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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4.计划

    6月18日,我们到合肥京东方医院的参访,让笔者相信:合肥京东方医院的经营理念、信息化、管理模式,正在构建中国的“未来医院”;而“京东方”模式,或将给出中国医疗体系新的可能性。

    初次拜访合肥京东方医院是在2018年年中,当时合肥京东方医院已经开工一年多,正在大规模招聘医生和护士。那时我心存怀疑:京东方,这家著名的显示屏制造企业真能做好医院吗?

    2019年3月,开工30个月后,合肥京东方医院开业。2021年6月18日,奇锐再次来到合肥京东方医院,从早上9:30到下午14:00,笔者和“医学界智库”主编郑华菊一行,和院长何仿、总经理章万纯深入交流。

    我们在这次访谈中,在这家备受关注的企业投资医院中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悟?奇锐特写下这篇随笔和“医学界智库”的读者分享。

    无院墙医院和它的“融入社区”理念

    合肥京东方医院没有院墙,我们是在后来才发现的。

    开车进入医院停车场之前,随行同学就说:“欸,怎么不像医院,像是办公楼呢?”确实,合肥京东方医院由几栋玻璃幕墙“办公楼”组成的,看起来更像是高科技园区,而不是医院。

    合肥京东方医院

    事实上在无障碍进入医院停车场后,由于约定时间还没有到,我还要专门寻找医院的标志物合影——因为找不到大门。

    后来才知道,这个投资达到32亿元、建筑面积20万平方米、设计床位1000张的大型三级医院,并没有院墙。在住院楼参观时,章万纯总经理指着楼外风景秀丽的少荃湖和医院中间刚完工的工地,介绍说:“这里原来是院墙,现在拆掉了,未来这里将会是一个延伸到湖边的绿地公园。”

    为什么一个大型医院却没有院墙呢?章总说:“西方的大医院都没有院墙,医院要服务民众,自然要融入社区。”

    “医院要服务民众”,所以不能有院墙,这种服务精神,也体现在医院的物理空间和硬件设计上。

    进入门诊楼大厅,大堂挑高很高,估计有10多米高;门诊大厅面积也很大,达到上千平米。有着清晰的功能区分,有舒适的候诊区、问诊和挂号区。

    医院主要采用电子挂号,但为了方便老年人等群体,医院仍保留了少数挂号窗口

    值得注意的是,挂号区与传统医院中隔开的独立房间不同,这里的挂号区,就是几张桌子放在开放的大厅中,桌子比较矮、没有玻璃隔开,以便病人和服务人员直接交流。

    围绕着门诊大厅,四周还布局了咖啡馆、便利店、中医馆,以及尚未营业的社会药房和快餐店。

    早上病人较多,但因为空间足够大、布局合理,并不显得拥挤——后来何仿院长在向我们介绍医院时,特别强调了门诊大厅设计的原则:尽量把空间做大、功能合理分区,以减少病人在院内的人流交叉,从而减少患者焦虑情绪,并减少院内感染的机会。

    章万纯总经理带我们参观了几个病区。为了贯彻“以病人为中心”的理念,京东方的门诊区全部采用检验、诊断、治疗、取药一站式服务。

    在专科门诊的检验取样区,取出来的样品,可以通过“管道物流”系统,送到检验中心;高度数字化的信息系统,能够快速把报告上传,并由主诊医生查询。

    同样医生诊断完成、开具处方后,药品可以快速通过“管道物流”系统,配送到一站式门诊区的药事服务中心——这里有专职的临床药师为患者提供用药教育。

    图中工作人员为临床药师,可即时为取药患者提供用药咨询服务

    缴费主要通过数字化设备完成,每个门诊区都可以完成缴费。

    通过专科门诊的一站式设计、利用高度集成的数字化系统,在合肥京东方医院,在一个专科门诊区内,就能完成几乎全部的诊疗流程。而在传统医院中,病人要集中到少数区域挂号、看诊、缴费、取药,结果患者或家属要花大量时间在不同区域之间往返,造成人群聚集。

    覆盖诊疗、健康管理和运营管理的高度数字化

    京东方医院从一开始就承载着京东方集团战略转型和产业升级的梦想,秉承自上而下的战略设计——在京东方集团的总体规划中,京东方医院是未来4大核心产业“智慧医工”的第一个支点。这就决定了京东方医院的数字化,从一开始就不局限于医院的内部诊疗。

    京东方医院的数字化,包括3个关键部分:

    1.数字化诊疗

    目前以与第三方公司合作开发的医院信息化系统为基础,由集团公司软件部门根据医院的实际业务流程需要,重新深化与优化设计。

    目前医院从智能问诊、挂号、缴费、院内引导、报到、病史采集、体征自助采集、门诊服务、病历报告获取、用药指导、患者满意度调查全部实现数字化。

    2.数字化运营管理

    合肥京东方医院,也将医院的人力资源、财务、物资管理实施了数字化。

    这样医院、科室的情况,通过管理驾驶舱,院长和各级管理人员都可以快速知晓。

    京东方的资产管理也实现了信息化,据章万纯总经理介绍,开业2年多来,只有一台办公设备的盘亏——考虑到这是一家投资32亿元、工作人员近1000人的的大型医院,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3.数字化健康管理

    不同于传统医院的一次性诊疗,京东方医院努力通过信息化技术和服务模式再造,打造患者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管理。

    它的HIS系统以患者ID为中心,可以呈现患者在本院历次诊疗的所有数据,不同的医生看诊,都能保证信息的同步。

    工作人员展示介绍患者的历次就医信息数据

    京东方也不打算将目光限制在院内诊疗,它的数字化手段能够让患者离开医院时,仍然能得到健康管理服务——周边有机构甚至愿意按照每人每年3万元的费用来采购京东方医院提供的员工健康管理服务。

    它还在布局患者居家护理服务,在合肥市,一个预约,京东方医院就能就近派出专业护士上门为患者提供专业护理服务。

    高科技企业管理能力支撑的运营管理

    3年前,笔者去合肥京东方医院时,还心存疑虑:这家制造业企业能做好医疗服务吗?这几年,合肥京东方医院交出了令人惊讶的答卷:从2016年9月开工,到2019年3月开始营业,只用了30个月——而上海一家规模更小的高端医院,从开工到营业用了8年时间。

    据章万纯总经理介绍,之所以能这么快完成项目,是因为在开工之前,就做好了详细的项目计划,在医院刚刚动工的时候,就启动了医生等专业人员招聘;在医院还没有完全完成装修的时候,就开始了信息系统的调试,以及样板病区的试运营;一旦样板病区运营成熟后,装修完工,就可以全面铺开其他科室的软硬件安装和运营。

    这家20万平方米的医院仅用了30个月就建成并投入运营,令人钦佩,但在章万纯总经理看来,比起京东方的电子工厂来说,这还有很大差距:当初,京东方合肥工厂建筑面积达到120万平方米,从开工到投入运营仅用了18个月。

    京东方医院一开业,就设立了运营管理部,由于高科技制造企业高度的精细化管理能力,京东方医院的运营精细化程度一开始就设定了很高的标准。章总笑称医疗服务行业里说得很多的“品管圈”,他发现就是工业企业常用的项目管理模式。

    经营状况如何?何时能盈亏平衡?

    这家京东方集团投入32亿元建设的医院,目前经营状况如何?

    何仿院长介绍说,医院2019年3月全面开业,尽管“生不逢时”——2020年年初就碰上了延续至今的新冠疫情,但总体上医院仍然取得了快速的发展:目前日门急诊量达到1000人次左右、日住院人数达到300人左右,2020年医疗收入接近2亿元,估计今年收入将继续大幅增长。

    比起诊疗数量和收入来说,更重要的是,合肥京东方医院汇聚了一批优秀的专家,骨科、心血管、肿瘤、普外、神经等重点科室发展强劲,技术水平不断提高。目前合肥京东方医院的手术量中超过72%都是难度达到3级和4级的手术。

    这家大投资、大手笔的医院,准备何时实现盈亏平衡?

    何仿院长说:“京东方集团虽然是高科技企业,但对医疗行业的发展规律有过深入调研,并遵循医院成长规律办医。”他说:“医院管理团队力争在5年左右时间实现盈亏平衡。虽然合肥京东方医院投入成本和运营成本远高于一般综合性医院,但只要全院上下齐心协力、努力拼搏,管理团队很有信心能够如期实现阶段性发展目标。”

    社会资本办医和中国的医疗市场

    合肥京东方医院设置了职业经理人院长、负责医院营运的总经理、专管医疗业务的医疗副院长。

    何仿院长之前曾任安徽马鞍山市人民医院院长,曾深度参与过国家公立医院改革试点——马鞍山市医改,最近5年一直在做社会资本办医,后加入京东方医院。

    作为资深的医院管理者,何仿院长为何选择加入京东方?

    何仿院长说,他曾长期在公立医院工作,对医疗行业的走势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未来中国的医疗服务行业将沿袭上世纪70年代的台湾地区、50年代的欧美国家的发展路径,医疗行业以公立医院为主逐步转向以多元化办医为特征的市场格局,社会办医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因此他在5年前辞去公立医院职务加入了一家民营医疗集团。工作过程中,他发现金融资本的短期获利性和医院长培育期的特点有很大冲突——实际上办医院很难满足金融资本要求快速回报的属性。

    他选择加入合肥京东方医院,原因是:

    1.京东方医院这样有实力的产业资本,拥有更强的资金实力,能够承受需要长期培育的医院投资;

    2.京东方集团的企业化管理经验对于提升医院的精细化管理水平有天然优势;

    3.京东方医院的数字化愿景,正是他之前在公立医院想做而未能做到的,宏大的数字化战略,让他怦然心动。

    何仿院长相信,像京东方这样有实力的产业集团,秉持长期投资运营的理念、以更高维度的管理经验、加之富有前瞻性的数字化战略、坚定的以患者为中心的理念,假以时日,有机会变革中国的医疗服务体系。

    “台塑集团刚刚决定进入医疗市场的时候,没有人看好,可是现在长庚医疗系统已经成为台湾地区乃至亚洲社会办医的标杆。”何仿院长说。

    合肥京东方医院是京东方智慧医工版块的第一个支点,假以时日,京东方医院能够像长庚模式一样改变中国的医疗市场吗?只有时间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6月18日,我们到合肥京东方医院的参访,确实让笔者相信:合肥京东方的经营理念、信息化、管理模式,正在构建中国的“未来医院”;而“京东方”模式,将给出中国医疗新的可能性。

615.浅草寺

    近30年来,我国已进行过6次全国吸烟流行病学调查,最近的2018年全国成人烟草流行调查结果显示,我国15岁及以上人群吸烟率为26.6%,其中男性为50.5%,女性为2.1%,据此计算,我国15岁及以上吸烟者约为3.08亿人。

    2019年,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显示,全球15岁及以上人群中,烟草使用者约13.37亿人,2007-2017年,全球15岁及以上人群吸烟率从22.5%降至19.2%。烟草每年使800多万人失去生命,其中约700万人死于吸烟导致的疾病,120万人死于二手烟暴露导致的疾病。

    我国控烟的另一大挑战是电子烟的使用呈上升趋势。15岁及以上人群中,使用电子烟的比例由2015年的0.5%上升到了2018年的0.9%,我国正在使用电子烟的人数约为1035万人,其中年轻人使用比例相对较高。

    报告特别指出,2019年全国中学生烟草调查结果显示,我国初中、高中、职业学校的学生抽卷烟比例分别为3.9%、5.6%和14.7%,职业学校男生抽卷烟比例达23.3%。如果不加以控制,在可预期的未来几十年,我国吸烟相关的各大慢性病的疾病负担将继续上升,目前吸烟的青壮年未来将承受的吸烟危害会远远超过现在的中老年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同职业人群的吸烟率中,教师最低,医生次之。

    烟草与呼吸系统疾病

    烟草对健康危害巨大,每年使我国100多万人失去生命,超过因艾滋病、结核、交通事故及自杀死亡人数的总和。报告称,如不采取有效行动大幅降低吸烟率,这一数据到2030年将增至每年200万人,到2050年将增至每年300万人。

    在“报告”第二部分“吸烟及二手烟暴露对健康的危害”中,第一章节就是关于呼吸系统疾病。报告指出,有充分证据说明,吸烟可导致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吸烟量越大、吸烟年限越长、开始吸烟的年龄越小,慢阻肺的发病风险就越高,而女性吸烟者患慢阻肺的风险高于男性,戒烟则可以改变慢阻肺的自然进程,延缓病变发展。

    2002年,慢阻肺居全球死因第五位,预计到2030年,慢阻肺将成为全球第三大致死性疾病。我国2018年发布的慢阻肺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显示,我过20岁及以上人群中慢阻肺的患病率为8.6%,40岁及以上人群的慢阻肺患病率为13.7%,总患病人数约为9990万人。

    早在1984年,关于烟草问题的中就指出,美国80%-90%慢阻肺死亡归因于吸烟。有研究显示,至少25%的持续吸烟者发展成为慢阻肺患者,一项在100万中国人中开展的前瞻性队列研究发现,因吸烟导致的死亡中,45%归因于慢阻肺。

    此外,也有证据提示,吸烟可以导致哮喘以及导致哮喘病情控制不佳。中国20岁及以上哮喘患者有4750多万名,长期吸烟还会导致哮喘患者的肺功能进行性下降,而戒烟可以降低吸烟者哮喘的发病风险。研究还显示,戒烟后患者痰中的中性粒细胞比例下降,表明戒烟对于气道炎症可能存在良性作用。

    小气道功能异常、呼吸系统感染、肺结核、间质性肺病、静脉血栓栓塞症、尘肺等,均有证据提示,吸烟可以增加这些疾病的发病风险。对于尘肺病来说,戒烟是必须强调的治疗措施。

    “报告”中还指出,二手烟暴露也可以导致慢阻肺,并增加慢阻肺的死亡风险。还有充分证据表明,二手烟暴露可以导致儿童发生哮喘,也会加重哮喘患儿的病情,并且影响治疗效果。

    “报告”对吸烟与各癌种的关联证据进行了重新梳理,发现肺癌、口腔和口咽部恶性肿瘤、喉癌、膀胱癌、宫颈癌、卵巢癌、胰腺癌、肝癌、食管癌、胃癌、肾癌,与吸烟关联的证据支持级别均为充分证据。急性白血病、鼻咽癌、结直肠癌和乳腺癌为有证据提示,前列腺癌则是待进一步证据明确。

    有充分证据证明吸烟可以导致恶性肿瘤,相对应的,戒烟也可以降低这些恶性肿瘤的发病风险。以肺癌为例,戒烟时间越长,肺癌的发病风险降低就会越多。

    烟草与心脑血管疾病

    有充分证据说明,吸烟可以导致动脉粥样硬化、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脑卒中和外周动脉疾病,患者的抽烟量越大、吸烟年限越长、开始吸烟年龄越小,这些疾病的发病率就越高,而戒烟可以降低这些疾病发病风险。

    也有证据证明,吸烟可以导致高血压。HalperinRO等开展的美国医师健康研究,纳入了13,529名年龄40-80岁、无高血压病史的男性医师,进行平均14.5年的前瞻性观察,发现吸烟者的高血压发病风险是不吸烟者的1.15倍。另外一项女性健康的研究发现,每天吸烟≥15支吸烟女性患高血压的风险是不吸烟女性的1.11倍。

    烟草与糖尿病

    有充分证据表明,吸烟会导致2型糖尿病,吸烟还会增加糖尿病大血管和微血管并发症的发病风险。而长期戒烟可以降低吸烟的2型糖尿病患者的发病和死亡风险。

    胰岛素抵抗是2型糖尿病发病的重要环节,吸烟可使拮抗胰岛素的激素分泌增加,影响细胞胰岛素信号转导蛋白的合成,抑制胰岛素的生成,同时长期吸烟还可以引起脂肪组织再分布,这些都可增加胰岛素抵抗。

    Pan等对88项前瞻性队列研究进行Meta分析发现,吸烟者患糖尿病的风险是不吸烟者的1.37倍。

    作为烟草的替代品,电子烟对健康的危害目前也已有充分证据证明。

    在控烟的大背景下,多国研究均显示,电子烟自上市以来使用率呈现逐年上升趋势,尤其在青少年人群中,电子烟使用率的增长尤为明显。2019年美国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27.5%的高中生承认正在使用电子烟。显示,初中生的电子烟使用率为2.7%,普通高中生为2.2%,职业学校学生为4.5%。

    实验室的研究证据证明,电子烟烟液中含有低分子醛酮类化合物,这是一类对呼吸系统有强烈刺激作用的有害物质,特别是甲醛、乙醛、丙酮、丙烯醛、邻甲基苯甲醛、丙醛等,其中甲醛、丙醛分别被国际癌症研究所列为1类和2B类致癌物。

    Goniewicz等对12个电子烟样品中的醛类化合物进行测定发现,甲醛检出率100%、乙醛检出率100%、丙烯醛检出率91.67%、邻甲基苯甲醛检出率100%。

    此外,电子烟加热溶液产生的二手气溶胶是一种新的空气污染源,当气溶胶的浓度达到足够高时,将对人类健康造成威胁,尤其是对哮喘患者和有呼吸道疾病的人群。虽然电子烟气溶胶的纳米粒子质量很小,但其毒理学影响可能是显著的,有毒化学物质附着在小纳米颗粒上可能会比附在较大亚微米颗粒上对健康的影响更大。

    作为一种新兴事物,虽然目前对电子烟危害的研究还有限,但已经有研究表明,使用电子烟可以增加心血管疾病和肺部疾病的发病风险,可以影响胎儿发育。此外,因为大多数电子烟使用者还会同时使用烟草制品,会出现两种或多种产品导致的健康危害叠加。

    据6月20日消息,武汉云景山医院将在一个月后达到完工条件。这是于2020年7月开工、武汉疫后重振建立的四大“平疫结合”三甲医院中规模最大的一所,可在平时、疫时状态之间迅速切换使用。此外还是雷神山医院建筑团队所建,被称为“永久版”雷神山医院。

    中建三局一公司项目经理陆杰表示,云景山医院项目运用了在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中大放异彩的装配式建筑技术,由工厂加工预制具备防火性能的环保箱式板房,在现场按型号拼装到位,实现“搭积木盖房子”,加快了施工进度。

    早在今年2月份就有等媒体报道,武汉4所“平疫结合”医院即将在7月交付。这4所医院分布在江夏、新洲、黄陂、蔡甸4个武汉的新城区,其中,规模最大一所的所在处正是2020年2月雷神山医院的建设地——江夏云景山。且云景山医院的建设,也由雷神山医院建设团队中建三局来进行。

    据悉,云景山医院总建筑面积为25.25万平方米,包括1栋医疗综合楼、1栋行政科研宿舍楼和4栋住院楼。“云景山医院平时状态下为国家三甲老年病专科医院及国际化康养医疗服务中心,疫情时期可转换为传染病医院,建设区1000张床位全部用于收治病人,疫情严重时,根据需求可在预留用地临时建设1000张床位用房。”陆杰说。

    在住院楼内部,由平时向疫情时的改造按照“三区两通道”原则,通过增加隔墙、增设玻璃隔断等方式,形成缓冲区和独立通道。重点科室如手术部、影像科等,预留了部分相对独立的功能单元,疫情时根据统一部署快速实现平、疫转换。

    为减小病毒传播风险,云景山医院将通过被服收集输送系统和垃圾收集物流输送系统来实现对垃圾、污被服全封闭、压缩化、集装化收运。同时,医疗废水及餐余废水经过物理过滤及消毒处理后,再排入市政管网,提高了废水的利用率及安全性。

    此外,云景山医院还加入了很多智能化的设计,如采用零接触式的智慧药房,药品从送入药房内到病人拿到手中,实现流通全闭环管理,提高安全性和高效性。

    除了江夏区的云景山医院,还有以下3所武汉新建“平疫结合”医院,总建筑面积、床位数量相当:

    同济航天城医院,位于武汉国家航天产业基地核心区,医院总建筑面积20.7万平方米,设置200张传染病床位和800张普通病床位,遇疫情可快速转换,变成拥有1000张病床的传染病救治医院。

    黄陂区人民医院,总建筑面积24万平方米,设置1200张床位,包括平疫转换病床位1000张、传染病床位200张。

    常福医院,总建筑面积约22万平方米,医院共设1000张床位,其中传染病楼设100张床位,900张普通床位预留改造为传染病房的条件。

    在“永久版”诞生前,雷神山医院的本质是临时传染病医院,而这正说明了问题:2018年,我国有传染病专科医院167家,其中床位数在800张以上的只有9家。且疫情中,大量综合医院被临时改为传染病救治设施使用,不少医护人员被感染,既有医院的格局、设施无法满足传染病救治的分区及通风组织等需要,“平疫结合”医院的建设、改造问题亟需解决。

    那么,究竟什么是“平疫结合”?“医学界”查阅资料发现,“平疫结合”理念的前身是“平战结合”,在建国之初产生和应用于国防军事建设领域,后普遍应用于医疗领域,用以描述既能在平时服务于民众、又能确保重大疫情等战时快速切换的医疗体系建设方式。

    2003年“非典”后,国家建立了一批“平战结合”的传染病专科医院,用于集中收治传染病患者。2020年“新冠”暴发后,“平战结合”再度成为热词,并衍生出更有针对性的“平疫结合”一词:

    2020年5月,国家发改委、国家卫健委、国家中医药局联合印发,多次提到要按照“平战结合”要求建设病区、以“平战结合”等为原则构建传染病救治网络等。

    2020年8月,国家卫健委、发改委联合印发的,细致规定了“平疫结合”病区应有的规划布局、建筑设计、给水排水、供暖通风与空气调节等方面的标准。

    2020年的全国两会中,也有多个提案、建议是关于加强建设“平疫结合”医院。国家卫健委逐一详细回复,并在今年初公布。

616.肯定有问题

    近期,JAAPsyhiatry和Nature旗下的leularPsyhiatry不约而同发文,通过多达几十万人的大样本研究,探讨晚睡与精神健康尤其是抑郁障碍之间的关系。

    leularPsyhiatry发表的关于晚睡与精神健康的论文

    你的睡觉时间不一定符合身体需求

    在百万年的进化中,人类的生物钟为了适应自然的昼夜节律,会在一个相应的时间段内震荡。而我们的身体代谢——包括神经内分泌——会根据这个生物钟来运作,比如在某个时间段分泌某种激素或释放某种化学因子,来帮助或者促使我们完成神经活动以及其他代谢活动。

    在这个层面,目前研究发现,人类当中有两种类型的生物钟,一种是早睡早起“百灵鸟”型,一种是晚睡晚起“夜猫子”型。前者的生物节律更加接近自然节律,与正常日照循环的相位差不太大。而后者的生物节律相位较长,导致与自然节律出现了相位差,因而容易产生一些问题。

    当然,“夜猫子”型的节律并不是夸张到了昼伏夜出或者半夜两三点还在蹦跶,现有研究发现,一般情况下,晚睡型和早睡型之间的相位差大约是2小时。所以如果长期半夜两三点没有睡觉,并不是因为昼夜节律是夜猫子型,可能是出现了严重的生物节律异常,需要治疗。

    除了生物节律之外,在大规模电气化的当代社会,还存在着社会节律——普遍存在的夜间光照让原本的自然光照时间大幅度延长,过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律被打乱。这种状态使得生物节律和社会节律之间出现了时间差,这样的时差导致了相当多的睡眠问题——尤其对晚睡型节律者。

    早睡型节律的人精神健康更好

    JAAPsyhiatry和Nature旗下的leularPsyhiatry发布的两篇研究得出了同一个结论——早睡型生物节律的人,精神健康情况更好,后者的研究提示,这一类人群比晚睡型健康程度高29%。

    在JAAPsyhiatry的研究中,研究者通过两家大型基因库的4万例样本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发现拥有早睡型基因的人,其发生抑郁障碍的风险较平均水平下降23%,统计数据显示,这部分人睡眠时间中位点每提早小时,风险因素可下降为原先的0.77。研究者将研究范本缩小为重性抑郁障碍临床诊断的患者之后,这一趋势依然奏效。

    这篇文章的研究结论认为,拥有早睡型基因的人,发生DD的风险更低一些。

    在leularPsyhiatry的研究中,这个结论得到了进一步的细化。这份研究中,研究者调研了449,660基因数据库样本,其中62.6%为早睡型。在这份调研中,早睡型人群的特征显示为女性、较低的BI、吸烟者较少。

    研究者统计发现,早睡型人群与晚睡型人群相比,抑郁症状出现的风险为0.79,抑郁障碍风险为0.4,复合性国际诊断交谈检查表和患者健康问卷9诊断标准下的抑郁障碍严重性出现下降,广泛性焦虑障碍发生风险为0.3,焦虑障碍严重性也同样下降。

    也就是说,早睡型的人群,抑郁、焦虑的风险较晚睡型更低,发生疾病后其病情严重性也更低。

    另有研究发现,晚睡型人群发生精神分裂症和ADHD的风险更高。

    为什么晚睡型的人精神健康风险高

    晚睡型生物节律者,本身其节律相位就比自然节律更长,也就是如果要适应其自身的生物节律,那么他的作息会和自然光照节律产生一定量的错位。而同时自然光照节律又影响人类的代谢调节。

    也就是说,晚睡型节律者其生物节律和自然节律之间本身存在着矛盾,而不像早睡型节律者,生物节律基本与自然节律吻合。在这种错位之下,晚睡型节律者的精神健康风险因素本就已经升高。

    目前的社会节律总体要求早起,这一节律更适应早睡型节律者的需要,使得晚睡型节律者被迫早起,形成一种强制的时间差,甚至出现严重的睡眠不足、形成睡眠债务、导致发生睡眠障碍以及种种情绪障碍甚至精神病性疾病。如果晚睡型节律者尝试在周末补眠,偿还睡眠债务,则会在之后的工作日进一步导致节律紊乱。研究人员发现,周末补眠的晚睡型人员可与工作日形成3小时的时差,且睡眠时间远高于工作日。

    社会节律和生物节律在晚睡者当中形成的时间差可达到3小时

    比较幸运的是,总人群当中,早睡型人群数量偏多,且随着年龄的改变,人类的生物节律会发生改变,一些青春期或青年期为晚睡型的个体,在年龄增长之后,生物节律会逐渐转向早睡型。有研究表明,晚睡型人群当中,男性占比更高,因此总人群统计显示,男性睡眠类型通常比女性晚,但是到40-50岁以后,这个差异会消失。

    但是,对于早睡型人员来说,如果被迫晚睡,同样也会发生精神健康受损的风险。

    目前,临床上已经观察到,睡眠和生物钟中断或紊乱,将会导致认知功能下降,人的警觉性、注意力、记忆力、反应能力和决策等高级执行功能会受损。昼夜节律受损,将会影响神经代谢,导致参与情绪调节的神经递质系统的节律活动发生改变,从而引发情绪障碍。而由于部分精神疾病,比如抑郁障碍、焦虑障碍、精神分裂症等本身与失眠高度相关,反过来又将进一步破坏昼夜节律和睡眠节律,使得神经内分泌进一步受到影响,发生恶性循环,加重疾病。

    中国睡眠研究会206年公布的睡眠调查结果显示,中国成年人失眠发生率高达3.2%,超过3亿中国人有睡眠障碍,且这个数据仍在逐年攀升中。209年发表于LanetPsyhiatry的研究显示,中国人当中精神病的终生患病率为6.6%(95%置信区间:3.0–20.2),尽管相对较低,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患者数量巨大,达到了2亿3千多万。其中焦虑障碍终生患病率7.6%,抑郁障碍终生患病率6.%,都在亿左右。

    精神健康与环境和人类行为有较大关系。社会节律要如何更适应人群的生物节律,来保障大多数人的健康,这甚至超越了医学范畴的庞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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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某医院的自助挂号终端前,王大爷正在熟练地点选着自己需要的医疗服务,短短几分钟,包含就诊信息的挂号凭条就从终端打印出来。

    王大爷是该院消化科的老病人了,随着医疗服务的不断发展,他深切感受到了科技带来的便利。回想多年前的看病历程,王大爷感慨万千:“以前看病,要很早就到医院排队挂号,因为登记、缴费这些流程都需要医务人员手工完成,不仅费时间,信息登记还容易出错。你看现在,只要在这个小机器上选一选、点一点,挂号流程没几分钟就走完了,又快又方便!”

    随着技术的日趋成熟,越来越多的医疗机构都在加大利用信息化手段改善就医体验、提升医疗服务水平的力度。实践证明,科技与行业的融合不仅有效提升了医疗服务水平,同时也为医疗机构获得长足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

    新冠疫情的爆发,给医疗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为确保疫情期间的有效防控,医院门、急诊服务均进行了相应的调整和控制,但同时也导致了患者就医困难重重。远程技术便成为破题的关键——远程问诊、远程阅片、远程会诊、远程手术等应用大大提升了医疗服务能力,在有效减少了疫情交叉感染的风险、保护了医患安全的同时,为患者提供了更加优质高效的就医体验。

    然而,远程医疗服务各项功能的实现对于医疗终端的要求极其严苛:在开展远程手术、阅片、问诊等服务的过程中,终端的快速响应、操作流畅等,都是确保远程医疗服务顺利进行的前提。尤其是在涉及医疗影像的场景下,传统终端因算力不足而易出现的卡顿、延迟等问题,严重影响了医疗服务的质量,严重时甚至危及患者健康。这意味着,传统的医疗终端已经很难应对不断丰富的医疗需求。

    面对上述困境,如何保障远程医疗服务顺利进行呢?英特尔vPr平台应势而生。该平台能为终端计算设备带来商务级性能、硬件级防护,使其具备包括带外远程管理在内的现代可管理性,即便是承载大量的P,亦可保障业务的连续性,在保障终端商务效率的同时,极大简化IT管理,让医生的P“大有可为”。

    虽然我国医疗现状仍存在资源分配不足、就医难等问题,但在行业的快速发展下,我国医疗模式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医疗服务能力也获得了大幅提升。毋庸置疑,技术与行业的不断融合让医疗服务有了更多“可能”:

    、运维部署零接触助力疫情防控高效进行

    新冠疫情爆发后,一座总建筑面积3.39万平方米的、可容纳000张床位的火神山医院,于2月2日正式交付,共计0天建设完成;月25日,武汉政府又加盖一所“雷神山医院”,2月5日交付使用。两所医院以小时计算的建设进度、万众瞩目下演绎了新时代的中国速度。

    这其中,雷神山培训中心、方舱医院均部署了基于英特尔vPr平台搭建的IDV解决方案,借助其优越的集中管理能力实现了无接触运维,助力IT管理人员迅速诊断故障、实现虚拟层的修复及维护,完成对终端设备与打印机的快速安装部署,在降低感染风险的同时有效提升运维效率,为疫情防控工作的顺利开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2、卓越IT可管理性,实现人力、时间双节约

    其实不仅是疫情期间,即便是日常的IT运维,数量庞大、需求复杂的终端依然为医院信息科带来很大挑战。怎样应对这些挑战呢?

    面对医院的快速发展带来的网络环境复杂、系统繁多、管理难度大等现状,很多医院意识到,提升网络的日常运维、管理工作能力,提高运维管理效率等需求迫在眉睫。此状况下,选择搭载了全新英特尔vPr平台的P,能够实现通过主动管理技术对医院各部门的计算机设备和系统的远程管理,这意味着,IT部门再也不用通过派出大量人力去每台有问题的电脑面前去解决问题,只需要几个人,就能轻松实现数百台、甚至上千台计算机的维护,有效节约了人力资源和时间成本。

    经了解,通过vPr平台,能够有效摆脱对操作系统的依赖,只要有网络和电源,即使终端处于关机状态,也可以实现远程诊断,远程开机、远程资产管理等功能。

    3、快速响应连续稳定,赋能医疗服务高质高效

    自助挂号、互联网诊疗、远程医疗等新型医疗服务的诞生,让医疗终端的应用越来越广泛。鉴于医疗行业的特殊性,终端稳定性和快速响应能力直接关系到诊疗服务的效率和安全,是保障医流程顺利进行的重要一环,因此,具备快速响应能力和强稳定性的医疗终端成为满足当下日渐复杂的医疗服务需求的关键。基于此背景,医院应该怎么做?

    随着医疗服务需求的不断攀升,很多医院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新建院区越来越多。很多医院的信息管理者都曾表示,如果没有高效的IT终端管理解决方案,那么新建院区的计算机管理困难重重——医院负责网络及硬件维护的工程师通常数量并不会很多,以四人为例,按照每人每台P完成日常维护工作的时间平均5分钟计算,千台计算机就是500小时,每人每天工作小时需要约6天完成,即使不眠不休每天工作24小时也需要6天完成,这还不包括浪费在路途中的时间。那时市场上针对企业IT终端管理的解决方案还处于空白状态,如果使用传统方法解决以上问题,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617.功德箱与它的硬币

    杨泽生虽然没来过日本,甚至可以说除了华国、米国和澳大利亚,他就没去过其他国家。所以此来日本,为了博叶涵的欢心,他没少花心思,就算是只住一晚的民宿旅馆也马虎不得。

    这是浅草的一家知名日式旅馆,离浅草站、仲见世商店街都不算远,就算下着细雨,撑把小伞逛起来也不会很麻烦。

    当然他选择这里的原因不止于此。

    客房内的所有设施都经过了精心的考虑和安排,充满日式传统风情。当然必要的设施,比如洗手间、浴缸、空调也一个不少,会尽量满足现代人生活的需求。

    周围的日本料理更是多如牛毛,美川是山居、伊豆荣、尾花、大黑家都能吸引到络绎不绝的人流。所以杨泽生早在之前就定好了位子,毕竟他们的紫苏叶裹海胆天妇罗和鳗鱼蒲烧是叶涵的最爱。

    但在她的眼里,比起吃饭,浅草寺的优先度似乎更高。

    米国也有寺庙,可惜漂洋过海那么远,显然不够正统。之所以对这儿如此向往,她也是想见见正宗佛家寺庙的样子罢了。

    当然国内也有很多寺庙,日本的佛教文化也源自国内,去上京的时候杨泽生还带她去逛过,但在叶涵心里却完全不对味儿。

    具体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想来想去大概是没穿和服不姓日吧。

    说她精日,她有时候还是会以自己华人的身份为荣,也承认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但要把她剔除出精日的范畴,这姑娘眼神里又充满了对这个岛国的喜爱和神往。

    别说周围人了,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反正和脚下这个国家本身一样,就挺矛盾的。

    陆子姗也不想和她理论家国情怀,对方压根就不是华国人,无非是因为父母的关系讲了口还算流利的华语罢了。而且那么多年的工作下也来让陆子姗深谙一个道理,离开了法庭裁定的辩论将毫无意义。

    当然她肯放下这个话题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叶涵和杨泽生的微妙关系。

    “你们俩不住一块儿?”陆子姗看着叶涵手里的门卡,小声问道。

    “嗯。”叶涵微微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声音更轻,生怕被走在后面提行李箱的杨泽生听见,“女人总要矜持些,什么都给了,男人就没新鲜感了。”

    陆子姗只是觉得都答应一起出国旅游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不住一起总是怪怪的。

    她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试探一下两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谁知对方直接把话题扯到了男女相处的应对策略上,并且迅速摆明了自己态度。

    既然事情如此发展,她就索性顺着话往下聊:“是这样么?”

    “当然了!”

    叶涵像见了什么特殊生物一样看了陆子姗一眼,马上想到了她的那位医生男友,告诫道:“你男朋友也挺优秀的,你可得栓住了啊。我听说医生出轨率特别高,那些个小护士天天围着他们转,别哪天勾搭上了床你还蒙在鼓里呢。”

    陆子姗稍稍皱了皱眉头,只是呵呵笑了一声便又恢复了原样,继续问道:“那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么......”叶涵深深吸了口气,脚步放缓,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忍不住叹道,“就得看他接下去的表现了。”

    在陆子姗看来杨泽生的条件已经算不错了,以她见惯渣男的眼光观察了一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另一边的叶涵总给她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每一步都有所保留,距离把控得也相当到位。

    这种犹如夏天出了汗后浑身黏哒哒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说起结婚,陆子姗不禁回想起当初祁镜跑来律师事务所求婚的样子。她那会儿要正急着去法院上庭,两人僵在电梯口谁都不肯退让的样子就特别搞笑。

    叶涵对感情谨慎小心,陆子姗不是不能理解。

    可惜她这次就是来捣乱的,所以不由得小声附和道:“小涵你确实比我懂得多,现在想想,我好像差点就被那个混蛋骗上钩了啊。”

    “那你可得小心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咱们一定要耍耍手段,把他们紧紧攥在手里!”说完叶涵还做了个握拳的手势,“一起加油。”

    “嗯,我记住了!”

    两位姑娘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那位拉东搬西的男人,吓得杨泽生一个激灵:“嗯?怎么了?”

    “泽生,辛苦了。”

    “哦,没什么,这箱子不沉,小意思。”

    “加油~”

    ......

    浅草寺的大门叫“风雷神门”,入口有风、雷二神将镇守。巨大的灯笼上黑底白边的“雷门”二字,赫然醒目,放眼望去倒是非常气派。

    穿过雷门便是那条超长的仲见世商业街,临傍晚,细雨渐停,来这儿观光的游客开始越发多了起来。

    不得不说两排店铺的纪念品、工艺品、和服以及日本小吃杀伤力巨大,说是要先去浅草寺的叶涵最后也不得不遵从自己的肠胃,买了些“人形烧”、“仙贝”填填肚子。

    吃完后还弄来了一套和服换上身,顿时沉浸式体验感爆棚。

    “这姑娘倒挺会享受~”祁镜看着商业街上的三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个破寺庙有什么好逛的......”

    “唉?你没去浅草寺?”电话那头忽然又传来了纪清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好像是什么观光文化中心,楼上有个瞭望台,挺不错的。”祁镜看着楼下的寺庙,叹了口气,“算了,我们还是聊聊这个女人吧。”

    “你等等!”

    纪清原以为他们夫妻两人去日本是旅游为主,搞事情为辅,没想到祁镜完全倒了过来:“浅草寺,日本的脸面啊,你不去看看?”

    “我这儿视野挺好的,哪儿都看得见。”祁镜答道,“再说子姗对日本也没多少兴趣。”

    “那......那你们就不去抽个签?”

    “子姗会抽的。”

    “你呢?给咱们医院求个太平也好啊。”

    “这事去庙里抽签求你觉得合适么?”祁镜说道,“而且还是个日本庙。”

    “佛教无关乎国界嘛。”

    “你是不是最近给雅婷求签求上瘾了?”祁镜总觉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奇怪,“对了,子姗上次推荐的庙,你们去了吧。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怎么样?”

    “没怎么样!!!”

    “我就说要相信科学,就算我妈看下来你们俩都没什么问题,但你也不能一股脑就全压在玄学上啊!”祁镜开了话匣就开始没完没了起来了,“投硬币许愿抽签这件事儿,就很不科学,信它还不如信自己!”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纪清想要顾左右而言他,“算了,长途还挺贵的,咱们还是聊那个女......”

    然而这声“等等”换到了祁镜这边:“你该不会是让子姗帮着你们去求孕签了吧?”

    “......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靠!上次就是你们俩让她出差的时候跑了趟观音庙,结果回来之后就......”

    祁镜其实根本没有生孩子的打算,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毕竟这东西谁都说不准。结果孩子生完他才知道,原来是被这对男女给“算计”了。

    “你们到底是不是人?”

    “虽然是意外,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玄学是有用的!”

    “哈?有用?这种东西还有用?”相比叶涵的身体,还是莫名其妙造了孩子出来更让祁镜在意,“我之前都说了是你们心态问题,你偏不信,还去信什么许愿抽签,有用么?”

    “子姗不就怀上了嘛。”

    遇到这样的话,祁镜肯定要反驳两句:“你怎么知道是她抽签许愿起的作用?”

    “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

    “那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祁镜边打电话边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叶涵,问道:“请问许愿抽签分几步?”

    “丢硬币?然后许愿,再抽签?”

    “那抽签有没有效是看你丢的香油钱硬币呢?还是看许愿呢?还是看抽签?”

    “应该是许愿吧......”其实纪清也不确定。

    “那就是说不管谁投的硬币,你许愿都算了?”祁镜没给他思考时间,直接说道,“那你请一天假,然后跑去庙里守在许愿箱边上,见人投个币你就许个愿,我想几率再低总能成功一两次的。”

    “不不不!许愿不够,最后还是要抽签的。”

    “那你就去买叠信纸,按照寺庙的规矩全写一遍,摞在一起。记住......!”祁镜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定要按随机排列,然后看人丢币你就许个愿,然后伸手抽一张。我想只要这个寺庙香火够旺,总会拿到一堆‘大吉’的。”

    “不对,我觉得......”

    “我知道,你又觉得投币重要了,那要是被人抢先许愿了呢?”

    “丢的是我自己的硬币,自然算我的。”

    “那就简单多了。”祁镜哈哈笑了起来,“一次香火钱才多少,你直接拿个三四千出来,从银行换上几箱硬币,抽一天就站在许愿箱前面丢着玩呗。我想......”

    纪清根本说不过他,只能认栽:“行了行了,别你想了,都是你对,你对总行了吧......”

    “浪费了我好几分钟的长途费。”祁镜掠夺起了争论后的战利品,“我回来要报销。”

    “赶紧说说那女的吧。”

    之前路上拿到了叶涵的基本病历情况后,台下七个人包括纪清自己都做了些分析。这次祁镜再次打来电话,就想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说实在的,这七个人里没人真正达到了祁镜的要求。

    从九色胸水的鉴定开始,他就已经在放水了。

    除了西瓜草莓、可乐、橙味美年达和抹茶味奶茶比较有特异性外,其他五种都有多种病因。只写了单一病因虽然也不算错,但总让人感觉思维广度不够,也就是临床上的经验不足。

    其中见到最多的就是2号普通胸水,一般提示多种微生物感染和肿瘤。

    3号的养乐多性质很好辨认,就是乳糜胸,但它提示的疾病却非常多。淋巴瘤、淋巴管平滑肌瘤病、结节硬化症、胸导管或上腔静脉梗阻等等都有可能。有的乙肝后肝硬化都会莫名其妙出现乳糜胸,问题就出在了淋巴管上。

    4号的拿铁也就是牛奶巧克力色,提示细菌感染造成的脓胸、结核或者阿米巴原虫感染,当然肺癌也有可能。其中阿米巴原虫感染可能是肺部脓肿,也有可能是从肝脏突破膈肌,会进一步影响胸腔造成的。

    8号的墨汁色其实之前祁镜已经提到了不少,也是难点之一。

    但如果真的让他认真去列出各种可能性的话,他还是会和溶血以及陈旧性出血的可乐色放在一起讲。临床上除了血管破裂、血管渗透压出现的问题外,还有一些少见的情况会造成这种颜色。

    比如慢性胰腺炎突破膈肌导致的胰腺胸膜瘘,自发性食管破裂、异物造成的食管撕裂引起的食管胸膜瘘等等......

    这些都化成了图片、影像学检查和诊断报告,记录在了他的ppt里。留下的那33位医学生和临床医生都能得到这份记录,也算是祁镜给他们的一个纪念。

    答案虽然如此,但如果真的要细究下去,在场那些孩子根本没可能写出那么多的疾病来。

    所以在纪清的一声“不是在找你的替身”让祁镜放低了姿态,毕竟只是筛病历的劳动力而已,没必要那么高标准。

    然而放弃了原本的要求,那就不得不混进一些水货。

    而且七个人的数量确实多了,别说付不出工资,就算真能付得出来,诊断部这点地方也不够他们用的。再说办公室的电脑也不够,所以人员还得往下降,张钧彦和王雯的去留问题也不是板上钉钉的。

    所以祁镜想了这么个办法:“刚才的症状都讨论过了么?”

    “讨论过了,不过没什么有意思的看法。”

    祁镜看着穿上了和服的叶涵,手指不停在望远镜上敲着:“只是两个症状确实不太好说,要不我再加两个吧。”

    “加两个?”

    “嗯,一个是体重降低。”

    “减肥了?”

    “减肥也不至于,她身材一直都挺好的,我只是单纯觉得她应该没有材料里写的58公斤那么重罢了。”祁镜以自己老婆的身材做了个对照,大致计算了下身高,“就算她52吧。”

    “那另一个呢?”

    “无力。”

618.最开始的答案

    如果说叶涵的体重有着祁镜个人主观猜测成分的话,那她表现出的无力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了。或许其他人看不出什么,但祁镜眼里,这种变化还是有迹可循的。

    从进入商业街开始,叶涵就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感,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双上肢无力带来的一系列奇怪行为。

    买的小商品很喜欢,但看两眼就被她放进了包里。买的点心也是随便吃两口就给了杨泽生,唯一肯拿在手里的就是一把小折扇,最后索性连扇子都不愿拿了。

    乍看之下叶涵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但其实一开始在温安的时候并不这样。

    这就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上午在温安,叶涵还会背自己的挎包,拉自己的行李箱,身份证件、护照、机票和登机牌都是她自己拿的。最多就是去洗手间的时候不方便,让杨泽生帮个忙而已。

    等到了明海转机,下机时,她的行李箱就到了杨泽生的手里,自己背个小挎包走在他身边。等来到了浅草寺后,她身上的挎包也没了。

    或许在杨泽生的眼里,这就是个依赖男友的表现,看着好像两人的关系在持续升温。

    但在祁镜这个外人眼里,事实并非如此。

    叶涵对杨泽生的态度还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感觉,根本没有做到完全的信任,前后变化幅度也不大。这一点,陪在她身边的陆子姗很清楚。

    现在之所以肯把贴身小包交给对方负责,并不是真的信任他,而是出于无奈。

    叶涵累坏了。

    几个小时的飞机外加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来说算的上高强度,任谁来了都会累。

    当然只是这一点还不足以完全证明祁镜的观点,一开始他也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但在进入浅草寺后,倒是让祁镜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浅草寺也许是东京唯一适合穿和服的地方了,周围有不少和服工坊和商铺,有卖的,也有租借的。

    杨泽生带她们去的是最有名的江户和装工坊,精挑细选了十多分钟,叶涵才定下了这套樱花服。就算远在顶楼的祁镜都能看出她喜悦的样子,可谁知才穿了没一会儿,只是在大门口照了几张相的功夫,叶涵就把和服给脱了。

    这事儿大大超出了祁镜的意料,也敦促着他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

    叶涵实在太喜欢日本了,本身又是个喜爱衣服的女孩儿,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脱掉这身皮呢。何况再坚持坚持就是许愿抽签的地方,那儿才是重头戏。

    是太重了?

    从样式来看就是件很普通的付下而已,又不是上台的戏服,更不是花魁那种博人眼球的衣服。远处看去虽然有袋带,可加一起撑死5斤的重量。就算真的累了,拆掉腰后的袋带就能瞬间减去一大半重量。

    可叶涵选择全部放弃。

    是太热了?

    要是中午,东京市区内气温或许可以飙升到27左右,略显闷热。但现在才刚下了雨,又已经到了傍晚,浅草不是市区,户外能有20度就已经很不错了。

    回想当时在温安,天气也过了25度,她一直都是穿的长袖,所以天气温度的变化根本不是问题。

    难道是穿着不舒服?

    江户和装工房是远近闻名的大厂,不可能也不应该做出这样难受的和服。况且真要是衣服出了问题,以叶涵的性格绝对会回去理论,而不是就这么算了。

    既然三种猜测都是错的,祁镜就只能从她的身体里找答案。

    无力就是他的答案。

    对于远在丹阳的那七个人来说,出现无力的原因不重要,甚至祁镜嘴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肌无力也不重要。他们要做的就是整合得到的信息,给出他们的判断就行了。

    “是神经问题?感觉是脊髓吧?”

    “同时有脏器和上肢运动相关的神经问题,颈椎?”

    “也有可能是颈部和肩部肌肉的问题。”

    “其实我看也未必是无力,之前说有肌肉疼痛,或许只是她单纯觉得疼,所以才不想动呢?”

    祁镜眼睛看着望远镜,耳朵抵着手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开口解释了一句:“我看她现在动得挺欢,没什么疼痛的样子,感觉手臂肌肉疼痛可能是一过性的、暂时的,或者说是间歇性存在的一种特殊症状。”

    “有没有发热?”

    “没有。”

    “腹痛呢?”

    “不知道。”

    “对了,她有没有头晕?”

    “我......”

    “还有髋关节和髂关节有没有疼痛?”

    祁镜听着电话里七嘴八舌一通乱说,心里也跟着乱了起来:“你们考虑过的可能症状,我都考虑过了。你们只要想一想为什么会引起便秘、上肢肌肉疼痛、无力和体重减轻这四点就行。”

    “是肺癌?”

    首先发话的就是王雯,作为在呼吸科工作了两年的住院医生,工作经验方面比周围其他医学生要高出许多:“肺癌解释了她为什么会无力和体重减轻,同时因为病变牵拉周围组织的原因,会对四周肌肉有牵拉痛。”

    “那便秘呢?”

    “可能是副肿瘤综合征。”

    祁镜沉默了会儿:“便秘这点太牵强了,牵拉痛也说的不在点子上。何况肺癌主要症状在呼吸道,她一点咳嗽症状都没有。就算真的是肺癌,也说明肿瘤才刚起步,还没有大到足以牵拉出疼痛的地步。就算真的有牵拉痛,应该在前臂和肩膀,不会牵拉到肘部这个位置。”

    寥寥几个字就把王雯的答案摔了个支离破碎。

    “我猜一个维生素b1缺乏,就是脚气病。”

    张钧彦马上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多发性神经炎解释了她的肢体疼痛,肌肉萎缩解释了她的无力,组织水肿和胃肠症状解释了为什么会便秘。而且脚气病最大的原因就是挑食,挑食就意味着体重降低。”

    听到了这些,祁镜总算有了些精神:“嗯,这个解释听起来还不错。”

    缺乏维生素b1的人有四种症状,乍看之下很契合叶涵的情况,但真要细究起来事实并非如此......

    “姑娘吃过减肥餐,里面就有坚果和好几种蔬菜水果,而且她也没有明显的挑食习惯。现在早已不是以前了,饮食选择范围那么大,想得脚气病并不容易。”

    张钧彦刚起头的好心情瞬间被浇下了一盆凉水。

    其他人见状也没什么好的建议,至此台下七人全部哑火。

    其实祁镜给的症状不少了,但一个特异性改变都没有,又没有实验室检查,甚至连病人都见不到,所以能聊的内容很少。

    祁镜没再为难他们,刚结束呼吸胸外的胸水鉴定,一下子转到神经方面,很多人的脑子还没能转回来:“今天就先去住的地方休息吧,等有了新的想法再打电话告诉我。”

    纪清见他难得肯放手,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道题,而是个真正困扰着他的病例。

    其实祁镜也不知道叶涵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把四个“症状”分开看的话,它们各自都不算严重,很多都是时下比较常见的非健康状态,离疾病还有一点距离。

    便秘实在太常见了,很多就是单纯的饮食结构问题而已。叶涵一直生活在国外,对国内饮食不适应,不论是出现腹泻还是出现便秘都很正常。

    肌肉疼痛现在看来也不严重。

    毕竟在来日本前,她刚经历了上京和明海的旅游。飞机坐久了,汽车也坐得多了,长期保持坐姿后出现部分肌肉疼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体重减轻就更好解释了,饮食出了问题就会引起食欲不振,然后导致体重下降。所有症状里只有无力是最不好界定的,到底是特定肌力上的降低,还是全身的一种状态,没人知道。

    祁镜看着望远镜里的玩得很开心的叶涵,并没有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她肯定有问题。”

    “知道你眼睛毒,但只靠这四个症状实在不好判断啊。”

    “人都送走了?”

    “嗯。”

    “你好歹得给我点思路。”

    “思路......”纪清一个人站在会议室里,想了想便说道:“我听到这些症状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脊髓,然后就是肌肉出了问题。”

    “脊髓怎么说?”

    “脊髓炎,就和之前一个学生说的一样,能同时影响运动骨骼肌和内脏平滑肌的功能。”

    “无力和体重降低呢?”

    “那说明是结核性的咯。”纪清解释道,“结核性脊髓炎很符合这四个症状。”

    祁镜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脊柱TB一般侵袭的是胸椎下和腰椎,累及颈椎和胸椎上段的几率并不高。”

    “不高是不高,也不是不可能啊。”

    “如果真的是脊柱TB,首发症状应该是颈部和背部的局部疼痛才对。”

    “可你现在也没法断定她不疼啊。”纪清解释道,“何况脱掉和服很有可能和脖子肩膀有关,说不定......”

    “那肌肉呢?”

    “我盲猜一个横纹肌溶解,肌肉疼痛和无力是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尿液不太好查,如果尿液变深的话就能大大提高对它的怀疑度了。”

    “看上去她好像没那么严重。”

    “发病进行性加重。”

    祁镜想了想,继续说道:“可我观察下来她并没有发生横纹肌溶解的诱因,连药都没吃过。”

    纪清又重新翻出了脑海里关于横纹肌溶解诱因的整理资料:“超高超低温、挤压伤、电击伤、栓塞、内分泌代谢性问题、自免、药物......还有一个就是肌肉损伤。”

    “你是说她这些天旅游太勤快了,所以出现了横纹肌溶解?”

    “这不少见。”

    “确实不少见......”

    祁镜又和纪清聊了两句,挂掉了电话。

    贸然让叶涵去医院检查不现实,刚建立的好感很有可能在短短几句话间就被摧毁殆尽。关键最后要真听劝去了倒还好,怕就怕她出现逆反心理,这就麻烦了。

    只能等她病情进一步出现比较严重的症状后,再让陆子姗去劝劝她。

    祁镜下楼后,找了家小馆子随便吃了碗面,对付掉了晚饭,然后又去找刚来时一起拼车的那两位外国朋友。两人是打综合格斗的,东南亚的打泰拳,巴西用的柔术,一腿一摔,是绝佳的练习对象。

    最近祁镜一直都在忙工作,家里的事儿也多,训练量少了许多。今天难得遇到职业选手,自己又闲来无事就想着找他们玩玩。

    只不过,他眼里的闲来无事,有时候只是疏忽罢了。

    “小涵,我得找客户要下资料,你们先逛吧。”陆子姗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笑着说道,“等事儿忙完了,我再去找你们。”

    “嗯,没事儿,你去忙吧。”

    陆子姗找了个还算僻静的地方,往家里去了个电话。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她很清楚祁镜是个不太顾家的男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工作。下飞机过了那么久,估计也不会打电话回去问问孩子怎么样了。

    “喂,小柳啊,孩子怎么样了?”

    “阳阳很乖的,醒了就躺在床上玩玩具,饿了就叫唤两声喝点奶,累了就睡觉......”话虽然这么说,但陆子姗的耳边全是哭声,“可小芸吵得我脑袋疼,抱着就笑,放下就哭。”

    “这孩子随她爸,静不下来。”陆子姗很了解自己的女儿,“你得多陪她玩玩才行。”

    柳青木脑子乱得不行,感觉自己特地参加培训学来的哄孩子技能毫无用武之地。

    一个完全不用管,作息规律得根本不像个孩子。另一个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任何玩具都坚持不了三分钟,新鲜感一过去就往死里哭。唯一能治住她的,大概就只有祁镜了。

    “子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要半个月吧。”

    “那么久?”柳青木想哭。

    “那要不我让我爸妈住过来吧。”陆子姗也知道她很不容易,辞了急救中心的工作后两头打工,想想就累,“这两个月你也够忙的,先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孩子大点能交流了再来?”

    “别别别!我还能坚持坚持。”

    柳青木只是想抱怨两句,比起祁镜给出的工钱,这点烦心事儿根本算不得什么:“最近我已经摸清小芸的路数了,能应付,还是能应付的。”

619.青木打工的那些年那些事儿

    因为父亲踏实肯干,也有点商业头脑,又赶上了好时候,柳青木家里还挺有钱的。

    只不过那是以前......

    商场如战场,除了正面交锋外,多的是背地里递刀子的恶心事。有的是竞争对手挖坑,这还算有点技术含量,但有的就很直接了。坑投资款中饱私囊几乎是屡试不爽,甚至拿了借来的钱,选择直接跑路的也大有人在。

    青木的父亲就正好双双中刀,不仅自己的厂被人挤压份额,投资的款项也全没了。

    为了救厂,他从借钱给别人变成了从别人手里借钱。借了之后如果没法翻身就只能出手再借,越借越多,最后厂没救成,他还欠了一屁股债。

    母亲患了重病走后,她父亲的身体也一蹶不振,欠的债就这么一下子落在了柳青木的肩上。

    那年她只有17岁,严格意义上来说,都还没成年。

    如果说别人的人生是一个上帝开关门窗的戏剧性过程,那她的,就是一则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就被歹徒抢了个精光的电视新闻。画面前的同情不会超过五分钟,一切的一切还需要她自己来扛。

    这种人生还是要从学习开始说起。

    不知道什么原因,青木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不太行”。

    这是几位中小学老师评价她时用的婉转语气,要是换成她自己的用词,那就是一个字,烂。

    好在丹阳的卫校并不像明海上京那样高要求,每年的录取分数线都会明显低于普通高中,所以一向务实的青木在初中毕业后就去上了卫校。

    在临毕业的时候,家里突生变故,原本支撑着全家的父母都倒了,厂也没了。

    面对海量的债务,柳青木没有逃避,她选择一肩挑。

    其实当初在护校上课的时候,她就隐约觉得家里出了问题。因为是寄宿制学校,原本每月的生活费都会提前交到她的手里,可渐渐的,钱变得不那么好拿了,父母脸上的愁容也越发多了起来。

    青木天生就会察言观色,到手的钱少了她也不强求,反倒学起了自己父亲当年的起家经历,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里做起了临时工。

    刷碗、接待服务员、甚至厨房帮工她都做过,寒暑假的时候更是从上午九点一直忙到晚上打烊。勤劳带给了她足够的财富,之后的学费和日常花销也几乎都是她打工赚出来的。

    这段经历也为她之后敢于走上还债道路埋下了伏笔。

    毕业后,青木其实是有机会进三甲工作的。只可惜父亲身体越来越差,高强度长时间的三甲工作根本不适合她,所以就进了离家不远处急救中心总站,做起了调度员。

    调度员虽然也是三班倒,但贵在工作量不算大,时间固定,最重要的一点是离家够近。

    然而,工钱实在太少了。

    看着银行里的存款,青木把心一横又找起了兼职。

    对于医护工作其实一直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做兼职。当初互联网才刚起步,兼职都是线下,这不仅耗时耗力,还很容易影响主职工作。其他工作出了差错最多损失些钱,可医护出了差错就是人命。

    在明知道自己会受处罚的情况下,青木还是选择了打零工。

    不得不说学习脑子跟不上,但她实干的能力绝对算得上出众,要不是护士的工作和自己老爸框死了她的发展,现在或许早就能创业了。

    为了还债,工作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赚钱的工具,无关喜好,只要价钱到位就行。当然钱要赚,底线也得有,最开始在酒吧做的服务员赚得不少,可就是因为一些过线的事儿让她不得不放弃。

    回到家后思来想去,青木选择花掉些积蓄在马路上做起了地摊生意。

    这一做便一发不可收拾,丹阳但凡人流量过得去的地方都出现过她的身影。

    商业街上卖过廉价首饰、广场卖过鲜花、菜场卖过闲书、公交车站卖过各类服装、数码广场做过手机贴膜、夜市里还卖过鲜榨果汁,后来城管管得狠了,她才渐渐退出了地摊市场。

    也因为其他地方打工的收入渐长,她索性又回到了去小店打临工的状态。

    街上发传单、网吧收营员、宠物店洗澡工、体检中心上门采血员......只要能赚钱的她都试过。

    虽然在学业上她没什么成绩,但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青木却是个真正的实干家。至少别人毕业会没饭吃,她却能很好地养活自己,只要把父亲的债还了,她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勤劳迅速积累财富。

    直到她遇到了祁镜。

    说起来碰面的契机还是在急救中心总站外的一家KFC,她正巧在那儿打零工,被祁镜撞见后稍微聊了聊。一个是觉得好奇,另一个则是为了堵嘴。

    当初祁镜走的这个片区一直都是她在管,调度电话就有一小半是她打来的。两人虽然碰面机会不多,但电话里却很熟悉,现在一来一去后更是成了“朋友”。

    祁镜就记下了这个姑娘,后来有了新房后就联系了青木,希望来做全职保姆。

    一开始柳青木是拒绝的,断然的那种,因为保姆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工作。拖地、擦灰、买菜、做饭......毫无上进渠道,这是在提前享受退休后的老年生活么???

    然而,祁镜给的实在太多了。

    没生孩子前一个月就给5000,生完孩子后直接涨到了10000以上,这比她摆地摊最疯狂的时期都要赚得多。当然龙凤胎肯定要累不少,可同时她也拥有了自己的保姆房,平时祁镜陆子姗不在家,这间大平层就是她的。

    对于从小住惯了危房小屋的青木来说,环境也成了大大的加分项。

    祁镜看人还是挺准的,知道她肯干也负责。在陆子姗怀孕后不久,青木就自学起了儿科、婴幼儿护理、产后营养......甚至还去月子中心和保姆介绍所培训了一段时间。

    现在她能轻松应付祁阳和祁小芸完全就是之前做足了功课的产物。

    当然一次出了俩确实够累人的,好在还有陆子姗的父母帮忙。挂掉陆子姗的电话后不久,两位老人便带了饭菜过来,这时她也能稍稍放松会儿,忙里偷闲给自己物色个新的工作。

    柳青木肯来这儿做保姆七分为了薪酬,三分为了住处,她本人完全不喜欢这份工作。而且最为关键的还在于自己的雇主,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总有种被人完完全全支配了生活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所以等把债还清后,她就会辞职。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那么久,她很清楚离开前先找好下家的重要性,不然自己的收入就会没有保障。现在虽然钱还没凑齐,但离摆脱祁镜的控制已经不远了,她急需找到下一份工作。

    对青木而言,工作来源无非三种,一是靠自己上门去问,二是靠中介和招人广告,三就是熟人介绍。

    自己找来的无非就是些服务员的工作而已,此外就是摆地摊了。以前这么干还有不少利润,但现在城管四起,这一行的路已经窄了许多。

    而中介和招人广告里的都是些固定工作,薪资一般,很多岗位还需要加班,也没有自己可分配的时间。可以说,除了稳定之外这类工作几乎没什么优点。

    那么多条路里,青木最喜欢的还是熟人介绍。其中最多的就是当个回头工,干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一样老本行。

    工作了十多年,她几乎没什么个人爱好,直到家边上开了家宠物店,她顺理成章地成了那儿的洗澡工,青木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那些萌萌的小家伙们。

    就算手上被挠出伤口,也时不时要应付一下它们的尖牙,可伺候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也依然要比伺候人来得舒服。

    既然调度员的工作已经辞了,那作为自己的第二份长工,她希望从宠物店开始做起。边做边积累经验,以后等钱攒够了之后说不定她也会盘个店面下来自己开宠物店。

    【莫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哟,小柳,你倒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

    【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其实就想问问,你店里还要洗澡工么?】

    【满了,你上次走了之后就满了】

    【那么夸张?那会儿不是一直都招不到人么?怎么一下就满了?】

    【你也知道我招不到人啊???你当时走得那么急,我这儿都快开不了工了,后来没办法,只能涨了工资......】

    没人知道这一串省略号里究竟载了对方多少无奈,而手机屏幕前的青木看了这几条消息,心情也是坏了大半。当初要不是自己爸身体快不行了,她也不至于放弃这份工作。

    【莫老板,我现在能稳定了,一天10个小时不是问题】

    青木看着久久没回消息的手机,摇了摇头。

    她是真喜欢宠物店的工作,只可惜当初是自己放弃在先,肯定要承受它带来的后果。回头想想,对方能回消息已经算的上仁至义尽,现在的沉默也已经说明了问题,她再死缠烂打就显得幼稚了。

    见对方一直没回话,她也没了聊下去的动力,准备换一家再问问。

    可没想到另一边才刚开了个头,这位莫老板忽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柳啊,店面工作肯定是没有了,手下人活做得干净也稳定,我不可能换。但我这儿倒有个私活,需要每天上门的那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私活?和宠物有关的?】

    【有,是猫】

    青木看着“猫”这个字眼,两眼顿时放光,两手手指连动,快速敲击着键盘:【有,肯定有兴趣!】

    【只不过对方的要求比较高,我们这儿的人去过几次都不太满意。你如果真有兴趣,倒是可以试试】

    【给多少钱?什么日程安排?需要住家里么?】

    【钱挺多的,至少比我这儿要多,日程安排就是早晚一次的打扫和喂食工作,家里么】......莫老板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接上了前一句:【好像住不住都可以,那客户脾气有点怪,我是建议你量力而行】

    之前的宠物店工资已经很不错了,满打满算一天干满10小时,一个月休息4天,每个月能到手5000。如果做的好,手脚够勤快6000也不是梦。

    虽然不加金,但比起做得心累的保姆工作已经算不错了。

    现在一天只需要上门两次就能拿到比这还高的工资,照顾的还是猫,简直天上掉下来的好工作啊,青木岂有不接的道理。

    怪?

    这脾气再怪能有祁镜怪?

    就算真的怪,我也干了!

    【把地址给我吧,我明天下午就抽空过去看看】

    【哦,你等下,让我找找】

    ......

    这一晚青木没有休息好,不仅仅是因为小芸半夜哭闹,还因为这个已经摆在她面前的好工作。

    对方住得确实离家远了些,可远归远,至少公交还能直达,首末班车时间都不算过分。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单男独居,住得还是市北豪华别墅区。

    从得知这个情况开始,打工小女子撞见霸道富豪总裁的桥段就不停跳进她的脑袋里。

    俗,简直俗透了!

    她本人也最恶心这种剧情,但当现实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又会因为一句“俗透了”而断然拒绝呢。

    说到底那些玛丽苏、那些烂俗剧、那些龙傲天和中二病之所以一直都有市场,无非是掌握了人们的心理,说出了人们的憧憬和心里话罢了。

    更何况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

    “好像是这儿了......”

    柳青木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看了看门号牌按下门铃。

    “哪位?”

    “我是莫老板介绍来打扫猫窝的,叫柳青木。”

    “哦。”

    铁门应声打开,穿过花园和石子小路,青木走进了这栋别墅。

    这儿不像祁镜的大平层,少了许多现代感的东西,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厚的维多利亚时期的欧式风格。这完全戳在了柳青木的喜好上,再加上进门后就围上来的一群猫咪,她彻底沉沦了。

    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620.国技

    祁镜正坐在一辆出租车里,刚接到了李汉打来的电话。

    这个电话完全在祁镜的意料之中,毕竟女人在汉总眼里就像人看到的饲料,连菜都算不上。硬塞一名异性进他家里,和往极品牛排上搁了一勺稀烂的猪食一样,简直折磨。

    他很清楚对方现在的感受,但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还是得劝,就硬劝:“汉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就凑活凑活得了。”

    “凑活?你说得倒是轻巧。”

    李汉从没想过让女人进自己的家门,尤其最近局里还来了位年轻法医实习生,整个一大帅小伙子。这可比那些皮肤黝黑的糙汉子好看太多了,一直觉得实习生麻烦的李汉也忍不住把他留了下来。

    法医和医生一样,要学的理论知识一堆,到临上手的时候才发现经验才是能让自己吃上饭的家伙。

    想要经验就得有人带,工业化后的现代依然没法完全取代“师傅带徒弟”的老式手工业文化遗产。

    最近靠着明面上的“师生”关系,李汉已经把人弄进了自己家里,炉子已经垒起,火也生了,摆上口大锅,调料、配菜、小酒都已经备好,就等着精心制作这顿美餐呢,结果......

    “你这让我怎么凑活?”李汉声音很轻,但语气非常坚决,“你得把她弄走,这忙我不能帮。”

    “难道是小柳的能力不行?”祁镜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另一辆出租,挠挠头,装作不解道:“不会啊,看上去挺精神一姑娘,手脚也挺勤快的。她以前还在宠物店做过,人憨了点,但再蠢也不至于连猫都伺候不来吧。”

    “做事儿是挺利索的,但利索有什么用......”李汉透过门缝看着在猫堆里忙前忙后的青木,“这就不是能力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祁镜明知故问。

    “你想想,你要是和个小姑娘独处一室,突然闯进了一位帅哥,你怎么想?”李汉打比方的手法显然没祁镜熟练,但基本意思还是到位了,“是不是像吃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祁镜倒是慢慢摸透了他的心思:“你这话说得,好像境泽对她有意思一样。”

    “......”

    和祁镜这个人精对话就不能掺假,情感只要稍有波动就会被对方看穿,所以李汉一直在克制。

    但就算他心理素质再过硬,也经受不住视觉和听觉上几乎同步的双重折磨。看着门缝外的两人,又听着祁镜似有似无的一句话,只是一个停顿就让他暴露了。

    “喂,不会吧,这才认识多久啊,他们俩就看对眼了???”

    祁镜嘴角带着灿烂的弧度,语气中满是惊讶和叹息,而眼神里迸发的却全是对搞事情的渴望。这一嗓子也引起了身边司机的注意,忍不住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感慨的同时不得不叹道:这人得多奇怪才能在同一时间里表现出三种不同的感情。

    “别瞎说......”

    李汉显然对这个女人很不满,不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也不是为人有什么问题,而单纯因为她的性别:“你没看到境泽瞧她那眼神,就像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女人一样。”

    “年轻人岁数到了嘛。”

    祁镜虽然在安慰他,但字里行间却满溢着笑意:“你自己都这样,过分要求他就不合适了。”

    “我自己???”李汉顿了顿,发现这句话好像没什么问题,“我和他不一样。”

    “得了吧。”祁镜就知道他会这样想,“这可是你之前欠我的人情,你家里那么大就容不下个姑娘?”

    “姑娘?你就不能弄个男人过来?!年轻点的,样子差点没关系,身材过得去就行......对了,不能太胖!”

    “弄个男人过来岂不是变成我在还人情了?还不能太胖......”

    “额,理好像是这么个理,可是......”

    “别可是了,就按我之前说的做。承诺给她个住处,然后扣她的工资,一个月就给她2000。”

    祁镜想了想,说道:“对了,小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每次见了高健和纪清,眼睛就不停往他们身上瞟。你让境泽在她面前多晃晃,这小子长得还不错,应该能起到点作用。”

    “不行不行,这不行!”

    “嗯,他不愿意?我之前和他聊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挺愿意的嘛。”

    “什么叫他不愿意?是......等等!你还和他聊过这事儿?”

    祁镜根本就没想回答,自顾自说道:“那就是你不愿意了?”

    “别瞎说!”

    人情这两字一直压得李汉喘不过气来。

    当初杜默的病因就是祁镜找到的,之后的抛尸案还想到了蜂毒过敏,单单卖他一间大平层显然不够。虽说才过了一年,那间房子就涨了十多万,可两人都是不缺钱的主,谈钱压根没意义。

    李汉不喜欢欠人的感觉,所以就一直就想把这情还了。

    现在被祁镜绕得脑子有点乱,他迟疑了片刻后继续解释道:“其实最近局里工作忙,这小子一堆事儿要做呢。”

    “哦,那就把钱扣得再狠一点吧,这样她就能安心回我家做保姆了。”祁镜笑了笑说道,“她这学历可没法在丹阳找到1万以上的工作。”

    “她就不能找别的工作?”

    “别的工作?多少收入?”祁镜对自己付的薪酬非常自信,“所以你再给她试试你的手艺吧,小姑娘应该还没吃过西餐呢。”

    “艹,你还要我管饭?”

    “这样她才会对你这儿流连忘返啊。”

    祁镜说出了自己的本意:“你这儿工作掐头去尾的,早上乘第一班早班车到你这儿也得七点往后了,忙2个小时就得九点。下午你再给她个限制,必须在你回家前完工,那太阳下山之前必须到你家。”

    “无耻......”李汉似乎意识到了祁镜的用意。

    “算上路上的时间,她只要接了你这里的工作,就没其他地方能去了。”祁镜笑着说道,“不过我这儿还是能做的,我反正早上几点走都行,下午子姗父母也会来帮忙,就算扣掉点薪水也还有好几千呢。”

    “你怎么就吃定了她呢?”

    “够贤惠,做事又干净,毕竟是住自己家的,熟脸肯定比生脸好。”祁镜想了想,忽然说道,“其实我还有个办法,这样也就不用麻烦你了。”

    “哦?什么办法?”

    “你把那堆猫都给我,她应该就能死心塌地留在我家干活了。”

    祁镜突然改了话题风向,让李汉满脸问号:“你怎么又聊到猫身上了?”

    “这姑娘特别喜欢猫,要不然也不会去你那儿找工作了。”祁镜继续解释道,“再说你那儿养了那么多猫,你就不嫌多么?”

    “这个么......”李汉也是不笨,马上接话道,“你不是对猫毛过敏么?万一养出事儿了怎么办?”

    “我家地方大,特别设个房间给它们就行。为朋友分忧嘛,这都不算是问题。”祁镜聊天时不时就喜欢戳别人一棍子,“对了,你不是不喜欢猫么?”

    “嗯?哦,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但是境泽好像挺喜欢的。”

    “哦,境泽啊,那行吧......”祁镜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掏了钱递给司机师傅,“好了,汉总,我到地方了,咱们下次再聊。”

    ......

    青木虽然打了十年工,可为人太过真诚,在躲坑方面就会显得特别单纯。祁镜只需要了解些基本情况,就能把她安排妥帖。

    相比起来,还是这边的叶涵更让人头疼。

    昨天从浅草寺回来后,几人早早洗漱休息。叶涵似乎就是累到了,一夜无事,等早上睡醒后精神饱满,几个症状都没了踪影,看着恢复得还不错。退了民宿,今天一早他们来到东京新宿,进了杨泽生早早就定下的柏悦酒店。

    因为两人时间足够充足,大大超过了普通日本旅游的时长,所以游玩路线的选择很多,也非常随性。

    第一天杨泽生奉上的是条文艺线路,选了贴合叶涵美术工作的东京国立新美术馆为开场,希望让她好好看看日本的当代艺术。

    结束上午的行程,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他们有两个选择,继续走美术漫画风,或者选择逛逛书店和筑地市场。但叶涵似乎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选了一个正常姑娘不太会去的地方,两国竞技馆。

    相扑在唐朝时期又国内传入日本,是日本的传统竞技项目。

    虽然,近些年代表相扑最高等级的横纲,自朝青龙开始全部落入蒙古人手中,但它依然是日本人心目中的“国技”,地位就好比国内的跳水、乒乓、男子体操......

    只是还没进奥运而已,估计以后也不会进,毕竟一个个400斤左右的胖子实在和运动相去甚远。

    陆子姗也不明白,两个胖子互相对撞推搡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但叶涵就是想去。

    九月底也是两国竞技馆迎来相扑比赛的最后高潮,从早到晚比赛不断。好在今天是工作日,门票不难买,如果遇上闭幕式或者节假日,那没预定几乎是拿不到票。

    叶涵自然是想一睹壮士风采,所以选择的座位离赛台越近越好。其中“枡席”最靠近土表,但只有4人一组的套票,最便宜的也要四万日元。

    “我就不去了吧。”陆子姗看着满眼是肉的广告有些犹豫。

    “可这是套票啊,人少了很亏的。”叶涵和她正相反,眼里饱含着对脂肪相互碰撞的憧憬,根本没有前一天的倦怠感,“就今天一天!这个项目真的很好玩!就陪陪我嘛。”

    陆子姗踌躇了半天,见祁镜的车到了后,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个要求。

    下午的比赛比上午要精彩些,水平也从没什么大赛经验的年轻力士慢慢转向高阶。因为赛程排得很慢,所以一场场没有间断,看起来就像来了流水席,不管什么时候入场都能随到随看。

    进场之后,陆子姗才发现场馆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和足球场一样分上下看台。中间还有象征性的屋顶,屋顶下方就是土表。

    不得不说,国技就是国技,开赛前的仪式感十足。撒盐驱邪、尘手水示意空手、四股镇魂、蹲踞互表尊敬、仕切调整最后的状态......当然在枡席上看比赛的三位华国人可不懂这些,更让他们在意的反而是场上的特殊选手。

    “这肤色......该不会是白人吧?”

    “还有外国人的?”

    杨泽生完全没想到叶涵会来这儿,功课上有了疏忽,对相扑完全没概念:“不知道啊,不是说国技么,怎么还国际化起来了?”

    “国技怎么了?国际化不好么?说明他们的国技厉害呗,外国人也会来打相扑,这叫文化输出!”叶涵仔细听着广播,可惜日文水平太菜,愣是没听明白,“他是哪国人来着?”

    “听不清。”杨泽生摇摇头,“有些日语我也......”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个略显熟悉的男声:“是米国夏威夷人,04年来这儿的,已经是前头了。”

    他用的是很纯正的华语,但结尾的“前头”听起来很别扭。等杨泽生转头过去再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他的身后,刚才的别扭立刻升华为了难受:“怎么是你?”

    “哦,真巧啊。”

    祁镜笑了笑,好似偶然遇见一样没再说话。

    “拳头?什么拳头?”

    叶涵也看出是在飞机上找他们“麻烦”的那个家伙,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全在相扑上。想问杨泽生,杨泽生也没听懂,想了想还是回头问向了祁镜。

    “是前头!你们来看相扑前不先了解了解规则和头衔的么?”祁镜挠挠头俯下身子说道,“这就是相扑的一个等级,能到这儿的已经很不错了,挺厉害的。”

    “相扑等级?不是按体重的么?”

    “相扑不是拳击,不分量级。”

    “啊?那岂不是越重越有优势么。”

    “是啊。”祁镜说完又靠回了椅背,开始专心看起比赛,不再说话。

    叶涵现在才知道这运动还分等级,刚才脑子一热买下了门票,现在看来有些冲动了。这运动远没有她之前认为的那么简单,没个华语或者英语解说在身边就只能看看热闹。

    她想更了解一些日本的文化。

    叶涵看向了陆子姗身边的空位......

621.谈心

    祁镜其实也没想到叶涵会去看相扑比赛,其实裘老爷子给他的信息里只写了些生活相关的东西,在兴趣爱好方面并没有下多少笔墨。

    能如愿以偿坐进枡席,也算运气。

    对方三缺一,而他平时又喜欢格斗,懂一些相扑相关的知识,作解说再合适不过了。

    枡席是日式跪坐专用座位,说实话没他们身后的靠背椅舒服。但日本就是如此坚持传统的国度,实际作用如何无所谓,就算坐得难受那也是传统,是vip的象征。

    祁镜从来都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让他跪坐简直比登天还难受。好在现实情况肯定不能那么高要求,跪坐不了的盘腿也没关系。

    人有了,那位子呢?

    枡席分A、B两种,A种四人,B种六人,不管哪一种每人都需要花费1万日元以上。

    杨泽生买的自然是A种,原本的座位顺序是:杨泽生-叶涵-陆子姗,因为需要放背包之类的东西,负责物品的杨泽生占的地方肯定要大些。

    三人坐四个人的区域确实够宽敞,对于还没适应东京狭小生活空间的人们来说算是松了口气。

    但现在进来了个祁镜,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三缺一的这个“一”到底应该放在哪里?

    本来祁镜原先的设想的座位,自左而右的顺序是:杨泽生-叶涵-祁镜-陆子姗。这样他就能一边观察叶涵,一边坐在自己老婆身边。

    但叶涵显然和他一样贪心,

    虽然才认识陆子姗没两天,但一路上都聊得不错,已经算得上是好朋友的级别。她也是叶涵强留下在身边的,冷落在边上肯定不行,必须坐自己身边。

    而她人又长得那么漂亮,防火防盗防闺蜜,远离自己的男友也是一定的。

    相比起来,突然进来的祁镜是个三不靠的陌生人。人讨厌了点,但只是负责给自己当解说而已,所以只需要坐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由条件得出答案,这是一个小学生都能做出来的排列顺序题。

    想要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只有一个唯一解:杨泽生-祁镜-叶涵-陆子姗。

    祁镜和陆子姗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接触的目的达到了。这几天他们看似是分开的,祁镜也在他们隔壁开了自己的房间,但其实两人晚上都会住一起。

    至此,只有杨泽生一个人受伤的局面就这么完成了。

    他现在不仅和叶涵隔开了一个位子,还不得不和最不愿遇到的祁镜坐在了一起。

    杨泽生倒不是那种刚初恋的小孩子,和恋人分开坐心里还要闹闹情绪。实在是半路杀出的这个家伙太讨人厌了,被他硬生生卡在中间,还和自己女朋友谈笑风生嘻嘻哈哈,自己眼前看的又是两个大胖子的比赛,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过。

    但这一切都是叶涵的安排,杨泽生没办法多说什么。

    就算真的想多说什么,他又怎么说得出口。到时候被回呛一句“幼稚”,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什么都做不了。

    杨泽生心里苦,就觉得像被人塞了什么东西一样,特别难受。

    祁镜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自己身边日益提升的怨念,也亏得对方够冷静,看着还只是有些难受罢了。要是换成他,如果来个男人横插在中间和陆子姗谈笑风生嘻嘻哈哈,祁镜肯定要动杀念。

    觉得苦?

    苦就对了!!!

    这对夫妻来日本,还特地准备了那么多事儿,就是为了拆散这对“鸳鸯”。只不过杨泽生爱得深沉,叶涵也不是什么傻白甜,硬拆肯定会起反效果,还是得润物细无声慢慢来的好。

    当然,要是能让祁镜看出叶涵的身体问题,那就更好了。

    之前他在来日本的路上做了些收集工作,不过因为离得有些远,再加上外套衣物的遮盖,让他难以下判断。现在人就在边上,祁镜只是扫了两眼,就对之前的一些数字做了纠正。

    颜值是真不差,藏在衣服里的身材更是好得不行,也难怪杨泽生会心动了。

    身材颜值没什么好多看的,他更在意的还是叶涵的身体健康。只是知道得越多,祁镜的疑问越多。因为一晚的安心休息,她之前累积的症状就全消失了。

    便秘还好说,如果身体真的出了问题,手臂上的痛感和身上的无力感应该还在才对。

    间歇性的?

    祁镜皱起了眉头......

    “子姗,我要去趟洗手间。”叶涵笑着问道,“陪我去吧,我不太懂日语。”

    “哦。”陆子姗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标识,指着一个方向,“来的时候我看到过指示牌,应该在那个方向。”

    叶涵站起身,带起身上一阵清香,走之前还不忘和自己的男友说上一句:“泽生,看好包包哦。”

    “哦。”

    “对了,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吧。”叶涵似乎感觉到了杨泽生的心情变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背包,“照相机就在包里,你知道怎么用的吧。”

    “拍这些胖子?”

    “嗯。”

    “行吧。”

    杨泽生不是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让自己翻她的背包,本身就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但落到祁镜的眼里,这女人的段位明显要比坠入爱河的杨泽生高不少。只是一句话,还不是什么安慰,只是纯粹的要求而已,就把自己男友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一把抹除得干干净净。

    祁镜看着两位姑娘远去的身影,笑着和杨泽生聊了起来:“你可真有艳福啊。”

    “嗯?”杨泽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抬手扯开拉链后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哦,左边那个才是我女朋友,右边是路上认识的。”

    “我还以为......”

    “你想什么呢?”

    杨泽生很快翻出了相机,摆弄的同时,嘴边也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只是声音很轻,刚出来就被淹没在了周围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连一个都搞不定,还两个......”

    祁镜就坐在他边上,肯定是听见了,不过也只是看了看他,没多说什么:“我看你们还挺般配的。”

    “是么?”

    “不过看上去,你似乎还没到手吧。”

    杨泽生看着祁镜攥起的拳头,很清楚,这家伙所说的肯定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么简单。他不太擅长聊这种露骨的话题,尴尬地笑了笑:“不急。”

    “其实女人啊,你就不能全依着她。”祁镜开始了他的说教,“你总依着她,她就会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说拍照?”杨泽生看了看手里的单反,然后又拍拍背包,“还是说的管包?”

    “我就随便泛指一下,没别的意思。我刚才也不是说你女朋友不好,这就是女人的通病。”

    祁镜继续说道:“等这件事儿你习惯了,她就会满足了么?肯定不会啊!她会转而换另一件事儿让你照做,继续不断让你认识到这是自己该做的。久而久之,你就会变成她希望你变成的模样。到那个时候,你还是原来那个你么?”

    如此具有哲学气息的话让一个学分子生物学的理科生陷入了沉思。

    只是爱情史极其匮乏的杨泽生并不能真正意识到这几句话的含义,毕竟那个年代还没有“舔狗”的概念,祁镜必须要让他意识到这点。

    “啊呀,这就好比是我朋友家最近从别人那儿领养来的那只猫,15岁了吧。其实和人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这猫早就有了一套适合它自己的习惯,可我那朋友就不依不饶的不许这不许那的......”

    祁镜脸朝着土表,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又不是狗,你说对吧!”

    狗???

    杨泽生拿起的相机停在了半空,很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这个男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眼睛瞪得像两个鹅蛋似的。”祁镜指着自己眼睛,嫌弃道,“我又没说错,说好听点这叫‘通人性’,说难听点,那就是‘讨好主人’而已。人也乐于有东西讨好自己,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什么叫驯化?这就叫驯化!!!”

    杨泽生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祁镜说的每一句话经耳朵入脑后,都会形成一个个很特别的神经信号,然后与大脑里记忆细胞中存储的往事一一对应。

    从作息时间、个人喜好、旅游日期和行程、住宿、饮食,然后再到平时需要帮她做的一些琐事......这些一切的一切,确实就和这个男人说的一样。

    关键,他还都习惯了!

    说真的,杨泽生好歹也是学医出身,还是个分子生物博士,从来不碰生食。但对方劝了两句,他就屁颠屁颠破了自己这些年的戒。

    寿司里那些生鱼片也就算了,深海鱼没有寄生人体的寄生虫,只要细菌方面不超标就行。

    可生牛肉寿司是什么鬼?

    驱虫就一定能驱干净么?切肉的时候还能把一个个虫卵挖出来不成?

    日本可没有国人想象中那么干净,寿司里带寄生虫也不是什么新闻了。日本寄生虫感染逐年攀升,甚至到了厚生劳动省医药食品局要专门出台公告警告民众的程度。

    就这样,他还是在拒绝了两次后顺了叶涵的意。

    这是什么行为?

    是狗为了生存而讨好主人的行为?

    摇摇尾巴,吐着舌头,再跑到跟前舔主人两口以示爱慕......

    摇尾乞怜?舔狗么?

    叶涵看我这样不会也乐在其中吧......

    难道她真的在驯化我,让我变得听话?

    杨泽生不敢再往下想了,嘴边露出了一抹毫无所谓的微笑,想结束这段对话:“你别开玩笑了,说得像真的一样,男女谈朋友不都这样嘛。”

    “也确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挺常见的。”祁镜耸耸肩膀,一脸的沧桑,“就和我当初想的一样。”

    “你这是......”

    “离了,就为了点鸡毛蒜皮儿的小事,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祁镜吐了口浊气,微微摇头,“离了之后清静,就是一个人住容易心情不好,所以就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听你语气,好像你当初也是......?”

    “是啊,家务全都是我在做。”祁镜倒起了苦水,虽然这苦水压根不存在,可他倒得还挺欢实的,“我工作忙的很,回家还要做家务,想想就累。”

    “请个保姆,钟点工也行啊。”

    “我收入又不高,哪儿请的起啊,再说钱都得上交,我根本没有分配权。”祁镜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嗨,“吃饭听她的,睡觉听她的,穿衣服也得听她的......”

    “唉,你也是够惨的。”

    祁镜点点头,见他如此同情自己,知道火候到了。这时候再扇风就过了,点到为止即可。

    他没再为自己的遭遇多费唇舌,看破一切的深邃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切也都在不言之中:“算了,就不提这事儿了。”

    “嗯,伤心事就让它过去吧。”杨泽生也试着安慰了他两句。

    嘴里说是说不要想,让事儿过去算了。可有些事儿根本不受人控制,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它,越想陷得越深。祁镜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像一颗楔进他脑袋里的钉子,不停刺激着这位博士的神经,以至于思路弯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杨先生?”

    “嗯?怎么了?”杨泽生放下照相机,一手靠在耳边上,“刚才看着比赛,周围声音太响了,没听见。”

    “我就是想问一句。”祁镜清了清嗓子,拔高了音量,“你就没发现你女朋友有什么不舒服的?”

    话题忽然从情感跳到了叶涵的身体健康,让杨泽生有些吃惊。但短暂的吃惊后,他也回过了神来。对方本来就是医生,之前的便秘也是他先看出来的,只是这个询问显得有些突兀。

    杨泽生第一反应,就是叶涵生病了。

    虽然女友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虽然和面前这个男人才刚第二次见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的性格完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不知为什么,杨泽生对他总有一种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你觉得小涵生病了?”

622.掩饰

    要说了解,杨泽生自认还是挺了解叶涵的。

    身高166,体重他没过问,就算没什么恋爱经验也应该知道这是女孩子的禁忌。但从身材来看,体重大概范围应该在60以下。喜欢日料海鲜和烤肉,当然喜欢美食的同时,她也会适当健身保持身材。

    穿着一直都是日韩米三系混搭,全看心情。平时有点怕冷,受不了冷空调直吹,所以夏天会在包里备一件薄外套。爱玩游戏,不过杨泽生对游戏没什么兴趣,所以在这方面他知道的很少,是空白。

    大学读的是美术摄影方面的专业,工作也是专业相关。至于具体干什么的,他只知道是玩的设计,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但工作嘛,就是赚钱,等他去米国上任后,薪资根本不是问题,结婚后叶涵想干什么都行。

    家住在米国首都华盛顿,地址虽然提过,但杨泽生压根就没记住。只知道她父母开着两家公司,家境不错,算是八十年代经HK去米国闯荡的那批代表性人物。

    当年的“米国梦”,填张表格就能放弃原来的身份,落地就是米国公民。虽然刚开始就是从刷碗工和服务员做起,但工资和机会实在高出太多,也为他们日后慢慢发家埋下了一定的伏笔。

    这些事儿杨泽生知道的不多,他喜欢叶涵也不是因为这些。相反,单从家庭环境来看,他们完全形同陌路。

    他母亲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当了一辈子的老师。父亲更是逆潮流的归国学子,奋斗了十多年,最后因为身体原因几年前不幸离世。

    专业不同、学习环境不同、生活方式不同、喜好的东西也不同,两人能遇到完全是因为杨泽生同学的一场生日宴会。当时也是这位同学介绍后,杨泽生就这么陷了进去。

    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让他坚信,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力量。

    杨泽生的学历、人品和未来的工作也成了他最大的招牌,虽然人看着有些木讷,外表清纯无比的叶涵还是选择同意了这份关系。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两人的爱情迅速升温。

    这次两人回上京的时候,叶涵还主动提议去见了他的母亲,让杨泽生非常意外。既然女方见过了家长,那他这个大丈夫怎能甘于妻后,等旅游过后,就该轮到自己上门了。

    在他看来,只要互相见了家长,那结婚这事儿就基本敲定了。

    至于其他细节方面的事儿,杨泽生还不清楚。

    以他的求知欲,肯定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在看了不少有关爱情的书籍后发现,互相留一些空间和秘密才是保证互相关系的基本盘。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会问得太深,给个话题叶涵肯讲他就听着,不肯,那就此作罢。

    在健康问题上,他虽然不是专业医生,可那么多天相处下来,杨泽生大致还是能下个判断的。所谓眼见为实,就算自己信祁镜的专业能力,可他确实没发现叶涵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么?”祁镜挠了挠脸颊,“你确定?”

    “就我所知......”杨泽生很肯定地答道,“没有。”

    “就你所知......???”

    祁镜把他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完全成了另一个样子。对于抱有这种“盲目”自信的人,祁镜有一套自己的办法:“那我换个问题,就你所知,她到底是男是女?”

    “哈?”

    杨泽生没想到祁镜思路那么跳脱,切换话题毫无思路上的负担,一时间硬是没反应过来,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被嘈杂的场内声音给带偏了。

    因为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会问的问题。

    “你刚问的什么?”

    “我问你,他是男是女?”

    “这......”

    杨泽生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疑惑地看了看祁镜。

    在开始的几秒钟内,他还觉得这个问题里或许会留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可问题实在太简单了,一共就五个字,就这还能玩出什么花来?所以,不出意外,他想了好一段时间后答道:“当然是女的!”

    “你肯定?”

    “这还需要肯定么?”

    “你那么肯定怎么还犹豫了?”

    杨泽生:_

    “这不都是因为你问得太一本正经了么......”

    “哦,是这样啊。”祁镜迟疑了一小会儿,忽然又问道,“你见过?”

    “见过?什么见过?”

    “啧~”祁镜两手自上而下模拟出了套婀娜的女性身材,“见过?”

    祁镜的追问突然跑偏,偏得很离谱,让杨泽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不是见没见过的问题吧,她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祁镜这话何止扎心,简直就是要穿胸而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这不才开始谈么,没见过挺正常的。”杨泽生就和所有好面子的人一样,被人揭短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掩饰,“我个人还是很传统的,婚前x行为嘛......”

    他只是笑笑,同时辅以摇头,希望一边掩饰一边树立起自己好男人的形象。

    只是这种装腔作势在祁镜面前实在小儿科了些:“呵呵,虚伪。”

    “不是,我没有......”

    见他难受的样子,祁镜也懂,没再在伤口上撒盐:“好了,不说这些,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就你所知,你并不能肯定她一定就是女的。别急着反驳!好歹也是科学工作者,这点严谨性你得有啊。”

    杨泽生确实是祁镜嘴里说的那种相当理性的科学工作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别人用这个来说事儿,他还真不好反驳什么。就和祁镜说的一样,他没亲眼见过,什么可能性都会存在,把事儿说死实在不妥。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杨泽生看似放平了心态,“你绕来绕去的,还没说她哪儿不舒服呢?”

    “这个么......”

    祁镜刚要开口,远处通道入口就出现了两位姑娘的身影:“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杨泽生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才想起对方走之前吩咐自己做的事儿。可他手里的相机根本没法聚焦比赛场,镜头抬起后不久就会不自觉地歪向叶涵来的方向。

    另一边的祁镜其实也没想把事儿挑明。

    如此复杂隐蔽的症状,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完全搞明白,告诉一个临床小白,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要做的就是在杨泽生心里埋下颗种子,帮着多注意注意叶涵的身体状况罢了。

    本来还要多聊一会儿的,但这时再细说已经来不及了,祁镜就决定先虚晃一枪:“昨天飞机上我看她脸色不好,所以就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也算是个职业病吧,总觉得周围人都有点小毛小病的......杨先生?杨先生你怎么了?”

    杨泽生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叶涵一人身上,说了那么多,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就和刚才一样,祁镜嘴里普通无形的文字,又一次转化成了各种图像、声音甚至活动的视频,让杨泽生不禁浮想联翩。

    杨泽生的脑子就像个发条青蛙,在见到叶涵回来前,发条在不知不觉间被某人拧紧。等见到叶涵回来后,某人突然松手,靠着最原始的机械动力,这个发条玩具不合时宜地胡乱蹦跶了起来。

    一句玩笑话忽然就成了道鸿沟天堑,横亘在杨泽生面前。

    是女?是男?

    变性?吃药?女装?两性畸形?

    各种混乱的思路在他脑海里肆无忌惮地碰撞着,完全没了方向。

    “喂,你想什么呢?”

    祁镜忽悠过不少人,也有像杨泽生这样容易下套的人,可在被套中的同时还能自行脑补出个番外的人,那就很少了:“好歹是个博士,你有点基本的自信好不好,她就是女的。”

    杨泽生一愣神,这才恍然:靠!我前面很有自信的啊,还不都是因为你!!!

    虽然吃惊,但他表面功夫还是很到位的。在一番“原来如此”过后,该要的面子还是得要:“不不,我没在想这个,我就是在回忆之前旅游的一些片段罢了。”

    “我就随口一问,不用太放在心上。”

    随口一问......

    杨泽生可不认为这是随口一问,相反,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和叶涵待在一起,很清楚一些情况。

    两人的行程从明海开始,5天后去了上京。在上京又待了5天,就回到了杨泽生已故老师周仁聿的母校温安医学院,上坟扫墓后离开温安来到了日本。

    就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叶涵确实有过几次不舒服的时候。

    具体是哪儿不舒服,对方也不讲,之前只以为是生理周期,他也就嘘寒问暖一番,因为很快就好了也没太过在意。现在听了祁镜的说辞,又经历了飞机上的“洗手间风云”,再想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了。

    “你们俩在聊什么呢?那么高兴?”叶涵第一个坐回到垫子上。

    “没聊什么。”杨泽生关心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叶涵摇摇头,“没啊,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哦,没什么......”杨泽生膝盖被祁镜轻轻撞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完全错误的询问方式,“昨晚上看你累了,今天又玩了一天,担心你嘛。”

    “没事没事,我现在好的很。”叶涵笑嘻嘻地问道,“照片拍了么?”

    “在拍了在拍了!”

    “对了,刚才那场打完了?”

    话题回到了比赛上:“嗯,渡部川赢了。”

    “哦哦,怎么赢的?”

    “就和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用他厚实的手掌把对手拍脸拍出场了。”祁镜做着手势,然后笑着说道,“渡部力气大,底盘稳,移动的基本功很扎实,三两下就决出了胜负。”

    “原来是这样啊......”

    叶涵看着场上做着准备动作即将开赛的两个胖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种脚不离地的移动方式太强了。”

    “毕竟是平衡游戏嘛,脚离地就很容易被反打了......”

    “体重太重要了!”

    “是挺重要的,不过技术更重要。”祁镜说道,“体重决定了下限,但技术能决定上限。之前就有一位横纲,只有区区250斤,靠的就是近乎完美的技术。”

    “那么厉害?”叶涵看着台上的两坨肥肉,不禁惊呼,“台上的就有四五百斤吧,一个250斤的家伙怎么赢下他们的?”

    “四两拨千斤。”

    祁镜说起来轻巧,但真正落在比赛上时,低体重终究是劣势。

    叶涵又连着看了好几场比赛,喜欢归喜欢,但喜欢的还是竞技本身,或者说肥肉之间互相碰撞的感觉。外行终究只能看个热闹,最后她还是被单调的准备、互殴、结束、再准备的模式给弄得没了兴趣。

    下午4点,一行人离开了两国竞技馆。

    “接下去去哪儿?”

    杨泽生看了看地图:“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吃了饭,然后晚上去东京塔。今天难得好天气,晚上又有灯光秀,东京塔还是挺漂亮的,尤其登上去之后欣赏夜景......”

    叶涵似乎对男友嘴里的夜景没什么兴趣:“还是先去东京塔吧,去完之后再吃饭。”

    杨泽生向来听话,他本身对夜景也没什么兴趣。既然女友不想看,那就略过吧:“行,我们可以直接坐地铁过去,神谷町下车就到了,不算远。”

    “祁医生去么?”叶涵看了眼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祁镜。

    “我就不去了。”祁镜摇摇头,指着手里的电话说道,“我还有事儿,周围随便吃点东西就回酒店。”

    “子姗,你可得陪我!”叶涵紧紧拉住了陆子姗的手,“这可是你之前答应我的。”

    “行行。”陆子姗笑着看了眼祁镜,应声道,“不过只有今天哦,明天我就得做事了,客户催得紧。”

    “嗯嗯~”

    三人逐渐远去,祁镜则依然站在原地,手里电话的听筒中传出的还是纪清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她发烧了?”

    “嗯,应该是烧了。”

    “应该?”纪清还是第一次从祁镜嘴里听到这样的描述,觉得很奇怪,“几度?”

    “不知道,应该不高吧,就算她低烧好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纪清摸不着头脑,但这毕竟是祁镜出的题,说不定这就是在增加题目的难度。不过身边坐着的七人毕竟第一次和祁镜“过招”,他还是要照顾一下,尽量问清楚情况:“人现在怎么样?”

    “人怎么样?”祁镜抬头又看了看即将消失在视线内的叶涵,“还挺好,嘻嘻哈哈活蹦乱跳的。”

    纪清:???

623.到底烧没烧?

    丹阳医疗中心现在只有三个临床科室,是个不折不扣的二级专科医院。虽说硬件方面挂着二甲的牌子,甚至比某些三级专科医院还要好些,可院内的医护实力并不高,恐怕也就二乙的水平。

    主要还是老年科、牙科、皮肤科实在太边缘化了,想要人才,可基数摆在那里。

    好在朱雅婷运营还算得当,经过开张时半年的亏损,医院在06年开春终于开始盈利。能在医疗中心这样高福利的状况下保持盈利,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因为非营利的性质,医院的收益全部被用来提升医院的实力。

    医院只要步入了自给自足的正轨,投资人不忘初心,那就能好好活下去。现在丹阳医疗中心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自身已经能维持住手下医护们的高福利,那自然得开始向更高层迈步。

    扩张分两步走,一步着手构建新科室,另一步则是和其他医疗机构加紧开展合作。

    从去年医疗中心成立前,他们就和三院取得了合作关系。现如今,合作已经从医疗纠纷和病例监管,真正扩展到了科室之间的协同诊治。

    去年食物中毒急诊的应对就是个很不错的先例。

    在这些合作中,医疗中心从中获得了大量优质病源,而三院也对医疗中心这个后花园非常安心。尤其前些日子,祁镜夫妻俩就帮他们排查出了一位丙肝病人,成功躲开了一次重大医疗纠纷案,再一次巩固了医疗中心的地位。

    陆子姗这次去日本,主要目的是帮祁镜,其次还是因为这位丙肝病人。

    三院没告成,她心里不舒服,看着还有一大堆需要找麻烦的对象。思来想去过后,之前成功拦住她上诉的陆子姗就是自己最好的帮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排查正巧用的就是祁镜名下生物制药公司的丙肝抗体诊断试剂,也算为自己的公司开了条三院的门路。

    除了三院外,医疗中心也与丹医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说医院里的医护,其中有一半来自丹医大,领导层除了国外留学回来的朱雅婷外,都是清一色丹医大毕业生,所以从一开始医院就把目标放在了和这所大学的合作上。

    其中最主要的项目就是学生。

    医院想要在三甲大肆搜刮人才的时候分一杯羹,那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能力。除了薪资够高以外,民营医院想要获得学生青睐,那就必须得有一个业务水平够高的平台。

    纵观全市二级专科医院,拥有诊断部的医疗中心可谓独一档。

    背靠三院有了充足的病源,院内还有祁镜这样的存在,吸引力自然不一样。接下去就是等着丹医大把学生送进来实习,在实习的过程中,让学生领略一下诊断部的“风采”。

    但成也实习生,败也实习生。在实习生的问题上,双方一直僵持不下。

    丹医大觉得给医疗中心实习生就是施舍,想要免去一大笔实习生的住宿和实习费用。而在祁镜看来,能来自己手里实习完全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实习费翻倍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免掉......

    期间也有过二次磋商,双方也有过退让,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达成一致。

    其实说到底,实习生就是把双刃剑,关键是在其他人眼里开刃的部位不一样。

    丹医大看待自己学生就是一个个廉价劳动力,给三甲是去学能力,给钱很正常,但给你二甲就是纯粹帮忙而已。当然,他们也不否认祁镜的实力,只可惜医院本身能力限制了这一点。

    而到了祁镜眼里,实习生哪儿还是什么劳动力,就是一个个累赘,拖累诊断部运转的累赘。想来?可以,必须由丹医大自行筛选出实力优秀的学生,这才有进门的机会。

    对,还只是机会!

    丹医大何等体量,你可以挑剔,他们也有脾气。见祁镜给了条件,他们虽然笑着答应了,可回头甩手就是一套反击。作为对实习生前来工作的回报,祁镜就需要定时回丹医大开设《诊断学》病例讲座。

    这算是踩中了他的雷区,本来给医学会开周五黄昏就已经很累了,还得回丹医大开讲座?

    祁镜怎么可能答应。

    所以谈判一拖再拖,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树挪死,人挪活,丹医大这儿走不通,那祁镜就让朱雅婷走了另一条路——丹医大的“死对头”,丹阳大学附属医学院。虽然路窄了不少,人才也没对方优质,但好歹别人清楚自己的定位,行事没丹医大那么霸道。

    “人来了么?”祁镜想着日期,说道,“我记得是今天。”

    “来了,第一批实习生中午到的。”纪清问道,“你该不会是让他们来这儿参加讨论吧?”

    “我诊断部的实习就是筛选和讨论病例,不然还能干嘛?”祁镜不以为然,“人呢?”

    “估计在隔壁熟悉科室吧。”

    “隔壁?跑隔壁去干嘛?”

    “这儿不是要开讨论会嘛。”

    “他们是诊断部的实习生自然也得来,实习费都收了,讨论会不带他们玩怎么行?”祁镜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良心发现了起来,“赶紧让陈冰把人带过来。”

    同样的三个字,只差了个前后顺序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丹大医不管是师资还是学生质量,亦或是附属三甲医院数量,都差了丹医大整整一个档次。祁镜的诊断部在业内还算名声在外,在招生时这也算多了一个条件。

    其实条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太过吸引人的地方,祁镜的地位在还没进医学院的高中生眼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甚至绝大多数都不认识他。

    但他本人不受欢迎,手里却有受欢迎的东西,其中华盛顿大学附属医学中心的急诊实习岗位就是一个重要筹码。只要实力到位,医疗中心就会给予他去米国进一步深造的机会。

    丹阳大学医学院差的就是与国外先进医疗机构的合作关系,诊断部给出的条件完全弥补了这部分空白,想不合作都难。

    但只有朱雅婷他们知道,医疗中心并没有和大洋彼岸签过什么合作项目,有的只是祁镜和考恩特之间的私人关系罢了。当然,以考恩特在米国的地位,只要学生水平够高,安排个实习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不过,有没有和考恩特说起过这件事儿,恐怕只有祁镜自己心里清楚。

    ......

    不论是学历还是临床能力,被丢去老年科的陈冰就是实习生带教的不二人选。

    见祁镜亲自下令,不敢怠慢。两分钟后,第一批丹大医的实习生进了诊断部。

    纪清上来就直接报了叶涵的个人信息:“25岁年轻女性,米籍华人,身高166cm,体重52kg。近期有慢性便秘,昨天下午出现双上臂皮肤肌肉疼痛,逐渐蔓延至肘部以及前臂。今日出现持续性低烧,但精神尚可。”

    这些丹大医的学生不愧是学校选拔后送来的,第一时间记下了信息,并且马上开始了讨论。

    体温升高就是身体面对体内变化所产生的一种防御性反应,会出现疲劳、头痛、头晕、恶心等等一系列症状。

    这些都是发烧时该有的正常现象,有人反应强烈,体温一上去就难受得不行。而有的人体感就会比较弱,38度以下都没什么反应。但不管怎么说,体温升高绝不应该像叶涵这样活跃才对。

    昨天来应试的那七个人,深知祁镜的实力,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显得特别安分,一直都没说话。

    那些实习生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活蹦乱跳的?你不是说她发烧了么?”

    祁镜在病例讨论的时候倒没什么架子,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她不止活蹦乱跳,之前的几个症状好像也没了。便秘不好说,无力有很大程度的缓解,肌肉疼痛我能肯定是没了。”

    “没了?”

    几人听着手机外放的声音,觉得奇怪:“怎么会没得?”

    “我怎么听着像间歇性症状?”

    “间歇性的肌肉疼痛、便秘和无力?我可从没见过啊。”

    忽然一位学生看着手里记录的症状,开口问道:“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

    见有人突发奇想,祁镜连忙问道:“怎么说?”

    “说明这姑娘身体还不错啊,之前的或许只是误判呢,要不就是她身体自我恢复了吧。”

    这是一个略显逃避式的回答,周围其他人不是不同意,因为他们也有过相同的想法。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要把这种想法说出来,需要一定的勇气。

    祁镜不管这个回答到底对不对,毕竟发烧也只是他自己的一个判断而已,并没有得到验证。

    所以还是老样子,思路更重要。

    “理由呢?”

    “理由?”实习生忽然一愣,“如果真是我说的那样,说明她身体都已经恢复了,理由就没必要了吧。”

    祁镜站在两国竞技馆外没走半步,就是想让远在丹阳的这些人给自己阔阔思路。哪知道,一上来就出现这么一个睿智言论,把他气得不轻:“老纪,这人谁啊?”

    “......丹大医02级临床三班的宋少廉。”纪清看着陈冰递来的名单说道,“过关考成绩全年级排名第26位,内外妇儿......”

    还没等他报完成绩,祁镜已经不耐烦了:“让他滚蛋,我这儿不要这种货色。”

    纪清一愣,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把实习生弄进来,敢情就是为了赶人呢:“啧,你瞧你,老毛病又犯了。人家才来多久呢,就把人赶回去,多没面子。”

    “吴国安怎么做的筛选?就给我这种货色?”

    “好了好了,赶紧做讨论吧。”

    实习生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被骂了个莫名其妙。可刚要再发话,就看到纪清给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远处站在门口的陈冰迅速走近,轻声骂道:“你刚才说什么胡话呢?”

    “我意思是,如果真的像我说的那样,病人身体就已经好了。”实习生还在为自己辩解,“临床资源有限,这么做很正常啊,可他为什么......”

    “吴校长没和你没说过诊断部的工作性质?”

    “性质?就是做诊断啊。”

    “是溯源!”陈冰说道,“无缘无故出现的症状现在又无缘无故消失了,看着病人好像没事儿了,但如果下次再出现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情况?单纯说没理由,是不是很蠢?”

    实习生们在陈冰的说教中慢慢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病例讨论,办公室里的思路随时都在发生改变,完全没有他们插嘴的机会。

    主要观点中,一个就是昨天纪清所说的结核性脊柱炎,另一个或者说另一种就是各种肌病。

    这些是剩余七人回宿舍后恶补出来的结果,包括了吉兰巴雷综合征、线粒体肌病、多发性肌炎、重症肌无力等等......

    其中重症肌无力和线粒体肌病最符合叶涵的症状变化。

    前者有无力、肌肉疼痛、休息后缓解的情况,只是没有发烧。后者一旦开始发病,会出现无力、肌肉疼痛和发烧,但症状将变得无法缓解。

    剩下的多发性肌炎会和吉兰巴雷综合征发展速度很快,更会影响全身,看着就有些远了。

    “所以她到底烧没烧啊?”

    祁镜想了想他们的答案,答道:“不知道啊。”

    “哈?”

    “其实我就是猜的。”祁镜叹了口气,看了眼远处的夕阳,说道,“我猜她吃药了,解热镇痛类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乙酰氨基酚。这样的话,体温也正常,肌肉也不疼,本来行李就不用她拿,所以看上去挺正常的。”

    “原来你是倒推的啊???”

    “嗯,差不多吧。”

    在当别人在abcde五个症状里给叶涵的病情做排列组合的时候,祁镜很不以为然地从裤兜袋里掏出了能一次性压制半数症状的“f”,并且轻巧地放进了这个本就已经相当混乱的沙盒之中。

    “所以说你更倾向于结核?”

    “嗯,之前我觉得像结核,不过现在......”祁镜的脑子似乎又想到了些别的东西,“这姑娘不好办啊。”

624.东京的灰色

    祁镜和自家诊断部的电话连线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张钧彦他们几个提起的肌病可能性不低,只是症状实在太过复杂,手边又没有实验室检查,至少也得做套体格检查才能下做鉴别诊断。

    祁镜亲自上手去做检查显然不合适。

    而且人在国外去当地医院本来就不方便,现在叶涵身体情况看着还可以,强迫别人进医院也是件难事。

    再加上日本又是就诊分级制度比较严的地方,小毛小病的一般先去小诊所医治。只有严重到小诊所看不了的程度,他们才会给予介绍信,然后大医院才能收下你。

    而她这种偏慢性的疾病就处在了大医院不收,小诊所容易误判的范围内,症状看着不重,打个“旅游疲劳加水土不服”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就算叶涵愿意去诊所,也基本是无功而返。

    讨论从两国竞技馆聊到了旁边的一家拉面店里,直到祁镜吃完东西才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就像是挤毛巾一样,祁镜几乎压榨掉了诊断部里的所有思路,真的是一滴都不剩了。现在一个个选项摆在面前,他就坐在面馆里看着自己写下的症状疾病关系图,沉思许久。

    每个答案都涵盖了一部分症状,唯一的所有都能搭上些的就只有结核性脊柱炎。

    影响脊柱的结核完美覆盖了发病缓慢、运动和内脏功能受累、低烧、体重降低、乏力,

    祁镜确实更偏向它,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个结果离真正的确诊还有一大段距离。最主要的就是主要症状不对,之前和纪清聊天时他就强调过,结核性脊柱炎应该会有背痛。按照上肢肌肉受累的范围,那就应该是颈胸椎的结核,疼痛点更应该靠近颈部。

    可叶涵并没有背痛和颈部疼痛。

    祁镜觉得自己从发现叶涵症状时开始,就进了一个超大的死胡同。这儿有很多岔路,甚至还有很多恰到好处的机关近道,让人误以为觉得找到了正路。但不管怎么走,都没办法发现出口,它依然还是个死胡同,就是看着复杂点罢了。

    他有种感觉,想要找到叶涵的问题根源,必须跳出这些症状的束缚才行。

    但跳出症状本身就有悖于医生最基本的诊断思路,因为有了症状才能往下考虑病人的情况,连症状都被抛弃了,还怎么诊断?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祁镜从包里又掏出了裘老爷子之前给他的那个信封,叶涵的一些经历全被藏在了里面。

    她十五岁回的米国,在米国完成了大学学业,专业就是美术摄影。只不过在现在的工作之前,她还做过另一份工作,户外摄影。其实也不能算是什么正式工作,应该更偏向于兴趣爱好才对。

    就和工作一样,在认识杨泽生之前,她也不是一直单身。

    米国开放自由,米国人民也和他们的国家一样开放自由,想干嘛干嘛。初高中谈个恋爱就和吃饭一样随便,床上的事儿也是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

    应该是之前在国内被压抑得太狠,叶涵进入大学后就疯狂爱上了一位来学校授过课的记者。

    也许是他长得高大帅气,也许是对方的摄影技术太强,亦有可能是对方的工作经历太过精彩丰富,总之叶涵彻底爱上了这个家伙。在婚姻自由的大背景下,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她就结婚了。

    那次婚姻瞒过了许多人,包括她的同学、朋友、父母和现在的杨泽生。

    至于裘学亭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祁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条消息很劲爆,只要自己找个机会把这事儿抖出来,以杨泽生还算传统的家教和性格,这段爱情基本是黄了。

    按之前的预设计划,他和陆子姗分头行动。陆子姗收集叶涵的其他黑料,祁镜则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把叶涵的所有东西悄悄塞进杨泽生的怀里。

    不出意外,这颗雷一旦爆炸,祁镜的目标就完成了。

    可现在祁镜却改主意了,他不想引爆这颗雷,他得捂着。至少在陆子姗能和她交心谈论往事前,这事儿一定得捂着。提前爆炸只会让祁镜失去挖出病因的机会,他还没那么傻。

    可惜的是,信封内的信息量还是有限。

    叶涵当初结婚对象是谁,裘学亭也只写了一句“米国白人,记者兼摄影师”。具体到名字、工作地点、家庭住址之类的东西,就没了,祁镜更看重的具体经历更是一片空白。

    祁镜看着信封里的内容又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看了个寂寞。

    在他准备收拾思绪,离开拉面店的时候,陆子姗给他发了一条很奇怪的短信:

    祁镜皱了皱眉头,抬手看表发现现在也才6点不到而已。

    正值温度舒爽的秋天,老天爷还难得收起了雨水,傍晚应该是东京塔景色最好的时候。看着太阳西落,直到夜幕下整个东京布满灯光,那种渐变的感觉最能让人心醉。

    不论是杨泽生还是祁镜他们,都以为喜欢日本的叶涵不会放过这座东京地标建筑。

    然而现实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叶涵没有在东京塔上多逗留一会儿。只是稍稍看了看远处的风景,拍上几张照片就嚷嚷着肚子饿,下塔了。

    祁镜看着短信,有些没闹明白:吃饭的地方多的是,何必要去那里。

    之前杨泽生把酒店定在新宿,他就怀疑这臭小子是想晚上跑去歌舞伎町涨涨世面。毕竟是东京最有名的风俗娱乐场所,当然也有餐饮、酒吧和电影院,但主打产品还是那些服务。

    后来聊了几句后,祁镜发现杨泽生还是挺安分的,选择新宿估计只是巧合罢了。

    他没想太多,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歌舞伎町看着灯红酒绿,其实还是太小家子气。整条街并不长,店铺也很有限,真正算得上热闹的也就那一小块地方而已。

    而且治安实在算不上多好,是黑吃黑很严重的地方。虽然04年后整治力度开始加大,但里面鱼龙混杂,那么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

    下了地铁后,一行三人就往那地方赶。

    从远处看到那些暧昧的粉色灯光开始,陆子姗就很清楚,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刚过马路,就有穿着整齐西装的人找上了杨泽生。开场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热情的招呼,接着开始问来路,然后推荐手里的各种“服务”产品。

    杨泽生对这些没兴趣,接连拒绝了好几位的好意,没想到走着走着开始有人盯上了叶涵。

    来的人梳着非主流的发型,颜色也是五花八门,人看着非常清瘦,穿着昂贵的名牌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是高贵的感觉。叶涵似乎很吃这一套,笑着聊了几句,而陆子姗脑海里则是蹦出了两个字“牛郎”。

    好在得知了她们不是本地人后,这些“公子哥”都纷纷散去,可陆子姗还是有些担心:“小涵,你玩了一天不累么?”

    “还好吧。”叶涵把手放在额头上,笑着说道,“不累。”

    “听说这里吃饭的地方都不太正规,经常骗钱。”

    “是吗?”叶涵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我那个客户之前就告诫过我。”陆子姗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出来,“她来日本好几次了,也吃过亏。毕竟是旅游打卡的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

    “可我很想去里面一家日料店啊。”

    这时杨泽生也跑上前劝道:“陆小姐说得有道理,日料店外面也有,没必要一定来这里。我i在上午就定好了晚饭的位子,也是日料,如果现在往回赶,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叶涵总算回心转意。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街口忽然出现了只有在日剧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精彩”画面。伴随着几声浓厚黑色气息的吆喝,一家餐馆大门口,飞出了一张碎成两半的桌子和一把断了两条腿的椅子。

    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一阵打斗,然后从里面跑出了两名壮汉。

    身上穿的还是很干净的西装,只不过那两张谁都不服的脸,不用问都知道干的是什么勾当。

    三人不太懂日语,最多也就能说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但场上时不时钻入耳中的颤音却是非常熟悉。

    “打架了?”

    “看着像。”杨泽生很自然地走到了叶涵身前,“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这里真的不安全。”

    “没事儿,连把枪都没有,怎么会波及到我们呢。”叶涵似乎对街头斗殴也非常有兴趣,挽着杨泽生的手臂,看得津津有味,“泽生,快看快看,那儿来人帮忙了!!”

    双方增援的速度非常快,街头街尾都有不少人迅速集结到事发地点,单打独斗瞬间上升到了群殴的地步。关键谁都不服谁,谁的手里都捏着大家伙,就等着带头大哥一声令下。

    “怎么都不打了?”

    “估计谁都不敢先出手吧。”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在叶涵有些失望的时候,似乎双方老大的谈判出现了裂痕,场上一声大吼,左手边率先发起了攻击。顿时铁棍往来,叫声络绎不绝,战斗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香艳外表下的暴力就是歌舞伎町的日常,冲在前面打斗的都是男人,而真正为的不只是各自的面子,还有背后的姑娘。

    谁有好姑娘就会有生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想要守住自己的姑娘,就不得不为她们安排“保护”的队伍,各方势力的斗争也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从斗殴的规模来看,人数并不算多,撑死有个20来人就不错了。比起以前国内的大场面,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叶涵似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着似乎还游刃有余。陆子姗没见过打架,但打架过后进去蹲号子的人她是见过的,还见过不少。所以三个人里,反倒是一直在实验室工作的杨泽生最紧张。

    他的人生经历里压根就没有这些人的影子,从学校到工作岗位,杨泽生遇到的都是学习和科研方面的精英。

    只不过现在精英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些人一步步霸占掉整个街口:“警察怎么还没来?”

    “也就过去几分钟而已,哪有那么快的。”叶涵笑着拿起了相机,说道,“其实站在这儿看看热闹也挺好的,听说这些年斗殴已经不多见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拍摄角度的变换,她手里不断响起快门的声音。

    好在东京警察还算尽职,歌舞伎町也是出警的热门地点,很快就有几辆警车驶了过来。刚开始下车的都是普通警察,手里没东西,只能和他们隔空对骂,但渐渐的开始出现了防爆盾,场面立刻就不一样了。

    刚才的混混迅速做鸟兽散,为首的两位大哥也没了之前的刚猛气势。一个脚下利索些,逃了,另一个不幸被围,落网。

    歌舞伎町就是整个东京的灰色地带,黑与白交织在一起,叶涵看着相机里拍下的珍贵照片,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忽然,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走在杨泽生的身边,耳边听着他们俩事后评论的话语,昨天的那些不适感又开始慢慢涌现了出来。

    胸闷、双手手臂疼痛、头晕、乏力......

    吃药没用么?

    难道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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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坚持与妥协

    在症状开始的时候,叶涵第一个想到的应对办法就是忍一忍撑下去,至少要和昨天逛浅草寺一样坚持到最后。但没走两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波的来势远比昨天要凶猛。

    除了渐起的上肢肌肉疼痛外,体温的骤升也让她的身体很不适应,首先出现的反应就是头晕。

    这显然不是昨晚37.5度时该有的感觉,以她生活至今那几发烧的经验来看,自己的体温肯定已经超过了38度,甚至摸到39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高热状态下,想熬过去显然有点天真了。

    退而求其次,叶涵的改变了策略,想效仿昨晚自己的处理办法。先回酒店躺着,吃上两粒药片,然后好好睡一觉,等第二天醒来后再吃两粒,解热镇痛药的效果就能显现出来了。

    肌肉疼痛是老毛病了,从出现到现在有了两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些很轻微的疼痛,不去触碰就没什么关系,渐渐的,疼痛开始蔓延,从皮肤慢慢渗透进肌肉里。当初在米国的小诊所诊断结果是疲劳后的一般肌肉疼痛而已,开的是阿司匹林。

    不过阿司匹林镇痛效果有限,吃了段时间,又做了些检查,诊断变成了一种慢性肌肉疼痛疾病。

    具体叫什么她也搞不清楚,不过改药成现在用的塞来昔布后,症状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药效果不错,所以叶涵一直带在身边。在她的认知范畴里,自己现在有低烧,有肌肉疼痛,解热镇痛自然是对症的好药,吃了就会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02年刚出的塞来昔布有一项副作用是腹泻,在叶涵这儿反倒成了缓解便秘的好东西。

    只可惜,本该维持12小时的药效退得太快,药也没带在身边。很快,这些逐渐加重的症状开始吞噬掉她最后一丝自信心:“泽生,我,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刚见识了人生中第一场群殴,杨泽生有些后怕,也很兴奋。他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女友的变化,直男的内核没能藏住,不小心漏了出来:“那晚饭还吃么?”

    堂堂大博士竟然连安慰人都不会,要是放平时叶涵肯定会生气,但现在身体这么虚,实在没有撒娇的余地。

    她摇摇头:“没胃口,吃不下。”

    “那我带你先回酒店吧。”

    叶涵身体不舒服,思路还算清晰,回酒店后就服下了自己带来的塞来昔布。本来一粒的量被她加到了两粒,希望靠不错的药性把这些症状压下去。

    然而这次,塞来昔布没能让她如愿。疼痛开始缓解了,可体温还高高地挂在那儿,38.2度。

    “要不要去医院?”杨泽生问道。

    “不用,才刚过38度而已,没事的......”叶涵躺在床上,从回酒店开始,她气力就小了许多,“让我安稳睡上一觉就好了。”

    这时杨泽生才想起在竞技馆里祁镜问过的话,听着像是随口一提,但现在看来机场、机舱、浅草寺里的事儿全被串在了一起,说明叶涵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杨泽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不舒服了?”

    不用叶涵作答,单是看她犹豫的表情,杨泽生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当然他没有责怪自己女友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医学出身,早些告诉自己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我在米国看过的,说是吃药就行了。”叶涵说道,“我不是有心要骗你,只是......”

    “我也学过医,塞来昔布这种解热镇痛药治标不治本,能有什么用?”

    “可医生就说吃这个,好歹是米国的医生,怎么也比其他地方强吧,我肯定得听他们的啊。”叶涵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见杨泽生还有些不信,便又说道,“你要不信我包里有诊所记录,你可以看看。”

    话到这儿,杨泽生哪还会不信,直接去翻包就不只是情商不够,而是蠢了。

    如果按照米国诊所医生的判断,两粒塞来昔布下去症状肯定会缓解才对。可叶涵的体温却没有消停的意思,在接下去的半小时里迅速攀升到了38.7度。

    温度计是不会撒谎的。

    杨泽生看着一旁正在发消息的陆子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在国内或者澳大利亚倒还好说,他认识不少医生,好几家医院里都有自己的老同学在里面工作。

    可现在偏偏在日本......

    “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已经超过38.5度了,要去医院!”

    “这没必要,药才刚吃下,效果没那么快。”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门铃的声音,杨泽生迅速前去开了房门。

    “祁......祁医生?”

    他没想到敲门的会是祁镜,显得特别惊讶,惊讶地把原本用惯了的“先生”称呼都强行改成了“医生”:“你怎么来了?”

    “哦,刚才听叶小姐说你们住在这儿,所以过来找你们聊聊。”祁镜往房间里张望了两眼,凑上前,压声笑着说道,“新宿可是个好地方啊,歌舞伎町离得不远,你晚上有空么?要不我们一起......”

    杨泽生哪儿还管得上歌舞伎町的那些风俗店,一把拉住祁镜的胳膊就往房间里走:“祁医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祁镜一脸狐疑:“怎么了?”

    “叶涵身体不舒服,你快给看看吧。”

    “不舒服???”

    靠着病情的反复,以及陆子姗的短信,祁镜顺利地拿到了给叶涵做体检的机会。

    她现在就躺在床上,双眼微睁,看着祁镜慢慢走向自己的床边。

    之前还在两国竞技馆里给自己讲着相扑的年轻人,现在完全没了嘻嘻哈哈的模样,前后气场的变化实在太过明显了。两人四目相接,昨天飞机上的那个追踪猎物的眼神又回来了。

    现在的叶涵觉得自己就是头倒在荒草地上的小鹿,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任凭祁镜摆布。

    当然,这些都只是叶涵的主观感受罢了,祁镜的检查自然不会带有丝毫色情的成分。

    杨泽生就站在边上,看着行云流水的操作,以及时不时配合的提问,之前在温安医学院里学过的诊断内容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一个个往外蹦了出来。

    他很清楚这套检查有多么标准,能熟练做出这套检查的医生有多么优秀。

    体格检查在外行人眼里就是一套套的检查动作,但在祁镜这儿,每个动作都能化作病历本上的文字,一句句记在他的脑海里。

    神志清楚,语言流利,精神差,疲乏无力,双眼眼动充分,双瞳等大,约3.5mm,对光反射正常。颅神经,颈抵抗。四肢肌张力正常,双上肢肌力IV级,双下肢肌力V-级,躯干及四肢浅感觉正常,活动无受限,巴氏征、克氏征、布氏征。

    双上肢肌肉压痛明显,疼痛数字分级为3。考虑到她服用了两粒塞来昔布,疼痛分级应该再往上升1-2级才对。

    在检查时,祁镜更注重神经系统,但结果都是阴性。

    之前所说的乏力也没体现在肌肉力量上,肌力稍有降低,不算严重。而四肢活动无受限也基本排除了脊柱病变的可能性,脊柱结核的可能性跌去了大半,箭头开始转向了张钧彦他们说的那几种肌病。

    当然体格检查并不只有神经系统,叶涵的症状也不只是肌肉,接下去祁镜还需要做胸腹部检查。

    靠着随身携带的听诊器,心肺部的听诊没什么问题,腹部的触诊也还好,就是肠鸣音有些减弱,提示了便秘。

    “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叶涵看着天花板,稍稍扭动了下身体,然后指着自己两侧的肋骨,“感觉肋骨这儿的感觉有些奇怪,涨涨的,还有就是胸口有些闷。”

    “心脏听着有些早搏,其他没什么问题。胸闷应该是体温身高后身体耗氧量上升造成的,至于肋骨么......”祁镜视线移动到了她的上腹部,抬手触碰到了她指的两侧肋骨下缘,“这儿?”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地方。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几根骨头不像自己的一样。”

    祁镜皱起了眉头。

    临床上肋骨出了问题,无非就是骨折和骨裂带来的疼痛,像这样描述的情况祁镜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像你自己的?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祁镜管不了许多,不管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再说。然而根本用不上三竿,祁镜只是轻轻用手指按压了两侧肋骨,叶涵就疼得迅速蜷起了身子:“哎呀,疼!!!”

    “那么疼?”

    “疼!”

    “和手臂上的比起来呢?”

    “疼多了!”

    “之前疼么?就是你刚发病的时候,疼不疼?”

    叶涵咬着牙,摇摇头。

    “你确定是肋骨的骨头疼?”

    “应该是骨头吧......”叶涵两手捂着自己的上腹部,“啊呀,我也说不准,也可能是里面,反正就是疼!非常疼!”

    “0-10从小到大,你自己选一个数字。”

    “7吧。”

    吃着塞来昔布还能疼成这样,真的不多见,真要让祁镜做个判断,那就又得把刚才几乎要排除出名单的结核拉回来了。能侵袭骨头的慢性感染,分枝杆菌的可能性最大。

    当初在一院就有一位非结核分枝杆菌感染的病人,迁延了十多年之久,现在想来叶涵的症状也不是不可能。

    “我看还是赶紧去医院。”祁镜说道,“体温一直不退,骨头肌肉都疼得厉害,没必要在酒店里浪费时间。”

    杨泽生完全信任他的判断,连连点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可我不想去!”叶涵表情痛苦,依然不想迈出这一步,“日本医院我们也不熟悉,连句像样的日语都说不通顺,万一在这儿出什么事儿,我找谁说理去?”

    “日本医疗水平又不差,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现在骨头疼到这个地步,不能再拖了。”祁镜掏出了手机,联系上了之前在飞机上认识的医疗队领队王丹行,“正巧榊原纪念医院里有我认识的朋友,咱们先过去试试,说不定能帮上忙。”

    “可是......”

    “那儿是全日本最顶尖的医院之一,昨天飞机上运送的高危病儿就是去的那家医院。”陆子姗笑着走到叶涵身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你明天还要去见客户吧。”

    “没事,见一面拿到材料我就回来。”

    这两天经营的朋友关系帮了大忙,叶涵答应了祁镜的要求。

    只不过祁镜找王丹行的电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对方只是护送医疗队的领队,和榊原纪念医院没什么交集。他总共也就和这儿的医生说了不到半小时的话,其中一大半是在急救车上说的,用的还是英语。

    “要不这样吧,我找找三观。”王丹行介绍道,“就是在飞机上和你聊起的那个罗三观,他就在医院里上班呢。”

    “哦,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聊起罗三观,自然会想起他和那位丁医生之间的深深羁绊——阑尾。自己现在有求于人,祁镜出于客套还是先把叶涵的事儿放在了一边,笑着询问一下丁医生的情况:“那位丁医生确诊了么?是阑尾炎么?”

    “昨天晚上确诊的,很典型的急性阑尾炎,肿得很厉害。只不过......”王丹行无奈地说道,“这儿的医疗效率实在不咋滴,急诊确诊之后还要经过白天的查房和一系列术前检查,一直拖到现在丁辰才上手术台。”

    “哦,原来这样。”

    王丹行就站在外科大楼门外,吐槽了这儿几句后,找准了去影像科的方向,边走边说道:“你那儿如果急的话,我还是先去找三观问问吧。他和急诊那些医生挺熟络的,之前丁辰送来的时候也是他在张罗。”

    “那,麻烦王队了。”

    “小事儿小事儿。”王丹行笑着问道,“对了,你得把病人的大概情况告诉我。”

    “25岁女性,上肢肌肉和肋骨有压痛,体温38.9度,心率110,血压我这儿没测。”

    “好奇怪的症状啊。”王丹行听后一脸茫然,一时间竟抓不住重点,“你们叫车,我现在就让三观下来。”

626.丁老总的神奇之旅

    丁辰是明海儿童医学中心的年轻骨干。

    28岁博士毕业后,仅仅过去三年她就成了儿中心nicu里的中坚力量。干过两年的住院老总,现在又是儿危重症科里最年轻的主治医生。

    内科出身的丁辰,只需要再奋斗几年,写上几篇论文,就能在35岁之前升上副高。

    丁辰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但没有太高的要求,就等着成了副高,带上三两个硕士生,平时坐坐专家门诊,看着医院墙上挂着自己的照片和简历,对她来说也算功成名就。

    只不过这些是工作方面,生活方面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状态,随缘。

    “本来昨天就该搭晚上的飞机回明海的,小虎它们该怎么办呢,老爸伺候得来么......”年过三十的丁辰看着手术室里冷冰冰的天花板和无影灯,想起了一些平时本不会想起的私事,“唉,我是不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丁辰的社交圈就是自己的工作圈,平时见到的除了爸妈就是以前的同学和现在的同事。

    她就是那种喜欢交际的性格,一直都很有人缘。可今天让她意识到,万一爸妈不在身边,自己是有多无助。

    并不是说王丹行、罗三观以及同行的医疗护送队员不关心她,相反,这些同事都很可爱。自己入院后,他们就忙前忙后的,帮了不少忙。

    但友情再深厚也很难触及一些心底的东西,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表面是高年资主治,但内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人生第一次上手术台,周围竟然都是日本人,疼痛这会儿已经无所谓了,她只希望有人能上来安慰安慰自己。如果这时能有个贴心的爱自己的男朋友陪着,那该有多好啊。

    “一群直男!”

    丁辰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珠子,吐槽道:“满脑子阑尾长阑尾短的,就知道在那儿笑,还没护士小哥哥懂我!”

    在国内还用小切口开腹在麦氏点做急诊阑尾手术的时候,日本早已经是腹腔镜的天下了。腹腔镜需要全麻,所以对丁辰来说相对更友好一些,她是学医的没错,可也不喜欢听手术器械地在自己身体上叮当作响。

    啊,要开始了......

    丁辰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早就在课本上熟知的全麻,本该无所畏惧才对。可这时的她忽然有了丝奇怪的信仰:我的阑尾......罗三观,老天爷会报复你的!!!

    先是很淡的几句日文,然后面罩徐徐盖在了她的脸上,紧接着一股类似香蕉水的气味开始涌进她的鼻腔。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一会儿丁辰的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灯光、医生、天花板、挂瓶和嘴前的面罩开始旋转,渐渐的它们互相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图案......

    为什么要动我的睫毛?

    额,估计是在看睫毛反射吧......

    眼皮好重,抬不起来......

    再接着......

    好累......

    ......

    麻醉前后就像一架飞机的起飞、平飞和降落。

    飞机起飞会经历从起步到升空的重要转换,这就是麻醉诱导,患者会经历从清醒到意识、痛觉都完全消失的状态。

    平飞过程就如麻醉维持的过程,需要维持生命体征,确保麻药能维持到手术结束。等飞机降落,也就是麻醉苏醒的过程,做到精确、无误、安全的苏醒才是整个麻醉过程的结束。

    “醒了醒了~丁老总醒了~”王丹行坐在病床边,脸上挂着笑,“啊呀,还以为麻醉给多了,没想到时间上刚刚好。”

    听到队长吆喝了一声,几个队员都兴奋地纷纷围了上来:“醒了么?”

    “总算醒了,让我看看......呵!生命体征十分平稳!”

    “没想到丁老总年纪轻轻已经体验过日本的微创手术了,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对了,要不要让丁老总说说感想?”

    “对对对,感想!第一次上手术台感觉怎么样???”

    “好了,你们还闹什么呢?感想?要什么感想?你自己躺上去不就知道什么感想了么?”王丹行笑骂道,“就是台腹腔镜阑尾,全麻的手术,一觉睡到现在,她能有什么感想?”

    “也对,全麻确实没什么感想......”

    “唉,两小时不睡觉,六小时去枕侧头平卧。这儿不允许陪床,我们只能待到晚上八点,过了这个点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啊,刚才我问过主刀医生了,手术很成功,打了三个洞,伤口很小。”

    “好在丁老总身材不错,要是换成老罗那身子......”

    旁边的同事刚聊到罗三观,就情不自禁地模拟起了他的肚子,接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笑得起劲,可一旁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丁辰却没觉得好笑:“罗三观人呢?”

    “哦,祁医生这次遇到个病人,也是和我们同航班的,刚进急诊,老罗他去张罗了。”坐在一旁的王丹行解释道,“他确实该来看看你,离八点还有段时间,要不再等等吧,忙完就会来了。”

    “这家伙怎么这样......”丁辰嘴里嘟哝着,“明明都是他的错!”

    虽然还是手术之前和他们叨叨的那些话,但这些同事能明显感觉到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就算脑袋歪向一边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至少在语气上听不出调侃的意味。

    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丁老总,你消消气,待会儿老罗来了,你就打他几巴掌。”

    “我这样能打得动他?”丁辰看上去显得有些激动,完全没有疲累感,“你们赶紧让他过来,我要骂死他,我要他赔我一条阑尾!!!”

    ......

    “阿嚏~~~”

    远在急诊的罗三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拿纸巾擦了擦嘴后,他继续和身边的急诊医生说明了叶涵的情况:“山田老师,她的症状很奇怪,有肌肉疼痛和体温,现在快39度了。”

    “唔,罗桑,这个体温很高啊。”急诊看病的是个中年医生,长得不高,很精瘦,看上去和罗三观关系不错,“先做几个检查看看吧,对了,你刚才说她肋骨也很痛?”

    罗三观回过头,当起了临时翻译:“你肋骨痛不痛?”

    叶涵躺在急诊病床上,两手挡在肋骨前,生怕别人碰到它们:“当然痛了,能不痛么?!”

    “疼了多久?”

    “有两个月了吧。”

    山田看着叶涵从包里拿出的米国就诊病历记录,沉思了好一会儿:“你平时觉得累么?”

    “挺累的。”

    “睡觉怎么样?是不是睡眠不太好?”

    叶涵回想了些记忆片段,点点头:“确实不太好,半夜很容易醒,入睡也不太容易。”

    山田一听连忙在记录上添了几笔,文字很潦草,站在一边的罗三观也没看懂,而他的提问还在继续:“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么?知道这里是哪家医院么?”

    提问的目标很奇怪,忽然就从身上的症状转移到了叶涵的认知功能上。罗三观也是愣了下,想想还是把原话翻译了一遍:“他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哪儿?在东京啊。”

    “知道是哪家医院么?”

    “神源什么来着?反正就是神源什么医院。”

    肯定的回复反倒让山田有些踌躇,等记下几笔后开始了一系列体格检查。

    他的体格检查要比祁镜精简得多,主要围绕的还是症状本身,肌肉痛就做肌力和肌肉压痛检查,骨头痛就准备来张x光片看看情况。

    在查了上肢和肋骨后,他又不厌其烦地查了其他区域的肌肉。叶涵嗯嗯啊啊几声,又应了他几个“疼不疼”的提问,疑似诊断便这么下了。

    罗三观跟他去了办公室,聊了一会儿后跑了出来。

    “怎么样罗医生,他怎么说?”杨泽生很急。

    “就说先去做个检查,把感染的原因排查一下。”罗三观说道,“如果真的有问题,这儿的住院病房会收下她的。”

    杨泽生不停点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说了好几遍后,他的手开始摸向口袋。

    罗三观很清楚这人要干嘛,连忙靠着自己体格上的优势轻松拦下了他:“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能帮就帮,这都是小事儿。你要是和我来这个,那就是不把我罗某人当朋友!”

    “罗老哥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应该的。”杨泽生还在坚持。

    “得,就当我没来过吧。”

    罗三观板下脸孔,转身要走。杨泽生见状这才知道没摸准他的脉络,自己做错了事儿,连忙停手追了过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罗医生,是我唐突了。”

    “这不是突不突的问题!你这么干就让我觉得自己帮忙很廉价你知道么?”

    “对对对,是小弟的不对,罗老哥息怒!”

    “好了好了,我还要去看我一个同事,你们先做检查去吧。等我那儿忙完了,再下来看看你们。”

    “谢谢。”

    眨眼的功夫,待在急诊的四个人分成了两队。

    杨泽生和陆子姗带叶涵去做检查,罗三观则和祁镜一起离开了急诊。刚见面的时候两人就聊过飞机上的事儿,现在再回想起来,罗三观也不禁谢道:“没想到王队来这儿的路上还出过这种事儿,谢老弟帮忙了。”

    老弟?

    祁镜还是头一回被人称呼老弟,心里显然不服,但抬头看了看三观的壮硕的身材,也就默认了这个关系:“都是医生,应该的。”

    “唉,这次王队也是拼了,一路过来肯定很惊险吧。”

    “还好还好。”祁镜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叶涵,三两句就把这些往事略过,重新问起了这个姑娘的病情上,“刚才那位医生是不是觉得叶涵得了自免?”

    罗三观一愣:“嗯?祁医生怎么知道的?”

    “都问到认知障碍了,结合其他症状,他怀疑的应该是纤维肌痛综合征吧,能想到这个还挺厉害的。”

    祁镜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叶涵的症状并不符合:“她心情一直都还不错,也没有认知障碍,身体其他部位没明显疼痛,我觉得纤维肌痛不太对啊。”

    “我刚问过山田老师了,他只说看着像,还没有真的下结论。”

    罗三观学的影像,对内科了解并不多,但本人却非常好学,见他提起便立刻问道:“祁医生觉得是什么病?”

    “不好说啊......”祁镜现在脑子有点乱,总觉得越做鉴别诊断可疑的对象就越多,得停一停,不能再往下想了,“还是先去看看丁医生吧,机场一别也不知道手术得怎样了。”

    ......

    此时外科综合楼四楼病房里一改往日的静谧,到处充斥着某位姑娘的欢声笑语。只是这些声和语的音调听着有些古怪,不太符合华语原有的发音标准。

    “......哇,好神奇啊!”

    “兄弟们,你们知道么?这......这真的好神奇啊!!!”

    “我是猫,你们人类不理解我......我是猫!”

    “......三观是大坏蛋!你们知道吗?他通过电话把阑尾炎传染给我,通过那些.....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信号迅速地把阑尾炎感染给了我!!!我真的是,我真的服了这个人!我的天......”

    虽然经过走廊回音的艺术加工后,有些话已经听不清了,但重要部分还是得以保留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本来进日本医院的华国人就很少,开阑尾的更少,而指名道姓骂三观的,除了那位丁辰丁老总,恐怕也没别人了。

    祁镜马上听出了她的声音,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对她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罗三观摊手表示很无奈,“我来这儿都好几个月了......”

    祁镜用一种略带有现实和科学主义批判色彩的眼神,望着站在他身边迟迟不敢进门的罗三观,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印象里阑尾炎没传染性吧?”

    “这......废话!”

    “那她怎么......”

    “我哪儿知道!!!”

    罗三观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而房间里的丁辰并没有消停,反而越发来劲儿:“王丹行,你别拦我!我还要说!”

    “好好,你说你说。”王丹行拗不过她。

    “你们不知道,这感觉......”

    丁辰似乎觉得“神奇”两个字已经不足以表现自己心里的感情,想了好一会儿才酝酿出了另一个词:“哇,好厉害呀~”

    “啊哟,我的丁老总,你就别说胡话了!隔壁老太太都在笑话你呢!”

    “胡话?我什么时候说胡话了?我怎么可能说胡话!”有些过量的麻药让丁辰的脑子变得特别奇怪,根本不用思考,一场单口批判大会的说辞就出现了:“要不是三观我会这样?我就从来没见到过这么离奇的人,这个呆比呀,我的天呐......”

627.神奇之旅(续)

    腹腔镜术后伤口比起传统开腹手术要小得多,如果身体恢复得不错,术后第一天病人就可以勉强下地。只要坚强些,还能自行上厕所,也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时候麻药刚过,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痛感最为剧烈,所以同事们很贴心地给丁辰弄来了一根拐杖。

    虽然行动慢了些,但至少能支撑她走完这段路。

    “术后第一天就下地,你也太拼了。”祁镜把丁辰搀进了治疗室,翘起脚尖,勾来了一张凳子,“来,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吧。”

    丁辰一手扶着墙边,另一手还需要搭着一旁的柜子才能在落座的时候维持住身体的平衡。颤颤巍巍坐上软凳,她才长舒了口气:“总算到了,走得一身汗。”

    “其实你完全可以在病床上等着,没必要这样。”

    别说丁辰了,就连平时不怎么出汗的祁镜脸上也挂着汗珠。

    从外科四楼走到隔壁内镜治疗室,虽说中间架有长廊,省去了下楼再上楼的麻烦,但也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当时祁镜就觉得麻烦,觉得这种小事去手术室最方便,可惜今天手术特别多,连个空都没有。

    最后靠着三观的人脉关系,这才找到了内镜室。虽说路远了些,但过了门诊时间后足够清静。

    “没事儿,就这点路我还走得动。”丁辰坐直了身子,手不忘搭在肚子上,防止挤压后的皮肤牵拉到伤口,“再说这儿也有凳子,坐一会儿等等他们就行。”

    “我看没那么快。”祁镜看了看手表,“一路走来,连个人都没见到。”

    “是啊,国内内镜室可没那么早下班......换件衣服怎么那么慢?”

    “谁知道呢......”

    祁镜倒是没急着坐下,靠在墙边,边翻着手机边聊起了昨晚的事儿。那种反常的情况彻底引起了祁镜的兴趣,找了一天终于临黄昏的时候让他抓住了机会。

    :“丁老总,你昨晚在病房里挺嗨的啊。”

    “嗯?是么?”丁辰尴尬地笑了笑,马上扯开了话题,“你怎么也跟着叫丁老总了,我有那么老么?”

    “听说你一连做了两年半的儿内科老总,真勇士啊!”

    “唉,当时不是没人么,我又急着想升职,所以就拼了......”

    “我一直就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丁老总,难得现在有机会。”眼看着话题渐远,祁镜马上一个急刹车又把车头给拉了回来,“我们八点走的时候,你好像还没缓过劲来,还在那儿和小护士‘聊’呢,都快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我扶我来这儿不会就为了问这事儿吧?”

    “......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祁镜继续问道,“你一直在说‘好神奇’、‘好厉害’,究竟神奇在什么地方呢?”

    “就是刚做完手术有些兴奋,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很得劲儿!”

    “很得劲儿?”

    “特别得劲儿!”

    祁镜点点头,又问道:“话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丁辰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就说道:“我就惦记着那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做的术前评估怎么样了?”

    “额,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工作。你都辛苦得阑尾炎了,自己就是病人,还提工作干嘛?”祁镜似乎看穿了一些东西,指着自己的胸口,“是你自己的心事儿。”

    “我的心事儿?”

    丁辰想来想去,自己身上唯一需要惦记的就是那根小东西:“真要说起来,还是阑尾吧......唉,它走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来不及看它一眼。”

    “哦,你说这个啊。”祁镜顿了顿,回道,“王队长已经代你看过了,听说是非常标准的阑尾,长挺好的,就是有点肿。”

    丁辰听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但这些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马上就被微笑给取代了:“这样啊......肿得厉害么?”

    “还行吧,似乎有一点点脓苔,典型的化脓性阑尾炎。”祁镜解释道,“还好开得早,万一炎症蔓延到外面就得放引流条了。”

    “嗯,虽然拖了一天,但还是得谢谢这儿的大夫......”

    丁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照片有么?”

    “哦,那时候王队正在和罗医生打电话,挺急的。”祁镜笑了笑,说道,“估计随便看了眼就过去了,应该没留吧。”

    “又是三观......算了,一条阑尾而已。”丁辰不愧是在nicu工作的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就从失落中走了出来,“说真的,除了阑尾还真没什么能让我惦记上的,平时身体那么好,还能有什么心事?”

    “是这样么?”祁镜看上去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你老一个劲说自己是猫呢?”

    “猫?”没想到丁辰比他还疑惑。

    “自我族群认知障碍一般都说自己是外星人,或者天兵天将之类,尽量把自己往高处抬,贬低其他人。可像你这样愣是把自己当动物处理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丁辰眉毛越发纠缠,拧成了麻绳:“我有这么说过么?”

    “啧啧,顺行性遗忘......”

    祁镜随口说了一句,同时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哦,不是这段,你等等。”

    进度条被祁镜拨到了1分24秒的位置,刚才录音里的词儿就变了:

    其实那会儿的手机录音效果并不好,杂音很多,但丁辰咬字干净,吐词铿锵有力。尤其是语调特殊的变化,乍一听肯定很怪,但听久了,就会让人觉得这抑扬顿挫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丁辰笑着一把捏住了他的手机:“好了,我知道了。”

    祁镜很识趣,也没想继续放下去,顺着她的意思收起了手机,继续问道:“术后一般是头晕、犯迷糊、醒不过来,到你这儿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还说得那么霸气外露,当时罗老哥吓得都不敢进门。”

    “不会吧?”

    “看来还得再来一段......”

    “不用了不用了。”丁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其实也挺纳闷的......醒来后我就是有点头晕想睡觉,只是书上不是说要保证2小时不睡觉么,我就只能硬挺着不睡。”

    “然后呢?”

    “然后就觉得劲头上来了,就像喝了点小酒,半醉不醉的那种状态,脑袋特别活分。”

    “原来是这样,2小时不睡觉......”祁镜点点头,忽然又说道,“但这也只是2小时限制而已,你可从晚上6点半嗨到了近10点才停。在胡言乱语的同时还能保持如此高的依从性,简直病界楷模啊。”

    丁辰抬手捏了捏眉头,连忙让祁镜打住:“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

    祁镜大致了解了她的感觉,好奇心获得了不小的满足,但在结束话题前,他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对了,还有件事儿我得请教你一下,真的是最后一件,挺重要的!”

    见他如此诚恳,丁辰没办法:“说吧,什么事儿?”

    祁镜整理了下措辞,想让最后一问带上些访谈结束时才有的仪式感:“我想知道你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三观是个逗比的?”

    ???

    丁辰歪了歪脑袋,刚开始还有点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后来想到自己的顺行性遗忘,这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我对这话没印象了,什么都不记得。”

    “好吧,看来这是发自内心的......”

    ......

    昨晚榊原纪念医院发生了不少事儿,下午心脏治疗中心接手了一例跨国护送来的危重病儿,晚上同行的医生丁辰就为日本医学生们提供了非常专业的教学素材。

    她真正诠释了什么才是“真·胡言乱语”,毕竟到最后连语种都乱套到喵星去了。

    孩子似乎没什么大碍,王丹行今天上午还参加了治疗中心的病例讨论会。身体和心脏的评估正在稳步进行中,不出意外就能进行手术。

    这儿有全亚洲最强的心脏治疗团队,对祁镜来说,这孩子没什么好聊的。

    所以这丁辰这件糗事聊完后,两人便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丁辰要看完王丹行给她的病例资料,因为路上的杰出表现,等这里手术做完后,还是需要他们这个小组来担当护送队,把孩子安全送回明海。

    这时手术的操作和术后安排就尤为重要,她必须尽快掌握术后治疗尺度。

    而祁镜则是跌进了叶涵病情的漩涡里。

    昨晚叶涵的血报告检查结果就已经出了,白细胞处在正常低位,全血里只有单核细胞有明显升高。肝肾功能方面,除了个别酶有点升高外,并没什么大问题。

    胸片做完后也没什么发现,两肺干净,脊柱、肋骨都没出现该有的炎症反应。

    结果很平淡,但叶涵的体温却不停走高,到了晚上10点的时候陡然攀升到了39.4度。高烧让她的脸色泛红,出现了一些轻微的咳嗽,伴随着咳嗽带来的胸腔震动,肌肉和骨骼的疼痛开始扩散至全身。

    这时她身边的医生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病人得了流感。

    祁镜或许还要再进一步,根据他的传染病学经验,结合上述症状,单核细胞升高更偏向于乙型流感。而之后做的流感检测结果也证明了他的判断,确实是乙型流感。

    虽说流感季是11-次年3月,但这只是传染的高发季节。其他月份虽然不易于病毒存活,可也有感染,只是人数没那么多罢了。

    算上不到一周的潜伏期,叶涵很有可能是在上京去温安的旅途中染上了流感病毒,因为塞来昔布的关系,症状一直压到了昨天才真正爆发。

    短时间内难以遏制的39度以上高热、强烈的肌肉和骨骼疼痛、乏力以及头晕头痛确实都是流感的症状。山田很快下了自己的诊断,同时上了抗病毒的治疗,但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的祁镜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叶涵的肌肉疼痛早就存在了,现在只是和流感症状重叠在了一起罢了。剔除掉流感后,剩下还有一堆没解开的谜团。

    持续了两个多月的肌肉疼痛、不太寻常的便秘、体重减轻、肋骨的剧烈疼痛......这些别人看着完全可以忽略或者归结到流感中的东西,却一直困扰着祁镜。

    今天上午他又和纪清打了个电话,撇开了那些学生和医生,一对一的电话。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体温是个非常有指向性的症状,有了体温,范围就会被大大缩小。但现在体温却是流感带来的,叶涵的情况似乎又回到了最早的状态,甚至比那时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山田可不会顾及祁镜的意见,靠着三观在这儿的人脉关系,今天上午医院就把叶涵给收入了隔离病房。

    接手的医生看上去资历要比山田再高些,看了米国诊所以及山田写的病历后,便又开了不少其他检查。其中就包括了一堆常见的传染病,还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几个抗体检查。

    对于这样的安排,祁镜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反正只要有医院在,他就不怕查不出东西来,慢性病就得靠慢性子慢慢磨,他有的是时间。

    “啊呀,他们怎么还没来?”

    祁镜听到丁辰不耐烦的声音,低头看了看手表:“说好五点下班的,应该快了吧。”

    “现在都快五点半了,他不会反悔了吧?”丁辰身体里的麻药应该代谢得差不多了,但言语间还是有些出挑,“他要是敢反悔,我肯定亲自上手......”

    话说了一半,治疗室另一边的大门徐徐打开,走在最前头的就是罗三观。比起白大褂,刚换上的这套简单治疗衣更能凸显他的体型。

    祁镜看他这样显然一些担心:“罗老哥,你确定要这么做?”

    罗三观收了把腰带,视线扫过一旁的丁辰,又看向不远处的病床,眼神中满是坚毅与不屈:“没能上手术台做个麻醉也不错,反正我也挺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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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8.罗三观的神奇之旅

    三观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个原因,乖乖躺在内镜治疗室的病床上。

    他人如其名,三观极正,欠了别人的东西肯定会还。不过阑尾这玩意儿实在太过玄幻,想了一夜,对阑尾炎能不能通过电话和网络传染,三观还真难下判断。

    因为他自己在见到腹痛难忍的丁辰时,右下腹也是一紧,顿时梦回两周前。如此具有共情力的疾病,说其中毫无关联就有些妄断了。以他较真的性格,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对,我们的罗老哥就是这么实诚。

    但实诚不代表傻。

    在丁辰和他积极商讨阑尾赔偿一事的时候,他依然据理力争,总算是保下了自己的小阑尾。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阑尾保下了,昨晚上丁总经历了那段惨绝人寰的自嗨必须在他身上重演一遍。

    祁镜也劝过,阑尾炎是因为管腔梗阻和粪石异物的刺激才出现的炎症,确实没有传染性。

    但这场交涉早已脱离了理性实际的范畴,向着唯心主义和玄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在丁辰的一再要求下,罗三观同意了她的建议。两人就阑尾炎责任归属问题上达成一致,他只要亲自体验一次全麻,事儿就算完了。

    整个麻醉会在明海儿中心医疗队的见证下完成。

    他们平时都是一本正经的儿科医生,可当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个都撕掉了正人君子的外衣,里面全是整活达人。

    “来来来,三观,笑一个!”

    “我们将全程记录你的全麻过程......”

    罗三观看着他们要拍照,起初也没太当回事儿,就觉得记录一下也好,自己事后能好好研究研究。可当他躺平在治疗床上,来回看着身边仪器的时候,因为视线高度的原因,原本不太在意的犄角旮旯便成了现在视野的中心。

    “喂,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嗯?没什么没什么。”

    “看着像刮胡刀,你带刮胡刀过来干嘛?”

    “哦,大概酒店里用完后忘记丢掉了,就一路带来了这里。”

    对话语气很正常,可内容却很诡异,而这种诡异并不是个例。只是一个回头,罗三观又看到了另一位白大褂口袋里塞着的东西。用的是白布包,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们来围观的,怎么手里都带着东西?”

    “没什么,都是来这儿的纪念品。”

    “不得不说这家医院的东西是真的好用。”

    “嗯,确实好用......”

    罗三观还想多嘴问两句,一旁的麻醉医生已经就位:“好了罗桑,我们开始吧。”

    “麻烦藤本医生了。”

    “虽然罗桑是我们的朋友,关系也不错,但该签的字还是要签。”藤本医生扶了把眼镜,把和国内类似的知情同意书递了过来,“快签吧,大家抓紧时间。”

    “嗯。”

    不得不说罗老哥的准备工作还是做得非常充分的。

    之前在得知自己患了阑尾炎后,他就特地花了大价钱做了一次基因检查,排除了术中引起恶性高热的可能。现在他又请来了榊原纪念医院的专业麻醉医生藤本老师,还准备了最好的呼吸机和心电监护仪。

    “罗桑不用紧张,放松,一会儿就睡着了。”

    藤本看了眼罗三观之前写的个人信息,开始计算药物用量:“你这个体重,用药量要大一些的。”

    罗三观点点头,舒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藤本老师,请一步步说清麻醉的流程,包括用药。我想好好感受一下每种药的作用,谢谢了。”

    藤本做了个ok的手势:“因为仪器的关系,我就直接用静脉全麻了。先用的是术前药,主要作用就是镇静......用的是右美托咪定、昂丹司琼和地塞米松。我会全部混入生理盐水中,静脉快滴,争取在15分钟内滴完。”

    罗三观给自己找了个更舒适的体位,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术前药进入后其实没什么感觉,更多的还是预防手术中出现的烦躁、呕吐等情况。所以这段时间,罗三观一直都很清醒,最后反倒和祁镜聊起了叶涵的病情。

    “谁能想到,高热和肌肉疼痛最后指向的是流感呢。”

    “流感只是偶然出现的情况,她的身体里还有其他问题。”祁镜说道,“不过现在就别说她了,应该开始诱导了吧。”

    “嗯......”

    结束术前用药后,就是全麻诱导。

    全麻诱导过程有严格的顺序安排,先是短期麻醉药依托咪酯,藤本取了10mg缓慢静脉推注。

    罗三观看着随静脉通路进入身体里的液体,马上感觉到睡意慢慢爬上了额头。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尽量保持清醒,但依托咪酯的效力还是强悍,马上眼皮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来了......昏昏沉沉的感觉......

    “罗桑,接下去是肌松药顺式阿曲库铵,你会觉得全身无力。用完之后......”

    “嗯,我......”话说了一半罗三观就没了力气。

    这就是麻醉的感觉......

    眼皮完全抬不起来了......

    最后消失的还是听觉,罗三观听到了最后一个舒芬太尼才彻底失去意识。

    “麻倒了?”

    “嗯。”

    藤本医生技术非常不错,一手拖着罗三观的下巴,另一手就要给他做气管插管。

    因为手势实在太过熟练,王丹行差点没能拦住他:“等等,藤本医生,先等等。”

    “嗯?怎么了?”藤本用带有浓重日语口音的英语说道,“现在罗桑全身肌肉松弛,呼吸都没有,不尽快插管的话......”

    “不急不急。”王丹行看着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还没变色的氧饱和度,说道,“再等等。”

    “等等?”只是一句等了等,罗三观的氧饱和度就从95掉到了90,“还等等?”

    “没事儿。”一群常年在nicu工作的危重症精英对于这种氧饱和度毫不在意,“等85了再动手。”

    “85?来得及么?”

    “麻醉我们不在行,但气管插管还是很熟练的。”另一位医生笑着说道,“我们天天都在做儿科的插管,成人就是累一点,其他没什么区别。”

    祁镜没想到他们玩得那么大,不禁走上前,这才发现之前罗三观看到的两样东西。

    “王队,你们带刮胡刀该不会是要给他备皮吧?”

    “祁医生不是内科的么。”

    “这和内科外科没关系,我好歹也见过刮毛师傅犀利的刀法......”祁镜想想还是有些不妥,“氧饱和度就算了,你们直接给他弄成青龙不妥吧。”

    “青龙......啧啧。”两个拿着一次性刮胡刀的家伙互相看了眼,忍不住赞道,“祁老弟还是很懂的嘛。”

    说罢这人又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导尿包,拉来一个简易操作台,拆包速度快得惊人:“等备完皮,就给他来个‘青龙出水’,这样就算完美了。”

    祁镜的视线从刮胡刀和导尿包,快速移向了另一边王丹行手里的照相机:“你们该不会还想拍照留念吧?”

    “嗯?”

    “卧槽,原来还能这么玩......”

    “喂,罗老哥挺不错的一个人,你们过分了啊!”

    “他不是想要体验一下手术么?阑尾切除术肯定要刮干净吧。”

    “我们代劳已经很不错了,肯定帮他修个干干净净!”

    被这么一说,祁镜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对方都是罗三观的同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也很想看看这些年轻医生的备皮手法,以及某人发现自己变成青龙后的模样。

    气管插管很快就完成了,虽然有些梗阻,但没能阻挡住藤本手里的气管导管。

    稍稍做了几个检查后,他说道:“丙泊酚会维持到肌松时间结束,用的是标准阑尾切除术的麻醉剂量,接下去两小时他会一直这样睡着。我就睡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如果有事儿了可以来叫我。”

    “谢谢。”

    藤本看了看他们早已掏出的刮胡刀和导尿管,无奈地笑了笑,又用罗三观教他的蹩脚华语说道:“罗桑有你们,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一大幸事?”王丹行忍不住笑了笑,“对对对,确实是一大幸事!”

    ......

    此时的罗三观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刚才只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没了知觉,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平时几乎一觉到天亮的他现在却开始做起了美梦。

    三观本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在这样的皮囊下却装着一个有趣的灵魂。爱看书、爱和朋友聊车聊房子、对于临床诊断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喜爱,只是因为专业不对口的关系,水平肯定没法和祁镜相提并论。

    但在影像学的圈子里已经非常不错了。

    其实他对诊断的喜爱和祁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祁镜喜欢抓着一个线索死追不放,深挖病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挖不到结果绝不放手。而罗三观则喜欢在线索条件几乎相同的情况下,靠着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和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来压制对手,从而体现出自身的价值。

    这就让他对文献资料爱不释手,一天不看个十多篇国内外文献根本睡不着,有时候甚至会因为长时间看书伤到腰。虽说他的一位知心老朋友经常劝他要减肥,只有减肥了才能保住这个腰,但三观总不以为然。

    “想远了想远了......”

    罗三观看着周围病人往来的急诊大厅,不禁感慨道,“这是在做梦吧,可够真实的。”

    “医生医生,请问急诊抢救室往哪儿走?”

    “哦,就在前面右拐......”

    罗三观给他指了条路,便想四处转转,毕竟是突然出现的全新的医院,他要好好熟悉一下环境。但才刚要转身,那位问路的中年男子头顶突然出现了一些文字。

    文字从模糊慢慢转清,最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份简单扼要的个人信息:林岚,男,43岁......

    “嗯?这是什么?”

    为了能更好得看清这些字,罗三观忍不住跟了上去,渐渐的,在姓名、性别和年龄之后,出现了最为关键的一排小字: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临床工作多年的警觉性让他一度忽略了这些小字出现的原因,罗三观现在更担心的是面前这个男人。

    他看似是病人的家属,应该是来探病的,但从文字标识的内容来看,他更像是病人,一个很有可能在未来发病的病人。

    出于好心,罗三观跟了上去,希望从一些简单的问答对话中发现些蛛丝马迹,然后尽量劝说对方去做个检查。做介入可能有些困难,毕竟价钱摆在那儿的,但好歹也得做个心电图排除一下吧。

    然而就在他刚抬手准备去拍那人肩膀的时候,这个叫林岚的男人忽然头歪向一边,两腿一蹬,人跟着就瘫倒了下去。

    好在罗三观身体素质过硬,反应也够快,一伸手硬是把那人拉进了自己怀里:“喂,你怎么了?”

    林岚不回话,就和麻醉了一样毫无反应。而他头顶的小字出现了新的变化,在冠心病旁又添上了“心肌梗死”的字样。

    “心梗?”

    有了首先怀疑的对象,罗三观再看对方的呼吸方式就觉得不对劲。这是一种吸气深长呼气短促的呼吸方式,伴随这种方式,病人的头会有节奏的后仰前俯,称为点头呼吸。

    这种呼吸状态,多提示病人处于极度衰竭状态,是濒死的一种先兆。

    三观眼疾手快,视线接收到这几个信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摸对方的劲动脉:艹,搏动没了!!!

    从人跌倒到他做出正确诊断,前后不过短短十秒的时间。等一旁的两名护士和一位医生到场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做起了心肺复苏。

    “他怎么了?”

    “心梗导致的心脏停搏!”罗三观喘着气,压着林岚的胸口,“快拉担架床过来,快!!!”

    “快去找心外、麻醉和抢救室的人过来。”那位医生撩起袖子来到病人身边,蹲下身子说道,“让我来吧!”

    “孙医生,那边的病人怎么办?”

    “黄金四分钟懂不懂?”孙立恩替下了早已经大喘粗气的罗三观,“心脏停搏只有四分钟抢救时间,现在当然是救人要紧!”

    此时林岚头顶的文字又出现了新的东西:回旋支完全闭塞,右冠和前降支90%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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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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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