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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农女忙考学全文阅读

作者:湖水蓝蓝东去     重生农女忙考学txt下载     重生农女忙考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章 夜话

    待院子里重新清静下来,锅边舀出来的玉米糁子都凉透了,宁溪倒进锅里,又重新烧热,给奶奶盛了一碗,端到她的屋子里去,放下后,宁溪正要出门,她说了一句:“在外面不要丢了我的人,我们家没有怂包。”

    “嗯嗯,我明白的。”宁溪应下,寻思着这是支持自己在外打架的意思。

    其他人在灶房里端着碗吸溜吸溜的吃着饭,宁溪拿着筷子慢慢刨着吃,如果有个勺子就好了。

    “溪溪,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有啥事你还是要让着些,咱跟人家不一样,惹不起人家。”宁满明愤愤的说了一句。

    宁溪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被打不还手吗?都是长在红旗下的贫下中农,谁怕谁。

    “惹不起谁,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遇上事你就往后躲,看着谁都害怕,连队里的那个哑巴敢欺负你。你越胆小,别人越胆大。”

    宁会芬怼了一句,宁满明觉得在娃娃们面前这样说他,太没面子了,可是宁会芬又一向强势,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怪自己太胆小吗?自己不是这个队里的人,又独门独户,没个依傍,怎么硬气的起来。

    没人再说话,沉默着吃完饭,宁花就去洗锅了,宁溪也留在灶房收拾东西。

    “溪溪,王二静把你打的重不,现在还疼不疼?”

    “姐,没事,我就是故意说的严重,她没打着我。”

    宁溪嬉皮笑脸的回了一句,看姐姐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样子,有点开心和温暖,有人爱真好。

    “姐,今上工怎么回来这么晚,现在干啥活着呢?”

    “支书说现在粮不够吃,种子都吃掉了,接不上夏粮,让把沟里那几棵杨树伐下来,等到春天晾干了卖板子,换些种子。”

    “现在土都冻着,哪里挖的动,怎么不等到开春再伐?”

    “支书说开春伐就来不及解成板子了。”

    “沟里的那些树都是几十年的老树了,一天也伐不下来,急什么,还干这么晚,伐倒了吗?”

    “大家是十人一组,负责伐一棵树,队里的人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咱家就这几个人,然后还有付家的四个人,成成又跑了,挖了半天都挖不动,后来吴叔把哑巴派了过来,他力气大,很快就把上面的冻土给挖开了,但是挖到天黑也刚刚挖出根,也看不到了,好像根还挺大的。”

    “哑巴不愿意过来吧?”

    “那当然啊,他是李家的人,李家和咱家又不和,他虽然不会说话,脑子又不瓜。”

    “那我明天跟着去帮忙吧。”

    “你能干个啥,你在家里把饭做上就行了,明让咱爸一定要把成成叫上,男孩子力气总是大的。”

    “伐倒了之后,杂从沟里拉上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看队里杂安排吧。”

    收拾完,姐妹二人随便洗漱一下,就上炕睡觉了,不一会儿,宁花就睡沉了发出重重的呼吸声。

    宁溪心里有些不得劲,队里有张家,李家,王家,吴家四个大姓,只有自己家和付家两家杂姓,平时还好,在这样的集体分工干活时问题就体现出来了,处不好关系,就容易被排挤,这种明里暗里的欺负,不是讲道理就能够解决的,再说,这里貌似也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即使时代变了,可是农村从来都是传统习俗和家族势力最起作用的地方,也不怪爸懦弱。

第43章 瑞雪兆丰年

    夜里难得没有刮风,安静的都不像北方的冬日,疲惫不堪的宁家人都睡得踏实安稳,宁溪想着自己家如今的处境,反而生出无穷的勇气,人活一世,光阴如梭,窝囊卑微活到一百岁又有何滋味,在最好的时光里苟着等待盛世来临,与废物何异,生而为人,总得大道直行,小道拐弯,终会笑泪由心。

    “溪溪,快起床了,扫雪啦。”宁成大声喊着,手里拿着扫把,当啷当啷的敲着窗户。

    闭着眼在暖和的被窝犹在挣扎的宁溪想着,这太阳打南边出来了吗,宁成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平时不都是不到吃饭不挪窝吗?

    勉强睁开眼,感觉窗子外面尤其的光亮,甚至有些刺眼,下雪了啊,太好了,这大半年也没见飘过雪花,眼看着要过年,终于下了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是没跑的。

    打开房门,看着满地的积雪晃得人有些眼晕,冷不丁的,手里就多了个扫把。

    “你先扫着,我去蹲个坑。”说完宁成就跑了。

    宁溪小胳膊小腿的,有些扫不动,只得先从上面扫上薄薄的一层,再扫下面一层,好一会儿功夫,才扫出几步远的地方,宁满明推着架子车进来,看到只有宁溪一个人在扫雪,怒道:“宁成跑哪儿去了?”

    “他上厕所去了。”

    “一干活就找借口,今雪厚的很,你扫不动,别扫了,去做饭吧。”

    宁溪应下去了灶房,还好每天都往灶房抱一点柴火,不然这下雪柴火湿了就做不了饭了。

    按照往常的做饭,早饭是稀饭,再加上一个粗粮馍馍,如果有时间,也会烙饼子,上午一般都干重体力活,如果不多吃点,可扛不下来。

    家里人一大早就去扫去沟里的路上的雪了,看来今还是要去砍树,这是下雪,不是下雨,大概勉强还能干活吧,可是这下了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活不好干啊。

    宁溪决定今天早上得吃点好的,她把开水烧好,稀饭煮上后,开始和面准备做饼子。

    玉米面高粱面麦面的三和饼子,她却往里面加了新料,完全用牛奶和的面,不到两斤的面,打了四个鸡蛋,这样和面的时候就放到里面,做熟了就看不出来了,为了调味,还加了一点红糖,微微有些甜味,也能让表面看起来颜色更深一些,以掩盖白面比例过高的问题。

    等稀饭煮好,看着已经松软发胀的面,看着大黑锅的锅底,倒一点油根本看不见什么,而且柴火的火候怎么把握,宁溪根本是个外行,也就烧个水,煮个稀饭还凑合,她悄悄出去观望了一下,发现家里人都不在,全在外面扫雪。

    她将灶房门的插削插上,进了空间,打开电饼铛,倒入些许清油,迅速的将揉好的面团放到里面,盖上,片刻间,香飘满屋。

第44章 惊魂一刻

    只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全部烤好,她将香喷暄软的鸡蛋饼放入盆中,用盘子盖上,放在锅边的灶台上保温。夹了一盘脆脆的腌萝卜条摆好,没忍住尝了一口,鲜脆香辣,自家种的辣椒和萝卜都够味,据说是奶奶的手艺,真没看出来啊,还以为奶奶最擅长的是当指挥家呢。

    收拾停当后,她跑出大门,看到只有姐姐宁花在门口的小路上扫着雪,问后才知道,原来昨晚雪下的太大,把大队部的门楼给下塌了,支书刚把住的近的几户人家都叫过去了。

    “姐,都这会了,爸妈还没吃饭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我去给送两个饼子吧。你先回去吃一口,再干吧,这雪还下着呢,随扫随落,一时半会儿也扫不完。”

    “嗯,我扫完这边就回去吃饭,奶去四爷家借东西了,你给爸妈和成成送点就行了。”

    “好,我这就去。”

    宁溪用笼布包了四个热乎乎的饼子,还提了暖瓶,带了个大洋瓷缸子,大队部也没人住,估计也没有热水。

    远远的就看到塌了半边的门楼上有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她爸,一边的瓦片和土块都已经掉下去了,另一边看着也有些危险,宁溪吓了一跳,但是也不敢出声,忙进去找人,看见她妈和宁成就在里面看着,给按着梯子,还有李军兄弟俩在一边递砖头。

    宁溪悄悄走到宁会芬身旁,道:“妈,怎么是爸上去了,那边没塌的地方感觉也有些不牢靠了。”

    “都说你爸个子矮,轻一些,上去不会踩塌那边,等把砖头铺上,用泥固定住就好了。”

    母女二人边说话,边看着上头,突然间,李军往上扔了一个砖头,但是扔的有点偏,宁满明整个身体往左边倾斜,脚底下瞬间踩到一块摇摇欲坠的砖头上,背着身掉下来。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都往跟前跑去,可是宁满明已经从五米多高的门楼上摔到雪地里,大家都涌上去查看他哪里伤到了,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吓懵了。

    宁会芬母女正围着宁满明,大家还没看到他伤的怎样,就被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吸引到了另一边,原来发出惨叫的不是刚刚摔下来的宁满明,而是当时朝后面跑,怕砸到自己的李军。

    “哥,你快把衣服脱了,不然一会粘住了,脱不下来了。”李建着急道。

    吴队长这才看清原来是李军被开水烫着了,正杀猪般的叫呢,他看了一眼围了一圈的李家人,就朝宁满明那边走去了。

    “满明,怎么样?还能动不?哪里疼?”

    “队长,我腰动不了了,腿也好疼,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摔断了,我不敢动弹。”

    “那你别动,别动,我找个门板,抬你去卫生所。”

    宁溪急的直哭,看队长走远去找人,其他人看着李军那边叫的欢,都到那边看热闹去了。

    宁满明轻轻道:“溪溪,你别哭,我好像没事,刚掉下来时地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软软的,给垫了一下,只是震了一下有些难受,应该不要紧,我刚刚就是故意说得严重些,这是给队里干活受的伤,队里应该可以补点粮食的。”

    “真的吗?那就好,可是从那么高摔下来怎么会不要紧,还是让医生好好看看。”宁溪哭着道

    “你不要耍小聪明,如果真没事当然好,但是给不给补偿的,等去了卫生所人家大夫又不傻。”宁会芬怒气交加道。

    “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给我个好脸。”

    门板已经抬过来了,宁会芬带着两个儿女一路跑着跟到了二里地外的卫生所。

    卫生所开在去镇上的一条主路上,一个土墙小院,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楼台村卫生所几个字。

    吴队长首先敲门进去,着急道:“孙大夫,我们队有人从门楼上摔下来了,你快给看看。”

    一个面目白净,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迎出来,看着慌里慌张的几个人,道:“慢点,先抬进去,我看看。”

    将宁满明抬进去放到一张架子床上,孙大夫试探性的动了动他的腿,宁满明立即喊痛,孙大夫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腰,还是呼痛不止。

    “吴队长,我摸了一遍,骨头没断,就是肌肉损伤,需要养一阵子。我这也没啥药,只能先给他开点止疼片,过几天就没这么疼了。”

    “那还好,骨头没断就好,这止疼片得多少钱呀?”

    “三毛钱。”

    “那我来得急,身上也没带钱,明天再给你送过来,成不?”

    “嗯,我先记到本子上。”

    二人一番对话后,孙大夫去拿药,宁溪不放心的追出去,道:“大夫,我爸真没事吧,他从那么高摔下来,不会把什么内脏给震坏了吧?”

    孙大夫严肃的看着小姑娘,道:“你说的呢,也有可能,如果摔的太重,是有可能导致脏器损伤,但是我这里也没有机器,检查不出来,这检查身体器官的机器市里的医院才有。”

    “那如果有其他的损伤,会有什么症状呢?”

    “现在大概是摔木了,等到了明天,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他就能感觉到疼了。”

    “大夫,如果吃了止疼药的话,会不会耽误病情?我爸也不知道是哪里疼了吧?”

    “那这样,如果他还能忍住,就先不要吃止疼药,到了明天再说。”

    “好吧,谢谢大夫。”宁溪满脸忧虑的说完,这一番话说的吴队长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变得凝重起来,这真若是得了什么得去市里才能看的病,队里也没钱看哪。

    宁会芬脸色铁青,道:“先回去吧,过了今再说。”

    仍然把他放到门板上,刚抬出大门,就听见李军惨叫着被家里人扶着走过来,看见宁溪他们,李军停住哭喊,大声骂道:“就是这个小婊子,把暖瓶扔到了我腿上,把她拉住,别跑了。”

    李周听到他爸这样说,立马冲过去纠宁溪,宁溪忙躲到空着手的吴生峰身后,喊着哭腔道:“叔,快救我,不是我干得,我当时忙着看我爸,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去哪了。”

    吴生峰看着李军都被烫的只有一只脚跳着走路了,还这么嚣张,吼道:“你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了,砖没扔上去,把满明从门楼上闪下来,都动弹不了了,叫开水烫了,能怪谁,你不胡跑开水能倒到你脚上吗?”

    说完他将宁溪拉到一边,就走了。

    李军疼的火烧一般,也没力气再说什么,一家人骂骂搡搡的进了卫生所的院子。

第45章 有点甜

    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清晰可闻,抬着宁满明的两个汉子越走越吃力,心里不住骂娘,这小矮个怎么这么沉呢,宁会芬心事沉重,并未留意他俩渐渐难看的脸色。

    吴队长神色忧虑,队里的情况比他想的更糟糕些,他以前总觉得是张富无能,大家不服气他,故意跟他作对,才干活拖拉。

    老队长在的时候大家还是很积极的嘛,上工下工都跑的贼快,热热闹闹的,多有劲啊。

    可是他当上队长才短短半月,就发现许多无力之处。喇叭喊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出工,还没到下工的时间,就很多人溜号了,理由也很多嘛,什么猪跑了、鸡跑了、孩子打架了,都是紧急情况,也不好太过苛刻,新官上任如果再烧火,怕是队里要成为反面典型了。

    吴家虽也是大姓,可哪比得上张家根深叶茂,还有支书坐镇,他又是顶了张富的队长,张支书表面上说是公事公办,但啥事都不跟自己商量,自己就直接去吩咐了,队里人也都配合着,这个队长真是屁股底下全是凉风,一天的暖和劲都没。

    雪天难行,宁溪一直低着头走路,一脚一脚的踩稳了才敢走,就这样还是一不小心就打滑,真是吓出不少冷汗。

    反之,宁成就走的潇洒多了,边溜边走,很是轻松,他看着落在后面的众人,等了一会儿。看大家哼哧哼哧的走近了,他严肃中带着些许羞意道:“宝平哥,我看前面的脚印越来越少,路不好走,你俩都抬这么久了,让我来换你吧。”

    “好好好,你先抬会儿,我待会儿换你。”张宝平如释重负般停下,就要把门板递给宁成。

    另一头的张兴平看着堂弟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暗自叹气,真是丢人,能不能稳重些,自己拉着他主动跟着队长来抬宁满明,一者是当时事情紧急,在场的男劳力里面自己两兄弟最壮实,再者他没有躲避,而是主动上前也是为了缓和一下三姓之间的关系,吴生峰已经当上队长了,县官不如现管,顶着干没好处,宁家虽弱,可是记着老队长的人也不少,只要不牵扯太大的利益关系,大家还是愿意卖个面子给宁家的,今年的事看来,宁家似乎跟上面也有些关系,不能小看了。

    张宝平停下后,张兴平不得不跟着停下,但是他却咧着嘴一笑,道:“成成,你还没长成,又瘦,别把你给压的不长个儿了,我俩能抬的动,姑父又不重。”

    宁会芬见状,忙上前道:“我一路想着你姑父的身子,给忘了,你俩快歇歇,我和成成抬,让溪溪也给成成搭把手,大冬天的,你俩都累出汗了。”

    说着手已经按到了门板上,吴队长大手一挥:“成成,你跟你妈抬一头,我抬一头。”又对着张家两兄弟道:“你们俩今也累着了,先缓一缓,一会儿再换我。”

    言语间门板已经到了吴队长和宁会芬的手上,二人顺放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浑身轻松的跟着走在后面。

    宁会芬觉得有些吃力,全身心都放在了雪地上,以保持平衡,暂无暇乱想。

    宁满明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明明没有那么疼,却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功劳和重要性,让人家抬着他,看平时爽利硬气的婆娘眉头皱的紧紧的,他都想自己下来走算了,可是看着队长的黑脸,他又有点不敢,这要是让人家知道他撒了谎,以后在队里咋过呢。

    再说,从那么高摔下来却没事,也没法解释,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就地上一层雪,怎么会有软软的感觉,比自己家的棉被还软和。

    脸吹的生疼,宁溪用袖子勉强捂着脸,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她已经无力思考,只想赶紧回到自家的热炕上,她倒是不是很担心她爸的的身体,她爸虽然是个大男人,平时却并不耐疼,如果真有什么大毛病,不会这么安静。她问那么多也是希望进可功,退可守,不能让她爸白摔这一趟。

    几人换了好几次手之后,终于到了宁家大门口,去的时候都悬着心,没觉得重,回来的这一路上可真是累死个人,抬进家门几人就连客气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进门上炕,烫烫的热炕才让人有些回魂。

    在家里的宁花早已经烧好了两壶热水,还有一锅米汤,宁溪早上做的饼子也在锅里温着呢,看大家回来,心里又急又乱,正要问问,宁溪就拉着她出去了。

    “姐,有热水吗?有吃的吗?”

    “有有有,饼子米汤都在锅里,我这就去端过来。”

    “姐,你把米汤给大家一人舀上一碗,饼子先悄悄藏起来,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天天能吃上饼子呢。”

    “溪溪,人家把咱爸抬了那么远,都累成这样了,给吃个饼子也算是咱的一点心意呀,快过年了,奶说好好吃几顿饱饭,后面还会有饼子吃的。”

    “姐,我不是怕没饼子吃,是怕被人误会。”

    “不会的,大家都是一个队里的,谁家什么情况都知道哩,谁家还不偶尔吃顿干的呀。”

    “姐,我做的饼子你吃了吗?”

    “还没,本来想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后来听他们说爸从门楼上摔下来了,就吃不下了。”宁花拉着宁溪边走边问:“爸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

    “不是很严重,你放心,我先把热水提过去,你慢慢舀米汤。”

    宁溪麻利的拿了四只碗,提着热水壶过去了,她走到门口时,悄悄往每个碗里放了一点白糖,把碗放在炕边倒上热水后,招呼他们道:“队长,兴平哥,宝平哥,先喝些热水,暖和暖和,折腾了这半天,我姐熬的米汤也成糊糊了,你们别嫌不好,我去端来,一人喝上一碗。”

    张宝平嘻嘻的笑道:“不嫌,不嫌,我都快饿死了,吃啥都能行。”心里乐开了花,谁还会嫌米汤稠呢,家里的米汤都能照见人影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也不给人吃顿饱饭。

    吴生峰摆摆手道:“溪溪,不要忙了,我喝些水就走,家里饭都做好了,你们也赶紧去吃吧,看看你爸怎么样,我完了去跟支书商量一下,看这个事该怎么办,有啥变化你让你哥赶紧来给我说。”

    说着话端起一碗开水,边吹边喝,热水下肚,暖和了许多,可是这水怎么有些甜,好像放了糖一样,这糖可是比肉都金贵的东西,宁家也是有心了,砸吧着嘴,仔细尝者这难得的甜味,心里却有些苦涩。

    这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队里要分给社员的钱还没着落呢,自己上任的时候,张富躺在床上生着病,也没跟自己交接什么,前儿支书说要卖板子,他才跑到出纳跟前问了问,才知道今年该分的钱只有不到一半,总不能再欠着了吧,去年每家还欠着几块呢,农民在大集体里平时也没个来钱的地方,都眼巴巴的盼望着过年时队里给分点钱,一年的上学,吃药穿衣,添补吃食,油盐酱醋都靠这个呢。

    “是糖水啊,溪溪,你家在哪儿买的糖,大队部的供销社说是没糖啊,我妈还想着用家里的鸡蛋换点糖过年做糖包子呢,我妈做的糖包子好吃的不得了。我一顿能吃六个。”张宝平兴奋道。

    “那都多少年前事了,婶都两三年没做过糖包子了吧,现在连个喝糖水的糖都没有,哪里还有糖做包子。”兴平感叹着,神情里更多的是怀念,又补了一句:“糖包子算什么,糖麻花,糖油饼,糖鸡蛋,都很好吃啊。”

    “哥,别说了,再说我就要饿死了。”

    看着你来我往的两兄弟,吴队长陷入了沉思,这些以前过年时候的必备品,都成了奢望了。

    宁溪去端米汤时,宁花已经尝过饼子了,再不提把饼子端出去吃的事了。

    吴队长喝了碗米汤就急着要走,他心里还一堆事呢,看了一眼宁满明就急匆匆的出门了,看到出来送他的宁溪,他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你知道哪里能弄到糖吗?英子上次算完账回来说,你给她们喝糖水了。”

第46章 糖油糕

    轻盈的雪花在北风中渐渐飘散,风雪中宁溪有些睁不开眼,听到吴队长的话,她倏然出了一身冷汗,是被发现了吗?糖在这个年代是个金贵玩意儿,自己是知道的,可是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吧,拿出一点点糖招待客人就被疑心了吗?看来自己对物资的缺乏还是缺少实际的估量。

    “叔,糖不是在供销社买的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买糖是要糖票的,咱们种地的农民哪有那玩意儿,城里人才有,每家每户也不多,想换一点都没处换去。”吴队长无奈中带着些许失望的回道,他原本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宁溪家有什么别的门路。

    宁溪心思百转间,琢磨着队长的意图,是过年了想让家里的大人小孩都尝点甜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不看他与自家为善的份上,只凭着英子与自个的关系,如果真的可以,拿出一点点糖给他,也不算数什么。

    “叔,是英子想吃糖了吗?”她故作天真的问道。

    “哎,咱庄户人家的娃娃,哪有福气吃糖呢,你上次给她喝了碗糖水,回来一直念叨呢。”说完又叹口气道:“你一个小娃娃,我怎么就问你这个呢。”

    “叔,你能告诉我你要糖做什么吗?说不定我真的能想到办法呢?”

    吴队长眼睛一亮,接了一句:“真的吗?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队里的账上钱不太够,我就想如果能在年集上卖点吃食,也能稍微贴补点。”

    不是计划经济吗?还可以赶集摆摊吗?宁溪心里有很多问号,但是也不好问,如果真的能摆摊就好了,这样自己也能想办法给自家改善生活找条出路了。

    “如果大家都去摆摊,谁买东西呀?一般家里都不宽裕吗?”

    吴队长大手一挥:“傻孩子,哪能家家户户都去摆摊,这是要犯错误的,不过以集体的名义去卖点土货和吃食,逢年过节的时候是允许的。怎么能给工人谋利呢,这样的话以后可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起了。”

    宁溪吐了吐舌头,又有些雀跃道:“哦,我都没去过年集呢,今年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不买不卖去也没意思。”

    “听说陈干事赶年前要回来的,他家是干部家庭,这些票估计不老少,指不定有多的呢,到时候咱们用粮食鸡蛋跟他换,他应该会愿意的。”

    “是有点可能,不过怕是也没多少吧?”

    “他不是有个同学在县里吗?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岳局长,人家官大,门路肯定也广,咱们要不去找找他?”

    吴队长踌躇道:“我一个泥腿子跟人家也都不熟,这......”

    “你这是为公,又不是为私,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那等陈干事回来,咱们先打听打听,岳局长咱们还是不好轻易打扰的。”

    “叔,咱们可以卖点不要糖的吃食啊,现在就可以张罗起来了。”

    “溪溪,平常的吃食谁舍得花钱买呀,大家都缺糖,才会舍得花点钱,甜甜嘴的。”

    “也是,那你是已经想好要卖什么了?”

    “糖油糕。”

    “我都没吃过,不过听着就香。”宁溪舔了舔嘴唇,她也好久没吃甜食了。

第47章 原本这一切可都是她的

    吴队长燃起了一丝丝希望,顶着风雪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在琢磨着应该怎么安排人手去做这个买卖,按说村里炸糖糕手艺最好的就是宁溪的奶奶了,可这老人家脾气有些爆,岁数也大了,这满明又刚刚给摔了,实在有些不落忍啊,再数来数去,张家那边还有几个媳妇子干净利落,也会炸糖糕,可是手艺比老一辈传下来的还是差了些。

    雪洋洋洒洒个不停,张支书在自家炕上盘腿坐着,一脸阴沉。

    “大伯,下雪又不是下雨,咋就不能干活了,吴生峰都没跟您商量,就让大伙儿都回家休息了,眼里没人啊。”张富坐在炕下的小木凳上,脸朝上热切的说着,嘴里哈出的气衬的脸色有些阴森。

    “你再怎么说,你这队长也是回不来了。”

    “瞧您说的,我哪里敢这么想啊,我是怕他以为咱张家好欺负。”

    “别给我上眼药了,我又没瞎。咱们大队虽然有七个小队,可我的根还是在咱六队,吴生峰是主意有点大。”他心里已经想好,明一早他直接就在大队部的喇叭上通知继续开工,大干二十天,红红火火过大年,他就不信自己这个十几年的老支书比不上一个刚上任的新瓜蛋子。

    此时的宁家小院里有些阴霾,宁奶奶已经回家了,看到女婿摔伤,脸色阴沉着回了屋。

    宁会芬端了一碗稀饭,拿了一个饼子给送过去,看到她盘腿坐在炕上,铁青着脸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害怕,从小被训惯了,突然这样,宁会芬觉得有些不习惯,按照她妈以往的作风,应该先破口大骂,然后去找队上的领导说理(撒泼)才是啊。

    “妈,溪溪做的饼子放了鸡蛋,松软着呢,你吃些。满明没事,就是腰闪了一下。”

    宁奶奶还是一言不发。

    宁会芬只得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脸色说道:“妈,四爷没给咱借斗吗?没事,我再去别人家问问,小斗也可以的。”

    “如果你当初不招女婿就好了?”

    “妈,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了,满明是脾气有些软,但是听我的,对孩子也都好。”

    “好啥,一发脾气就打花花和成成,就是个窝里横,出去怂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见谁都想讨好,谁能看得起他。个子那么矮一点点,现在看着花花也是长不高了,还好成成跟了你,不算太矮。

    就自己那点斤两还敢上房顶,人家让他上他就上,让他去跳沟他也去吗?”宁奶奶突然噼里啪啦的说了这一大堆。

    “这些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宁会芬有些黯然道,心里却不是不怨的,上门女婿哪有好的,样样出众的怎么会给人当上门女婿呢,当初不是也是觉得他毛病虽然也有,可是好管能踏实干活才让他来的吗?怎么现在都过了十几年了,又来说这些。

    “他刚来一年,我就看出来了,当时就不想要他了,是你说他可怜,回去吃不饱饭,能吃苦才留下的。结果呢?三天两头的喊着这里疼那里不舒服的,干活也是拿三等工分,还没你拿的多。”

    “咱家这样,又能挑上什么样的人呢?”宁会芬突然怼了一句,你天天骂他,他也能忍住,到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呢。后面一句她不敢说出口。

    这些年的委屈和怨恨都涌上心头,让宁会芬失去了跟宁奶奶再说点什么的力气,感觉像被抽空了般无力,她直接掀开门帘出去了。

    宁奶奶坐在屋里独自生气,如果当初把她嫁出去就好了,跟着闺女上门养老也是一样的,现在许就已经是城里人了,也不用在这受村里人的闲气。

    宁奶奶今天的这股无名火都是因为她去族里的老四家借斗时,听到族里的一个媳妇子说起,以前给宁会芬说过对象的一个小伙子,现在已经是县教育局的一个小官了,可神气了,对媳妇也好,丈母娘三天两头的就去城里找他拿东西,什么高价饼干,香胰子,吃的用的,都没断过。

    原本这一切可都是她的。

第48章 福祸相依

    踩在厚厚的雪地上软绵绵的,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脸上,随即消逝,看着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飞舞真是惬意极了,又是可以不用出工的一天吧,正好可以一家人坐在热炕上歇息歇息了,宁溪如是想着。

    宁满明睡了一晚后并不觉心肺脏器有何难受之处,腰部确实有些酸痛难耐,得缓着点活动,可是都能动,说明还是没有大碍的,昨天的担忧都只是虚惊一场,家里人也都放下了心,除了宁奶奶脸色依旧阴郁外,其他人正好与外头的天色相反,阴转晴。

    聒噪又响亮的大喇叭声响起:“劳动人民爱劳动,爱国爱党爱人民,劳动是伟大的,是能战胜一切庸碌和邪恶的,伟大的事业需要用劳动去成就。因此我们不可一日不劳动,广大社员们,请拿上工具,该砍树砍树,该挖沟挖沟,为共产主义事业添砖加瓦。自今日起,大干二十天,欢欢喜喜过大年。”

    这段长长的话,大队部的喇叭一共播报了三遍,热气腾腾的话语激励着楼台大队的社员们,连忙喝了口热乎的,扛着铁锹撅头就出了门,脸上都透着红红的暖意,可见雪花是冰凉的,心里却是热乎的。

    “爸,你这是因祸得福啊,今这天,沟里肯定滑,你在家躺着多好。”宁成急匆匆的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糊糊,还不忘羡慕不用出工的宁满明。

    “啥话都说呢,不劳动你吃啥呢喝啥呢?我这是没办法,不然我哪能拖集体的后腿。”宁满明脸上带笑却语气有些责怪的拦着宁成的话头。

    一家人沉默着吃完饭,该下沟下沟,该养病养病。

    家里唯二既不用下沟,又不需养病的宁奶奶和宁溪,心里也不是滋味。

    宁会芬拿好撅头要出门前,叮嘱了宁溪好几遍,不要惹奶奶生气,少说多做,怕她又撞到枪口上。

    “妈,我也想跟着去沟里,我也是半个大人了,只要去出工,也能得五个工分呢。”

    “你别去了,天冷又滑,你在家把饭做上就成了。”

    “虽然下雪,可是不冷啊,不是说了嘛,下雪不冷化雪冷,这样的天气反而热乎呢。”

    “你不是要去学校领放假通知书吗?啥时候去啊?”

    “老师让明天去,妈,我就跟着去一回,如果太冷,我就回来,指不定我也能帮上忙呢。”宁溪一边说,一边扯着宁会芬的衣襟,眼见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从门前经过,宁会芬没时间再跟宁溪掰扯,只得让她跟着了。不过说好要早点回来做饭。

    都是下坡路,一路小跑就到了前两天伐树的地方,之前挖开的坑都被雪给填平,得小心翼翼的靠近将雪拨开,一不小心就会踩空掉下去,坑不深,但也容易崴了脚。

    宁溪站在边边上拿着个小铲子看着,听到有人喊她,回头见是英子,高兴的挥了挥手,两个小姐妹才两天没见,跟过了好几年似的,亲热的拉着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溪溪,你知道吗?我爸昨天回来就一直张罗着做糖糕的事,一直在跟我两个哥商量怎么榨油,怎么磨面的事,我进去还把我赶出去了,听他们说的我就馋的受不了了,上次吃糖糕还是小时候的事呢。”

    噗嗤,宁溪笑出了声:“你才多大,现在就是小时候,还能有更小的时候吗?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啊。”

    “哼,我又不是你,以前的事说起来总发愣,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我可是从三岁起就会吃杏子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宁溪有自知之明,不敢再聊记忆的事,又转回话题,小声道:“英子,你爸有没有说,为什么今天下这么大的雪还要出工啊?”

    “嘘,我爸今心情不好,出来之前还把我小哥给训了一顿,嫌他不长眼色。”

    “哦,为什么呀?我看你爸平时挺和蔼的呀?”

    “我爸听到要上工的大喇叭时,就不吃饭了,出去又看到我哥在外面逗狗,就气上加气了。”

    “那就是说,你爸也不知道今要出工是吧?”

    “是啊,不过刚来的路上,七队的队长问我爸昨晚大队开会咋没去?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我没太听懂,反正不是好话,我爸一直黑着脸。”

    宁溪了然了,这是被孤立了呀,那这卖糖糕的主意能成吗?首先一条,大家天天都要出工,也腾不出人手啊。她还想着借此机会做点什么呢,来这大半年了,发家致富,改变人生,啥啥都没干成,还手握空间呢,真是给重生者丢人。

    这连村里都出不去,哪知道外面的真实世界什么样啊,自个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也就知道个大事件,日常也就是听老人们随意念叨的,饥饿就是老人们最大的记忆,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过年时这难得的集市里说不定有什么机会让自己可以倒腾点物件或者粮食啥的,空间里的东西也拿不出来,用不上,指不定能遇上什么贵人之类的,正好给自己的东西来源找个出处呢,这机遇总是会有的,不过也需要去找不是。

    不过一个小镇上也不会有什么当下的贵人在大街上等着她去偶遇,或者正好需要她出手相救,她又没人参灵芝什么的,说到底,她就是迫切的想去见见更大的世面罢了。

    眼下支书与队长不和,等到他俩在村里的地位和影响力消失,大概还得小二十年吧,现在不是得罪人的时候,自己家一贫农也不怕他扣帽子,可是以后在关键节点做点什么总是不方便不是,现在看来,吴队长头脑还是要灵活些,不会死干活,支书更注重个人威望,也太护短。

    为今之计,只有换个支书了。

    她思维发散的太远,都没听到英子跟她说什么,直到英子猛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才回过神来,却看到一棵一人都抱不住的老树就要倒下,而之前稳定树干的绳子就要断了,大家都朝后跑去。

    英子拉着宁溪也向坡上跑去,可是宁溪刚转头就看到姐姐宁花正在树窝刨土,好像还没看到树将要倒下。

第49章 活着真好

    宁花感觉头上突然好大的雪花,还有嘻嘻索索的泥土落下,拨了一下刘海抬起头才看到粗壮无比的大树正在朝自己这边倒下,她听到了宁溪的声音,一回头,宁溪正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好晕啊,怎么这么热啊?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墙,上面还画着小人,四周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桌椅,还有一个长长的沙发,蓝黄相间的细棉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地上光滑洁白,没有一丝土星,这比姑奶家的楼房还阔气哩,姑奶家住在城里,也只有一个硬邦邦的双人沙发,铺着白单子,都没让她坐,她去时只给了个小木凳让她坐。

    宁溪此时都要吓傻了,怎么会进来的?还是和姐姐一起进来的?该怎么说怎么说?实话实说会不会把姐姐给吓死或者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病,这可是瞒不住了,不会还有别的人看见自己姐俩凭空消失了吧?要死了要死了,这下完蛋了。

    “姐,你相信我,什么都不要问,咱们得先出去,不然大家伙找不到咱们就惨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出去的时候应该会出现在进来的原地,当时进来时最后一瞬间是宁溪跳下树坑,她也听到了老树重重的落地声,宁溪拉住姐姐默念出去,然后姐妹俩就出现在了已经崩塌的树坑里,跌出去正好脸着地,拌着雪花的泥土糊了一脸,冰痛刺骨,眼睛都被眯着了。

    山沟里响彻着各种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哭泣声,宁溪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到自己正在已经折断的树根旁边。

    “姐,你怎么样?”

    宁花犹如在梦中刚刚醒转般,幽幽的答道:“我们怎么出来了,我还想坐一坐沙发呢?”

    这个傻姐姐呀,竟然还惦记着沙发呢,还好还好,没吓着。

    “姐,咱们赶紧爬上去吧,妈肯定急死了。”

    “好冷啊,溪溪,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好好看的房子,我正要坐沙发,你就把我给叫醒了,真想知道坐在沙发上是什么感觉。”宁花有些神思恍惚,半眯着眼慢慢回想的说着。

    “姐,我都冻僵了,脚木了,你拉我上去好不好?”

    宁花顺着宁溪的话语无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脚,也感到有些麻麻的,凛冽的风灌进树坑里,她再无暇做梦,握着宁溪的手使劲搓着,大声喊道:“妈,妈......救命啊,救命啊,我在这里.......”

    一张口就吸进满嘴的风,宁花使劲咳嗽着,还打着冷嗝,冻的直打颤。

    宁溪想着这么大的风喊话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见,不会把自己两姐妹给冻死在这吧,到最后只能进空间,可就真的要露馅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不停的跺脚,树根断的地方长了很多的枝杈,正好挡住了上面的口子,完全没有地方可以突破的,旁边只有个五公分左右的缝隙,还没有着力点,真爬不出去。

    宁花一边喊一边哭,眼看就要绝望了。

    “姐,你先别喊了,嘴里钻了风难受呢。”

    “溪溪,怎么办,他们不知道咱们俩在这下面吧?”

    “我跳下来的时候正跟英子站在一起,她应该看见了吧。”

    宁溪不知道的是英子看到正与自己说话的好姐妹突然跌下坡去,忙跑下去找,却看到大树倒掉,队里的人乱作一团,砸伤了好几个人,她爸忙着让大家先把伤员抬上去,顾不上她,而她又因为当时一阵混乱没看到宁溪到底掉到哪儿去了,只得漫山遍野的找。

    宁会芬也忙着看顾伤员,没发现两个闺女不见了,直到英子找到她,她才发现没看见闺女,一大一下两个人才赶紧到处找起人来,宁会芬感觉她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深一脚浅一脚的胡乱走着,到处都是呼喊的人,嘈杂的声音中,她根本没听见宁花的喊叫。

    渐渐有些冻僵的宁溪心想如果有个哨子就好了,家里可能有呢,可是今天已经进过空间了,下次能进空间得等到凌晨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凌晨,至于怎么跟姐姐解释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先得活着。

    已经发木的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往脚下一看,这不是自己以前参加运动会时拿回来的哨子吗?

    清脆响亮的哨声在整个山沟里回荡,外面瞬间安静下来,都在找哨声的所在,英子大声道:“爸,在坑里,在坑里,我看到溪溪掉下来了,原来她是掉到树坑里了,咱们快去救她。”

第50章 鸡蛋水

    宁会芬听到声响第一个跑过去对着树坑哭喊着:“溪溪,花花,你们在下面吗?”

    已经脱力的宁溪用哨声回应了她。

    吴队长从刚刚因雪地湿滑而导致大家集体摔倒的暴怒中镇静下来,大声道:“没受伤的男人都跟我去救人。”

    众人齐心协力才稍稍把断掉的树根挪开半尺,有了出口的两姐妹在大家的接应拉拽下爬出坑来。

    “队长,我先带花花和溪溪回去,她俩肯定冻坏了。”宁花芬不容置疑的说道。

    没等吴队长回答,宁会芬已经拉着女儿的手开始找路向上走了,又吓又冻的两姐妹木然的走着,感觉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走到只有一人宽的羊肠小道时,宁会芬走在前面,让两个女儿跟着她的脚印走,冻饿交加的宁溪感觉不到一丝力气,只能咬牙坚持,心想如果能有口吃的就好了。

    她蜷缩着身体慢慢走着,活动了一会儿后感觉身体没有那么僵硬了,将手伸进衣兜想暖和一下,却摸到了一个东西,悄悄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自己之前做的曲奇饼干,不是装在盒子里的吗?这样都能掉出来啊,看来自己的房子自己做主是一点不含糊啊。

    一口吞进嘴里,甜蜜的味道融化开来,肠胃得到了些许安慰,不再那么空乏难忍。

    之前一直匆忙,未来得及多想,看来自己的房子除了每天只能回去一次外,其他时候都可以凭想法拿出里面的任何东西,岂不是成了由自己控制的大宝盒?真是难得的畅快啊。

    看着姐姐腿脚发软,一走一滑的样子,宁溪有些心疼,可是这曲奇拿出来实在可疑,想想,想想,还有什么是可以直接吃的?思来想去唯二能直接吃的东西就是自己做了一直懒得吃的曲奇和糖了,万分后悔自己怎么不爱吃零散呢,家里连个薯片瓜子都没有。

    冻得发抖的宁花突然滑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宁溪上前扶她的时候迅速将一块水果糖塞进了她的嘴里,小声道:“姐,给你吃糖。”

    酸甜的滋味刺激着宁花的味蕾,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了,更没吃过这样酸甜味道的糖,她任由妹妹扶着她,贪婪的舔着难以形容的美味糖块。好像肚子没那么饿了,头也没那么晕了,终于有了些力气。

    母女三人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了家,宁会芬让两个女儿赶紧去被窝里暖和着,她去弄点吃的。

    她麻利的架火烧了些开水,拿出两只碗,每个碗里打了一个生鸡蛋,用烧的滚烫的水一冲,再拿筷子迅速搅拌,一碗鸡蛋水就做好了,这样又快又暖和有营养。

    宁会芬把鸡蛋水端到炕边放下,才有功夫仔细打量道:“你们也没喊痛,我只能先回来再说,脱掉棉衣看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

    “妈,我没受伤,就是手上被树枝挂了一点点,皮儿都没破。”宁溪已经缓过劲来带着撒娇的答道。

    宁花也摇摇头,不想张嘴多说什么,嘴里甜甜的味道会跑掉的。

    “那就好,先喝碗鸡蛋水,在炕上暖着,我去做饭。”说完就抬脚出去了。

    “会芬,你进来。”宁奶奶听到动静隔着窗户喊道。

    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朝东屋走去。

    “我煮了糊糊在瓦罐里放着呢,你热一下就好了。”

    “哎。”宁会芬答应着,稍稍松了口气,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做饭。

    将糊糊倒进锅里,她在门口道:“花花,糊糊在锅里,你待会盛出来,你们先吃饭,我出去一下。”

    没等到宁花的回应,她就拉开大门出去了。

    脚步前所未有的快和急促,表情凝重坚定又满脸怒气。

    重新朝着沟下走去。

    屋内宁溪还不知人间愁滋味的对着有点腥味又没有放糖的鸡蛋水犯愁。

第51章 他飘了

    山沟里伐树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粗壮的树干跌下来时因脚下打滑,本来拉着绳子稳住树身的人突然摔倒,大家伙狼狈避开的时候,除宁家两姐妹因在危急时刻有空间护身,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还有两个人因躲闪不及被树枝划伤,还好当时无人站在树干倒下的位置,不然可就不只是皮肉伤这么简单了,怕是会当场出了人命。

    支书咬紧牙关,沉着脸看着吴生峰指挥着把受伤的人送往卫生所,其余妇女半大的孩子都已先行回家,剩下男人们稍稍收拾一番,将掉落在四处的农具捡拾清点后,方小心的迈着步子上去。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也没人请示他没到下工时间能不能走,更没人关心他有无受伤,连同族的人都在忙乱中未顾及到他。

    张富又得了严重的感冒,咳个不停,没有来出工,要是他在,至少有人会嘘寒问暖吧。他不由的想如果当初胆子大一些保下张富就好了。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是这村里的事,主要还是要把活干好,如果大家都不配合,就是支书也没辙啊,作为大队最大的官,也不好老是直接去管村民,这样威严何在,也管不过来啊。

    手底下没个得力的人真是一天舒坦日子也过不了,最可恨的是那个屁股坐歪的陈干事马上就要回来了,要长住不说,还要带十几张嘴来吃饭,哼,看到时候有人从嘴里抢食的时候,还会不会跟着你跑。支书对着吴生峰离去的背影唾了一口唾沫。

    张支书拖着僵硬沉重的腿,喘着气挪到了塬上,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两条腿不停打颤,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哎,养闺女真是不中用,长大了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如果他有几个儿子,此时只怕儿子要抢着背他回去,侄子再亲也隔了一层啊。

    耸拉着脑袋默默叹气的张支书听到脚步声,脸上的褶子不由展开了些,有良心的崽子还是有的吗?

    抬起头表情瞬间凝固。

    “支书,我刚看着他们把伤员送到卫生所的路口过去,就回来找你了,这雪天路不好走,我找了根棍子,你拿着,我扶你回去。”吴生峰平淡的说了这番话,好似主动来照顾给他使绊子的领导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怂包,有本事一直硬气下去啊,还不是要来巴结我,早这样不就好了,支书嘴角抽抽的想着,却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他手里的棍子,表示他接受示好了。

    吴生峰扶着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慢慢搀着他往回家走去。

    快到家时,支书低沉着嗓子,一脸语重心长的道:“今天事出突然,你处理的不错,明天我就不去了,你带着男社员们和身体结实的女社员去沟里砍树,其他人就去粮房那边剥玉米粒儿,再准备几根结实一点的绳子,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

    吴队长停下脚步,压抑住怒气,以商量的口吻道:“支书,这几天连着下雪,能不能让社员们歇几天,不然这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谁也担不起。”

    “就你这思想觉悟还当干部呢,革命事业是能随便歇的吗?劳动最光荣,懒惰是可耻的。”支书扔掉手里的棍子仰头对着吴队长大吼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了本钱还怎么劳动呢,前有满明摔伤,现在又有两个人受伤,耽误劳动不说,队里也得给点补贴,这不是两头少吗?等天气好了,大家加把劲也能干完的。”

    “把你能的。”支书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就走掉了,恼羞成怒之下健步如飞,再也不是刚刚那个孱弱需要人搀扶才能走的稳当的老头子了。

    支书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声,他忙推门进去,“这是咋了,谁来了?”

    宁会芬听到声音猛地掀开门帘出来,带着哭腔道:“支书,你给评评理,哪有大雪天下沟伐树的,这不是要人命吗?我爸当队长的时候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怎么他吴生峰当了队长就胡来呢,不会当就别当了,大家伙的命他担得起吗?”

    支书听到她一口气没喘的说完了这一大段话,愣是没插上话,刚要开口,宁会芬又说了:“支书,你也知道,我是我妈抱来的,又是个女的,不能顶门立户,才招了满明,生了成成,才算是真正的在村里立住了,本想着日子要好过了,可谁能想到总有人看我没亲兄弟,没有势,谁都能欺负我。

    满明现在在家里动不了,得有个人伺候着,今花花和溪溪又被压在树坑里上不来,冻的直咳嗽打冷嗝,根本止不住,手脸脚都冻的肿的老高,说话都不利索了,不过也还好命是留住了,这要是今出点什么岔子,我也不想活了,我这一家老弱病残可怎么活啊?

    支书.......”宁会芬一边哭一边说,留下的眼泪在大冷天里瞬间就在脸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印子,她这一番话说得全是理,张支书一时也不知该咋说。

    她口口声声说吴生峰不会当队长才弄成这样,可是这都是自己让去的,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偏他还不能说出口,咋以前没发现宁家这闺女这么会说话呢,倒一时把自己给逼上了,还好她不知道是自己亲自安排的今天去伐树,吴生峰先前根本就不知道。

    “会芬,这劳动肯定是没错的,不劳动吃啥喝啥,你先回去,我回头把吴队长找来训一训。”

    宁会芬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道:“支书,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爸也跟你关系最好,我爸没了,我也只能来找你说说这些话,咱队里以后还是要靠你呢。”

    这话说的张支书脸色和缓些了,心里熨帖极了,露出些笑意道:“你家孩子和满明都受了委屈,按着村队里的一贯做法,一人一斤玉米面,两斤红薯,好好吃顿饱饭。”

    “那满明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工,花花和溪溪又这样,我妈年岁大了,冬天就退疼的下不来炕,我还要上工,这可咋整呢?”

    “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受的伤,不能亏待他们,你就不要去上工了,在家照看他们。”

    “可是这不上工就没工分,这一大家子分不上粮咋活呢?”

    “满明是给队里干活受的伤,养伤期间都算满工分,你也一样,花花和溪溪两个人算一个大人,这样一来,每天都是三个满工分了,等养好了再说。”

    宁会芬心里还是火气极大,可是只能先忍下来,按照她来的路上的想法,肯定先要把张支书骂个狗血喷头,可是在这哭了一阵子后,就冷静下来了,还是吃饱饭比较要紧,骂一顿人家又不疼,自己也落不着啥好处,没想到支书这么喜欢听好话,就说了一句,他就飘了。

    她趁热打铁,又说了些以前她爸怎么怎么夸支书的话,支书心里舒坦的把她送出大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这队里没有他可怎么办。

    明天又是劳动最光荣的一天,可是当张支书睡醒后,得意满满的去查看劳动成果时,却傻眼了。

第52章 雷霆之火

    连日的大雪后,山谷静谧纯美,昨日满地狼藉的脚印已被掩盖,连同横陈的树杈都在白雪皑皑中饱含美感,这美丽的大地却在独自承受着张支书的怒火,王八羔子,你是想上天吗?

    本以为吴队长已经按照他的意思继续大干苦干,山里应是热情的劳动景象,谁曾想他却连根毛都没看到,脸上的神色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煞是好看。

    深深的脚印匆匆显现,破坏了完美的雪景。

    大队部的堂屋里炉火烧的正旺,一个戴着深灰色帽子的年轻人眼睛明亮,嘴角含笑,呼出的白气蒸腾,映的脸颊白皙纯净,给棱角分明的脸庞平添了一丝柔美。

第53章 困顿

    沉寂了几天的校园今日又重新热闹起来,积雪都要没过鞋子,踩得咯吱响,顽皮的小孩难得自由畅快的打起雪仗来,不管是相熟的或是从来不识的,乘着老师还没有来的空档都开始握着雪团打来闹去,冻得通红的小手露在外面也丝毫不觉。

    砰地一声,一个苹果大的雪团被扔到了宁溪的后脑勺上,有点生疼,她转头看见王二静笑得正欢,还一副挑衅的对她勾手,她径直往教室去了,真是小屁孩。

    窗外的笑闹声温暖了寒冬,也让她心里平静一些,这几日的遭遇让她感觉无力,犹如困兽般,鸡肋空间并不能随心所欲的用,东西也不能随意拿出来,自己小小年纪无法解释。

    集体劳动也没有可发挥的余地,家家户户都已把目前情况下能找到的吃食寻到了极致,树上连只麻雀都不多见。

    想到镇上去看看,找找机会,支书与队长不和,队长的谋划大半是做不成的,难道这十几年就要这样困顿下去吗?

    呼啦啦一群满身是雪的小猴子们从门口冲进来,刘老师随之迈进教师,站上讲台,严肃的扫视一圈,教室渐次安静下来。

    大家都等待着末日宣判,期末考试成绩不仅决定了谁可以得些额外的粮食,补贴家里吃食不说,也是家里支持孩子上学的重要动力,若成绩太差,怕是长长个就要去队里劳动了。

    劳动哪有上学好,轻省干净还不累,指不定还能考上大学进城当干部,再差一点读个高中也能被工厂招工哪,只是道理谁都懂,学习却并不容易,一上课就走神睡觉,一下课就兴奋异常。

    这马上要升五年级了,就是最后一年潇洒时光了,到时候考不上高中,也可以当半个大人去队里挣工分啦,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端坐在桌前,眼睛盯着刘老师,等她宣布最后的命运。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诚不欺我。

    刘老师锐利的眼神将这帮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们扫视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所有人都紧张难耐,低下来头,无一人再敢看她,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出一句大多数人如坠冰窟的一句话:“本次期末考试,只有五名同学双科及格,其余二十三人都有一科或两科都不及格,准备留级吧。”

    说完施施然就出去了,轻轻地,就如她从未来过一般。

    王小娜偏过头,对同桌宁溪道:“刘老师怎么没爆发,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不会了,爆发说明我们还有救,现在这态度就一个词,让我们自取灭亡吧。”

    王二静一个箭步冲上讲台,去翻找老师留在讲桌上的放假通知书,动作粗鲁急躁,手有些微微发抖,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一定能升,能升......

    大多数学生却还是坐在座位上,并未动弹,包括宁溪。

    只有五个人能升级,意味着大多数人要么留级继续上,要么回家参加劳动,平时班里的表现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既然没有希望,何必那么积极的去看,可不是谁都像王二静似的,一回生二回熟了。

    “付丽丽43、62.”

    “张珊68、54.”

    “王小娜71、62.”

    ........

    沮丧绝望的小学生们突然被王二静这个磨人精把成绩一个个报了出来,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喊着,王二静,你别念了,关你屁事......

    王二静翻啊翻,念啊念,看着大家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心情好了很多,突然也没那么紧张了,好似她是命运的主宰般,决定了大家的去留。

    越来越多的人挤上了讲台,从王二静手下夺走自己的通知书,以免被她荼毒。

    乱哄哄中突然听到一句:“前三名来领期末奖励,白面。”

    只见刘老师和吴队长正站在门口,吴英子第一个看见了她爸,笑着冲上去。

    还在讲台上吵嚷的学生们都默默的下去了,刘老师见状含着怒气道:“林静,你身为班长怎么不维持好纪律,乱成这样。”

    扎着两个小辫儿,一脸无辜的林静站起来道:“老师,王二静要念大家的成绩,我拦不住,就这样了。”说完又低下了头,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刘老师不忍再出言责怪,只用眼睛瞪了王二静一眼。

    她站上讲台,宣布道:“这次考试的第一名是宁溪,第二名林静,第三名李大妮。分别领取五斤、三斤、一斤细白面,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很不给获奖者面子,可是这些得奖者有了里子谁还在乎掌声诚不诚恳。

    三人依次上去接过吴队长手里的大队开出来的领粮条子,宁溪有些失望,本以为直接会拿到白白的面粉,没想到只是个凭条,那万一大队不给兑现或无力兑现可咋整,这不就是空头支票吗?

    不过看到另外两人欣喜不已的样子,应该还是有实效的。

    一放学,李大妮就凑过来道:“宁溪,咱们一起去大队领粮吧,我想吃饺子。”

    “不是过年才能吃饺子吗?”难道她家特别宽裕?不像啊,李家可是出了名的孩子多,宁溪心里嘀咕着。

    “我的白面我做主。”

    “霸气,走吧。”

    两人相拉着走出教室,吴英子却一直在教室里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有些神思不属。

    二人边走边跺脚,雪停了真能冻死个人。

    刚走到大队部的院子前,就听到从里面传来雷霆般的争吵声。

    “一个小屁娃娃给那么些粮干啥,给国家做了什么贡献了?”

    “国家号召大力培养人才,说强国之本在人才,招工招干部都是要看文化程度的。”

    “你上了高中不还是一样在这刨土?”

    “我没福气,娃娃们比我有福。”

    “要给粮你自己想办法,反正队里没粮。”

    说完甩手掀起帘子进了中间的堂屋,刚刚从沟里回来想到空无一人的样子就来气,偏偏又赶上吴队长来说给学校的娃娃们奖励粮食的事,真是气上加气,本是惯例,却有了上述对话。

    可是当他看到正在火炉前烤火的年轻人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

第54章 光明的未来

    支书暗想刚才在院子里的对话应该都被他听到了吧,真是倒霉,他有些心虚道:“陈干事,您啥时候回来的啊?咋也没说一声我派人去接您。”

    陈壅翻转着手掌,一心烤火,似未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支书,陈科长早上打电话来时,你不在,我就带着队里的驴车去接了,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八个知识青年,五个右派知识分子,都是到我们这里来接受劳动再教育的。”

    支书的不满之色更溢于言表,之前微微有些讨好心虚的样子立即消失殆尽,他挺起脊背仰着头道:“陈干事,哦,不,陈科长,您是当干部的,吃的是商品粮,不知道咱乡下人口多,地里出产的却有限,您这一下子就给我们添了十三口人,这口粮从哪出啊?”

    陈壅也明白支书的话虽难听,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农村的粮大部分上缴了,添了人口其他人就得少吃一口,之前因为这里是有名的穷地方,还没有人下放到这里,可是他这次回去看到形势越来越严峻,反而觉得这里远离城市,是个过安稳日子的好地方,村里人都不太懂外面的情况,只关心那一口吃的,暂时肯定是要困难些,但是肯定能想到法子的。

    “支书,你先坐,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这些人都是来劳动的,他们需要通过劳动改造思想,无论是你作为支书,还是一名党员,都有责任为国家承担这一重任,这是光荣又神圣的使命,若干好了,你就是共和国的功臣啊,到时举国欢庆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被邀请去参加呢,这可是多大的荣誉啊。”陈壅声情并茂的说下这番话,仿佛天安门城楼上的红旗已经在张支书的面前招展。

    张支书闻言,想到自己带着大红花威武的站在广场上的样子,真是神奇极了,想着想着他的嘴角都要咧到门外去了。

    “陈科长,您说的对,是我没见过世面,一心只想着村里这点事,觉悟不够高,我接受您的批评,马上就去安排他们的吃住。”张支书拍着胸脯保证着,没有看到陈壅低头看着火炉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微笑。

    宁溪和李大妮已经到了院子里,正与昂首阔步走出院门的支书相遇,打了声招呼没有收到回应,她俩也不以为忤,反正支书对她们这些小娃娃一向没耐心。

    “陈科长,这知识青年都下乡接受再教育了,那娃娃们这书还念吗?”

第55章 靠人不如靠己

    心里无限雀跃在门口徘徊等待领粮食的两个小姑娘,听到队长的问话,不由对视一眼,李大妮当即就要冲进去问个清楚。

    宁溪拉住她,向后退了退,退到院墙边,才悄悄道:“让人家知道我俩偷听大人讲话不太好。”

    “我念了这几年书,还是第一次领到奖品粮呢,队长什么意思,以后都不重视念书了吗?”

    宁溪心里知道,现在只是刚刚开始,知识被轻视,读书没有上升的渠道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是她深知历史大势,还有六年不是吗?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等十年过去,年龄就太大了。

    但是她也不明白怎么才现在就会有知识青年到这么偏远,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的村子来,现在下乡的知识青年应该不多呀,去也是去那些边疆大农场什么的吧,这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村里支持娃娃们上学,就是希望有人能考上高中甚至大学,被招工提干,跳出农门,扬眉吐气。这些知识青年一来,可不就摆明了上学没出路吗?城里的孩子毕业还得下乡劳动呢,这终点不就是农村孩子的起点吗?

    宁溪也有些惆怅,不过她也不指着队里的这点支持过日子,自己家大概也不会让她辍学劳动吧。

    此时,吴队长吃下了陈壅的定心丸,意气风发的走出屋子,准备去好好琢磨一下队里每家每户的住房情况,看把来的人怎么安排。

    出门看到两个小姑娘在墙角咬耳朵,招了招手道:“溪溪,大妮,你们回去把领粮的条子交给家长,让你们家大人来领吧,我也跟他们说说你们学习的事。”

    李大妮忐忑道:“吴叔,我还想上学,不想现在就回去劳动。”

    “谁让你回去劳动了,你可是咱队里念书的好苗子,我正要跟你爸说说,让你少点时间带弟弟妹妹,多点时间看书呢。”

    “那太好了,谢谢吴叔。”

    吴队长摸了一下大妮的小辫道:“你尽管安心念书,啥事有队里呢。”

    “吴叔,我们前面过来时,隐约听到你跟别人在说话,我俩就一直在这等你,队里来客人了吗?”

    “不是什么新客,你也认识的,就是以前的陈干事,现在升科长了。”

    “哦。”盼了这么久,终于回来了,宁溪心里反而平静了,她原本以为她会立即跑去见他,此刻却毫无冲动。

    吴队长迈着轻盈的步子出去了。

    李大妮满眼含笑道:“宁溪,这下可好了,有队长撑腰,看我爷还敢打我不。”

    “嗯,队长如果去说,应该会好些,可是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以后还是要自己小心些,尽量避免正面对抗,在你还弱小时,还是要学会积蓄力量,等长大了,自己有本事了,他们都管不着你了,到时候你才能真正的为自己做主,终究靠人不如靠己。”

    李大妮刚刚还兴奋高涨的心情被她说的有些沉重起来,只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希望早点长大。”

    少年时,总是或为着家庭或为着所谓梦想,盼着一夜长大,仿佛长大后一切都会插上翅膀,可真正长大时,才知道,那些无忧无虑的纯真岁月,失去后永远不会再回来,而翅膀就是用来被折断的。

    二人憧憬幻想着长大后的日子,手挽着手朝院外走去。

    “宁溪,我有事找你,你进来一下。”

    宁溪停住脚步,却在原地徘徊踌躇,脑子里嗡嗡的。

第56章 一点都不方便

    今天的风是温柔的,阳光微暖,连日雪天的寒气正在渐渐散去。

    许久未见的两人相对而坐,有些生分。

    炉子里的火烤的宁溪的脸红扑扑的,像秋日里成熟的红富士般,嘴唇有些起皮,陈壅看着含笑端坐的宁溪心里的苦涩也淡了些。

    还是宁溪先开口说:“陈科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是喊我陈哥吧,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再吃你做的葱油饼了。”

    宁溪心里稍微舒展了些,还好没有摆官架子,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陈壅看她有些沉默,并不像以往伶牙俐齿,主动说:“我这次带了一些人过来参加劳动,以后还得你多照应些。”

    “我一没粮二没权,我能照应什么呀,刚回来就取笑我。”

    她起来拨了拨炉子里的炭,又拿起火钳子夹起一块炭放进里面,火花四溅间。

    她没看到陈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我在这里是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怕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现在他们劳动都是暂时的,我希望他们能够发挥更大更久的作用,你这么爱学习知上进,肯定可以跟他们相处好的。”

    宁溪手里的火钳子顿了顿,难道他们不是来进行劳动改造的吗?还是陈壅受高层人物指派来执行特殊任务的,怎么看都不像只是一个小监工哪。

    就是不知道他是哪派的,她一个小老百姓可没啥野心,富足安稳足矣,万一站错队,这后果......

    以她手里的资源和对未来的先知,只要安稳苟过这十几年,那好日子还不是大把的,何必冒险。

    她心里百转千回,盖上炉盖,缓缓坐下说:“陈科长,我小学还没毕业,要啥没啥,但是如果你有用的着我的时候,我一定尽力而为。”

    这声陈科长带着疏离,陈壅心里有些失落,这小姑娘才这么点大,怎么就会长了一副玲珑心肠呢,前面他跟支书及队长说的话,她大概是都听见了,明白他两相对比说的话有所不同,起了疑心也是有的,只是现在很多事并不能明说,小姑娘对自己怀有戒心,并未全信,他想通后还有些欣慰,不是个傻白甜,才更值得争取吧。

    他满眼含笑的说:“溪溪,这次来的人应该是要安排在村民家里住的,你家有没有空屋子,我想住到你家去,这样咱们也算相熟,到底方便些。”

    一点都不方便好吗?谁跟你熟,这样以后还怎么悄悄进空间,给家里添补吃食,宁溪腹诽着。

    可是宁溪也不能直接拒绝,村里的人家还属自家孩子少,人口也少,其他多是几兄弟加上一堆孩子老人混住在一个院里,真要安置人,自家大概是跑不了的。

    “我回去问问我妈。”

    “好,那我等你消息,可别商量太久啊,别到时候我别别家抢走了,你可别哭鼻子。”陈壅看宁溪笑的有些勉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怪爱胡思乱想的。

    如果他知道她已经脑补出一出特殊使命大戏,并不愿为之牺牲的胆小盘算,不知会不会觉得有些小小的受伤。

    已届中午,宁溪借口要回家做饭,提出告辞,陈壅顺坡下驴道:“正好,我今天的中午饭还没着落呢,就去你家吃吧,也顺便跟你家大人商量一下借住的事。”

    宁溪有些尴尬为难道:“家里没啥好吃的,中午也最多就吃一点面片,就是难得的好饭了,平常多是吃面糊糊的,你不要介意啊。”

    陈壅丝毫未被吓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声音软和温柔的道:“溪溪小朋友,咱们中午就吃面片,好吗?我早上坐着驴车一路颠簸过来,真的好饿。

    我这次回去把家里给我攒的票都拿回来了,有布票,糖票,肉票,糕点票,还有工业券呢,以后这些都在这边的县上领,攒一攒,说不定能买辆自行车呢。

    这些票我一时也用不了,可以换一些给你,如果过年的时候......”

    还未等他说完,已经对物资匮乏有了深刻感受的宁溪,脸上神采奕奕道:“年夜饭就在我家吃吧,只要东西,还怕做不出来好吃食吗?我妈会做的好吃的可多着呢。”

    好吧,人在世上走,哪有不低头,反正这也是资源互补,也说不上谁占谁便宜,不算站队吧。

    看着刚还有些惆怅的小姑娘瞬间活力满满,开始憧憬起年夜饭来,陈壅的笑意更深了,到底是小姑娘,哪有不爱吃的。

    这算什么,真正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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