屏幕前认真学习的高健,“你们来做喉镜吧,把我换下来吧......”

    “那哪儿行啊,你是耳鼻喉主治,喉镜只能你来做。”祁镜无奈地摊了摊手,“而且现在做了一半你也没法丢下病人不管吧。”

    “啊啊?”夏薇这时才意识到祁镜刚才为什么坚持要做喉镜了,“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差不多。”

    “你......你竟然......”

    “我没说错啊,这些小家伙也算是异物吧。”祁镜脸上满是无辜,“再说,你也没问异物会不会动啊。”

    夏薇欲哭无泪,这要是之前就知道是蛆她是绝不会下来做喉镜的。现在自己已经做上了喉镜,门外病人的家属还等着结果,想下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这......这些要怎么处理?”她带着哭腔,问道。

    “取咯。”

    “怎么取啊啊啊啊......”

    “病人反正已经昏迷了,折腾起来也方便,直接灌洗吧。”祁镜拍拍高健的肩膀,“去清创室要两瓶双氧水,再去外科借个负压吸引器来。”

    “双氧水行不行啊?”

    “放心吧,双氧水能消毒周围组织,去掉一部分腐肉,还能刺激虫体,把它们都逼出来。”祁镜非常有信心。

    白色的蛆虫个头不大,大概就1cm左右的长度,但数量一多就不一样了。

    祁镜虽然说起来简单,只需要灌洗吸引干净就行了。但小虫子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不停地往外冒,每次灌入双氧水总能带出一两条新虫子,让她根本看不到工作的尽头。尤其是混在双氧水里经她手里的吸引管进入负压桶,让夏薇脑子一片空白。

    “你怎么就想到是蛆的?”秦雪峰有些奇怪,几人看得都是同一个ct片,为什么这小子能想到这种情况。

    “虫噬样改变说明什么?”祁镜笑着说道,“结核吗?”

    “不然呢?”

    “看到虫噬样改变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真的被虫咬了啊,这种鼻窦和咽喉部虫噬样改变就是典型的鼻咽蝇蛆病表现。”

    “......”

    这解释很直接,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蝇蛆病?”

    陈霄和高健听到了一个从没听过的疾病,“蛆不是吃腐肉的么,怎么会跑人身体里寄居的?”

    祁镜叹了口气:“其实这都是误会,全世界那么多种苍蝇,专注吃腐肉的幼虫只有一种,其他都是有肉就吃。”

    “就因为污水溅进了他的脸上,最后虫卵跑进了鼻腔?”

    秦雪峰听后不得不感慨,“有点意思,从鼻子进如咽喉和鼻窦,这要是再拖下去恐怕会进入颅腔,到时候就晚了。”

    “是啊......”

    “蝇蛆病在牧区和热带地区比较多见。”祁镜介绍道,“有些苍蝇专挑伤口叮,叮完就撒下了一堆卵。还有些会往人眼上撞,撞的一瞬间会掉落许多虫卵,孵化后会在眼睛里长成蛆......”

    说到这儿,祁镜不禁停了下来,脑袋里似乎有了些新的发现。

    高健来了兴趣开始翻阅祁镜手边那本微生物大全,倒还真找到了两篇关于蝇蛆病的介绍:“书上说苍蝇卵孵化只需要一天,一天之后就能成蛆。可常文瀚接触污水是在大半个月前,怎么发病得那么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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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你儿子快不行了

    祁镜仿佛是个说书人,把小小的蝇蛆孵化史说成了一场瑰丽的年度大戏。

    不论是虫卵虫蛹幼虫还是成虫,苍蝇的各个形态都能过冬。只不过区分就在于冬天的温度,耐寒度从强到弱依次是蛹卵幼虫和成虫。

    丹阳的冬天算不上暖和,苍蝇过冬的方式一般是虫卵或者虫蛹。

    虫卵相比虫蛹没有坚实的外壳,必须存放在不结冰的污水和粪便里才能安全过冬。在保证足够的湿度就能维持虫卵的基本生存,等熬到春天气温回暖它们就能慢慢孵化。

    按理来说普通人类的鼻腔连通外界,温度肯定要比体温低一些,一般在30度左右。而脑外科在处理外伤脑出血时会用到亚低温疗法,也就是将病人体温维持在3033c左右来提高生存率,这就进一步降低了鼻腔内的温度。

    再加上冬天的寒冷气候和外科病房常年降低室内气温控制伤口感染的做法,常文瀚鼻腔里或许连20度都没有。

    从030度的区间里,苍蝇虫卵的孵化速度和温度呈正相关。1520度的时候,虫卵会缓慢发育孵化,但速度并不快。

    “我觉得在这种温度下,1015天左右应该就能孵化出幼虫。”祁镜补充道,“不过脑外科在手术后会渐渐撤掉亚低温,恢复病人原来的体温,这个时间或许会被缩短到10天以内。”

    “你哪儿学来的这种东西?”秦雪峰笑着问道。

    “养蛆是个产业,蛆虫里丰富的蛋白质可是优质饲料。”

    秦雪峰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医生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可你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不是农业大学,丹医大应该不教这些吧。”

    “我妈去国外援助过,其实这种病还是挺常见的,小时候听她讲过些病例。”祁镜边说边在书橱里翻了两遍,“原来这儿还有本,里面也有介绍。前段时间我刚看过,现在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厉害厉害。”陈霄坐在一旁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高健手里捧着那本微生物大全,对祁镜说的蝇蛆病非常感兴趣。他来回翻了好几页,前前后后把介绍全看了一遍,问道:“蛆虫也能让病人发烧和感染性休克吗?这书上好像没写。”

    经他这么一提,陈霄也纳闷,下午为了应对感染和休克可花了他们不少精力和时间。

    “不,发烧只是发烧,和感染没关系。”祁镜摇摇头,解释道,“真要严格说起来,蛆虫体内的微生物反而会合成抗菌素和抗耐药因子,对抗感染非常有帮助。”

    “发烧不是感染?”

    “去骨瓣脑血肿清除术可不是什么小手术,术后需要长时间静养,病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染的情况。”

    祁镜抽出了常文瀚的检查报告:“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他碰过污水,血报告一开始有大肠杆菌,之后就干净了;插了大半个月的尿管,尿液全程是干净的;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肺底也是干净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这里还有蛆虫的功劳?”

    祁镜点点头。

    “这也太奇怪了。”

    诊断的终点就摆在陈霄眼前,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打通去往终点的思路:“没有感染,那发烧哪儿来的?没有感染,休克又是哪儿来的?”

    “那是过敏。”秦雪峰插了一句,“长期存在的蛆虫导致了过敏,过敏刚开始不强烈,在慢慢积累后才出现大爆发。”

    “严格来说,过敏源是蛆虫身上的细毛。”祁镜解释道。“过敏能造成体温调节中枢紊乱,也可以使体内产生大量致热源,感染性休克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诊断罢了。”

    陈霄倒是忘了过敏也会导致发烧,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一院的神经外科因为平时见惯了术后感染,所以在看到术后发烧就认定是感染,甚至在用上各种强力抗生素后也依然这么认为。而丹阳医院这儿也因为惯性思维,很自然地相信了这种观点。

    谁又会想到小东西们依附在常文瀚的口鼻中,从下水道一路跟到了无菌手术室,再从神外icu跨院来到了这儿的内急抢救室。

    除了祁镜!

    陈霄看着祁镜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个人。

    是医生吗?

    肯定是,大半年里他救了不少人,但细想想又让人觉得不太是。

    这人和国内世俗意义上的医生完全不一样,毕业后进了丹阳医院就没怎么接过病人。但他却是丹阳医院难得的救火队员,只要别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第一个想要找来帮忙的就是他。

    之前王廷接手常文瀚的时候就暗示纪清找他回急诊。

    人到了之后老爷子竟然安心下班回去睡觉,说明非常相信祁镜的诊断能力,就差把满满的信任感塞进他怀里了。现在看来结果很不错,入院才刚半天就明确了诊断,治疗也在稳步进行中。

    “走,我们去帮帮那位师姐。”祁镜对高健说道,“鼻腔的通路可不止喉咙一条,解决完喉咙里的虫子,她还要弄鼻窦,工作量不小。”

    “好。”

    做完了诊断方面的解释,诊疗室里的医生们各自离开。

    秦雪峰好歹也是快50的人,熬夜很伤神。现在能解决常文瀚这个定时炸弹让他松了口气,离开诊疗室后就跑去了急诊大门口透透气,顺便来支烟解解乏。

    陈霄则带着一个实习生去留观室逛上一圈,那儿还有60来号病人,半夜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必须提高警惕。

    在急救室里的夏薇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过完年虚岁30,上个月刚拿到主治职称。没想到而立之年伊始就遇上了这么个病人,恐怕全丹阳医院碰过蝇蛆的只有肖玉和她,这一晚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涅槃之夜。

    恐怕在将来相当一段时间里,白色会成为她最不想见到的颜色。豆腐豆芽奶油色拉甚至短截面条饱满的饭粒都有可能成为心理阴影。

    两人来到急救室,夏薇还在驱虫。

    有人帮忙肯定能帮她分担掉不少压力,做起了也能轻松一些,但祁镜是个例外。

    在夏薇眼里,这家伙骗人不打草稿,为了让自己来做急诊喉镜无所不用其极,已经被列入了她的黑名单:“我看到你就不舒服,留下小高就行了,你走吧。”

    “我是真的想帮忙。”祁镜笑着辩解道。

    滚!

    这个字夏薇没说出口,但手指直接指向了急救室大门,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行,你是主治,听你的。”祁镜乖乖离开了那儿。

    急救室里很精彩,一条条蠕动的小虫在夏薇和高健的努力下不停涌进负压桶,而急救室外的世界也同样精彩。祁镜刚踏出门,还想和常志军详细说说情况,来个总结性发言,没想到常文瀚那位一直没露面的妈妈突然出现了。

    关键来的还不只她一个,远远站在急诊门外的男人看上去反而更加扎眼。

    “夫妻”两人刚见面就是吵架开局。

    双方各执一词从事发当初吵到儿子现况,又从两人这些年的关系最后不约而同地一起升华到攻击对方人格的高度。

    这种炒冷饭式的闹剧祁镜早就见怪不怪,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都是他们翻炒的对象,能不能吃不重要,足够恶心对方就够了。

    女人踏着高跟鞋,穿了套白领ol的装束。不论穿着还是扑鼻的香气,都和内急大厅里的人们格格不入:“儿子交给你,你就弄成这样?”

    常志军就坐在急救室外的座位上,低头说道:“我电话里说很多遍了,那是意外!”

    “意外?意外两个字就能让儿子醒过来吗?你要是能看着他,怎么可能出现意外?”女人见他有些愧疚,语气上开始变本加厉,“你是怎么当爸的?天天就知道喝酒聊天......”

    常志军这段时间全天候陪在儿子身边,连自家的小公司都顾不上,肯定积累了许多压力。被她这么一说,心里那团火蹭地就冒了起来:“我不配当爸,那你这个做妈的又在哪儿?儿子出事儿的时候你在哪儿?!”

    女人被他这么一说态度明显软了一截:“你前两天才说儿子出事,我得从上京赶回来吧。”

    “呵,上京。”常志军侧过脸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那位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在上京过得不错吧,又在陪那个李总?”

    女人被这句说得怒目圆瞪,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投过来的视线,紧咬着嘴唇说道:“我是去工作,你要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工作?你还真会编,工作能工作到半夜?”常志军看了眼手表,“现在都快2点了。”

    “李总好心开车送我来的医院,你别狗咬吕洞宾!”女人据理力争。

    “我是狗?对对,在你眼里我们父子俩就和狗没什么区别。”常志军哈哈大笑了几声,把一肚子苦水全倒了出来,“儿子初三临近中考,你却要搬出去和我分居。逢年过节,这位李总老是叫你去公司,真不知道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

    后面半句还没说出口,常志军的脸就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啪”,歪到了一边。

    “算了算了。”祁镜见状,看准时机插进了两人中间,尽量把他们分开,“别吵了。”

    但常志军似乎对这巴掌耿耿于怀,推开祁镜,上去就和他名义上的老婆扭打在了一起。两人手脚并用,边骂边动手,早就没了社会精英层该有的风度。

    既然已经从动嘴升级到了动手,祁镜自知再劝也没用,索性撤了回来坐在椅子上。

    他的决定非常明智,因为没过一会儿,那位李总一脚踩灭了烟头也跟着冲了进来。三人就像精力旺盛的孩子,直接扭打作一团。

    两夫妻吵架算家务事,祁镜这个外人没法管,也懒得管。站在门口的秦雪峰也是根老油条,心内科平时根本不缺这种家属。他反而靠在大门旁,边悠闲地往门外吐着烟圈边旁观看戏。

    对他们来说,看这场戏之后如何发展和收场也是种别样的消遣。

    吵架吸引了大量视线,没一会儿周围就站了不少人,看的多劝的少,肯这时候打扰警察叔叔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围观群众的心理很简单,就是想在和别人的对比中,提升一下自己的精神生活质量罢了,所以看看就好。

    有他们这种旁观的,自然就有想要制止的。

    吵架就在急救室门口,就算大门有隔音效果,可也禁不住劈头盖脸的烂骂。而且扭打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整体平衡,时不时就会在门上留下撞击声。

    夏薇刚解决常文瀚口鼻咽喉处的蛆虫,准备用鼻内镜进入鼻窦,就被门外的声音吵得下不去手:“你们要吵去急诊外面吵,别影响我工作!”

    周围除了常志军夫妻的吵架声,还有劝架的,夏薇的声音就像掉进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清水,压根没人在意。

    她又重复了两次,见实在没什么效果只能走向坐在一旁的祁镜:“你好歹去劝劝啊!”

    “劝?这让我怎么劝?”祁镜看着他们三人扭打在一起的样子,忍着笑说道,“放心吧,都是40好几的人,平时又缺乏锻炼,这种高强度对抗没两分钟就消停了。”

    “可万一打出问题怎么办?”夏薇有些看不下去。

    “那正好拿来给医院创收了。”祁镜回头望了眼跟出来看戏的外急医生,“反正外急现在也挺闲的,万一见了血也正好让实习生练练手。”

    夏薇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你性格真恶劣......”

    祁镜叹了口气,看向天花板,想了想:“其实要劝也不难,办法还是有的。”

    “那还不快去?”

    “懒得劝,劝人很累的。”

    夏薇一跺脚直接分开围观的人群跑了上去:“别打了,你们的儿子还在急救室里呢!”

    “......”

    “我还在给他治疗,要吵去外面吵,别影响我工作!”

    “......”

    “你们倒是听句劝啊。”夏薇扯上两句,逃开了几次不长眼的拳脚,只能拿出手机,“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然而不管她说什么,三个人都没有停手的意思,甚至有愈打愈烈的趋势。夏薇没办法,只能拨110,一切等警察来了解决。

    然而她刚要按下那个个“0”,祁镜突然走了上来,一手盖住了她的翻盖手机:“什么事儿都叫警察,来了算什么?斗殴?把人都带走?我还怎么和他们谈话交代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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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孩子?什么孩子?

    常志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祁镜还说已经找到了病因,虽然没明说具体是什么,但从他自信的表情上能看出来自己儿子应该能挺过去。这些时间他和医生打了很多交道,他们绝不会随便做保证。能说出这番话,就算之后的治疗困难,也应该能保证生命无虞才对。

    可这句突然出现的“快死了”是什么意思?

    他马上从三人的合体中分离了出来,管不上脸上那几道指甲划拉出来的血痕,一把捏住祁镜的手臂,不停地来回晃荡:“我儿子怎么了?快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李总的身材要比常志军更矮瘦些,见他停了手也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其是只是个外人,和许文菁以前有过暧昧,可早就划清界限了。来这儿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根本没必要掺和进来。

    两个大男人的手上松了劲,许文菁这才反应了过来。

    自己回丹阳不是为了和早已经厌烦了的男人争什么长短,而是为了儿子。顿时急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眼看就想往急救室里闯:“我儿子怎么了?快死了?”

    “别拦着我,我要去看儿子!”

    “你们别拦着我!”

    要不是那位李总硬拉着,她肯定要把门撞开才肯罢休。

    三人眼神各异,常志军是担心和疑虑,许文菁没经历过之前儿子脑外伤手术时的那种煎熬,更多的是无助的惊恐。而李总则有些事外人的样子,但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对下属的关怀,对刚才宣布常文瀚快死了的祁敬没什么好脸色。

    祁镜好歹也在医务处干过,很清楚平时想要讨个说法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要是常文瀚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父母能勉强接受,这位李总怕是会帮着强出头。

    夏薇这个主治其实就和其他科的高年资住院一样,正巧到了对拿手疾病极度自信但对家属却没什么太好办法的尴尬阶段。她可没祁敬这种闲情逸致,闹出这档子事儿,再看面前三个人的样子,夏薇有些顶不住了。

    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别人儿子快死了,这简直就是在不计后果地群嘲,哪儿有这么劝架的。

    她身体本能地后撤两步,躲在了祁敬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在瞎说些什么呢?”

    “是你让我劝的。”祁镜不以为然,“这不就劝住了嘛。”

    “对对,劝住了,人也都朝你来了,这种自杀性劝架有什么意义?”

    祁镜笑着说道:“什么叫自杀性劝架,别乱说。他们身上又没武器,这样的中年人赤手空拳来十个,虽然打不过,但我肯定能逃掉。”

    夏薇嘴上不饶人,可拉祁镜袖子的手却越拽越紧,“反正你惹出来的事儿和我没关系,你自己处理。”

    “要我处理没问题,可......”祁镜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的手臂,“你还是先把手放了。”

    被这么一说,夏薇像过了电似的缩回了手,然后给祁镜使了个眼色:“这儿交给你了。”

    她处理不了这种状况,但逃跑还是练过的。只见夏薇慢慢远离三人的视线,绕过围在周围的人群,一溜烟跑回了急救室。祁镜承担了所有的仇恨,慢慢退回到墙边那张靠背椅上,拍了拍一旁的位子:“别一个个跟要吃人似的,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常志军对祁镜还保留了一丝信任,很不安地坐在他身边:“祁医生,我儿子是不是真的快不行了?”

    “你先冷静会儿,稍安勿躁。”

    “我没法冷静!”常志军刻意压低着声音,但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说这句话时用的力量。他又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就和下午看着纪清时一样。

    “你必须冷静。”

    祁镜侧脸看了他一眼:“下午你试过的,应该知道打架肯定打不过我。当然你可以骂,但骂人又不能把儿子骂醒,所以你最好还是听我解释,这对谁都有好处。”

    常志军沉默了一会儿,只能点点头。

    另一边的许文菁一直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的大门,在那位李总好一阵安抚后,总算说通了思想工作。李总把人送到了祁镜这儿,也没说什么,只是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就跑出急诊给自己来上了一根烟。

    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热闹之后没留下一地鸡毛就算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事情没闹大,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

    无戏可看的急诊大厅又冷又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周围围观的人开始慢慢散去。

    “放心吧,你们儿子没事儿。”祁镜上来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但马上话锋一转,“不过我刚才那话也没说错,要是常文瀚醒过来看到你们在这儿打架,肯定当场气死过去!”

    常志军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悬崖,就在快要跌下去的瞬间被人拉了一把。他两手捂着脸,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不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强求你们一定要听医生的,但别影响我们医生工作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祁镜指着急救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我们夏老师月子还没坐完呢,就被我叫来为你们儿子做急诊喉镜,你们在门外大吵大闹对得起她么。”

    秦雪峰就站在大门口,离这儿没多少距离,听到这句,一口气没接上连连咳嗽了起来。

    “夏老师?哪个夏老师?”

    “就是刚才劝你们别打架的女医生。”祁镜连连摇头,“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是孩子最需要母亲的时候,但她却肯来医院救你们的儿子,她容易吗?”

    抽一耳光给一袋糖的做法本来就很有用,祁镜在此基础上又配了个苦情角色,声情并茂之下夫妻两人简直就像看了场现实生活中的肥皂剧。

    他达到了目的,至于这个苦情角色到底是不是真的够苦够悲,已经不重要了。

    常志军被说得没了声音,许文菁听后更是感慨万千。她也是十月怀胎一步步把儿子拉扯大的母亲,很清楚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晚上是什么情况,也很清楚离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仁心仁术!

    太伟大了!

    成年人认错的方式很委婉,不会像孩子那样直白地说出口,转变原有的态度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医生,文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两人都冷静了下来,祁镜开始为他们讲述病情发展的整个过程。

    他刻意弱化了一些修辞手法,把比较刺激的场面做了大量的模糊化处理。但那毕竟是蛆,只要带着这个字,就不可能不震撼。祁镜是医生,其他时候可以胡乱瞎扯,但在告知病情的时候不可能说谎。

    “鼻腔里有5条,咽喉里有21条,鼻窦现在能看到的也有不少。”祁镜向两人详细介绍着常文瀚的情况,每个数字都像针尖一样不停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要不是你们这么吵,鼻窦的清理工作早就开始了。”

    “真的是蛆?”常志军声音有些颤抖。

    他活了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恶心场面,可就算生活再不如意他都没想过蛆长身上是种什么感受。而一旁的许文菁早就哭成了个泪人,从小儿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哪儿受过这种苦。

    “也不用太在意了,蛆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帮他度过术后危险期的帮手。”祁镜很清楚这时候需要控制他们的情绪,“常先生应该还记得当初一院神经外科医生和你的谈话吧,手术成功率虽然不低,但术后会有很多并发症。”

    “对......”常志军点点头,“他们说在这种环境下受的伤,术后很有可能感染,很多感染是致命的,让我做好思想准备。”

    许文菁两手死死攥着纸巾不停擦着眼睛:“你当初为什么不找我?万一儿子......”

    “你又不在丹阳,你过的来吗?”

    “我......至少儿子手术完了之后,我能好好陪陪他。”

    又是最常见的吵架开头,不过经过刚才那一闹,两人都有了收敛,并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祁镜接着开始详细叙说蛆虫产生的抗菌素和抗耐药因子。

    一边是微生物纯天然打造的抑菌素,另一边则是人工合成的抗生素,哪个更唬人其实不需要他过多赘述。但为了让两人心里好受些,祁镜把这些内容当重点来讲,该用的不该用的形容词都被添了上去。

    理论说完,他也不忘举例子。

    当年说到医疗,国外肯定比国内更有说服力,所以祁镜张口便是米国:“我去年刚去过米国进修,那儿许多创伤医疗中心都会专门培养蛆虫,用来处理一些烧伤炸伤后残留的坏死皮肉,能很有效地对抗耐药性感染。”

    “那要除掉这些虫子?

    “是啊,咽喉里好取,可鼻子里的怎么办?看又看不见......”

    “虫子已经让病人出现了过敏,肯定不能留。”祁镜说道,“夏老师正在用双氧水冲洗他的鼻窦,虫子很怕这种消毒水,之前的咽喉也是用它来冲洗的。等这次冲洗完,之后再做几次复查没有虫子就行了。”

    “双氧水?就是清创室消毒用的那个?”常志军在一院急诊已经见过它的威力,不免问道,“冲洗嘴巴和鼻子会不会太刺激了?”

    “那不会,市面上也有不少双氧水做的漱口水。”祁镜解释道,“我们在用之前会稀释浓度,在最后也会用生理盐水再清洗一遍。”

    几番解释后,他们总算是安下了心,祁镜也回了诊疗室。

    常文瀚的病情算是解决了,不过对医生而言只是无尽任务里很小的一环而已,祁镜还有另一个麻烦的病例捏在手里。只不过那个病人早已康复和其他人有本质上的不同,但落在他的眼里,只要有解答不了的疑问就有一探究竟的价值。

    刚才在解释蝇蛆病的时候,曾经昙花一现的灵感还残留在他的脑子里。只不过这个灵感太过抽象,想成为诊断的依据并不容易,他还需要一些更为具体的证据来做支撑。

    祁镜看过上京那个病人的病历材料,写的非常详细,肯定经过不少专家之手。

    整篇材料在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这些材料对他来说全是废纸。

    祁镜现在需要的是没被记录下来或者说是那些医生忽略掉的一些细节,不过在询问陆子姗之前,还得找准诊断目标才行。

    他来到书橱前,把乱七八糟的书本杂志又翻了个底朝天,嘴里一直喃喃着三个字:“结膜炎结膜炎......”

    ......

    凌晨4点,夏薇结束了整个双氧水灌洗治疗。补完急救室和内急的双份会诊记录单,又写完一整篇喉镜鼻内镜的治疗经过,等离开急救室的时候已经4点半了。

    常志军和许文菁还等在门口,见这位夏老师走了出来一起起身围了上去:“我儿子怎么样了?”

    “治好了没有?醒了吗?”

    “虫子都驱干净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祁镜之前已经把整个病情都说了一遍,夏薇接手的时候肯定要轻松不少,也省去了一番口舌。

    她打了个哈欠,笑着对他们说道:“虫子确实有不少,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驱干净了。病人体温退了,生命体征也很平稳,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要再观察几天。”

    “熬过来了!他总算熬过来了!”常志军不停点着头,感激地说道:“辛苦了,夏医生,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夏薇是没想到祁镜能在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而且两位家属似乎有了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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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八卦只是个不请自来的副产品罢了

    作为一个未婚甚至都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女人,迎面被人说上这么一句,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老了。时间虽然让夏薇成就了事业,如此年轻的主治已经是丹阳医院的佼佼者,但也在同时摧残着她的容颜。

    长期熬夜值班看文献,三餐不定时早时晚甚至还有断粮的时候,遇重病人时精神高度紧张,是所有医生的三大健康杀手,对年轻的女医生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夏薇摘下口罩,笑着自嘲道:“我还没结婚呢,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啊?”许文菁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走廊,指着内急诊疗室的方向说道,“可刚才祁医生说你刚坐月子就被叫来医院......”

    常志军算是懂了其中的玄妙,忍不住推了她一把,许文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仅仅“得罪”了夏薇,还把祁镜也供了出去,两头不是人。

    然而现在停嘴实在晚了些......

    夏薇的脸色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了180度大转变,不停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笑着问道:“祁医生,就是刚才那位帮忙劝架的男医生吧?”

    许文菁脸上很尴尬,连忙圆场:“说不定他认错了人。”

    常志军也跟着插了一嘴:“其实祁医生没别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多体谅一下你们医生,所以就......”

    “所以就随便找了个人举例子罢了。”许文菁补完了后半句,在这方面夫妻两个倒是相当默契,“夏医生别在意,千万别因为我们的事儿影响你们之间的和气。”

    和气?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和气?

    “没事,我不在意。”

    夏薇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笑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你们进去看看他吧,和急救室医生说一声,陪个半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两夫妻听到能见儿子,立刻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连忙按响了急救室的门铃。

    ......

    眨眼的功夫,夏薇出现在了内急门口。

    普通的骂上两句完全不能消除她心里的愤怒。

    之前骗她下来做喉镜可以说是为病人着想,不得已为之。可现在说她刚生完孩子是什么意思?夏薇感觉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似的,这一晚上就没消停过。

    “祁镜你刚才说我......”

    她走进诊疗室还想揪住祁镜不放,反正这一晚上没怎么休息,吵上一架凑到五点还能顺道去食堂买早饭。但没想到夏薇刚进门,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祁镜就坐在角落里,推开茫茫书堆,在办公桌上弄出一片空处就这么趴着睡了,隐约间还能听到轻轻的鼾声。

    夏薇见状,看向一旁的高健,本能地降低了自己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嘛?”

    “夏老师,会诊记录写完了吧,真是辛苦你了。”高健见是夏薇,笑着轻轻地打了声招呼,又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让祁哥多睡会儿吧,他太累了。”

    夏薇愣了愣,只能点点头。

    大家都是医生,很清楚值班熬夜是件多么累的事儿,而且办公桌上铺开的那些书也吸引了她一部分注意力。

    里面有几本夏薇认识,是常用的医学书籍,但更多的却是其他书,和医学八竿子打不着:“???你们到底在研究什么东西?”

    高健一边看着手里的疾病大全一边做着记录:“有个上京的病人上个月病情突然好转,祁哥还在找原因。”

    “好转了?”夏薇轻轻哼了声,笑着说道,“好转就好转了呗,病情好转不是好事儿吗?”

    “这不一样!”高健模仿了祁镜的语态反驳道,“没理由的好转就说明有问题。”

    夏薇随便拿了本杂志翻看了几页,刻意避开了两本和昆虫有关系的杂志,继续说道:“好转说明是自限性疾病,能有什么问题?”

    “病人得的是癌。”高健说道。

    “确诊了?”夏薇有些惊讶。

    癌症自愈可是新鲜事。当然不能说绝对不会发生,但在统计学里几率微乎其微,还有相当程度上的偶然性。这种偶然性没人知道,但在祁镜这儿因为一桩案子成了不错的研究对象。

    “有影像学检查的结果。”高健说道,“虽然说不上确诊,但可以认定是高度怀疑。”

    “没活检?”

    “没有。”

    “影像学还是有一定误差的,这很正常。”夏薇说道,“既然已经自愈,那就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高健对这种说辞没任何反应,依然看着手里的书页。因为这段话早就在他爸嘴里说过,而且还是个加强版:病人能好转就行了,太多病人等着救,何必为了得到这种没用的答案去浪费自己的精力。

    见高健没说话,夏薇也很知趣,打了个哈欠:“你们忙,我先撤了。”

    “夏老师辛苦。”高健轻轻翻过一页纸,“夏老师再见。”

    “再见。”

    夏薇回身离开了诊疗室。

    虽说灌洗出来的蛆虫让她觉得恶心,但当一切结束之后留下的却是宝贵的临床经验,以及救治完病人后的成就感。在这些东西的加持下,夏薇的脚步很轻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急诊大门口。

    但渐渐的,她的速度由快转慢,脑子里也冒出了些奇怪的念头:我去内急干嘛来着?怎么忘了?

    虽然心里还有点小疙瘩,但和高健那番对话让她暂时忘了之前去内急的目的。

    “算了,纠结这些干嘛,还不如回去好好睡上一会儿。”夏薇伸了个懒腰走在回住院部的路上,“等早上交班一定要给他们说说这个病人,太刺激了!”

    离开急诊大门后,她整个动作正透过内急的玻璃窗映入高健的眼里:“祁哥,人走了。”

    祁镜趴在桌子上,慢慢睁开了双眼:“真走了?”

    “放心吧,应该不会回来了。”

    祁镜起身,和转身回座的高健对了一掌,拍出一声清脆的掌声:“刚才演的不错,有点味道了。”

    “谢祁哥夸奖。”高健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没想到她才看了一眼就被骗了过去,也没把我直接揪起来,还挺单纯的。”祁镜躲在窗边看着夏薇真没有回头的意思后,这才安心地问道,“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特殊的生活方式一些乱七八糟的土药方子和一些平时接触不到的病毒。”高健想着想着说道,“现在说到病毒了,最多的是人畜共患病。”

    “对,人畜共患病。”祁镜又一头扎进了诊断思绪的漩涡里,“有些人畜共患病在动物身上表现得很猛烈,内脏大量出血坏死腐烂,几天内就可以夺走它们的生命。可到了人身上表现得就很轻微,有时候只是些普通的炎症反应,稍稍休息一两天就能康复。”

    “就像有些电影原版很牛,席卷大量票房。但等翻拍或者拍续集的时候,换了原来的导演演员,就会拍出垃圾片来。”

    高健愣了愣:“这比喻有点意思,不过这种疾病太多太杂,会拿来重点讲的都是兽医教材,靠我们两个人可找不出来啊。”

    祁镜没说话,直到夏薇消失在凌晨的夜幕里,他才回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脑门:“所以我刚才说是普通炎症,之前也特意问你病人的既往史。”

    “既往史里的炎症......胆囊炎?”高健问道。

    “发病时间太久远了。”祁镜摇摇头。

    “肺炎?”

    祁镜两手撑在办公桌上,看了他一眼:“这是那些医生被人告怕了,没办法才说出来的一个可能性而已,你也信?”

    经过筛选,高健能想到的也就只剩下了一条:“你认为是结膜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问题就出在病人的眼睛上,这个结膜炎不可能只是在小旅馆里擦过毛巾那么简单。”祁镜又回想起了那人的身份,“一个市值上亿公司的采购部经理,出差会住小旅馆?”

    “肯定五星起步。”高健肯定地说道。

    “五星酒店对这种接触身体的东西应该管得很严。”祁镜问道,“会不消毒吗?”

    “这可说不准......”高健笑着说道,“顶风作案的也有不少。”

    “倒是有这种可能性。”祁镜点点头,“但那人睚眦必报,就连看到癌症自愈了也要把医院告上法庭,他不可能在得了结膜炎后放过那家大酒店。”

    高健点点头:“有道理。”

    “结膜炎是正式记录在病历本上的病,他没法说谎。”祁镜说道,“那就说明要么他确实住了和自己身份收入不符的小旅馆,要么就是在住宿上说了慌,结膜炎只是他掩盖自己真实动向的护身符罢了。”

    高健轻笑了几声:“祁哥你还真够八卦的。”

    “别瞎说,我关注的只有结膜炎的来源。”祁镜想了想,留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停顿,然后继续说道,“八卦只是个不请自来的副产品而已。”

    ......

    时间过的很快,早晨的晨曦穿过窗外的树叶射进了诊疗室里。高健早上六点就回了家,下午他还要做中班,必须恢复精力。祁镜则收拾起了桌上的杂志,为白天更多的急诊医生腾出工作的地方。

    王廷早上七点就到了医院,比平时稍稍早了一些。

    毕竟有个麻烦病人留在急救室里,就算再信任祁镜他也不可能潇洒地放手不管。

    不过刚踏进急诊大门他就听到了好消息:常文瀚没事儿了。

    “没事了?是什么情况?”王廷随口询问着坐在护士台前的护士长洪春华,“昨天还感染性休克呢,今天就好了?”

    洪春华笑着说道:“我也是听夜班的孩子说的,具体情况你去问你家那个小祖宗吧。”

    “祁镜.......”

    祁镜很快把整个病情发展经过都说了一遍,在听到祁镜说到“蛆”的时候,王廷把前后因果全都串联在了一起。这些要命的小东西,蹦哒了好些天,最后还是落在了祁镜的手里。

    “污水把虫卵送进了他的鼻腔,体温和鼻腔里的湿度......”

    王廷和其他急诊医生不同,非常会找问题,马上意识到了关键点:“按你的说法,虫卵湿度不够会脱水死亡。鼻腔里的湿度应该不足以让虫卵存活那么久,就算氧气是经过湿化的湿度也没法和下水道的废水比。”

    “王老师真是厉害。”

    祁镜笑着解释道:“从手术前后的记录来看,病人刚开始颅底有破损,也有鼻漏,不过手术之后没多久就自愈了。一院认为这是病人的颅底自行修复,没去深究。不过我看着时间太短,修复应该没那么快才对。”

    王廷点点头:“常文瀚的脑脊液成了它们孵化最开始的养分。”

    “如果早些能注意鼻漏消失的话,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解决。”祁镜打了个哈欠,说道,“病人解决了,我现在得先回去补个觉。”

    “干得不错。”

    王廷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仍板着张老脸,但祁镜知道他心里还是很激动的。直到祁镜走后,或者可以说就是因为祁镜走了之后,他才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了对他的称赞。

    当然之后何天勤打来的电话里,老头也在不经意间把祁镜拿出来好好炫耀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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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举证

    何天勤就站在几个急诊医生面前,还想一大早给自己留个好心情,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这么一个答案,太出人意料了:“怎么就醒了?在咱们这儿可是昏迷了半个月啊。”

    手下一个医生想到了其中一个关键,连忙提醒道:“何主任,体温,问老王体温怎么样了!”

    体温是常文瀚的主要症状,自从升高后就一直在反复。他们用过很多办法,但收效都很有限。何天勤听后点点头,马上收拾心情继续问道:“老王,病人体温怎么样?”

    王廷手边就是常文瀚的全部病历资料,还有夏薇刚写好的会诊和镜下双氧水驱虫的记录,体温单就在头一张。常文瀚的体温呈明显下降的趋势,早上新测的已经很接近37度正常线了。

    急诊事儿多,既然常文瀚已经确诊,病情趋于稳定,那就不是王廷的主要目标。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答道:“体温?体温已经降了。”

    “降了?”何天勤眉头皱成两根麻绳,“怎么就降了?你们那儿用物理降温的话可不作数啊。”

    “啊呀你烦不烦!”王廷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烦,“我这儿一堆病人要看,你们那儿怎么那么清闲?早上不用交班的?”

    “早就交完了,都等着听常文瀚的情况呢。”何天勤脸上笑呵呵的,“快说说情况,大家也好交流一下嘛。”

    如果医生也有渣暖之分的话,那祁镜王廷这类人就是典型的渣。其他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诊治病人的工具人,用完就弃。昨晚上王廷还和何天勤讨论了好一段时间,为了了解病情,王廷询问了一堆情况。

    可今天见常文瀚诊治结束,何师弟就没用了。在急诊其他病人面前,这通电话显得毫无价值。

    “人都治好了有什么好交流的?”

    王廷一句话把何天勤噎了回去:“治好了?谁治好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什么感染?难道是寄生虫?”

    提问就像是连珠炮似的不停砸向了王廷的耳朵:“有话待会儿说,我这儿要交班查房了。”

    “老王,你可得把事儿给说清楚,可不能......”何天勤呆呆地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心里实在平静不下来,“不可能啊,怎么就治好了,这病人才去丹阳医院多久啊......”

    “大概18个小时吧。”一个耿直的医生掐指一算,笑着答道。

    “我知道还没到一天,不用你特意提醒!”

    何天勤骂骂咧咧地吼了这人几句,最后还是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佳康,你和那个祁镜挺熟的,要不去个电话问问?”

    徐佳康见自己老师碰了壁,早已经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在给他发消息了。”

    何天勤很急,巴不得现在就得到答案,但徐佳康出于礼貌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用了种很常见的问候套路当作开局:

    平时两人交流不多,也就遇到麻烦病例的时候互相探讨一下。私下里除了个永远都抽不出时间打上一局的羽毛球,两人也没什么共同的爱好。

    祁镜刚到家,一看是徐佳康发来的消息,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问的肯定是常文瀚的情况。

    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是同系统的大三甲,又是从那儿转来的重病人。于情于理,常文瀚最后的结局都要向一院说明一下。到时候谁都会知道他的诊断,现在装傻就有点真傻了。

    祁镜没犹豫,一句话直戳主题:

    “蝇蛆病?”

    极为熟悉的三个字组合在一起之后,让整个一院内科急诊诊疗室里的五名医生懵了好一会儿:“蝇蛆病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蝇蛆是苍蝇的蛆?”

    “那孩子身体里真的有蛆?没那么夸张吧。”

    “说不定还真有,这病人情况挺怪的。”

    “可蛆是哪儿来的?手术肯定全消毒了一遍,要是真有蛆虫,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何天勤只从那些上山下乡回来的老朋友那儿,听说过这种病,见是肯定没见过,看到消息只是将信将疑:“问问他是谁诊断的?怎么诊断的?后续该怎么治疗?”

    徐佳康把手机摆在桌面上:“刚问了,还没回话。”

    “不会又是这小子吧......”何天勤又想起之前登革热的事儿,祁镜一人指挥了大半个丹阳医疗系。他越想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家伙最喜欢这种白白嫩嫩的小虫子了,说不定还真是他。”

    稍一形容,本来就对虫子异常敏感的徐佳康又想起了从米国飞回国时的那些对话,顿时脸色惨白:“虫子......肯定是他!”

    “你们快去查房,我和佳康在这儿问情况。”何天勤说着,把诊疗室里这些手下全赶了出去,接着来到徐佳康身边,“还没回消息?”

    “没有。”徐佳康慢慢收回那些鸡皮疙瘩,说道,“主任,我还是去查房吧,这病人的情况不太适合我......”

    “别啊,还得靠你联系他呢。”何天勤想了半天,还是嘱咐道,“打过去,打他电话!”

    “万一人在查房......”

    “管那么多干嘛!打过去,出事儿我负责!”这已经成了何天勤的一个心病,不问个清楚浑身难受。

    “好吧。”

    一通电话到了祁镜的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小康康,你也太狠了,让不让人洗澡了?我一晚没睡,这天气又凉的很,洗一半出来很冷的!感冒你负责啊?”

    “不好意思,实在是何老师催的紧。”

    祁镜打着微微的寒颤说道:“能不能等我洗完了再说?”

    “好好。”

    十分钟后两人开始漫长的短信聊天模式,毕竟都不是有钱人,04年手机长时间通话还是挺贵的。

    徐佳康又翻出了常文瀚的几套ct,虽然有轻微的噬咬情况,但那时候没人对咽喉和鼻窦感兴趣。

    徐佳康也莫名其妙地增加了些奇怪的知识,没想到双氧水还有这种功能。

    救人的机会就这么从一院医生们的脚边悄悄溜走,何天勤看着聊天记录,气得直跺脚:“我怎么就没想到是过敏呢,一看发烧就是感染。发烧感染发烧感染,那帮外科眼里只有术后感染!”

    “何老师,其实我们也被术后感染这套给绕进去了。”徐佳康倒是不避讳自家医院犯的错误,“当初早点跑出误区或许也能......”

    “也能查出蝇蛆病?”何天勤轻哼了一声,还是很清楚自家医院的短板,“就算知道是过敏,你拿着ct能看出是蛆吗?”

    徐佳康愣了愣。

    “看出是蛆你会治吗?”何天勤追问道。

    徐佳康无奈地摇摇头:“......”

    “哼,查房!”

    ......

    洗了个热水澡,祁镜安心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被子包裹住身体带来的舒适感。

    夜出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尤其是刚解决完一个病人,大脑会处于自我肯定的兴奋状态,兴奋到能完全忽视掉身体上的疲劳。祁镜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除了觉得全身肌肉紧绷了些,并没有什么倦意。

    他发消息确认陆子姗没事儿后,给她去了个电话。

    陆子姗正在整理文件,上京那个病人和解失败,再过几天就要开庭。听到祁镜打来的铃声,连忙接起电话:“你可算是回家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去帮忙,没想到忙到一宿都没睡。”

    祁镜声音很轻,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有点棘手,索性不回来了。”

    “病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祁镜顿了顿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吧,老师还没回来,现在事务所里没什么大事儿。”陆子姗问道,“你有事儿?”

    祁镜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我是想问问那个唐惠民的情况。”

    “你问他干嘛?”陆子姗有些奇怪,“昨天不是给你看了他的资料吗?怎么?有问题?”

    “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他结膜炎的就诊资料,还有他结膜炎之前去的旅馆究竟是哪一家?”

    “就诊资料有,这是他自己提供的,还挺详细。”陆子姗翻阅了手边的资料,“不过他去的是哪家旅馆我们不清楚,他只说是一个镇子上的小旅馆。”

    “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祁镜说道。

    “不管他去的是哪家旅馆,还是之后结膜炎的发展情况,其实都和主要矛盾没什么关系。”陆子姗有些诧异,不知道祁镜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纠结,“你提到的这些情况和最后的诊断有关系吗?”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祁镜没多做解释,而是继续问道,“那次他旅游回来后有没有奇怪的症状?”

    “不清楚,似乎就只有一个结膜炎。”

    祁镜叹了口气:“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和你的老师是原告律师还是被告的?”

    “你问这个干吗?”

    “就随便问问。”

    “老师是好几家医院聘请的顾问,一直是站在医院方的。”陆子姗也有点无奈,说道,“这个案子太棘手,在上京那么久根本找不到突破口,不知该如何下手。能找到的证据也很有限,举证责任倒置实在太麻烦了。”

    祁镜对这个举证责任倒置也颇有微词。

    不过制度是客观存在的,没办法改,他们只能在框死的制度里尽量寻找存活下去的办法。

    祁镜提议找上几位肿瘤专家,证明癌细胞有低几率自愈的可能性。这在国外sci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除了几率很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异性区别。只要能解释清楚,说不定可以撤诉私了。

    不过唐惠民的强硬态度超出了祁镜的想象,而且在法律上,这种现象的存在并不能证明医院没有误诊。

    这种情况下被告方劣势明显,前两次开庭,局势也几乎是一边倒地倒向唐惠民。

    其实不管陆子姗在原告方还是被告方,祁镜都会去揭开背后的真实结果。只是现在站在同一战线,祁镜会把自己的目的和计划都说出来:“我觉得他的既往史有问题,表现出的是普通炎症,但在身体内部会造成肿瘤细胞萎缩甚至消亡。”

    “你能找到证据吗?”陆子姗说道,“没有证据对方根本不会让步。”

    “有些病毒是有这种理论基础的,只能试试看了。”祁镜说道,“我这两天估计要去趟上京。”

    “我陪你去吧,正好过几天要开庭,我得飞回去帮老师一把。”

    “不用你陪,你们在明我在暗,这样更方便。”祁镜笑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这里有自己的帮手可以帮忙。你好歹露过脸,要是待在我身边专门跑小旅馆,别人会起疑的。”

    “那好吧。”

    这次去上京不是去玩,祁镜需要一个人给自己做帮手搞情报,有时候还需要干一些杂活脏活。高健有时候太过死板,虽然现在有了改观,但在一些需要紧急做出反应的时候,还是胡东升更好用些。

    昨晚胡东升做的是急诊夜班,今天应该还要上一天手术台。

    等结束之后,只要他人际关系不差应该可以拿上一天补休。这样再算上每星期的固定休息日,胡东升可以连续休息两天。

    祁镜挂了陆子姗的电话后,给胡东升去了条短信,询问他的休息排班表。这条消息直到中午胡东升结束了上午手术才看到,马上回复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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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穷鬼二人组

    上京是华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和首都,人口虽然被明海压着,但日门诊量和三甲医院数量,尤其是大三甲的数量还是首都更有优势。而且上京的地理位置让它的医疗资源更容易辐射全国,每年召开医学会议的数量也是全国之最,是国内的名副其实的医学圣地。

    与这两座大城市相比,丹阳就要弱太多了。丹阳医院虽然在地方上是领头羊,可进了那些怪物级别的三甲医院中,不论硬件还是软件,都只有中下游水平而已。

    04年国内高铁才掀开一角,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高速铁路。从丹阳搭火车去上京,中间走走停停,恐怕得一天才能到。

    想抓紧时间,还是得选择飞机。

    祁镜和胡东升为了省钱搭的早班飞机,六点不到就得登机。

    祁镜很在意胡东升的状态,毕竟之前是急诊夜班连第二天的三场择期手术,上了整整34小时班,基本没合眼。昨天晚上6点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就直接上床睡觉,一觉到凌晨3点多,然后在医院门口上了祁镜叫的出租一路到的机场。

    “四点就起床不好受吧。”祁镜放好了自己的背包,问道,“你可以在飞机上先睡一会儿,这两天肯定不轻松。”

    胡东升的脸色看上去倒还好,这辈子头一次坐飞机,更多的还是兴奋。他在机舱里来来回回看了好次,这才傻笑着回座位上:“祁哥,从丹阳去上京打个来回不便宜吧?”

    祁镜点点头:“是挺贵的,来回一次得1000多吧。”

    虽然他说得煞有介事,但这个价格和胡东升心理预期的还是有不小差距。以前没有高铁,飞机在有绝对速度优势的情况下,价钱绝不便宜。他觉得奇怪,问道:“早班飞机能便宜那么多吗?两个人打来回2000都不到?”

    “哦,不是,怪我没说清楚。”祁镜拿出票根,看了他一眼纠正道,“我没说两个人,是一个人的价钱。”

    “怪不得,还真不便宜。”

    大学生对于金钱的概念很薄弱,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的零花和学费。丹医大一年的学费也就7000而已,相比起来飞机绝对是富人专享的交通工具。

    虽说这次是祁镜拉上胡东升去帮忙的,到了上京恐怕要做不少事儿,但他对这个病例也非常感兴趣,能待在祁镜身边就是一种学习。能得到免费去上京的机会,参与一个连上京三甲医院都没法确诊的病例,本身就是种福利。

    “谢了祁哥。”一句谢了,把这大半年的感情全侵注在了里面。

    “谢我干嘛?”祁镜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坐在他身边,帮他开了一边的窗户,“要是因为我把靠窗的位子让给你,你觉得感激,那大可不必。我对上天之后的景色没兴趣,给我坐我也懒得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胡东升笑着说道,“我说的是机票。”

    “机票?什么机票?”祁镜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付的机票钱。”胡东升有些不好意思,“你工资也不高,一次性给出去3000肯定很肉痛吧。”

    “肉痛是肉痛,但哪儿来的3000,就1560而已。”祁镜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我刚不都说了是1000多嘛。”

    “机票还买一送一?”胡东升听着有些奇怪,食指在两人之间的有限空间里来回游走了一遍:“一人1000多,我们两个人加一起不是3000吗?”

    “加一起?你误会了。”祁镜对未来下属没有丝毫慷慨的意思,笑了笑说道,“你的只是我借你的,回去得还我。”

    “啊?等等!祁哥,我没钱啊!”胡东升拍了拍自己的裤兜,苦笑着说道,“我又不是高健,一个月400的开销家里都紧巴巴的,怎么还你啊?”

    “没钱可以赚嘛。”祁镜提醒了他一句。

    “祁哥,普外做死做活出科每个人才给100的鼓励费。”胡东升哭笑不得地说道,“这还是普外科主任自己掏的腰包,其他科全都是一个字儿不给,真就免费劳动力......”

    “去上京就能赚了。”祁镜翻过一页纸,说得很轻巧。

    “祁哥你别唬我。”胡东升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赚?一共才去两天,去头去尾也就我一次急诊班的工作时间而已。”

    祁镜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别以为哭穷就可以赖账。”

    “祁哥,你好歹工作了,一个月4000呢。”

    “我有女朋友,你有么?”

    “额......”胡东升被一句话说得没了声音,不过没声音并不代表他不反击,“子姗姐不是和你一直aa制的嘛,又用不了什么钱。4000呢!用掉3000你好歹能留下1000生活费吧。”

    祁镜对这些话只是听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但胡东升倒是对他的沉默产生了丝怀疑,毕竟祁镜每个月都有4000多,有些时候急诊要是多收些重病患,奖金还能多一些。他平时又没什么开销,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消遣项目,存钱干嘛?

    “你怎么那么八卦,存着以后结婚用不行?”祁镜把存钱的事儿一笔带过,然后笑着搓起两根手指,对他说道,“只要这件事干成了,钱不是问题。”

    “哦?”胡东升忽然来了兴趣,“能赚多少?”

    “至少所有开销都能报销掉。”祁镜昂起了脑袋,“到时候去全聚德吃烤鸭!”

    “不错不错~”

    祁镜见他如此,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不过,你得给我玩命地干活!”

    “没问题!”

    胡东升虽然回答得很干脆,但他理解的“玩命”和祁镜所说的似乎有本质上的差异。在他眼里,玩命就是努力干活的代名词,但在祁镜这儿,玩命真就是玩“命”。

    飞机6点11分准时起飞,丹阳离上京不算太远,8点就降落在了上京国际机场。没有纪清在身边,不论是机场还是机舱,一路祥和太平,让祁镜难得体会了一把安全感。

    下了飞机后,祁镜特意在机场买了张地图,两人到了门口后招了辆出租车。

    祁镜坐定后把地图递了过去,指着一处地点:“师傅,去这家酒店。”

    “小南庄?”

    “对。”

    司机师傅对上京非常熟,车子发动就往市区开去。不过车子没走多远,祁镜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号码,他连忙笑着接起了电话:“喂,乔律师。”

    “你们到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

    “是啊,刚到,准备先去酒店放行李。”祁镜说道,“乔律师特地打我电话,不会只是给我接风的吧?”

    “你昨天要的资料我弄到了一部分。”乔莉面对的是一次几乎必败的官司,绝没有祁镜那样说笑的心情,“不过我也只能弄到这些了,其他得靠你自己。”

    “乔律师的效率真高啊,说说看。”

    “......”

    两分钟后,出租车绕出高速,改变了行驶方向,不仅越过了国际机场,甚至往市郊的方向越走越远。祁镜的目标不是医院,也不是换了落脚的宾馆,而是特地去了趟资料里出现的小旅馆。

    这家小旅馆在整件事儿里只处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地位,看上去毫不相干,但却是祁镜验证自己理论的关键。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郊外。

    结合唐惠民的说法和采购部经理的身份,他应该是来这儿审核一家原材料化工厂的材料质量。因为工作得太晚,周围又没什么像样的酒店,他就找了家小旅馆随便凑活了一晚。

    祁镜付了车钱,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一套脏兮兮的外套,然后一人一杆行李箱就向旅馆走去。

    旅馆就在一栋矮楼里,总共就三层,合一起恐怕就20来间房。楼面很破旧,里面的装修也很差,两人来到前台发现就一位姑娘坐在那儿看着。

    “姑娘,我们住店。”祁镜笑着打起了招呼。

    姑娘头都没抬,边嗑瓜子边看着桌边一台小电视,随口问道:“几位?”

    “两位。”祁镜说道,“俺们要......”

    “301,押金20,一晚60。”祁镜没说完,姑娘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钥匙摆在了他面前。嘴里说了一串早已说烂了的门牌号和价钱后,她总算抬起头准备习惯性地收钱:“嗯?你们两个大男人?”

    祁镜笑着说道:“对。”

    “301是大床,要换吗?”姑娘有些尴尬。

    “最好换吧。”。

    “大床不行的话,我们这儿只有单间。”姑娘对业务非常熟悉,都不用看背后的报价单,直接说了价钱,“押金还是一人20,房价呢有好几种,只有马桶的一晚35,卫浴都有的一晚45。”

    “那么贵?”价钱似乎超出了祁镜的承受范围,“能不能便宜点?”

    姑娘上下大量了下他们两人,都穿着一件很旧的外套,看上去脏兮兮的:“便宜点的也有,不过没卫生间,只有一张床。一晚上30,押金还是20。”

    祁镜神色尴尬地掏出钱包,拿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然后看了眼胡东升甩甩手:“钱。”

    胡东升叹了口气,也同样掏了几张十元,凑足了50:“祁哥,一定要住店?”

    “你钱用完了?”祁镜问道。

    “可不嘛。”胡东升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店门外,“俺看还是别住了,直接买份报纸随便找个地方凑活一晚得了。工作都没找着,还倒贴了200,要让爸妈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姑娘对这种生意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见他们这样便问道:“你们到底住不住?”

    “住住。”祁镜马上赔笑稳住了她,然后一把把胡东升手里那几张钱抽了过来,递了过去,“俺们还是要一间吧。”

    “一间?”姑娘笑了笑接过钱,马上说道,“你这钱不对啊,大床房是20押金加60房钱,总共80。”

    “不,俺们不要大床,就要个35的单间就行了。”祁镜说道。

    “两个人住单间?”

    “够了,我们哥俩都比较瘦,从小就睡一个炕上。”

    “202。”姑娘叹了口气,脸上尽是不屑,然后把一枚钥匙拍在了台面上,嘴里忍不住嘟哝了一句:两个土鳖,穷死了......

    祁镜和胡东升也不好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拿着钥匙上了楼。

    旅馆确实很破,单间更是简陋得很。整间屋子都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霉味,面积估计只有10来个平米,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小床。虽然有抽水马桶但没有洗澡的地方,巴掌大块的洗手间里能落脚的地方非常有限,想要洗澡就只能拿一边老旧的喷淋龙头随便冲一下了事。

    不过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住店,而是来做检测的。

    唐惠民从这儿回去后就得了结膜炎,前后只相隔了两天,但他却没有投诉也没揭发,而是让这家小旅馆好好活到了现在。乔莉昨晚就查过,这儿在年前刚接受过卫生检查,检查结果倒还行,基本符合卫生要求。而之后就没有检查的记录,更没有整改。

    如果2月份的毛巾真有问题,那只会越来越脏。

    “动作要快。”

    祁镜锁上门,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胡东升也不含糊,跟着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整套采样器具。有整整一袋棉签好几包小份的生理盐水足足五捆塑料试管。

    枕头床套被单毛巾水池都是他们的目标,用棉签好好搜刮了一遍标本后,全部丢进试管。这些都是重要证据,如果查不到细菌,那就说明唐惠民在说谎。

    采集标本不难,不到10分钟两人就完成了工作。

    “祁哥,这儿也太脏了!”胡东升大声嚷嚷了起来,声音由远及近,从两楼迅速来到了一楼,“什么破地方,比老家炕头还差!”

    祁镜走在他身后,提着行李箱:“就你事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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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