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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全文阅读

作者:号西风     最终诊断txt下载     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3.旋转电锉刀、电动骨钻、高速涡轮钻

    谷良一边劝慰着病人一边哭笑不得地问道:“没小一点的吗?既锋利又能一个手握住的那种。”

    “医生你太看得起我们了......”

    “是啊,平时碰到的都是大家伙,用的都是大力气。”

    “就算有小的,威力不到位也剪不开啊。”

    这时还是队长有经验,从工具箱的角落里找了把手持钻机,然后再拿出了一个半截拇指大小的锉刀头装了上去。

    在看到自家队长拿出这件工具的时候,几个队员都纷纷点头表示合适。

    “实在不行就只能上这个了。”

    谷良年纪还轻,按祁镜的说法就是阅历不够,所以见的东西也少。眼前这个工具似曾相识,但却和印象里的有点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

    “旋转电锉刀,木工常用的工具,我们觉得不错就拿来专门切割打磨金属。”队长说道,“威力不小,操作简单,拿着也不重。”

    “那快试试吧。”谷良接过一旁的插头,就准备进屋找插座。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队长继续解释道,“它的优点多是多,但缺点也不少。”

    “什么缺点?”

    “一个呢是容易发烫,不过解决起来不难,拿冷水往上浇了降降温就行。”

    队长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往清创室的门缝里望了一望,希望下一句话不会吓到病人:“另一个就是上了锉刀会震动得比较厉害,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谷良现在就想把这个烫手山芋解决掉,什么办法都得试一试才行。

    他带队长进了清创室,插上电源,队长按下了开关。

    金属锉刀头在钻机轴的带动下,高速旋转了起来,还发出了极为悦耳的轰鸣声。

    吡~~吡吡~~

    “我觉得这个东西不合适这份工作......”

    病人惊恐地看着这个即将在自己身上肆虐的小钻头,双手死死地拉住椅子把手。

    身体虽出于本能极力反抗,但大脑却在告诉自己:只能殊死一搏了,一定要挺住!

    不过事情进行的不太顺利。

    他们还是忽视了螺母的苗条身材,刀头的直径整整是螺母宽度的一倍,就算谷良把两边的皮肉分开,也很容易在接触的一瞬间打滑。

    他们试了各种角度,两个人在里面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病人的抗拒下作罢。

    “我们这儿只有大刀头,他那个实在太小了,没办法,我下不去手......”

    队长连连摇头,收拾了工具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谷良想起了神经外科做颅脑手术时会用到的电动骨钻,形状和这种电锉刀差不多,比例上要小上一号。

    “要不让神经外科来看看,或许他们的电钻能磨一磨。”

    “小兄弟加油,我们就先告辞了。”

    消防员们敬了个礼表示歉意,然后转身一起离开了医院。

    病人虽然在清创室,一直关着门,就算有人员进出也能尽量保证隐私上的保护。但消防员的登场气势实在是足了点,想不注意到很难。

    消防员、螺母、东西太小、铺巾盖在身上......这些关键词成了那些病人家属忍受病痛时的谈资。

    从这些零散的信息中不难捕捉到细节,没一会儿就有人猜到了其中的重点,讯息在嘈杂的急诊间内迅速传播。

    就像滴入清水里的墨汁,稍稍搅动就能立刻化开。

    谷良刚离开清创室就有一位热心大妈凑了上来关心道:“里面的小伙子怎么样?弄下来了吗?”

    “没......”谷良没看人,只是下意识地答了一句,答完就后悔了。

    “啊哟,啧啧啧真可怜,说不定一辈子幸福就这么没了哟。”

    “啊,真没拿下来啊,太可怜了......”

    “刚才我看到的,还是个挺俊的小伙子,应该还没结婚呢。”

    “可惜了可惜了......”

    就在这样的感叹与不甘中,清创室的小伙子莫名其妙成了这些大爷大妈的“心头肉”,关心程度绝不亚于自己。

    十多分钟后,神经外科的一位主治跑了过来。

    他是祁森的学生,从研究生时就跟着他直到博士毕业。祁森成为院长后,神经外科内部新老阶层随之变动,他也就顺势上到了主治。

    祁镜还在和诊疗室里的一位病人聊着既往病史,看到卫文楚走了过来,笑着打起了招呼:“卫哥,你怎么来了?”

    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个电钻,笑着指了指清创室:“会诊呢,哪知道谷良叫我下来当木工。”

    “哦,那颗套圈了的螺母,还没解决吗?”

    “没呢,消防员试了很多办法,没用,已经都撤走了。”

    祁镜看着这把电动骨钻,摇摇头,“恐怕你这把也不太行,规格虽然差不多,可惜威力太小,这钻头上去得磨个大半天吧。”

    “这可是钻头骨的。”卫文楚拍拍脑门,说道,“人体最硬的就是额骨了。”

    “那是金属啊,再说了,最硬的其实是牙......”

    祁镜忽然被自己说的关键字提醒了,马上意识到所有人都忽略了综合医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科室:“牙齿!”

    此时,谷良还在苦口婆心地安慰病人,希望他能做好弃车保帅的心理准备。

    万一神经外科的头骨钻都无法解决,他就只能交给泌尿外科来处理,说不定会吃点苦头。至于最后功能能保留多少,是不是会造成后遗症,他也不敢保证。

    小伙子也是悔不当初,看着自己造的孽,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一颗颗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忽然清创室大门洞开,祁镜推开门快速闯了进来,一把拍中谷良的肩膀,说道:“快找口腔科,他们有办法!”

    “口腔科?”谷良听着三个字,又回头看了看螺母卡顿的地方,忽然有种强烈的违和感,“你确定找口腔科来处理这个小东西?”

    “是啊是啊,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

    “口腔科有很多小工具,小巧又实用。”祁镜解释道,“他们有专门打磨切割牙齿用的高速涡轮钻,再配合专门磨牙的刀头,不管规格还是强度都非常适合这种小金属。”

104.小小的疑虑

    螺母套圈的病人也许今年犯了太岁,经过一波三折后才找到的口腔科会诊,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医生拿来的磨牙工具确实稳定好用,刀头小巧,转速够高,也很符合螺母的规格,但是这次问题却出在了人的身上。

    丹阳的口腔诊所不少,所以综合医院里的口腔科很小,病人数量有限。

    今天口腔科上班的只有一位女医生,干了四五年了,长得还不错。

    她虽然对处理这种紧急事件没什么意见,可病人的生理反应却不答应。倒不是怕影响了医生操作,而是他会因为反作用力被螺母勒得非常疼。

    依他的说法就像是快要断了一样。

    按照常理,这时候该找泌尿外科来一针麻醉,阻滞掉生理反射就行,可小伙子死活不同意。

    “不行,这万一打失败了,岂不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不停摇着脑袋,然后看了眼谷良建议道,“其实换个男医生就好了。”

    大热天的,谷良被他的这一眼看得一阵脊背发凉,几次相劝无果后,只能放弃。

    在接受了简单的牙科器械培训后,谷良坐上了护士特地为他准备的小板凳。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自己一个人坐在在清创室里,耳边响着磨牙钻头与金属亲密接触的声音,左手捧着个小东西,右手拿着钻机轻轻地来回打磨......

    其实苦恼的不仅仅是谷良,祁镜在回到诊室后也挺郁闷的。

    他只是离开了两分钟,找谷良说上一句话,没想到刚回身就发现还在看诊的一位20多岁的姑娘突然就不见了。

    不仅桌上的医疗记录册被拿走,刚给她开的检查报告单也全被留了下来。

    祁镜先找了卫文楚,对方没注意过这个病人。

    之后他又奔到护士台,连连拍打桌面:“小梅小梅,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子走出大厅?”

    小梅一手写着记录单,另一手还在摸向抽屉找血压计,眼睛实在走不开。她只能趁着换行的间隙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扬起下巴,示意着人来人往的急诊间,说道:

    “我这一眼扫过去,大厅里起码能看到三个女孩子。”

    “额......”祁镜用手指不停点着脑门,挖掘着女孩儿的信息,“棕褐色的T恤衫,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脚上......脚上是双穿旧了的旅游鞋,背着个双肩包。对了,她还戴着一副墨镜!”

    “大哥,你不会真以为我能注意到吧,看看我都忙成什么样了。”

    小梅一边分着后面排队的记录册,一边接起了手边响个不停的电话:“喂,这里是丹阳医院急诊,请讲......”

    祁镜叹了口气,跑出大厅,看向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能摇头作罢。

    病人是个刚回国的国际旅行者,23岁。

    她平时天南地北乱跑,在外玩累了就会回丹阳老家休息个把月,回味一下原来的生活,可以说活得非常潇洒。

    病人两天前回国,昨晚开始发烧,体温超过38度,不过只是觉得身体有些疲倦。今天睡醒见体温没怎么退就想来急诊看看,顺便开点药回去吃。

    不过这儿人太多,诊室也多,她随心惯了不太认路。所以挂完号后随便找了个医生问了路,这个医生便是祁镜。

    也许是在普通急诊门外等的时间太久,她不耐烦就想走,正巧又被刚出ct室的祁镜撞见。

    想挂急诊的都不是普通病人,祁镜正好手边没重症,又觉得事情蹊跷,就想先问问病史,然后给她个建议。到时候想走想留,一切由她决定。

    没想到只是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现在祁镜只知道这女孩子有点发烧,38度左右,有头痛,身体疲倦,其他症状比较轻微。关键她最近去过南方的一个小国,还玩了挺长时间。

    南方国家地处热带,会有一些国内没有的传染病。按理能过海关就应该没太大问题,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祁镜回到诊室,又看了眼上午翻过的那本杂志,翻到了之前折了角的那页。

    杂志全篇都是用西班牙文写的,内容是关于热带地区传染病的防治指南。里面描述了好几种在几个热带和亚热带国家肆虐过的疫病。

    折角那页上记录的正是这个女孩儿先前去过的国家。

    虽说华国只有一小部分国土处在热带和亚热带,但如果防治不到位,有些疫情还是会有小区域爆发的可能性。

    发热起病,只有头痛和倦怠......

    症状实在太少也不严重,祁镜只能是怀疑,还是那种类似直觉一样的怀疑。

    他现在没有半点证据,连血常规都没做。说不定对方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也有可能是其他普通的细菌感染,根本和传染病搭不上边。

    想要把人追回来也很不现实。

    毕竟祁镜手里只有病人的名字,没有家庭住址,也没有工作单位,就连手机号码也没留下一个。

    他把头枕在椅背上,双腿放直,两眼的视线跟着诊疗室天花板上里不停盘旋的蚊子来回打转:“希望是我猜错了吧。”

    这时诊疗室电话铃响了起来,打断了祁镜的思路。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接起了电话:“喂,内科急诊。”

    “祁镜?我是崔玉宏。”

    “哦,崔老师,什么事儿?”

    “那个腹腔巨大占位的,你猜怎么着,刚送进病房还没换衣服呢,肚子开始疼起来了。”崔玉宏心情有些激动,“我们主任觉得是囊肿,现在肿块破了,造成了腹膜炎。”

    祁镜眉毛一挑:“确实很有可能,那现在就得进手术室吧?”

    “没错没错,还真被我算着了。”崔玉宏笑着说道,“夫妻两人现在一起进手术室,女的在手术室三楼302,男的是303,我们主任亲自主刀。”

    “有意思,几点麻醉?”

    “人刚推走,术前检查已经做了。”他越说越起劲,“我在普外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因为他们各自父母都不在本地,术前谈话就是夫妻两个一起听,然后互相签对方的委托人的名字,实在太好玩了。”

105.手术开始

    普外科是外科里最大的科室,丹阳医院新建的十七层外科大楼里普外占去了三层。除去底层大厅,二三四层的手术室,以及顶层的vip,普外科病区占比达到了整整1/4。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普外的病源数量够多,但凡腹腔内的疾患除去妇产外都算在了普外身的上。

    此外,一般的皮肤创伤、甲状腺、乳腺都算是普外。

    03年那会儿,医生之间已经有了分类的说法,会把各自细分成肛肠、肝胆、甲乳。但在楼层标签上,普外就是普通外科,最多分个普外一二三或者甲乙丙。

    这时的国内大三甲手术室整体水平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手术外的配套硬件并不算高档,转播水平非常有限。

    转播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在休息室里,另一种则是在手术室现场摆个大彩电,医生们结伴席地而坐看电视。

    丹阳医院的手术室里都是现场观摩。

    所以为了不影响手术医生的工作,一般会严格限制其他科室的医生出入,想要看自己心怡的手术过程并不容易。

    尤其是像这样一个腹腔占位病人的手术,谁都好奇肚子里会是个什么景象,也很在意占位的性质。到底是良性囊肿,还是恶性肿瘤,或者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到访的医生绝不会少,再加上手术室里口口相传,那些刚结束自己手术的医生也会来看看。

    而祁镜想看手术还需要过王廷那关。

    现在内急虽然没重症,但依然太忙,只剩下纪清肯定不行,所以老头一直没同意。后来等陈霄会诊回来后,他才松了口,放他出来看看。

    在旁围观电视机的医生和手术医生不同,不需要洗手,也不需要穿戴厚重的手术服,在更衣室换一套衣服,然后保证不在手术室乱碰乱摸就行了。

    不过对祁镜而言,更衣室也是个坎。

    本来医生储物箱就有限,本院的外科医生基本人手一个固定储物箱,还得给实习生、研究生、进修医生腾位置。

    要是其他科的医生再来抢箱子就会出现安排不过来的情况。

    对比箱子,贴身穿的短袖绿色手术衣裤更紧张。每次用完都需要清洗污渍,再做消毒杀菌处理。一套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根本做不到无节制供应。

    虽然衣裤都分了大中小三类型号,不过往往中小型号会很快见底,那时就算和自身身材不匹配也得穿上去。

    为了减少资源浪费,现在更衣室通道门口会设电子门禁,而在十多年前只能靠人力来解决。

    门口一直会有手术室的护士“严查”进门的医生,待的哪科跟的究竟是哪台手术。

    她们往往是老资历,基本本院医生都熟悉,就算实习生轮转时间也能掐得很准。

    所以在看到祁镜时,护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刚要开口问,祁镜就自己说出了对口的科室和要去的手术室,连手术内容也没漏。

    “普外,303的腹腔巨大占位。”祁镜说完就开始自顾自地换起了消毒拖鞋。

    护士拿着手术单据,又看了看电子屏上的内容,确实303有个腹腔占位的手术。但这医生她是真没见过,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胸牌倒是本院医生。

    外科这几年新来的医生她都认识,要说是刚来外科实习的实习生吧,才刚轮换过一批新的,样子也都记住了,里面并没有他啊。

    不过说实在的,这人对流程还挺熟悉的......

    正当她要再深问的时候,祁镜身后又跑来了一位医生。他见身前在换鞋的是祁镜,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祁镜,你也来了啊。”

    “刘老师。”

    祁镜回头见是刘云祥,稍稍愣了会神,马上就意识了过来。

    这例手术不仅细节复杂对主刀要求严格,同时还需要严格监控病人的血压,对生命体征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错。

    由于占位肿块体积太大,一直增加腹腔压力,也会压迫腹腔血管。

    当在开腹时,腹压会降低,血压会有明显下降。而当肿块被移出腹腔后,也会因为大血管受压继续降低,血压进一步下降。

    估计在病例讨论后,都觉得单靠麻醉医生还不够,所以又找来了心内科协助。

    事情果然和祁镜猜想的一样,刘云祥报的手术室也是303。

    护士自然认识刘云祥,是心内专攻射频消融和起搏器的副高,303也确实有心内会诊。见两人那么熟,她估计祁镜也是心内科跟着一起来会诊的,所以就没再多问。

    换衣穿戴整齐,两人跟着几位外科医生进了303室。

    病人刚上完麻醉,手术还没开始,一位拉钩实习生和二助医生正在一起给病人消毒铺巾。

    切口选的是正中竖直切口,预估长度在15公分左右。他们在前后各留了些空隙,如果开口不够还可以上下延长。

    刘云祥先和麻醉师交流了一些病人的细节,然后翻看了首次病程录和急诊的就诊记录册:“祁镜啊,这病人是内急先接的?”

    “嗯,一开始以为心衰了,后来发现呼吸音上移,就怀疑腹腔有占位把整个膈肌都抬了上去。”祁镜模拟了一下病人肚子膨隆的形状,“他还一直在和我们强调只是啤酒肚。”

    “这个肚子有点意思。”他又看了看ct片,“从侵占的位置来看有可能是肝源性的。”

    “嗯,巨大肝囊肿也不能排除,也有可能是肠系膜上的肿瘤,或者是其他原因,这不太好说。”

    “呵呵,是啊。”刘云祥说着说着,渐渐换了个话题,“最近普外事儿还挺多的,前几天还转来了一个梗阻性胆道淤积造成的肝硬化,病情挺重的。”

    “嗯,我也听说了。”祁镜说道,“刚才陈霄还跟去了icu,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我听说胆道做了T管引流还感染的很厉害。”刘云祥压低了声音,“外院估计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转来了我们这里,刚来就有点休克的样子了。”

    “那么重?”

    这时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从外走来了两人,都各自抬着刚洗好的手臂。

    走在前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中年人,这台手术的主刀,肛肠大主任辛程。他身后就是一助是崔玉宏,二助应该是刚才还在铺巾的小医生。

    辛程把手术服和手套穿戴妥当后,对麻醉师和一旁看着血压的刘云祥说道:“在分离肿块的时候也有可能刺激血压,要万分注意。”

    “嗯,我们会一直看着,升压药也都备好了。”

    “那好,手术开始吧。”

106.辛踏板和柳观音

    外科医生需要长期站立,精神高度紧张,所以大多数的外科医生都喜欢玩梗开车。尤其是那些大佬,工作了那么久,能坚持下来都会有自己一套缓解疲劳的方法。

    说直白点,那就是怪癖。有些是心理上的,有些则是生理上的。

    辛程以前经常接那种超过三四小时的大刀,30多就得了下肢静脉曲张。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下肢静脉血管逐渐失去把血液回弹心脏的能力。小腿表面静脉会慢慢凸出表皮,表现出黑青色的蚯蚓状。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还被血管外科下了通碟,一个月内不能接刀。

    当然了,这通碟和挠痒痒没区别,对他而言不碰刀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待人接物很随和,平时也和手里那些小医生有说有笑的,但对手术台有一种远超常人的执着。那种严格到骨子里的态度,会让刚来他科室工作的毕业生很不适应。

    而且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对别人,他对自己也同样狠,算是严于律己的plus版。

    既然静脉曲张不能久站,他就想了个办法,在身边两侧各放一个高脚踏板。

    平时手术时只靠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则搁在踏板上休息,这样轮流休息后原本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他也能坚持下来。

    踏板占地面积都不小,是给器械护士准备的。站在踏板上就能在身高上超过大多数医生,也能更准确地捕捉手术进度。

    但要是把踏板放在手术台两边就会占去相当大的面积。

    只要身高到了1米7,强行站上踏板就能轻松超过2米,这样别说帮着做手术了,就连拉钩、帮垫纱布都会非常吃力。

    所以他在手术时身边都不能站人。

    不过久而久之,这种怪癖也会有应对的方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辛程刀的实习生都被严格要求了身高。

    一般来说只有身高不足1米65的才行,今天的实习生便是位1米6的男生。

    辛程拿着电刀,从表皮开始切起,经过真皮层、腹直肌到达腹膜。切开腹膜后,不需要特意去寻找就能一眼见到那团粉色的巨大肿物。

    看见后周围的医生都不禁感叹,能看到这种病人真的太幸运了。

    “够大的。”辛程转向麻醉师问道,“血压如何?”

    “120/70,心率88,一切正常。”

    辛程点点头:“开始分离周围粘连带。”

    他话音一落,站对面的崔玉宏就从护士手里拿了最大的腹腔自动固定拉钩。两侧垫了生理盐水湿纱布后,做了常规固定。

    接着便是用手慢慢伸入探查,找到肿块和正常组织的交接处。

    期间需要注意重要血管的走形,在翻转肿块时也需要格外小心。这就是崔玉宏最拿手的地方,看似手掌不小,但对待这种病变组织却格外温柔。

    随便分开一处便能发现漏出的乳白色的囊液,也是引起病人腹痛的主要原因。

    “吸引器。”

    辛程接过实习生递来的吸引管,将囊液吸个干净,给崔玉宏暴露了大片视野。

    “老师,这儿有搏动血管。”

    辛程看着自己徒弟分开的黏连处组织,两边夹上止血钳,中间用电刀慢慢分割。实习生拿过吸引器,在一旁吸掉因为电刀灼烫产生的烟雾。

    分开组织后,在正常侧用缝扎止血,在病变侧只用电凝加快速度。

    就算这两人经验老道配合熟练,整个分离的过程也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肿块上起十二指肠和空肠上段的肠系膜,下到乙状结肠部,几乎覆盖在了整个大小肠表面。

    有些黏连处非常紧密,里面盘根错节地埋有大量血管,花费了不少时间。而肿块的囊壁又非常薄,稍稍用力不均就有破开的可能。

    辛程一连问了三次血压,在确定一直稳定后他才离开手术台,走到摆放组织盘的桌子旁。

    “拿个录音笔过来。”他用尺子丈量着肿块,一边对着送到嘴边的录音笔说道,“病人腹腔内巨大囊性占位,大小约37*18*30cm,囊壁薄,囊液乳白色,质稀......”

    他做着语音记录,而崔玉宏则忙着检查腹腔内的组织器官。

    一是为了检查填塞纱布和止血的情况,二是为了检查有没有其他病变组织,如果有,就需要及时和家属说明情况,然后再询问是否切除。

    “肚子里干净了,占位全部清除。”

    崔玉宏拿出病人身体里最后一块纱布,撤下固定住的拉钩,然后让二助浇下一大盆生理盐水。

    “来,一起晃一晃,洗洗肚子。”几人协力,扶住病人的两侧腹部,让生理盐水充分洗净整个腹腔,然后把吸引头交给了实习生,“开始抽吧。”

    就在大家还在端详这盘肿块,纷纷选取角度照相“留念”的时候,巡回护士跑了过来:“隔壁的老婆又是柳观音主刀,又是个大胖儿子!”

    “恭喜恭喜啊。”

    虽然病人还在麻醉状态,但医生们还是纷纷送上了祝福。两人同时上台,手术又纷纷顺利结束确实值得祝贺。

    “阑尾切了?”

    “嗯,切了,肿得挺厉害的。开了一半宫缩得厉害,柳观音就直接上台了。”

    “柳观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这是连续第几个了?”

    “整整三个月了,就没接出过一个女娃,真就送子观音转世啊。”

    祁镜对这位主治也有点印象。

    一般来说生男生女随缘,可在这位医生手里做剖宫产的孩子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记得最高记录,她开出儿子的情况持续了半年。

    当然这也就在医院内部开玩笑传一传,真要说出去指不定会引来多少迷信的小夫妻。

    “好了,送去病理室吧。”辛程把组织托盘给了护士,“加急送查,我们在旁边等着。”

    “好。”护士把肿块倒进组织袋,转身出了手术室。

    “玉宏,把病人的肚子盖上,等病理报告。”

    辛程拿着一把止血钳,轻轻敲了敲已经空空如也的组织托盘:“大家旁观了那么久,现在都来猜猜取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吧。”

107.畸胎瘤?淋巴管瘤?肝囊肿?阑尾脓肿?

    从病人腹腔里取出的是个粉色不规则囊性肿块,包裹着不少乳白色囊液,最后还连带有一个3*4*4cm的实性肿物。

    就算它已经送检,依然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相比于传统医学看重的师徒传承,带有系统理论知识基础的现代医学却是完全开源的。只要想学,你可以在书本上、网络上找到任何相关的知识点。

    在职的医生大佬们也很清楚,只有医生整体实力的提升才能有效推进现代医学的发展。

    越是开源就越能将学科发扬光大,所以难得遇到这个特殊病例,辛程自然不会放弃提携小医生的机会。

    面对辛大主任的提问,他们也觉得机会难得,纷纷发言。

    “病理结果出来前,肿瘤肯定没法轻易排除。”周围一位外科医生举手说道,“我猜一个畸胎瘤。”

    “有可能有可能。”

    “这种乱糟糟的样子,还真有可能是畸胎瘤。”

    “那我也来猜一个。”另一边一位医生稍稍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乳白色囊液,我猜淋巴管瘤。”

    “来源呢?”辛程点了点头,笑着问道,“淋巴管遍布全身,你说的是哪儿的淋巴管?”

    “从黏连关系上来说,来源应该是肠系膜。”

    辛程听后没有继续发表意见,而是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还有别的想法吗?”

    “既然你们猜了这两个,那我猜一个肝囊肿......”

    这时一位站在远处的戴眼镜小医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周围医生纷纷打上了叉。

    “肝囊肿?肝囊肿哪儿会是这样的!”

    “是啊,只做腹部ct或许肝囊肿可能性最大。但现在手术都做完了,这种病变模样和肝囊肿差太多了。”

    祁镜也是摇摇头,这种情况下还猜肝囊肿确实基础知识差了点意思。他一个内科医生都能一眼看出来,肝囊肿的可能性几乎为0。

    不过肯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出自己想法,本身也算是个优点。

    几乎全票否决的情况并没有让这人死心,他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那也有可能是阑尾炎导致的巨大腹腔脓肿。”

    “你这可越来越远了,阑尾炎?”

    “是啊,入院体格检查也不提示阑尾炎啊。再说阑尾炎导致的脓肿怎么可能那么大?”

    “哈哈,阑尾炎......”

    那些人虽然都觉得这人猜的结果很离谱,但全场却有三个人笑不出来。尤其是站在手术台边的崔玉宏,已经在回想整个手术的过程了。

    辛程咳嗽了两声,连忙问道:“可不能随便乱猜啊,从肝囊肿又跳到阑尾炎,你的证据呢?”

    “肿块里的乳白色液体应该是淋巴液,但在最后辛老师也处理了许多黄色清亮的渗出液,我觉得有炎细胞浸润的可能。”

    那人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得轻了许多,同时又看了眼身后的崔玉宏:“我发现做最后关腹检查的时候,崔老师没查阑尾......”

    “没查?”辛程突然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学生,“玉宏!”

    后者连忙缩了缩头,快速掀开盖在病人伤口上的保湿纱布,双手伸入腹腔,又顺着结肠系带仔细复查了一遍。

    一分钟后他才松了口气:“阑尾ok!”

    辛程得到了结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就算没有1%的可能,我们检查时也要做到100%的全覆盖,哪一处都不能漏。手术做得再快也不是你厉害的指标,病人不出事才是。”

    “对对对,我记住了。”

    崔玉宏知道手术上的“失误”会带来什么糟糕后果,连忙点头承认错误,“以后不会再有了。”

    说完,他把双手插进自己腋下保持无菌状态,站在一旁等待病理结果。

    其实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是个失误。

    如果真是阑尾炎导致的脓肿,病理结果就能说明一切。只要提示有大量炎细胞,崔玉宏肯定会想到最容易引发炎症的几处区域。

    毕竟体格检查和ct都没提示有阑尾炎,可能性真的连0.1%都未必有,腹腔内那么多脏器忽略掉也情有可原。

    再说病人还没关腹,一切都有补救的可能。

    但辛程就是这样一个追求绝对完美的外科医生,在放下手术刀下令清腹的时候就应该到了能随时宣布手术顺利结束的阶段。

    他不允许任何的差错。

    崔玉宏这一错,恐怕最近几天都没法上大刀了。

    由于手术台周围是无菌区域,祁镜没洗手也没手术服不能靠上去,只能站在远处问向崔玉宏:“崔老师,你怎么不猜?”

    崔玉宏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摇了摇头。

    “你猜对了说不定就能将功补过了啊。”

    祁镜好心建议了一句,但还是被他摇头婉拒了。

    “你不猜那我猜了啊。”祁镜这时把音量提高到了正常水平,“辛老师,我觉得是慢性的肠系膜淋巴管炎。”

    “哦?”辛程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心情顿时好了些,马上转向祁镜那边问道:“有什么依据吗?”

    祁镜说道:“那个连带的实性肿物,包膜完整,周围又有炎性浸润,我猜是淋巴管炎导致的永久肥厚性纤维增生样改变。”

    辛程听着来了兴趣,继续问道:“为什么不是肿瘤呢?”

    “没血供啊。”祁镜指着电视机,解释道,“我看了手术全程,分离那块肿物并不难,周围也没有向外的组织浸润。只有在淋巴管一侧有些黏连,但是黏连部位里也没发现大血管。”

    “没有血供的肿瘤是没法汲取营养的。”

    “那为什么不会是畸胎瘤呢?”

    “畸胎瘤不管是良恶性,ct表现都应该会有些密度不均的影像,会有出血、坏死、钙化,而不是那么简单的同一密度的简单囊性改变。”

    没想到祁镜从手术又说到了摄片上,几位医生听后都觉得有道理。

    “实性肿物是淋巴管炎性增生,那囊性肿块又是什么呢?”祁镜身边一位医生问道。

    “应该是炎性增生堵塞了近段淋巴管,影响了淋巴液的回收。”

    “你是说乳糜囊肿?”

    “对,很有可能是慢性淋巴管炎堵塞后的乳糜囊肿。”祁镜看了看很满意的辛程,笑着说道,“恐怕辛老师和崔老师早就猜到了吧。”

108.在内外科之间反复横跳

    “老师在分离实性肿块的时候特别注意处理了周围的细小淋巴管道,大概三四根吧,应该是防止术后继续复发乳糜漏。”

    祁镜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有一根处理得实在太快了,没看清,所以不太确定。”

    辛程没想到祁镜能捕捉到手术时的那些细节:“你看得还挺仔细的,一共封堵了四根。”

    “所以说崔老师作为一助共同参与了缝合淋巴管,肯定也知道这个答案,所以选择不猜。”祁镜说道,“因为猜了也抵消不掉刚才的错误。”

    “对,他得给我‘闭关’半个月,好好反省反省。”

    辛程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说得崔玉宏脸皮不停在跳。

    所谓普外的闭关,意思就是他只能单独参加阑尾炎、腹股沟疝这类一级手术。

    术中不能有助手,也不能有器械护士,一切都得自己处理。手术时间限定在一小时内,伤口大小在3-5cm之内,术后必须做皮内缝合,不准用皮钉偷懒。

    至于皮内缝合的丝线费用科室会承担,手术费用单上的还是普通缝合。

    结果由辛程或者其他医生来监管,不管是流程错误还是操作上的错误,每出现一台就会把闭关时间往后顺延一天。

    “既然你脑子记不住,那就只能靠不断的训练来让肌肉记住。”辛程看着自己的爱徒,训诫道,“肌肉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练多了总能记住的。”

    半小时后,病理室开出了加急的病理报告。

    报告分为三部分,分别记载了肿块、乳白色囊液和黄色清亮腹水。

    囊性肿块上附带有一片肠系膜,病理提示其中淋巴管扩张,管腔内泡沫细胞大量聚集。

    肿块的间质层和脏层都有泡沫细胞和中性粒细胞浸润,提示炎症。而实性肿物里则是纤维细胞增生,未见癌细胞。

    囊液和腹水都没见到肿瘤细胞,只有大量炎性细胞浸润。

    从结果看,祁镜算是基本猜中了。

    初步的诊断确实是慢性淋巴炎,不过也不能排除先天发育异常的可能性。不过慢性的淋巴炎治疗起来不容易,手术后还需要找内科随访。

    这个病人确实挺折腾人的。

    先是在外急发的病,后由内急接手,然后诊断为腹部巨大占位又回到了外科手里。现在病理结果提示需要进一步内科随访治疗,简直在两科间反复横跳。

    既然没有肿瘤,崔玉宏马上拿上缝合器开始关腹。

    而那位戴眼镜的医生也因为敢说出手术中的错误,受了辛程不少表扬。

    不过让辛主任没想到的是,面前的两位医生竟然都不是外科。

    一位是隔壁儿消化科的住院医生,两年前拿的证。这次是因为自己接手的病人要做手术,看完了之后又跑来了这里溜达溜达。

    不过祁镜更狠,竟然是刚毕业才进的医院。

    “内急?王廷手下?”辛程对他有些好奇,倒不是父亲祁森这块背景板,而是他选择急诊的原因,“那儿可不是什么轻松地方,也赚不了什么钱。”

    “好玩嘛。”祁镜笑了笑,“为了赚钱,谁会选医科呢。”

    “呵呵,那倒是。”

    辛程给的奖励听上去还挺不错的。

    奖励是可以指定一台手术成为他的一助,不仅能受辛程的全程指导,还能得到一助的所有收入,几乎算是财学双收了。

    不过祁镜对外科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放弃掉那么好的机会又太浪费了,所以他想要换了个要求:“辛老师,听说外科大楼icu有个重症。”

    “嗯,怎么,你有兴趣?”

    “是啊,icu对出入人员管的太严,我肯定是混不进去的。”祁镜笑了笑,“见不到病人也没事,能看到病历就行。”

    “病历我记得些,说给你听听......”

    ......

    当祁镜还坐在手术休息室里的沙发上,听着辛程给自己“汇报”病史的时候,祁森总算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收拾了手边的文件,关门回家。

    看着太阳刚下山后落下的夜幕和街上亮起的霓虹,他总算能从工作压力里喘上一口气。

    按照往常,他下了行政楼便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肖玉:“我下班了,你到家了么?”

    “我也才下班,刚解决完一个产后大出血。”

    “病人没事吧?”祁森问道。

    “运气好,换了半身血,现在稳住了,应该算母子平安吧。”

    肖玉的声音里也透露着疲倦,毕竟不比当年,她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而且在手术台上抢救五六个小时,谁来了都得累。

    “不急不急,我停车场等你。”祁森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男人在工作时有多专注,在完成后心里就会有多空虚。有些时候,结束了一天工作并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成就感,反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尤其像祁森这样,承担的是整个医院的担子,平时工作的压力不言而喻。

    出医疗事故接待专家组鉴定本身就担着巨大的风险,现在儿子又和他理念不和,忽然间就让他有种家庭事业双失败的挫败感......

    他很想见到肖玉,简单说起来,他现在需要妻子的安慰。

    “回家吃什么?”祁森发动了车子,载着自己的老婆一路开出停车场。

    “要不出去吃一顿吧。”肖玉翻看着手机上儿子发给自己的短信,指着饭店的地址说道,“就去这家,儿子介绍的。”

    “你不是和他说过两天庆祝嘛。”祁森觉得很意外。

    “难得你接我下班,而且也顺路。”肖玉看着车窗外向后飞过的住院大楼灯光,笑了笑,“再说你儿子今天心情不好,应该会晚回家。”

    “......”

    祁森听到这儿,没了声音。平时有事儿,儿子都是第一时间找他,现在绕过他找了肖玉,可见父子关系已经不太妙了。

    “和他吵架了吧。”肖玉见他不发声,便开口问道。

    “嗯。”祁森想了想,“给家属钱我心里也不舒坦,就像扎了根刺一样。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什么都得给医院正常运行让路吧。”

    “他又不是小孩子,会理解的。”肖玉安慰道。

    祁森听了心情稍微好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想想儿子在急诊也挺累的,为了这件事刻意避开自己,晚饭也不知道又跑去什么小餐馆随便凑活一顿了,万一以后得了胃病怎么办......

    作爸的嘴上不会多说什么,但他心里还是会担心。

    祁森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要不叫他一起去吃算了,现在应该下班了吧。”

    “哦,不用叫他了。”肖玉笑了笑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

    “怎么了?”

    “他今晚约了女朋友。”

    “女朋友?”祁森一脸错愕,急得把车直接停在了路边,“臭小子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

109.男人要有品味

    晚上七点半,祁镜离开了外科大楼,在急诊休息室换好衣服匆匆下班。

    这趟手术收获还不错,见识到了传说中难得一见的乳糜腹和乳糜囊肿,也认识了那位小儿消化科医生。

    人还不错,硕士学位,一直在寻找导师准备考博。听名字叫陈朝,祁镜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后来转去了其他医院工作,或者出国镀金了也说不定。

    再说他和儿科也没太大交集,不认识也正常。

    至于外科大楼icu里的那位重病人,病情确实很重,不容乐观。

    男的,55岁,在丹阳市富人圈子里有点小名气。他本来在外院诊断的胆道淤积、胆道梗阻型肝硬化。

    由于肝硬化到了失代偿期,已经不可逆转。加之胃镜评估后觉得有上消化道大出血的风险,所以就及时手术切掉了脾脏还离断了食管胃底静脉。

    这个手术不仅一次解决了肝硬化的上血问题,还顺便给胆管做了T管引流,希望能让梗阻好一些。

    整个手术完成得不错,可是效果不佳。其实在家属看来根本不能算效果不佳,反而是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了。

    术后病人的体温开始拔高,从原本的胆道淤积进一步演变成了化脓性梗阻性胆管炎。

    ct下能看见胆囊和胆管里有不少结石,虽然仍判断是结石梗阻后造成的,但外院手里空有病因,就是拿不出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家属无奈,只能转院。

    内外科医生都出自医学院,一开始学的基础知识都一样。

    但进入医院各科室后,随着工作开展,所见所闻不断累积,又在不停地诊断治疗各自科室里的疾病。久而久之,医生们就会有一套彼此不同的固有思维方式。

    同样是腹痛。

    普外见了,首先排除阑尾和腹膜炎;妇产见了,首先排除宫外孕;消化排除的是肠胃炎;心内怀疑的就是心梗;肿瘤科怀疑癌症;创伤科还会往肝脾破裂上靠.......

    所以当这个病人来到icu,外科医生关心的都是外院的手术方式有没有问题,T管引流是否通畅。最多再看一下感染指标,把腹水和胆汁送检做个培养。

    叫来消化科会诊后,观察视角会更广,考虑的病因也会更多。

    现在病人才刚入院,缺少很多检查化验单的数据。

    而且辛程主攻的是肛肠,没参与会诊。他也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凑巧听肝胆外科两位主任聊起来才大致了解了些病情。

    本来按祁镜的脾气,如果icu不让进,肯定会去缠着陈霄问个清楚。不过今天正巧摆脱了医疗事故的阴霾,他答应陆子姗晚上要好好庆祝庆祝。

    【我下班了,你呢?】祁镜发了条讯息。

    短信回复得很慢,十分钟后他的手机才响起提示音。

    【没呢......】

    【你事务所在浩博小区后面吧,我来找你得了】

    【在碧云商务大厦,永安街国定路路口】

    【换地方了?那儿倒是离医院不远】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没那么快】

    【不急,今天我蛮闲的】

    十分钟后,祁镜出现在了大厦楼下。

    六月中旬晚间的天气虽然不算闷热,可灯光配合着两条商业街拐角的大片绿化地带,会吸引大批烦人的小东西。

    没一会儿祁镜就被骚扰得不行。

    踌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先进大厦,不仅能吹上空调还可以躲开这些烦人的蚊子。

    正经商务楼门口肯定有门卫,而且都是看一眼就能基本记住样貌的老手。其中一人见祁镜眼生,自然得过来问话。

    “我就等个人,不进去。”祁镜解释道,“外面蚊子太多了。”

    “行吧。”

    门卫还不错,肯让他在里面待上一会儿。但嘴上虽然同意了,眼神却透露着一丝警惕,人也一直在祁镜周围打转,生怕他干出点什么事儿来。

    难得远离和医学相关的东西,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让祁镜感觉极度无聊。

    商务大楼进进出出的都是些白领,男的西装衬衫,女的OL套裙,千篇一律。看久了反而是面前这位门卫大叔有点意思,至少有追看下去的动力。

    对于突然追上自己的视线,门卫大叔稍稍感到了些不适。

    在一度想要摆脱无果后,他索性走到了祁镜跟前:“你小子老看着我干嘛,都快把我看毛了。”

    祁镜没解释,只是问道:“大叔,你右腿受过伤?”

    “没啊,怎么了?”

    祁镜依然顺着自己的思路,问道:“那你腰背部和右小腿是不是有点疼?”

    门卫愣了愣,来回打量了祁镜两眼,发现自己确实不认识他。

    腰疼是老毛病了,休息会儿就会好,所以他以为是人老了而已,一直没处理。

    腿是最近才开始疼的,不过不严重,走路时间久了才会发作。这几天也一直在工作,就没去医院检查。

    他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走路姿势有点变样了。”

    祁镜模仿着他的样子,刻意把右腿抬高了3-5cm。看上去应该是脚背没什么力气,脚掌有些下垂,需要刻意抬离地面才能走路。

    “我觉得你腰椎间盘突出挺严重的。”祁镜拍拍自己的腰,“就在这块地方。”

    “是吗?你是医生啊?”

    “嗯,丹阳医院离这儿不远。”祁镜笑着建议道,“你下班了就可以去看急诊,就说是......”

    ......

    这时陆子姗乘着电梯从十楼下来,身边站着一位40左右的中年妇女,从穿着和站姿不难看出她女强人的身份。

    “老师,这份案例我回去就看。”

    “算了吧,今天和你男朋友庆祝庆祝,明天看也行。”她笑了笑,问道,“他在门口等你?”

    “是啊。”

    “丹阳医院的医生,倒也不算坏。”她沉思了会儿,说道,“熬上个二十年,混到主任,年收入也能过20万吧。”

    陆子姗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笑着站在一边。这位老师对她非常照顾,也会教人,就是比较看重钱。

    “子姗,我和你说啊,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性格和品味......”

    说着说着,电梯下到一楼,两人走出电梯门。在把视线对准大门口的时候,她们忽然发现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一幕。

    一位穿着黑色短袖T恤的年轻男生正和一位门卫大叔聊得火热,手上动作也是往来无间,又是扶腰又是摸腿。

    “你男朋友就是他?”

110.外面吃饭就得有外面吃饭的规矩

    祁镜没想到自己会给她们留下这么个尴尬印象,好在经过门卫大叔和他的解释,稍稍解除了些误会,但品味两字似乎和祁镜再也无缘了。

    他本来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陆子姗新跟的老师,多少还是要装出谦恭些的样子。

    “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待大厦外面养蚊子。”

    “哈哈~”

    陆子姗担心了祁镜一天,现在见到他总算松了口气。她把脑袋靠在祁镜的肩膀上,笑得像个孩子:“我们去哪儿吃晚饭?”

    “不叫上你那位闺蜜吗?”

    “她今晚陪她父亲去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了,还不知道几点回来呢。”

    祁镜点点头:“饭店不远,我中午就订了位子,现在时间刚好,正好能避开第一波人流。”

    车上两人聊了聊这些天遇到的趣事。

    陆子姗虽然转回了医学律师,但只是刚上手,两人经验不对等,关于工作方面的问题,祁镜一直都是闭口不谈。

    比如这次的医疗鉴定,她只能勉强理顺整个流程。至于出现问题后该如何切入重点,陆子姗还云里雾里,需要跟着那位老师慢慢磨练。

    离开碧云大厦,出租车来到了饭店门口,祁镜牵着她的手进了接待大厅。

    “先生,几位。”

    “两位,订了位子,姓肖,叫肖玉。”

    门口服务员小姐姐笑着翻看了摆在门口的预约本,但原本灿烂的笑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了下来。

    肖不是一个大姓,今天订位子的里也就只有一位姓肖,找起来不难。

    可问题是这张桌子已经被红笔勾掉了。

    预约本上但凡用红笔打了勾,就表示预约人已经到店,用来起到提醒警示的作用。

    可现在......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你确定预约人姓名叫肖玉?”服务员表情有些尴尬。

    祁镜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指着中午一条通话记录说道:“就是我亲自打电话预约的,用的是我妈的名字。小月肖,美玉的玉。”

    “肖玉......可这桌已经有人了。”服务员只能把责任推给带人入店的其他人,“应该是我们这儿出了差错,要不给你换个位子怎么样,也是靠窗的。”

    “行吧,别太吵就行。”

    见祁镜没太介意,服务员总算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谢谢您的谅解,这边请。”

    如果说刚才和门卫讨论腰椎间盘突出被熟人撞见是个意外,那在饭店偶遇上自己父母就可以称得上是狗血了。

    就在去往座位的路上,他们路过了洗手间,而迎面推门出来准备洗手的正是祁森。

    父子见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两人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半个字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各自嘴里蹦出了第一句话。

    “你不是出去玩了吗?”

    “你不是区里要开会吗?”

    “陪她吃饭。”祁镜指着身边的陆子姗。

    “陪你妈来吃饭。”祁森顺着儿子的手指看向了陆子姗,“这位就是......”

    好在今天陆子姗发挥正常,也是吸取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至少没说错话:“祁院长,你好,我叫陆子姗。”

    “哦,小陆,你好你好。”

    祁森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匆忙地洗了个手,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原来的座位。

    祁镜本以为只是饭店出了点小差错,没想到自己白天订好的座位上坐的会是自己的爸妈:“妈,你之前还说回家随便吃点,怎么又过来了?”

    “你爸突然又有空了,还特地等我一起下班。”肖玉回答着儿子的问题,扫了祁森一眼,便又看向了陆子姗。

    她只是在观察这位未来儿媳,提问的对象依然是自己的儿子:“你不是说要出去庆祝庆祝么,怎么也过来了?”

    “提前订好了位子,饭总得吃吧。”

    “那正好,一起吃顿饭,挺好的。”祁森笑呵呵地给肖玉满上一杯红酒,彰显出了老婆的家庭地位,然后问道,“小陆喝什么啊?”

    “橙汁就行了。”陆子姗自己起身拿了一罐饮料,摆在自己面前。

    祁镜看得出在场也就自己和妈还算正常,这两位早就已经紧张得没了原来随便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祁镜只能尽量把话题往自己身上赶,希望能免除掉一些尴尬:“今天是庆祝我躲过一劫,所以这顿得老爸请。”

    “话不能这么说。”见祁森就要答应下来,肖玉不干了,“你也干了快一个月了,15日发的工资领了吧?”

    “额......领了。”

    03年没有电子支付,银行磁卡用的也少。

    急诊作为特殊科室非常看重倒三班的工时,本身又游离在整个住院部之外,所以工资发起来也和其他科室不同。

    再加上王廷直来直去的性格,发钱就如字面意思一样,格外硬核。

    祁镜依然记得这个矮瘦小老头拿着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当面把钱如数发到每个人手上的情景。

    就和发牌一样。

    “也就4000出头。”祁镜说道。

    “有4000就不错了,当初我和你爸每个月只有三位数。”

    “时代不一样了啊。”

    “好了,不提这个。”肖玉喝了口红酒,说道,“在外吃饭也是吃饭,也得有个全家一起吃饭规矩。”

    祁镜皱皱眉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身边的陆子姗也突然紧张了起来,一只冰凉的小手迅速爬上他的手背,把祁镜紧紧抓在手心里。

    “姗姗读的法律?”

    “嗯,医学律师,现在在事务所做律师助理。”

    “不错不错,既然也和医学有关,那你也得参加。”肖玉脸上洋溢着慈母一样的笑容,但语气不容拒绝,“谁输谁买单,姗姗输了自然是祁镜你来。”

    “合着我承担双倍风险啊?”

    祁镜暗暗捏紧自己的钱包,刚到口袋的4000恐怕就得先出去500,心里一阵滴血。

    肖玉清了清嗓子:“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见大家纷纷动筷,她便说出了第一题:“你们现在是遗传检测员,当你发现来做遗传检测的孩子不是现在这个父亲的,这个结果应该告诉谁?”

111.一如既往的绿帽题

    肖玉在妇产实在见了太多狗血事情,所以出的题还是一如既往的绿帽题。

    但这次她往法律和行业规范上倾斜得更多,也相应减少了医疗专业的内容,估计是为了让陆子姗也能融入进来。

    不过祁镜更在意的是“遗传检测”,单单这四个字就可以挖出很多信息。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这道题的小漏洞。

    肖玉估计是新生儿遗传病见多了,今年四月才刚完成人类基因测序,她就出了这道遗传检测题,紧跟时事的典范。

    “告诉谁呢......”祁森举着筷子,陷入沉思。

    这是一场涉及好几百元的土豪游戏,不是在家里洗个碗拖个地就能轻松解决的。以他每个月零花钱来说,这顿饭钱是笔不小的数目,必须慎重。

    思考片刻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觉得应该告诉带孩子来做检查的那位家属吧,谁签的名告诉谁。”

    “要是对方坚持一起听报告结果呢?”肖玉瞥了他一眼。

    “那么刺激的吗?”祁森瞪大双眼,不知该怎么继续回答下去。

    “既然全在场,我觉得全都要说!”陆子姗放下筷子喝了口橙汁,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祁镜吃着刚上的热炒菜,却不以为然:“当面说清楚,一句话得崩溃掉多少人。”

    “孩子是谁的,女方应该最清楚,既然肯一起来查那肯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陆子姗看着他,说道,“为了孩子,坦白自己曾经的错误我觉得很正常。”

    祁镜噗嗤一笑:“你这哪儿是在坦白错误,而是在老公心脏上扎洞吧。再说女方到底清不清除还真不好说,这点妈应该最有发言权了。”

    “你竟敢笑我......”

    陆子姗也回敬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脸,但暗地里,她的两根手指已经掐在了祁镜的手背上,轻轻用力。

    (你再笑一个试试!)

    (不笑了不笑了......)

    “姗姗的想法很独特。”肖玉对祁镜说道,“你别老是在旁边调侃人家,倒是给个答案啊。”

    祁镜疼得缩回了手,拿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夹菜:“我说妈,题目里说的是遗传检测吧。”

    “对,遗传检测,最近不是刚完成人类基因组测序嘛,能查的遗传病越来越多了。”

    “既然是遗传检测,那我肯定一个都不说。”

    在场三人都知道行业规范,病人和委托人都有知情权。侵害知情权妥妥的违反了规定,肯定要吃官司。

    祁镜的这个答案,谁都没想到。

    “你们眼睛瞪那么大干嘛。”

    祁镜若无其事地吃着菜:“遗传检测又不是亲子鉴定,报告里只告知有没有遗传病,没有‘是不是亲生的’这种结果。”

    “是这样吗?”

    与临床越来越远的祁森看看自己老婆,但肖玉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毕竟遗传检测一般都有专业检测公司来做,医院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这我还真没想过......”肖玉迟疑了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儿子优秀呗。”祁镜吃着菜,解释道,“如果只是做的亲子鉴定,那肯定是谁签的名谁有知情权。”

    “你爸说的挺正确的,没想到最后被你搅黄了,算你赢。”肖玉看看祁森,“别愣着啊,该你出题了。”

    祁森在本来可以获胜的情况下输了先手,局势已经完全被动。不过好在现在讲的是医学人文,而不是纯粹的医学。

    他坐了那么多年的院长位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一对新人在结婚前做婚前检查,查出女的hiv阳性,提问:该不该告诉男方?”祁森说完就露出了丝狡猾的微笑。

    短短30个字,里面可谓埋雷无数。

    单单陆子姗能想到与其有关的法律条款就有好几条,而且里面还有很多未知情况。

    “爸,这题有点难度啊。”

    祁镜没想到平时向来对答题抱着随缘态度的老爸,今天当真了一把。当初饭桌上的考研题还历历在目呢,和这道相比难度差太多了。

    肖玉说道:“哪里难了,当然选择告诉!”

    “告诉?那婚姻告吹,女方反过来告婚检中心呢......”

    “母婴保健法和传染病防治法上有明确规定,这种情况下婚检中心应该告知双方,暂缓两人的婚姻。”肖玉说道,“这点姗姗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陆子姗点点头:“可要是告知男方,万一女方因为婚姻告吹,想不通寻了短见.......最近我就遇到过类似的案例。”

    “两头不是人呗。”

    祁镜喝了口手边的冰水,说道,“所以我说老爸出题刁钻,一想到可以免掉一单酒水钱,开始动真格了吧。”

    “出这种题可是我的强项。”祁森笑了笑,“现在是你妈占优,就算你和她的答案一样也会因为晚回答而输掉。”

    “妈占优又不是你占优,那么开心干嘛......”

    “所以我说的是占优。”祁森得意地笑了笑,“你还是有机会的。”

    从法律角度来说,祁镜知道肖玉说的就是正确答案。直到几年后出现了hiv防治条例,才规定由本人告知伴侣。

    但既然发生在03年,处理起来很麻烦。

    告知后有可能发展成陆子姗说的极端情况,一旦处理上出现问题,良心难安。

    看祁森的样子,显然还有另一条两者兼顾的办法。他印象中取消强制婚检似乎也在今年,这对夫妻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出题全和03年有关系。

    “我也同意这个说法,告知。”

    陆子姗说道:“从律师的角度来看,不告知男方就违反了传染病防治法,也侵害了他的健康,男方状告婚检中心一告一个准。”

    “如果选择告知男方,女方婚姻告吹,最后责任也不在婚检中心,就算上告也有很大几率胜诉。”

    “不错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祁森一边赞叹着未来儿媳,一边继续给儿子施压,“现在占优的是姗姗了。”

    “快说答案吧。”

    “妈说的法律条文确实没错,但执业医师有维护病人隐私的责任,我们不能在不通过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将结果告知第三方......”

    祁镜拿着筷子轻轻敲着餐碟:“不告知肯定错,告知了也有很大几率错,那就折中一下。”

    “折中?”肖玉问道,“怎么折中?”

    “只告知女方,但可以提醒一下男方自己去问女方要结果。”

    “是‘hiv检查结果不能告知别人,还是自己问她吧’,这种提醒?”陆子姗笑着说道,“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还不如直接说了算了。”

    祁镜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死板!你就不能表现得委婉一些,说得含蓄一些?”

112.善意的提醒

    祁镜说的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内容当然不能太直接,语气也要足够温和。

    而且告知结果时的态度一定要积极,不能等到受检双方问了再去回答,这样就显得太被动了。

    万一受检人率先提出诸如“我女朋友身体怎么样”一类的问题,在无法回答的前提下再去提醒,那就会显得非常刻意。

    同时,一切的语言举动都要自然、流畅、不突兀。

    要让他们两人感觉到,这种提醒只是婚检流程中很程序化的一部分,并不是因为检查出了问题才故意后加上去的。

    “这是你们两人的婚检报告,一人一份。”

    祁镜站起身子,面带笑容地将一双筷子拆开,分别递给了肖玉和祁森:“按法律规定呢,婚检结果属于个人隐私,只能告知本人。”

    “至于是否将结果告知对方,全由你们本人决定。如果同意呢,就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个字,我这儿也算大功告成了。”

    他动作到位,脸上没有踌躇和犹豫,更没有查出hiv后的沉痛心情。

    事成后反而淡淡地松了口气,全身都洋溢起了一种帮小两口完成了人生大事,就等着喝喜酒的随和气息。

    “骗子!”陆子姗暗暗骂了一句。

    “我哪儿骗人了?”祁镜觉得奇怪,“就算骗,我这也是善意的欺骗,是在帮他们!”

    “那也是骗!”

    肖玉也是没忍住,笑这点点头:“为了病人的隐私,为了另一方的健康,当然也为了自己的职业道德。真想要面面俱到的话,也只能这么做了。”

    祁森接过筷子,轻轻拍在了桌面上,总觉得心里面怪怪的:又让这小子得逞了。

    自从儿子进了临床,他心头就总缠绕着一种既欣慰但又很不甘的情绪。

    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

    其实祁森本人不太赞成这种处理方式,但是单纯从医方出发,祁镜趋利避害的方法确实避开了法律和人情上的漏洞。

    说难听点,就是在甩锅。

    既没有违反透露隐私的规定,也善意地提醒了另一方需要询问检查结果,两不相欠。在爆出结果后矛盾主体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和检查方关系不大。

    “行吧行吧,你妈都说是你赢,我还能说什么。”

    祁森已经能预见到自己掏腰包的样子,看着一大桌子的菜,显得颇为无奈。

    本以为好不容易想到的题目三人里没人能答全,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儿子破了。这种题都没能难住他,那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是自己输吧......

    “爸,你还有机会。”祁镜指了指陆子姗说道,“我们俩还没出题呢。”

    “得了吧,你鬼精鬼精的,指不定出一道什么歪题出来。”

    祁镜给三人分别盛了碗汤,然后笑着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那我先说吧。”陆子姗看向祁镜,“我这儿正好有个案例,碰到了点临床上的问题,需要两位专家给点意见。”

    “两位专家?”祁镜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你的数学有问题。”

    陆子姗压根没理他,而是转身翻开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小包,拿出了几份文件递了过去:“有些原件在办公室,事情的经过我可以复述给你们听。”

    文件只有几份照片资料,还有医疗鉴定书的复印本。

    事情其实挺简单的,就是一位60多岁的病人在一家医院做了张胸片。做完后,胸片报告书的诊断意见那栏里,被写上了一句“右下肺周围型肺癌!”

    老人和家属就拿着这张单子跑遍了各家大医院,用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也花了不少钱才发现诊断是错的,老人根本不是肺癌。

    先申请的医疗鉴定,结果认定那家医院无责。

    现在病人和家属提出诉讼,希望赔偿这半年花掉的费用和精神损失费。

    “医院完全没有责任是不可能的,单单这个感叹号就有问题。”祁森指着照片说道,“我猜是问号写快了,写成了感叹号吧。”

    “是啊,医院说是问号,代表可能的意思。”

    “自己没写对符号,错了自然得认罚。”

    “问题是医院承认符号有误,把重点放在了诊断前面的小字上。”

    “诊断意见?”祁森轻哼了一声,“够贼的,既然是意见,那之后的符号就没什么意义了,写什么都一样。”

    “其实想想也对,影像学只是提供意见。真正的临床诊断还是得医生来下,真正写在病程录或者记录册上才行。”

    肖玉想了想,又问道:“难道病人没去找那家医院的医生问清楚?”

    “没,拿了胸片单子就走了。”

    “那病人自己也该承担一部分责任。”祁森说道,“这种情况还是和解吧,给点人道主义赔偿......”

    说到这儿,他话音渐渐弱了下来,祁森清楚这个词对儿子来说是根心头刺。四人的偶遇刚抚平了两人的矛盾,这时要是再起冲突,想要再平息下去就真的难了。

    不过祁镜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边喝着汤,一边自顾自地看着陆子姗给的照片。

    同时肖玉也同意他的观点,让祁森吃上了颗定心丸:“双方都有责任就得坐下来好好谈谈,打官司费时费力,病人赢得机会也不大,不如各退一步的好。”

    陆子姗点点头,也是觉得和解比较好。

    她看了眼一旁的祁镜,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你觉得呢?”

    “我?”祁镜摆出了副苦瓜脸,连连摇头,“我又不是专......”

    陆子姗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似的,没等他把专家两字说全,就抬起了高跟鞋,用后鞋跟扎在了他的脚面上。

    虽然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祁镜已经切身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咳咳,我也觉得应该和解。”

    祁森:?

    怎么和之前不一样,这小子不是一直喜欢玩压轴反转的吗,怎么变得意见一致起来了?

    按照抢答原则,答案一致肯定是速度快的胜出,难道这一分胜利点他不想要了?认输了?

    然而就在祁森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果医院选择不和解,那这官司铁定要输,赔钱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113.规范与习惯

    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规范,细分到行业内部,其实每个岗位也都有各自需要遵守的规范。

    有光就有影子,书写规范意味着内容繁复,自然会滋生出不成文的各种缩写习惯。

    有些时候因为人人都学会了这些缩写,觉得方便,反而忘记了原本的行业书写规范。当监察规范的人也都习惯了缩写,规范就会被扔进汪洋大海里,再也捡不起来了。

    在祁镜眼里,医疗鉴定或许会因为习惯了诊断后面加“问号”,而放松标准。

    但真进了司法流程,错的终究是错的。

    按规定,影像学的诊断意见分好几种书写方式。

    有能根据主诉和影像直接确诊的,仅根据影像就能排除原有诊断的,也有怀疑某种疾病的,或者在治疗中进行复查,影像表现符合临床医生判断的。

    每一种都有各自的书写方式,用词都不同。

    当有怀疑诊断时,最简单的就是前面加“考虑”二字,或者在诊断加怀疑性后缀词。

    可能、不排除、待排除都可以用。

    有些谨慎的读片医生还会再加一句:建议进一步检查,建议必要时再行复查,等等。

    而且影像学诊断意见里填的内容和临床诊断不一样,需要先概括性描述所看到的证据,然后再用括号写下自己的诊断意见。

    祁镜拿着照片,说道:“就比如这个右上肺周围型肺癌,正确写法是:右肺上叶xxx病变,考虑周围型肺癌可能性大(未除外其他病变,建议进一步检查确诊)。”

    陆子姗听后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一项诊断意见竟然能写出那么长一大段来:“这是不是太复杂了?”

    “影像学医生不是接诊医生,更何况是最简单最粗糙的胸片。”

    “他们连病人面都没见过,手里只有一张检查单,单子上写的只有一句主诉,信息量太少了。”

    祁镜解释道:“读片医生只能对影像本身负责,所以写的内容一定要尽量客观。但影像学诊断又是个极其主观的东西,怎么才能让主观判断看起来足够客观?”

    祁森想了想:“得把自己主观判断的依据一起写上去。”

    “是啊,有了自己判断的依据,就能看出是读片错误还是书写错误,或者是临床医生后续的临床诊断错误。”

    “只是写上一个问号,实在太省,况且这个问号还写成了感叹号。”

    祁镜摇摇头:“这医生怕是没被告过吧,一点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陆子姗看着肖玉和祁森默认的样子,赶紧把祁镜说的这些全记了下来。这些话应该可以成为问责突破口,不过她还需要能真正的摆的上台面的证据......

    “其实呢......”

    忽然一股热气拂过陆子姗的脸庞,吓了她一大跳。转脸看去原来是祁镜凑了过来,想看看她在写什么东西。

    “其实你不用把我的话都写下来。”

    “不写我哪儿记得住啊。”

    “你可以去找找《病历书写规范》以及《影像学诊断书写规范》。”祁镜笑着问道,“小妹妹,现在是几个专家啊?”

    “三个行了吧。”

    陆子姗觉得祁镜就像条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来什么,都不用细问。但总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别扭,听起来怪怪的。

    “等等!”忽然她想到了些什么,问道,“我记得你是七月份生日吧?”

    “对啊。”祁镜点点头,“80年7月。”

    “哈,一个80后还占我便宜叫我小妹妹,我明明比你大!”陆子姗显得颇为自豪,“我可是79年的12月!”

    ......

    突如其来的较真让场面变得安静了起来,而且隔壁桌仿佛说好了一样,十来个人同时起立碰杯庆祝,嘻嘻哈哈的和这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子姗自己也觉察到了不对劲,马上红着脸埋头写起了笔记。

    “只是差了半年而已,无所谓无所谓......”祁森连忙帮着解释道,“同一届同学嘛,有这种情况也是难免的。”

    肖玉的反应要更硬核一些,希望从生理方面解释自己不介意:“女性发育早,预期寿命也比男的要长3-5年左右,我觉得以后姐弟才是大趋势。”

    “对,你妈说的没错。”

    这算什么解释......

    现在谁会在意姐弟恋,问题的关键在70后和80后身上吧。他们两人相差半年,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说到底人还是感性生物。

    就像去超市买东西,看到498和499,觉得只差了一块钱。

    但看到501和499的时候,百位上数字的差异会被无限放大。那就不是两块钱,而是一条难以说清的巨大鸿沟。

    祁镜满脸黑线,马上抢走了话语权:“额,下一个应该是我提问吧。”

    “你还问什么呢,三道题都是你的答案更好。”祁森彻底认输了,拿起筷子夹菜吃,“安心吃饭吧。”

    “爸,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现在可不是比谁赢得多,赢得多又没钱拿。”祁镜说道,“我们是在比谁输得多,最后输的才付饭钱。”

    按照肖玉原本的计分方式,分为完全正确得1分,不完全正确得0.5分,错误不得分。

    绿帽题上祁森得了0.5分,hiv上肖玉也拿到了0.5分,现在反而是陆子姗还没得过分。

    “原来是这样......”

    祁森忽然又有了些积极性,反而觉得自己躲过这一劫也不太难。

    反正陆子姗输了也是祁镜付钱,儿子孝顺父母赚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请客吃饭很正常。而且妻债夫偿本就天经地义,他这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陆子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第一次见家长,手里也没什么礼物,空着手实在说不过去。

    “没事没事,这顿我来付就行了。”

    “你这态度有问题,怎么能叫没事呢。”祁镜解释道,“这关乎各自的尊严,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陆子姗侧过脸,眨眨眼睛:“虚伪......”

    祁镜现在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正愁没地方撒。现在机会难得,他必须靠着这道题让祁森的管理方针出现些变化才行。

114.保安与监控

    三月春暖花开,贾某与亲朋好友相约晚上喝酒吃火锅。

    酒过三巡,也许是冰啤喝到位了,也有可能他火锅没涮熟,贾某开始出现呕吐的症状,紧接着腹泻接踵而至。

    由于上吐下泻的次数过多,朋友觉得蹊跷带贾某去了医院......

    “等等。”祁森卡兹卡兹吃着刚上桌的南瓜饼,说道,“你能不能挑重点说。”

    “你就当听个故事吧,挺短的一个小故事。”

    朋友把贾某送进急诊,睡在走廊上打着地铺。急诊医生看后说是急性肠胃炎,验了血和大便,之后挂上了吊瓶。

    半小时后,贾某又吐了两次,大便一次,稀烂。

    几个朋友可能是铁哥们,见兄弟这样受罪觉得医生有问题,不是诊断出错就是药开错了。不然大家一起吃的是一个锅子的肉,喝的一个牌子酒,怎么就贾某倒了。

    酒精作用下,再加上越想越不对,几人来到诊疗室开始打砸辱骂,把诊室搞得一团乱。

    不过这种捣乱性质的行为并没有升级,经在场的其他病人劝说后,他们便离开了。

    “离开了?”祁森觉得奇怪。

    酗酒闹事的他也见了不少,很多都是酒劲上来一根筋,只认死理的主,可没那么好劝。

    “对,几人都回到了走廊上陪着好兄弟。”祁镜淡淡地说道,“等到贾某吊完三瓶水,就帮着收拾了东西一起回去了。”

    “这算哪门子故事......”

    “那后续呢?”肖玉问道。

    第二天,贾某酒醒,头疼的厉害,对昨晚的事情一概不知。起床后,他只发现自己床头多了一叠就医的账单。

    祁镜想了想,忘了原来多少钱,就索性胡编了个数字:“总共400多块钱吧,去的急了,几位好兄弟没顾得上带医保卡。”

    急诊要排除很多鉴别诊断,血常规,粪常规,电解质,心电图都要查。之后的止吐、解痉、止泻、补液等等支持治疗也都得用上,不然没那么快好。

    不过贾某不懂医,对现场发生了什么也是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面前有一堆收费单据,抽屉里少了400块钱,所以心里越想越气,就跑回医院理论。

    “跑回医院?”陆子姗不明白,问道,“不应该找那些好朋友了解下昨晚的情况吗?”

    “要面子呗。”祁镜指了指脸,“400都花不起,以后还怎么混。”

    陆子姗摇摇头,实在不懂男人的脑回路,而祁镜的故事还在继续......

    贾某到了医务科,科里的人劝说他可以去申请报销。但贾某因为路远怕麻烦,就想现在就让医院报了。

    几番劝说无果后,他以医院乱收费为由开始胡闹,打翻了茶杯弄撒了一些文件。

    “报警呗。”祁森说道,“这种人不多,但发展下去都挺离谱的。”

    “没报,人闹了会儿人又跑了。”祁镜说道。

    “又跑了?”祁森被气笑了。

    然而笑声刚出,转折就来了:“五分钟后,他从别的病床上拆下一根挂水架,冲进了急诊诊疗室。一番打斗后,贾某和当值急诊医生被警方带走。”

    转折来得很突然,不过也在祁森和肖玉的意料之中。

    很多怒气冲天的医闹前期虽有纠纷,但都有平静的假象。假象过后就是爆发期,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祁镜顿了顿,又从脑海里挖出了点信息补充了上去了:

    “补个验伤结果,医生的左手臂有利器划伤,12cm长,右手第三掌骨骨折。贾某轻微脑震荡,颌面部软组织损伤,下颌骨骨裂,同位置的牙碎了两颗。”

    “提问呢?”

    “这起医闹算医患互殴,医生故意伤害,还是医生正当防卫。”

    祁镜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医疗范畴,其实连医务也算不上,已经到了治安层面。

    祁森依然第一个先开口:“从验伤结果来看,应该是正当防卫。”

    “贾某先用吊水架攻击,造成医生手臂划伤。医生用拳头反击,造成自己手掌掌骨骨折,对方下颌骨骨裂,碎了两颗牙。”

    祁镜没说话,而是看向肖玉。

    “这题我放弃,你妈这辈子只会救人,对这个没什么经验。”肖玉表示无奈,便自顾自吃起了甜品,“你们说吧。”

    “那你呢?”

    陆子姗也不愧是学法律的,说的问题切中要害:“只靠验伤只能确定双方使用的攻击方式和被攻击方式,没办法给这场纠纷定性。”

    “所以......”

    “所以,有没有目击证人?”陆子姗问道。

    祁镜摇摇头:“没有,当时诊疗室里很闲,只有走廊里有两个卧床的病人,不过都是只听到声音,并没看到全过程。”

    “那监控呢?”

    “监控只有走廊有,诊疗室里没有装。能看到的只有贾某进诊疗室的经过,之后两人如何攻击殴斗都看不到。”

    祁镜说道:“而且事发地点比较特殊,警方刚到就因为诊疗室要接诊重病人,连勘察都略过了。”

    “什么都没有?”陆子姗皱着眉头,“这不太好办啊。”

    “确实不好办。”

    祁镜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桌对面的祁森。只是一个眼神,这位当父亲的就意识到了这道题的用意。

    儿子看来根本没想过谁赢谁输,这题明显就是在提醒他急诊诊疗室没监控这件事。

    祁森现在回想了一遍急诊的设施,似乎只有走廊有一台监控摄像机,其他地方都没装。

    毕竟几处基础设施都在建,电子监控也才刚开始起步,安装价格不菲,现在给全院弄上电子监控太费钱了。

    然而祁镜想要的远不止是监控一项,他还想要急诊保安。

    如果当时有保安,恐怕第一时间就能制止在急诊大厅拆吊水架的贾某。或许贾某刚看到有保安,心里没底就会自行离开。

    就算以上情况都不存在,那保安也至少会在冲突爆发的五分钟里到达现场,做个人证。

    可惜现实不会有如果,当初自己运气不好碰到了这种事儿,重活一次怎么也得把工作环境给弄得有保障些才行。

    不过看祁森那副为难的样子,祁镜觉得还是得一步步来。

    急诊会遇到多少事儿祁森很清楚,至少得在儿子工作的地方先装上一个摄像头,出了事也好留下个物证。

115.自保过头了

    事情发生在祁镜进急诊工作三年后,前后经过虽然不超过十分钟,可影响却不小。

    其实病人的首诊医生并不是他,算是给自己同僚挡了雷。

    那天天气还不错,急诊又没新病人,他在诊疗室里书看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人冲进来甩了一棍子。吊水架上一个坏掉的钩子正巧划中了他的手臂,拉出一条大口子。

    最关键的,病人把他最想看的那几页全都给敲烂了。

    这让祁镜愤怒到了极点。

    当初知道医患矛盾很麻烦,他特地去学了两年拳,就是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有人拿着凶器冲进诊疗室行凶,以他的脾气自然不会罢休。

    看祁镜遇到这种情况竟然没怎么退缩,病人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可当脑子反应过来想要离开这儿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祁镜飞快起身,离开办公桌,左脚箭步向前绕过吊水架,直接窜进了他的胸前。当身子来到对方面前的时候,他的肩背已经弯成了一张强弓,而箭头便是他的拳头。

    说来也是狠,祁镜这一拳下去,对方只发出一声闷哼,人就直接翻在了地上。

    这场殴斗刚一交手就分出了胜负,就像在看一款刷小怪的回合制游戏一样。

    祁镜先是捡回了地上的医书,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后轻轻甩了甩疼得不行的右手,左手指向墙角。

    病人还保持着清醒,见了马上心领神会,一手拖着下巴,就挪着pg把自己移向了指定位置。

    经过一分钟左右的“安抚”,祁镜打通电话向110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没一会儿,警方到场。

    出巡的民警经常送些外伤混混来丹阳医院,认识祁镜,知道是这病人在闹事。可祁镜那拳确实太重了,对方下巴歪了不说,腮帮子肿得像个馒头,满嘴是血。

    要不是看到那位手里提着根吊水架,他甚至一度以为是祁镜在单方面施暴。

    这情况肯定没办法糊弄过去,只能就近先检查了再说。

    祁镜自己倒还好,左手臂一条皮外伤,没伤到肌肉,谷良三两针就搞定了。右手是掌骨骨折,典型无拳套保护下挥拳的拳击伤,拍完x光后,黄显冰亲自复位给他上的石膏。

    都是小伤,右手恢复一个多月就差不多了。这期间就算祁镜说不来上班也没事。

    麻烦的还是那位贾某。

    谷良本来也想大伤化小,小伤化了。可头颅CT一拍,下颌骨骨折,牙齿碎了四颗。最关键的是民警问话,他连之前为什么拿吊水架的事儿都记不清了。

    典型的逆行性遗忘,诊断脑震荡妥妥的。

    好在颅脑ct没改变,程度还算轻微,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诊疗室里没有监控,大门口也没有保安。

    走廊上躺着的病人倒是看见了这人,可只听了个响就没了后续。他们还以为没出什么事,直到见了警察才知道闹大了。

    全程能称得上是证据的只有走廊摄像头里一段几秒的影像。

    可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况且对方记忆都被这一拳敲没了,怎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情况下,判正当防卫谁信啊,可算互殴也不对。两人进去才五分钟,压根没闹出什么动静,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能算祁镜防卫过当。

    说到底他还是自保过了头,拳头太重。

    所以这一世他改学了柔道,招式没那么霸道,基本靠关节技就能锁住对手,一般情况下对方吃了痛就会认输。

    当然如果对方手里拿的是刀,还是跑的好。

    说到跑,祁镜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练长跑了。以后得多练练,还得混合一些障碍跑,万一对方人多跑路才是最好的办法......

    “喂,你想什么呢?”陆子姗推推他的肩膀,“我说的对不对啊?”

    “你说防卫过当?”

    “嗯。”

    “爸说正当防卫?”

    “对。”

    “子姗赢。”祁镜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这拳都把自己打出拳击伤了,下手太重。”

    “还有这种判法?”

    祁镜耸耸肩:“当初就是这么判的。”

    祁森皱皱眉头,脸皮拧成一团,越想这题目越有问题。看来儿子根本没想放弃这顿饭钱,而是选择全都要。

    这题根本没正确答案。

    如果陆子姗和祁森答案互换,祁镜很有可能说外人没听到动静,两人受的伤很有限,所以算正当防卫。

    虽然出题思路很不讲道理,但却处处在提醒祁森:会出现这种答案并非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没有摄像头,没有保安。

    如果有摄像头,至少在答案上不会那么模糊。现在不管怎么说,祁森都是输的那方。

    既要他老爸付钱又要老爸帮他装监控,一举两得啊。

    一顿晚饭四道题,祁森花出去300多。不过他觉得很值,至少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去做。

    原本祁镜和陆子姗说好吃了饭去唱歌。

    现在因为对案例有了新的认识,她准备回去和老师讨论讨论,加班加点把方案写出来。

    “今晚还讨论什么,她晚上肯定有聚会。”祁镜在饭店门口对陆子姗说道,“身上的香水、口红、首饰都不是一个律师在上班时用的。”

    “是吗?”陆子姗将信将疑,“不过我还是得先把方案写出来才行。”

    “行吧。”

    祁镜本来就是喜欢她这种敢打敢拼的样子,而且也对唱歌没什么兴趣。

    帮她叫了出租车,两人互相道别后,祁镜就跟着爸妈一起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祁镜刚到急诊就听说了那位住icu的肝硬化病人抢救了一晚,直到早上五点才把人拉了回来。

    “王主任也去了?”祁镜待在空荡荡的急诊室里,问向一位新来的实习生。

    “是啊,刚被叫走。”实习生刷刷刷地抄着方子。

    “那你们纪老师呢?”

    实习生看了看排班表,说道:“哦,他今天中班吧。”

    “那胡东升呢?”

    “他昨天早夜倒班,刚回去。”

    祁镜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倒霉蛋的电话。

    “......祁哥,怎么了?”

    “睡了?”

    “刚准备躺下去,你......”胡东升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让我......”

    “真聪明。”祁镜笑着就往急诊外走,“快起来,两分钟后外科楼下见。”

上(mai)架(can)感言

    明天要上架了......

    心里空落落的......

    18年年末的时候开的书,契机是门诊碰到一些病人说我比方打得的不错,能让他们听懂,应该普及一下医学知识。

    然后心血来潮就有了这本书。

    当时小白一个,小说基本没看过,美剧也就看过豪斯,在写作这块基本白纸。

    那会儿就拉上一些看过的病例猛写,后来一看没系统没特异功能就没什么代入感,同期成绩并不好,所以就鸽了。

    那些当初就追书的读者,实在不好意思。

    断更就想把这书忘掉的,本来工作就忙,再写书确实累,4000一天真的是极限了。

    不过去年年末医闹,新年年初新冠流行,一些圈内的圈外的事儿看得太多,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书写完。

    哪儿都有医患矛盾,医生、患者双方都有原因,但却不是主因。主因是什么,很多医生知道,但没法说也说不清。

    世上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现实如此,医患双方不应该各走极端,而是积极面对。

    ......

    本来12w字1600收藏每日推荐有140,断更一年收藏掉到1000。

    (●—●)

    还好字数上来后裸奔收藏还过得去,现在2000收,预计首订目标100。能上100,就算完成目标了。

    爆更对我来说太难了,稳定4000佛系更新吧。

    希望大家看了书能学会一两个医学知识,能合理看待医患矛盾。

116.我保证你终身难忘

    外科大楼两楼是icu,内有联通手术室的专用病员电梯。16张床位,随时有两位护士和一位医生在值,是外科围手术期的最后屏障。

    不过在面对这位化脓性梗阻性胆管炎,这道屏障似乎有些不稳了。

    医院内会诊一般都是找的具体某一个专科科室,肝胆属于消化系统,之前普外刚接手病人就是找的消化科会诊。

    王廷在急诊领域是大佬,善于诊断和危重支持治疗。但具体到某一种疾病的后续治疗,就显得不是特别突出。

    所以很少有人会找他去会诊。

    现在突然叫上了王廷,只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病人太过危重,需要在危重症方面非常有经验的王廷来指导用药或者给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另一种就是普外已经无计可施,实在给不出真正的诊断,只能和当初胸外熊勇一样进行全院会诊。

    不过六月中下旬市里有传染疾病防治大会,丹阳医院的大礼堂被用作了分会场。好在外科楼的休息室地方不小,坐上十来个人没什么问题。

    现在icu办公室旁的休息室里烟雾缭绕,两排沙发上坐满了主任,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所在领域能排上名号的人物。

    病人的检查报告被分成了好几堆,和几杯热茶一起挤在茶几上。

    茶水的热气和他们嘴边烟头燃出的烟雾缓缓缠绕在一起,就像那位病人的病因一样,飘飘绕绕的,看得清楚却怎么都抓不着。

    “我还是考虑结石性的梗阻。”肝胆外的童淼主任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

    “胆结石虽然有,但不至于在t管引流后加重病情。”肛肠科的辛程觉得很奇怪,“ct和mri都没进一步提示吗?”

    “大量胆结石,很重的胆管炎,失代偿肝硬化......”一旁影像学主任李智勇看着片子说道,“不过我总觉得这胆管和肝脏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童淼很清楚李智勇的水平,这人要是对摄片起了疑心,那多半是真的有问题。

    李智勇摇摇头:“反正整个胆道系统都挺怪的,就连结石影也有点怪。不过是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应该有其他原因导致了梗阻。”

    “胆道肿瘤?”童淼问道。

    “不像。”

    “胆道息肉?”

    李智勇摇摇头。

    这时感染科主任喝了口热茶,把话题从病因拉回到了治疗上:“现在病人已经出现了感染性休克,只能尽全力抗感染治疗。”

    “家属态度怎么样?”王廷坐在靠门的位置,开口问道。

    “非常积极,希望尽一切可能救病人。”童淼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呼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钱不是他们的问题,人命才是啊。”

    王廷点点头:“和他们说过预后不好吗?”

    “都表示理解,本来病人就是泌尿徐光头的亲戚,又是肝硬化失代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

    此时祁镜在外科楼一楼大厅等到了胡东升。

    这孩子最近被祁镜训得厉害,对他的要求是完全按纪清标准来的。他不仅需要记住每个病人的主诉、诊断和治疗,还得弄清每一步治疗的理由。

    内急最少的时候都有50多张床,而且周转非常快。

    有可能上午床上躺的是个年轻小伙,到了晚上就成了80岁的老太。

    短短几小时内,在急诊可以发生任何情况。私自出院的,猝死的,转入住院病房的,转入抢救室的,甚至转去其他医院“疗养”的......

    几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这种高负荷高要求的反复操练,让胡东升的眼圈深得就像擦上了永不褪色的眼影,人也整个瘦了一大圈。

    斯巴达式的苦练副作用明显,但只要能抗过去,效果总是显著的。

    祁镜当初就亲自尝试过,现在的胡东升也深有体会。

    当脑海里那些散乱成一种定式的理论知识,被一根根丝线串连在一起后,那种融会贯通的畅快感只有自己能明白。

    “祁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干嘛?”胡东升脸上爬满了倦容,双眼因为干涩和畏光眯成了一条缝。

    “千载难逢的大好事!”祁镜脸上堆着坏笑,晃了晃手里的病历记录册,直接走向楼梯口,“今天这事儿要是办成了,我保证你终身难忘。”

    胡东升很清楚祁镜的作派。

    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学长兴奋到这种程度,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说是大好事儿,他肯定不信。

    在祁镜的字典里,“好”的定义从来都不是好,而是那种不可言说的恐慌性情节。

    但要说放弃就这么回去睡大觉,胡东升也做不到。

    这些天在祁镜手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也知道了这位学长的理想目标。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他只有化成一块干燥海绵,不停汲取周围的海水。

    现在叫停,只会前功尽弃。

    两人顺着楼梯,走上两楼,在紧闭的icu大门口停下了脚步。

    祁镜使了个眼色,胡东升便上前按响了门口墙上的呼叫铃。没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了一位护士干练的声音:“icu,找谁?”

    这也不是胡东升的第一次了,之前祁镜被关了禁闭,为了能搞到病例他也没少干这种事儿:“我是急诊的胡东升,有个重病人出了问题,吴同山让我来找王主任,挺急的。”

    首先他要表明身份,但不能说职位要说真名。

    不认识没关系,要的就是那种自信的感觉,能让人听上去就觉得是本院医生,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实习生。

    之后他需要用急诊重病人做敲门砖,拿一丝不苟的吴同山来当挡箭牌。

    当然,吴同山也不能加上老师或者主治等后缀,这样就能拉进和吴同山的关系,也从侧面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地位。

    这句话一出,里面的护士就算没看见人,也基本能确定,门口这位不是主治也是位高年资住院。

    既然有重病人需要抢救,还是高年资住院出马,她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不过两人还是低估了外科icu门禁的厉害,里面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直接打内线电话吧,我们这里没特别情况不允许其他科的人进来。”

    胡东升皱起了眉头,看向祁镜。

    祁镜脸皮抽了抽,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对于这种情况,他们肯定有后续方案。只不过这个方案危险性陡增,一旦被识破后果难料。

    祁镜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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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168/ 第一时间欣赏最终诊断最新章节! 作者:号西风所写的《最终诊断》为转载作品,最终诊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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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诊断介绍:
原名《我真不是医二代》
书友群:1095563194,想催更的可以来,说不定有用呢......
病人视角版:
大脑:各单位报告目前情况
肝:机能丧失88%
肺:机能丧失95%
胃:机能丧失95%
肾:机能丧失64%
心:机能丧失88%
大脑:机体自身已无法扭转局势,肾上腺素储备还有多少?
肾上腺:机能丧失88%,肾上腺素储备仅余7%
大脑:全部分配给神经系统、声带和肌肉,给外界传达最后信息,其余单位做好停机准备。
......
大脑:感谢各位数十年的精诚合作,再见......等等,是祁镜。祁镜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正式版:
诊断鬼才祁镜重生后,四处寻找队友,打造属于自己的超一流诊断团队。
主角自述版:
“我最多算是一个追着死神跑的人,多半是跑不赢的。就算追上了能救的就救,不能救的时候也不能把死神怎么样。其实说白了,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做而已。”
ps1:手术看腻了就来看看正经的内科急诊,医学是枯燥的,但也有它有趣甚至狗血的一面
ps2:重生文,无系统!本人最反感圣母,想看圣母文或者想看电视剧里那种完美无瑕白衣天使的,千万别来找不痛快!!最终诊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终诊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终诊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