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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全文阅读

作者:公子年十七     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txt下载     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长明篇:清涧君

    银魂仿佛没看见君影的眼神,一脸心疼地将小团子抱在自己怀里,放柔声音安抚小孩的情绪。

    “糯糯别听你娘的,银魂叔叔不在乎的,咱们糯糯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嗯,叔叔……”

    君糯糯背对着君影趴在男子肩头,紧紧搂着他的肩背,低头将眼泪擦在手下的衣服上。

    他不是怪娘凶他,他只是……有些难过,替娘难过。

    银魂失笑,小东西!还是挺听话的嘛,他说了多少次都没用,小阿影说一次就改口了!

    “好了阿影,糯糯知道错了,你也差不多就得了。你别自己心里憋着火朝孩子发!”

    银魂不怕死地说了一句,毫不意外换来了女子一记冰冷的刀眼。

    “上君老头的请柬我已经做主收了,你若是不愿去,我就自己带着糯糯上界玩。”

    “……本座何时说过不愿去?”

    君影淡声道。

    “不过君兰笙,你的惩罚还有四日,可是当初是你自己要求的,忘了?”

    “没忘,糯糯这就回去。”

    君糯糯挣扎着从银魂怀里出来,眼睛还是红的,强扯着笑容给女子磕了一个头便转身出去了。

    银魂看着他执拗的背影,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孩子打小就知事,是个精的,却总是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性子。

    “真打算去?带着糯糯?”

    “不然呢?本座有别的选择吗?”

    君影冷眼看他,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你特意跑一趟不就是为了此事?银魂,有时候本座真的很好奇,你究竟在谋划多大的一盘棋,本座和魔界,之于你来说,又是哪一步棋?”

    又会在何时被你无情遗弃?

    这些年每次看到银魂,她都会有这样不安的感觉。

    若是没了当年那滔天的仇恨,银魂和她魔界绝对不会有半点交集,或者来说是,若是没有君御,他和魔界的关系也决计不会比和仙界的好多少。

    这个人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是什么都没有的。

    “呵……本尊竟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让你产生了如此错觉。小阿影,你怎么就不想着,是本尊忽然间想通了,决定淡忘前尘,及时行乐呢?”

    银魂笑得无懈可击,声音带着些许悠闲,仿佛他真的已经与当初的自己和解了一样。

    他缓缓起身,轻抚衣袖款款而立,紫衣衬着如玉的面容,显得格外俊美魅惑。

    君影微抬着下颌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卷起一片衣角,赤色的眸子中平淡无波。

    “是吗?那你出去罢。”

    她在他眼里看不出任何破绽,足见其城府之深。这么多年了,她好似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银魂离开后,大殿里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君影在桌案前又坐了一会儿,眉头一直是皱着的。

    良久,她挥手幻出一卷卷宗,卷宗摊开在桌案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令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这是功德卷,每隔一段时间陆离都会送来给她批示。功德卷的工作繁多,种类名目数以万计,所以她很少会亲自去做。

    但是她现在有些心烦,必须得找点事来做。

    ——

    仙界,尚思苑。

    尚思苑是仙界除瑶池以外最美的地方,触目所及皆是开得正好的各种繁花绿意。

    仙界不存在四时,所以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最好的状态,永远不会凋零。

    在醉人的花香中,穿得花里胡哨的男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位白衣男子身后,进行着苦口婆心的规劝。

    “我说祖宗,你这又是闹哪门子的脾气啊?眼看着天下盛宴明日就要开始了,你非得这会儿下界,有什么事不能过了这两天再说吗?”

    想他翟鸾堂堂仙主皇孙,谁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殿下,只有眼前这个人总是拿他当空气,每次都让他气得心肝都疼。

    似是实在忍不了他怨妇般的絮叨,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顿住脚步回身,淡声道。

    “殿下,我没有闹脾气……”

    男子长身玉立,白衣胜雪,极其凌厉的一双墨眸中只带着淡淡的冷漠,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的神情有半点波动。

    看着这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翟鸾内心中的惋惜不是一丁半点,那可是相当大啊。

    这些年来,仙界青涧君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四海八荒,甚至就连人界都将其奉为无上神明,更有无数山主海神慕名前来,只为瞻仰清涧君的风采,并为其奉上绝色美人,但求他赏心垂怜。

    但是!咱们尊贵的清涧君,全部,一一回绝了!别说是绝色美人了,就是一朵花,一根草,一条鱼都没有留下!

    “那你下界作甚?明日便是天下盛宴,凌越神君说了,此次你是一定要出席的。”

    平时不出席任何宴会也就算了,明日的那可是天下盛宴!几十万年都不可能遇到一回的重大宴会,到时候六界内大大小小的主君都会来,完全是结交人脉的大好时机啊!

    翟鸾自小长在三皇子妃身边,很少会离开仙界,是故耳濡目染的,于人情世故方面总是会比较擅长一点。

    他刚出生不久,三皇子颛英便在一次大战中陨落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和饮鸢过的并不如意。

    或许也有这一层的原因在,他才会格外珍惜眼前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但是湛空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东西,只是不喜欢和一群人待在一起。不管是凌越的寒聿宫还是他自己的长明殿,大多时候都是很安静的,只有翟鸾他们去的时候才会有点动静。

    翟鸾费尽口舌都没有让眼前的人松口,忽然拐角处出现了一众人,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那是一身紫袍玉带的少司命七情,他身边跟着两三个同样锦衣华服的青年,依旧是眉眼肆意张扬的模样。

    鉴于来人实在是太过于扎眼,湛空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这人一贯的冷情,看见了也没什么反应,淡淡扫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回翟鸾身上。

    然而他这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一眼却轻易点燃了某些人的怒火。

    “啧!看看,这是谁啊?也有段日子没见过咱们尊贵的上尊大人了,怎么?这是又准备下界了?”

    七情神色轻佻,言语讽刺,眼中的不屑丝毫不加掩饰。他身边的几位青年也纷纷随着他一起对对面的两人冷嘲热讽。

    “唉!有些人就是好命呐,明明是个没用的废物,却碰了狗屎运飞升上尊,让天下人敬着捧着,正是令人恶心!”

    “就是!还有某些人,好好的仙主皇孙不当,去非要去给人当狗,天天跟人后头叫唤,可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个玩意儿!”

    “……”

    “你……你们给本殿闭嘴!”

    翟鸾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略微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此刻没了笑意,只剩冷到了极致的尖锐。

长明篇:争锋对决

    “凤溪,祈初,你们俩在说本殿之前最好找面镜子看看自己那副恶心的嘴脸,说本殿是狗?你二人也配?”

    凤溪和祈初是大殿下的子嗣,细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堂兄,但因着他们的生母只是青梧殿的一位普通侍妾,三人其实并无多少交情。

    他这人对待除自己在乎的人以外的一干人等,通常情况下,只奉行一个原则,那便是——无利不起早。

    翟鸾本身是对此二人没有什么恶意,但架不住有人不怕死地上赶着来恶心,那他又何必在人前装什么兄友弟恭!

    他们这位小堂弟嘴上的功夫,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凤溪和祈初二人可是没少讨教,但正因如此,内心中的愤懑与不甘才会日益累积,一直无法宣泄。

    他有什么可狂的?不就是有一个短命的爹吗?不就是有一个破鞋娘吗?论出身,他又比他们能高贵到哪里去?

    或许是有些意外,七情轻眯起一双狭长冷漠的桃花眼,唇角轻挑起一抹笑容,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眼前这位,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十一殿下。

    打小就不知道藏锋敛锐,总是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打扮得像一只花孔雀一样,眼里的锐利藏都藏不住,简直看不出有哪点符合仙主皇孙的身份。

    “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翟鸾殿下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怪不好听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尾音微微上扬,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总是这样,尖锐刻薄从来都只对着一个人。

    但翟鸾可不会傻到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子是个单纯的人。

    “啊……对了,之前本尊好像听说,殿下前往东海赴宴时,因着点私人之事与东海龙主起了矛盾,据说连人家的宴席都掀了……”

    “少司命今日,貌似格外话密?”

    忽然,一声低沉平静的声音响起,湛空站在翟鸾身旁淡淡地说道。

    在七情刚说出“东海”两字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身边站的的翟鸾身子一僵,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那张本就白皙漂亮的脸蛋现在应是苍白得不能看了。

    “呵!本尊也说呢,上尊大人自沧溟之海回来后,管得似乎格外宽?本尊身为凌霄殿掌司,仙主臂膀,论辈分也算是几位殿下的长辈了,难不成提点十一殿下两句还碍着上尊大人的事了?”

    七情冷笑着道,末了,又看向一边脸色煞白的漂亮青年,笑容半分不及眼底。

    “十一殿下以为如何?本尊,不配吗?”

    “……”

    翟鸾浑身一震,只觉得如芒在背,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本君倒是觉得,少司命大人与其在这儿追究辈分之事,不如早早前去凌霄宫候着……听说,梵修大人一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北海鲛人族的灵契。”

    此言一出,对面三人皆变了脸色。

    湛空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七情暗自咬了咬舌尖,狠狠一甩衣袖,越过两人朝着凌霄殿的方向快步行去。

    凤溪二人自是什么话也不敢说,埋首快步跟了上去。

    或许还是不甘心,在与翟鸾擦身而过的时候,凤溪眼神阴沉地看着他,低声说道。

    “翟鸾,你在东海少主的生辰宴上勾引龙主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四海八荒!果然跟你娘一样,下贱胚子!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了。

    “凤溪!!”

    “凤溪殿下若是觉着那张嘴多余,大可不必要了。”

    一身白衣的上尊大人居高临下看着两人,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瞬间将灵脉死死地压制住,只能任人摆布。

    “大人……大人救命……”

    前面的七情闻言回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废物”!

    等到三人都离开后,湛空才专心去看翟鸾的情况,他的脸色非常不好。

    “殿下……”

    “我没有!我没有做……做那种事……”

    翟鸾如梦初醒一般伸出双手抓住男子雪白的广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知道方才凤溪的话湛空应是听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可他翟鸾在一众仙主血脉中虽然算不上是最受宠的,但自小学的也是君子之礼,那种肮脏的字眼,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知道殿下没有,殿下莫怕。”

    神色是淡的,声音却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安抚之意。

    湛空抬手扣住男子白皙的腕骨,拇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蹭了蹭,以作安慰。

    这个熟悉的动作终于唤回了翟鸾的神智,那双茶色的瞳孔中的彷徨渐渐散去,重新被重新被清明笑意取代。

    “你真是……本殿才没有怕!”

    翟鸾收回手,面带笑容地去看他,语气揶揄。

    “话说,梵修大人真的回来了?”

    “未曾。”

    湛空面不改色地道。

    “……那你说得跟真事一样,连我都差点信了。”

    他看起来跟平常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眼底的笑意半点不作假,湛空心下虽然对方才的事存疑,但还是选择沉默。

    “走吧,思玉该是等急了。”

    “好。”

    翟鸾应道。

    随后,两人便朝着福禄宫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福禄宫,宁璆又是一通劝,好说歹说才让湛空答应明日出席宴会,可是不容易。

    其实他们也能理解,刚刚飞升那会儿的湛空还不像现在一样,虽说性子孤僻了些,但像生辰宴寿宴这样的重大宴会还是会参加的,或许是听到的流言流语多了,他便也渐渐更加沉默了,整日不是待在长明殿就是下界游玩,很少与人交往。

    从福禄宫回到长明殿后,小宫娥迎上来为他宽衣,却被他抬手制止了。他从不喜旁人近身。

    繁琐的腰带被解开,宽大的广袖云袍滑落在地上,屏风上搭着的衣物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取走,又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灯影凌乱,琉璃如泪。

    屏风前只能看出些许影影绰绰的人影,并不能看真切,但仅仅是这样一个只可窥一二的身影,都令伺候在一边的貌美宫娥悄悄红了脸。

    在仙界,谁人不仰慕清涧君的风采,从宫娥到各位仙子帝姬,莫说入主长明殿,便是能得一夜金秋玉露,都是足够欢喜的。

    但是她们清涧君向来清傲绝世,从不近女色。

    再次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湛空身上的广袖云袍已经换成了一身月牙白的窄袖云锦长衫,腰封处挂着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血色的繁琐花纹,下坠赤红色的流苏。

    仙族习惯散发,他也不例外,但现在那三千青丝却被束了起来,以一支梅花簪固定,衬得那张俊颜越发俊美无双。

    小宫娥站在旁边直接看呆了,俏脸红扑扑的,眼中的倾慕羞涩藏也藏不住。

    若是有幸能得神君垂怜,那该有多好呐……

长明篇:青枫派

    “若凌越神君问起,便言本君明日必归。”

    直到清涧君从面前走过,小宫娥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躬身称是。

    神君生得……真的太好看了!

    果真,湛空离开后没多久,一身玄袍发丝雪白的凌越便走进了长明殿。

    “婢子见过上神大人。”

    “嗯。”

    小宫娥刚准备说话,凌越就抬手让人退下,显然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他站在大殿中央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内心处缓缓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么多年来,那孩子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完全没有变过。他们父子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妻子刚刚陨落的时候,谁看见谁都不自在,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然而他一脸黯然地准备失望而归的时候,屏风旁的桌案上一只还未来得及被宫人收拾掉的檀木锦盒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

    “慢着!……将那只锦盒取来。”

    “……是。”

    已经快要退出大殿的小宫娥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折了回去,走上前取了那只毫不起眼的锦盒双手捧到男子面前。

    极其普通的檀木锦盒,便是连上面雕刻的花纹都是最常见的祥云纹,没有任何特点,但是当手指触到锦盒的那一刻,凌越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就是当年银魂亲手送到湛空手里的那一只。

    只是现在,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此物当初不是放在库房的吗?何时取出来的?”

    “……回上神大人,这物件是神君前两日去库房取炉鼎的时候顺带取出来的,这物件……可是有何不妥……”

    小宫娥越说声音越低,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她们神君大人向来于这些个金玉琐碎之物不感兴趣,谁知那日就取炉鼎的时候,这玉牌偏偏就放在炉鼎旁边,还偏偏入了神君的眼,她们便没有仔细查验。

    若是那物什真的有什么问题,那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想到这一层,小宫娥不禁后背发凉。

    “无事,并无不妥。本君只是随口问一句,你退下罢。”

    “……是。”

    闻言,小宫娥这才暗自长舒一口气,俯身退了出去。

    大殿中央,发丝雪白的男子久久伫立,灯影在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莫名显出几分孤寂。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人界,青宁峰。

    青宁峰乃是天下十大名山之一,百年前一位善剑的江湖侠客在此开宗立派,将其命名为“青枫派”,并且留下了数十名亲传弟子和无数剑谱秘籍。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一代新人换旧人,青枫派也从几十人的小门派壮大成了拥有数千弟子的天下三大宗派之一,备受世人尊崇。

    青宁峰的峰主也是青枫派的宗主,乃是一位年及而立的俊美青年,名颜灼,号清延真人。

    湛空此次下界,就是为了见这位清延真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青枫派宗主院落。

    主屋内,一身雪白道袍的青年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俊美仙人,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无奈之意。

    “你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哪天我不在,我那些弟子再把你当贼人给抓了,看你怎么办!”

    “你倒是看得起他们。”

    来人倒是毫无尴尬之意,轻车熟路地走到檀木桌前坐下,随手端了温热的茶水轻抿一口。

    “好茶。”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专门托人从临江那边带回的碧螺春,你若是再敢挑毛病,我可就要赶人了。”

    知道他好这口,颜灼笑着执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湛空看着他熟练地洗茶斟茶,脸上的神色竟是难得的温和,完全看不出仙界清涧君的威严。

    他和颜灼认识有一千多年,比青枫派建立的时间都长,那会儿颜灼还是个满天下浪荡的江湖人,而现在却已经是一宗之主了。

    “我何时挑过你的毛病?颜宗主倒是会冤枉人。”

    “呵!……行,您年纪大,您说了算。说吧,都一百多年没下来了,这次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几百年的时间过得飞快,青枫派的弟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是宗主却一直都是一个人,颜灼不想离开这里,他怕有人心情不好出门散心的时候找不到落脚地。

    “没出事,就是有件东西需要你帮忙看一下。”

    湛空说着,伸手取下腰间坠着的玉牌放在桌上。

    三分之一手掌大小的玉牌触手温润,上面赤红色花纹晦涩难懂,不止是什么符号。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物件,竟是把咱们的尊贵的上尊大人都难住了。”

    颜灼揶揄着说道,神色虽戏谑,动作却不含糊。

    他探手拿过那方玉牌握在手中细细感受,随后又以灵力描摹那些赤红色的花纹,着实是好一番折腾。

    这玉牌,既不想修炼的法器,又不像普通的装饰玉器,确实不是常见的物件。

    “……我若没猜错,这是下边的物件?你身为半神之身,怎的会与下边之人有交集?”

    颜灼指的下边,正是魔界。

    “意外,不值一提。我只想知道,这玉牌可有扰乱神识的作用?或者……是否有人在上面加了咒法,可扰人神智。”

    “……这位兄台,你是对自己的修为有什么误解吗?就一个普通的物件,有没有被人下咒法都看不出来?”

    颜灼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

    湛空在好友诡异的眼神下慢慢皱起眉头。

    自然是能看出来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玉牌没有任何问题,上面连个咒印都没有,他这才来寻求颜灼的帮助。

    自从那日在库房看到这块玉牌,还鬼使神差地将其带在身上后,他夜夜都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梦醒之后浑身无力,神识混乱不堪,好似跟人打了一晚上的架似的。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神识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他也不例外。

    “若是真的对神识有损,便莫要再带在身上,你之修为也算是登峰造极之能,这物件居然能够扰乱你的神识,想必也不是什么低级法器。”

    既是魔界的东西,上面自然沾染着邪魔之气,对于仙界之人来说自是有害无益。

    颜灼将玉牌还给他,心下则是暗自叹了口气。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没真觉得这人会把这东西给丢了,毕竟他能为了这事专程下来一趟,就说明这物件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

    倒是稀奇。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颜灼从未见过这人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有过这般执念。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颜灼心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长明篇:找死!

    “行了!你下来一趟也不容易,索性在我这儿多待两日散散心。房间还是之前的那间,一直给你备着呢,一会儿让人直接带你过去。”

    “好。”

    湛空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握在手里的玉牌一直没有放下过。

    人界与仙界的时空不同,他就算在这儿住上大半年都能赶得上天下盛宴。

    虽然颜灼说这玉牌不宜再带在身上,湛空犹豫再三,还是将其收在怀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对待珍宝一般。

    他很喜欢这方玉牌,没有任何原因。

    又是梦,凌乱无序,模糊不清,却又刻骨铭心。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一身红衣的女子倩影,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极度压抑的悲伤。

    她是何人?为何她看起来那么难过?

    湛空痴痴地看着那个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的身影,无数次想要上前触碰,却只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感受着女子的悲伤。

    “别走,求你……”

    你是谁?在为谁难过,又在挽留谁?

    他心中想着,却在那股巨大的悲伤席卷全身时痛得连心头都在发颤。

    这是……

    别走!求你……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竟是他自己吗?

    那仿佛灵魂被生生剥离的痛楚,以及这苦苦压抑着的悲伤……

    “……”

    湛空从梦境中猛然惊醒,黑暗的房间内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身上的单衣早已被汗浸湿了。

    又是同样的梦,同样熟悉的疲惫感。

    只是和之前的梦境相比,好像又有些许不同……

    自己同魔界到底又有纠葛?为何会频频被这一方玉牌扰乱心神?

    湛空坐在床榻之上,隔着被汗水浸湿的单衣紧紧抓住胸前微凉的玉牌,垂下的眼睛中划过一抹暗沉。

    天下盛宴,魔界会来人吗?

    次日清晨,颜灼派弟子去偏院请人过来用早膳,却被告知那位贵客已经离开了。

    只见端坐在主位的颜宗主面露无奈之色,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会傻到觉得那位会乖乖陪自己吃一顿早膳?

    “禀宗主,尹先生求见。”

    “快请!”

    颜灼嘴里说着快请,身体却是应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匆忙地走出去迎接弟子口中的那位尹先生。

    来人正是银魂,他从昆仑山下来后便来了这儿,顺便来看看颜灼。

    紫袍加身,剑眉星目的男子站在院门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自是万般风流肆意。

    “颜宗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先生。”

    在人前,颜灼和月练一直唤银魂为先生,初时银魂听着不习惯还会费心纠正,后来便不管了,随他们去了,便一直叫了这么多年。

    银魂看着眼前这个气度非凡的青年,心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族领袖者,他日必有大用。

    颜灼请他进内院详谈,后者却摆手说不必。

    “天下盛宴将近,你若是得空便带两个心腹弟子去看看,权当凑个热闹,不得空便也作罢,左右有你师父在,上君那老东西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这位对仙界之人还是这般不屑一顾,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是,颜灼记下了。”

    之后,颜灼又问过一些昆仑山近况,便送银魂离开了。

    他准备赶天下盛宴之前回一趟昆仑山,看看师父他们,顺便把月练接到青宁峰来住。

    想到自己娇憨可爱的道侣,颜灼的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柔和的笑容。

    ——

    君影带着君糯糯自三界镜上界,一从神台出来便看到了南天宫的殿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殿门还是让人看一眼就想上去踹几脚。

    君影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身边的君糯糯倒是好奇地左顾右盼,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

    这里就是银魂叔叔说的仙界吗?看起来也没比他们魔界好多少嘛!

    一大一小的两人皆是一身红衣,大的眉目冷清,绝色无双,小的软糯可爱,脸上还戴着半张狐狸面具,自是引来过往宾客的好奇注目。

    但除了好奇,自然也招来了一些不长眼的东西。

    “敢问这位狐仙美人是在哪座名山修行,我东海亦有不少名山大川,美人若是有闲暇……”

    “放肆!!!”

    只见那油头肥耳的东海龙主一句调戏的话还没有说完,肥大的身子就已经出去了。

    路人心声:这东海龙主,真是没有一天不被扇耳光的!

    绝美的红衣女子一手牵着身边可爱的小家伙,一手置在身前,纤细的五指灵活地展开又合紧,赤红色的灵力不断在掌心中跳跃,如同有生命力一般。

    她冷眼睥睨着东海龙主那张脸,冷冷地笑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座是谁?连本座都敢调戏,你东海怕是想被填平不成!”

    “魔主大人恕罪!小神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饶我一次。”

    穿着华服锦袍的东海龙主苦着脸跪在地上不住赔罪,只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及各大耳刮子。

    他这段时间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就是起了色心调戏两个美人吗?上次是被十一殿下直接掀了宴席,这次更是倒霉催的撞上了这位煞神,保不齐连小命都不保了!

    堂堂东海龙主,不仅沉迷于声色犬马,还生了这么一副窝囊性子,若是当年的老龙主还在世,想必早就该挥爪子抽人来!

    君影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人,想着这毕竟是老龙主的后人,还是给三分薄面的好。

    “东海龙主景弈?本座念你初犯,便不做追究,若有下次……”

    “没有下次!大人且放心,不会有下次的!”

    景弈连忙磕头谢恩,那狗腿又窝囊的模样,别说是君影看着闹心,就是围观的其他主君见了,都纷纷摇头。

    东海现下,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时,有貌美的宫娥走过来,引着诸位主君往瑶池的方向走去,君影也带着君糯糯跟了上去,后面的景弈这才松了一口气,颇有大难不死的后怕感。

    这位煞神可算是走了!只是她身边为何会跟着个孩子?没听说过魔界有迎娶王君的消息啊!

长明篇:君不识我

    这是君影第一次带着君糯糯离开魔界,也是她生下他后第一次出来。

    “娘,刚才那个人惹你生气了,等没人的时候糯糯帮你教训他!”

    君糯糯扯着女子的袖子,小声凑近她的耳边说道,澄澈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就算是戴着面具,君影也能想象得到这小混蛋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欠揍表情,什么替她教训人,是手痒了想去野了吧!

    不过既然还知道等没人的时候,就说明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她不担心这孩子手狠,只担心他心里没有一把衡量善恶的标尺。

    君影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用眼神警告他不准太过分。

    嘻嘻!娘没说话,那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果然,下一刻,手里的小混蛋就化成一缕烟消失在了原地。

    君影攥了攥拳头无奈扶额,希望景弈那倒霉玩意能活到宴会结束罢。

    天下盛宴,宴四方仙人神主,待八方兽魔英豪。

    君影一踏进瑶池,便看到了羽然亭前,妖族最妩媚漂亮九尾狐主靠在西海龙主揽月身边笑得风情万种,而温润如玉的龙主揽月则默默地往另一侧让了半步,颇有些避之不及的意味。

    还有前面,某位仙主皇孙正端着一脸猥琐的笑容调戏新飞升的五莲山山主,然后……被貌美冷艳的山主一条蛇尾摔出了五里地。

    所以说……

    这种鱼龙混杂,几乎齐聚九天六界所有奇葩的宴会,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么多年来,君影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我等叩见魔主大人,恭迎魔主大人尊驾!”

    九天六界,四海八荒,任是在自己领地再嚣张高贵的主君见了魔界之主,都得心甘情愿地俯首作小,半点不敢放肆。

    这是六界诸君给予魔界之主的尊重,自古而来皆为如此。

    “诸君请起,不必多礼。本座身体抱恙,多年不理天下琐事,六界诸事,盛世安康,还需多多仰仗诸君殚精竭虑。”

    “我等愿为大人犬马,守一方安宁永康,护天下万世太平!”

    这是六界主君亲自认下的天下共主,是他们心甘情愿为其鞍前马后的魔主大人。

    以前是君御,而现在,则是君影。

    那一袭红衣曳地,墨发如瀑,女子眉眼沉静,眼中始终带着令人忍不住自觉臣服的威慑。

    这便是魔界之主吗?倒是好大的气派!

    湛空和上君等人一起走进瑶池,一眼便看到了独自站在六界主君中间的一抹艳极的红,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暗色。

    早就听十一殿下常提及这位魔主大人,还以为是多么凌厉桀骜的一位主儿,今日一见,除却那一身尊贵凌人的气势之外,与一般女子,也没什么不同。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瑶池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上君等人,忙纷纷俯身行礼。

    “我等叩见清涧君,叩见上君大人!”

    呵!先前还只是一个君影,现在又多了一个“清涧君”,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诸君不必多礼。今日是天下盛宴,诸君不必拘束,随心即可!”

    天知道上君用了多大的毅力才维持住了脸上得体的笑容,随意说了两句后便沉着脸走向那高台首位。

    哼!地位高又如何?这天下至尊之位,还不得由本君来坐!

    一身广袖紫袍的少司命跟在上君身后亦步亦趋,痴缠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一片仙雾缭绕中的红衣女子身上。

    君影知道七情在看自己,但她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事实上,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就这么上了界。

    她想过可能会在宴会上遇到湛空,但却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她甚至还没有想好该用怎样的神情来面对他。

    清涧君?果真是飞身上尊了么?半神之身,这地位都快赶得上她的。

    她斜倚在羽然亭前的雕龙石柱上,微眯着一双漂亮的凤眸看着那一身白衣冷若冰霜的男子。

    嗯?冲她笑是几个意思?

    只见那一身清冷的白衣神君隔着朦胧仙雾与攒动的人群与羽然亭前的女子对视,然后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那一刻,冰雪消融,繁华如初。

    湛空,你可真是……

    仅仅是一个淡到了极致的笑容,却让绝情冷意的魔主大人差点落了泪,只能强硬地转身离开原地,才没有荒唐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入那人的怀里。

    看着女子决绝的背影,湛空不由有些疑惑地皱起来眉头,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玉牌,直到手指触到那凹凸不平的繁琐符文才忍下那份难言的悸动。

    她……走了?

    “湛空,你以前可曾见过魔主大人?”

    湛空眼中的变化自是逃不过凌越的眼睛,他心下有些发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未曾。不过这位……魔主大人,倒是生得一副好颜色,与传言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回想着方才偶然瞥得的那一眼,湛空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兴趣。

    那般貌美绝色的主儿,放眼天下也断断寻不出能出其右者,也亏得是做了魔主,生来便是顶尊贵的地位,不然,哪怕是生成了哪位主君,都会被那些好色权贵之辈争破脑袋抢在身边……

    不知为何,湛空想到这儿心下竟是隐隐生出几分不悦之感。

    那人很多年就是那副模样,永远不会变老,永远站在最高的地方睥睨着他们这些蝼蚁众生,明明是那般令人艳羡,却透着无尽的苍凉孤寂,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怜惜。

    许是想到了往事,凌越有些出神,不料再回头时,身边的人早已穿过瑶池,朝着那一身红衣的人去了。

    他苦笑摇头,罢了!缘该如此,就让他去罢。

    原先,湛空没打算来这边的,他只是想随便看看顺便等翟鸾来,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就不自觉地想要靠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女子微皱着柳眉的模样。

    “小神湛空,见过君影大人万安。”

    男子拱手而立,白衣胜雪,眉眼如画,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让君影恍然觉得,自己现在并非身处仙界,而是还在那个烟雨朦胧的临江小城。

    清涧君,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

    只是君影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一点都不想陪眼前的人唱什么初见惊鸿的戏码!

    “既然知道本座是谁,便滚远点。”

    她恶声恶语,他却毫不介意,笑了笑抬手取下腰间坠着的玉牌,双手递到女子面前,声音温润至极。

    “小神无意叨扰大人清净,只是小神前几日无意得了一物,这段时间来日日不得安寝,是故想让大人为小神相看一番。”

    那玉牌君影再熟悉不过,但现在却让她感觉无比讽刺。

    他是专门前来羞辱她的吗?

    “既然不得安寝,便扔了去,左右不是什么吉祥的物什,白白污了神君的眼。”

    君影冷笑着道,劈手夺过玉牌,掌心聚灵便想要强行将其毁去。

    “大人你……”

长明篇:见面礼

    湛空没有预料到她会忽然出手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着声音抬手想要将玉牌夺回来。

    “还请大人将玉牌还给小神!”

    “还给你?笑话!这物什何时就成了你的?你也配!”

    “呵……大人倒是惯会强词夺理,本君身上佩戴的东西,不是本君的,难不成还是大人的不成!”

    “你……真不要脸!”

    “大人过誉。”

    言语之间的激烈往来逐渐变成了拳脚上的互相问候,灵力纠缠衣袂翻飞间,周围的气氛也渐渐升温,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不知不觉中,原本充满硝烟的打斗已经逐渐变质,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意义,红与白的纠缠,柔与刚的较量,让两人都变了心思。

    他们待的地方是一处不显眼的角落,身后就是坚硬的墙壁,上面刻着凹凸不平的浮雕,一旁是高大的圆柱,很好地将两人越贴越近的身影隐蔽了起来。

    君影被扣着细腰禁锢在男子温暖的气息中,后背贴在浮雕上,硌得她有些不舒服。

    “清涧君这是何意?”

    她的一只手腕还被他抓在手里,腕骨伶仃,他半只手掌就能圈个囫囵。

    “……大人看不出来吗?”

    男子笑意盈盈地看她,高大的身躯压得极低,温热的胸膛和她紧紧靠在一起,一旦有大一点的动作就会显得异常暧昧。

    “本君这是,欢喜大人呢……”

    柔声耳语的同时,攥着女子腕骨的大手一点点地上移,最后将那细白的手掌握在掌心中,然后……展开手指,将那方玉牌紧紧捏在自己手里。

    “你……登徒子!!”

    整个人都被淹没在熟悉的气息中,君影不禁感觉腿软脸热,被眼前之人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然而身体越是热,心中就越冷,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凭什么呢?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后,他还能这样毫无顾忌得戏弄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而她却只能懦弱得躲了又躲,却怎么都躲不开!

    “滚开!!”

    在赤红色灵力袭上身体的那一刻,湛空及时松开了对女子的钳制后退数步,但还是没能躲过这强大的攻击,颈侧被划出两道血痕,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染红了上面精致的银色祥云纹。

    啧,脾气还挺大。

    湛空觉着有趣,倒也不计较这人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的习惯。

    他好整以暇地朝着对面盛怒中的女子展颜一笑,声音揶揄地道。

    “大人的见面礼,本君收着了!等哪日有机会,本君定还大人一份更大的!”

    言罢,他潇洒地拂袖转身,竟然就那么走了。

    谁稀罕你的还礼,真真是忒不要脸!

    君影气得够呛,拳头捏得咔嚓直响,眼神也冷得像是要吃人。

    她知道飞升会影响人的性情,但她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人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别说性情如何,看她的那眼神就像是……二人从未见过面。

    难不成飞升上尊还损伤了他的一部分记忆?

    “您是……魔主大人?”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犹豫的清冷女声。

    君影心里想着事,眉头一直皱着,听到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脸上的神色自然算不得亲切。

    “是本座,有事?”

    少女面容姣好清冷,穿着一身绿色衣衫,挽起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翠绿的玉簪,簪尾被雕成了竹叶的模样。

    女孩或许是真的被君影皱着眉头的样子吓着了,看着就知道她现在紧张得不行。

    “大人,小仙名阿竹,您……可还记得?”

    女孩是真的紧张,纤细的十指绞紧衣角,淡红色唇勾起一个淡淡的笑痕,明明该是不善与人交际的,却很努力地在同眼前的人搭话。

    卑微地,期盼着。

    女孩眼中的热烈期盼一点点灼烧着君影的思绪,这种情况下,她应该冷冷地说不记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但因着这份热烈,她并没有那么做。

    “阿竹?你是魔域山脉的那位翠竹精?”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少女圆圆的小脸才和一张可爱嚣张的精致小脸重合在了一起,君影有些意外地轻挑眉梢,问道。

    “正是!原来您真的还记得!”

    少女显然异常高兴,声音都轻快了不少,一双水润的灵眸中满是细碎的晶莹。

    “您之前说,待我飞升,必定来贺……”

    “本座……”

    “您别误会!阿竹没有怪您的意思,阿竹只是想告诉您……您曾经教导过的,阿竹时时铭记在心,未曾有一刻忘记。”

    女孩急急地说道,眸中水光更甚,只是此刻却多了一些更加沉重的东西。

    她曾说过“如何无论有多少人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你都要心存善念,要成为受人敬仰的仙……世道无情,莫为世道所伤”。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受人敬仰的仙,从未辜负过任何人。

    君影觉得沉重极了,女孩眼中那种名为信仰的东西,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您曾经教导过的……

    她早已忘记了自己那是说过什么话,甚至都不记得以前还与这小竹仙有过一面之缘,真真是无情至极呐。

    君影在心里麻木地想着,却是从容地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是吗?那倒是本座的荣幸了。”

    ——

    君糯糯小朋友从南天门溜出来之后便一直跟在东海龙主景弈后面,他隐蔽得极好,一直跟了近一个多时辰都没有被发现。

    为了避开那一言不合就拿灵力压人的魔界之主,景弈只好绕过瑶池先去了尚思苑。

    不远处就是漪澜殿,他的胞妹景遥,仙界二皇子妃就住在那里。

    翟鸾从朱雀宫出来后便急急忙忙地往瑶池赶,身上还沾着朱雀宫常年不褪的丹药味。

    母妃昨夜又咳血了,周身灵脉躁动不安,一直折腾到现在才睡下,但也是睡得极其不安稳。

    饮鸢的身子常常这样,动不动就难受,翟鸾看着心疼着,却没有一点办法。

    而现在,翟鸾沉着那张略显阴柔的精致面孔,面无表情地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隐在袖中的手指捏得直响。

    他倒是没想到会在尚思苑见到这老东西。

    “好狗不挡道,阁下没听说过?”

    呵!小贱人,还敢骂他是狗!

    景弈被翟鸾这态度给气笑了,其实经过上次的事,他本来对这精致的小朱雀也没有多少心思了。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仙主皇孙,真染指了也不好跟仙主交代。

    但是他方才被君影那个剽悍的压着灵力好一通教训,心里正憋着火儿呢,这小贱人好死不死就撞了上来,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怎么,这就是十一殿下的规矩?也难怪,饮鸢那贱人生的儿子,不就是小贱人么,没规矩也实属正常!”

    景弈眼神危险,语气轻佻又鄙夷,肥大的咸猪手二话不说就往小朱雀漂亮的脸上抹,同时不忘释放灵力去压制他。

    “你闭嘴!不准你侮辱本殿的母妃!”

长明篇:父子相见

    翟鸾脸色铁青,闪身避开景弈的手,调动全身的灵力去抵挡男人的压制。

    他的灵力和身上衣衫的颜色一样鲜艳,五彩斑斓的灵力如同灵蛇一般袭向对面的人,却在堪堪触碰到衣角的时候被深蓝色的灵力阻挡在身前。

    该死!

    景弈身为东海之主,自是有些实力傍身的。

    深蓝色的灵力如同海水一般将翟鸾困在原地,紧接着那些水柱攀上了他的身体,缠住他的手腕和脖颈,然后收紧……

    “哈哈哈!十一殿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两样?仙主皇孙?你也配!”

    “唔……”

    忽然,那紧紧缚在翟鸾脖颈上的水柱被一道赤色的灵力截断,失去了桎梏,翟鸾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倒在地上,面容苍白,眼神不住涣散。

    “谁?谁在那儿!”

    蓦然被坏了好事,景弈提高声线厉声喊道,只是任他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一个人。

    而就在这时,一道赤红色灵力从身后悄悄爬上他的脖颈,瞬间收紧。

    “谁!是谁……”

    呼吸被夺走的瞬间,周身的灵力也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压制住,有那么一刻,景弈怀疑身后的那个人就是君影。

    “小爷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

    这声音……不是君影!

    一身红色衣衫的男童笑嘻嘻地把玩着手中细如丝线的灵力,手指一收一送,都能给景弈带来极大的痛苦。

    “怎么,是我娘方才说的不够清楚,还是她老人家下手太轻了?死不悔改,不识抬举!!”

    随着话音落下,男童精致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眼神冷极,五指成拳,操控着灵力将景弈肥大的身子摔出去。

    “救……”

    君糯糯从原地缓缓走过来,路过翟鸾的时候侧首看了一眼他涣散的双眸。

    呵!个下葬不盖棺材板的老色鬼,居然拿灵力去侵犯人家的神识,这跟直接扒了人有什么区别!

    “你说,小爷若是就这样杀了你,上君老头会找小爷麻烦吗?”

    景弈听着耳边稚嫩的童颜,只觉着寒意遍生,脊骨一寸寸发凉。

    当然不会!上君大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东海龙主去开罪魔主君影?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

    “小魔君,放开他罢……”

    就在景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恐怖的灵力之下时,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翟鸾站在男童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

    “嗯?行啊。”

    君糯糯也很听话,随即放开了手。

    翟鸾的脸色还很苍白,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景弈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化形离开,生怕那恐怖的男童反悔了再将自己碾压一遍。

    “为何放他走?你不知道这种人永远都学不会乖吗?”

    君糯糯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双手托着两腮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面前面容苍白的男子。

    这个哥哥也太心软了,那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他的胞妹乃是二皇子妃,你若是杀了他,会惹来麻烦。”

    当今仙主最属意的便是二皇子盛渊,这些年也在有意无意地为其招揽势力,不出意外的话,他日上君大人陨落,承其大统的就是这位。

    翟鸾不想在这种时候和盛渊结梁子。

    “麻烦?你莫不是没有听清我方才的话?”

    翟鸾不解,他确实是不知道这孩子说了什么。

    君糯糯笑了,脸上的狐狸面具也显得活泼了些许。

    “没关系。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探手过去想牵翟鸾的手,后者笑了笑,将白皙的手掌递给他。

    “我名翟鸾,今日多谢相助,敢问小魔君的父君是魔界的哪位殿下?”

    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生了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这次魔界派来参加宴会的是何人。

    不过,只要不是银魂前辈,谁都可以……

    闻言,君糯糯小朋友抬头,展颜一笑。

    “翟鸾哥哥,我没有父君的,不过我娘哥哥应该认识,她叫君影。”

    什么?!

    那一刻,翟鸾感觉自己应该是幻听了。

    魔主君影,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了?!

    翟鸾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到瑶池的,反正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湛空的面前,手里还牵着君糯糯小朋友。

    “殿下的脸色不太好。”

    湛空看着他微微皱眉,眼中有着担心。莫不是饮鸢殿下出了什么事?

    “没事,不过是来的路上遇到了景弈,和他纠缠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想到景弈的灵力肆无忌惮地探入神识时那股恶心的感觉,翟鸾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不想让湛空知道那些糟心事,太脏了。

    “对了,介绍一下!这位小魔君名兰笙,是……魔主大人的孩子。兰笙殿下,这位是清涧君。”

    翟鸾说一句话就观察一遍两人的表情,只是这两人实在是太过于淡定,竟是没有半分破绽。

    “都说不用这么客气的,翟鸾哥哥叫我糯糯就行。不过这位……清涧君,是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的?连叫个人都不会?”

    “糯糯?名字不错,你娘给起的?”

    小孩拿目光探视他的时候,湛空自然也将小孩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那人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放肆!谁准你这般叫本少主的!”

    不知是被这声糯糯刺激到了,还是被男子仿佛空若无物的眼神激怒了,君糯糯小朋友瞬间炸毛,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眼睛却是红了一片,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你一小小的仙界神君,见了本少主不跪不拜,眼里还有尊卑,还有魔界界主吗!”

    君糯糯色厉声疾,赤色的眸子无惧无畏直视湛空的墨眸,还真摆出了几分魔界少主的凌人架势。

    他是真的气坏了。

    当他第一眼看到眼前看到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前几日做过的那个梦里的白衣男子忽然就有了脸,就是这个人啊。

    原来……原来他的父君竟是仙界之人,怪不得重猢姐姐他们对此讳莫如深,还不允许他进往生阁查阅轮回簿。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要娘,为什么不要糯糯?

    “你……”

    怎么眼睛都红了?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湛空直觉小孩的情绪不对劲,但他又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出了问题,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要不,顺着小孩这次,给他行个礼?毕竟小孩看起来那么委屈,怪可怜的。

    一边的翟鸾也傻眼了,这孩子刚刚不还那么乖的吗?这……谁刺激他了?

    “小神湛空,见过……”

    “君,兰,笙!还不快给本座滚过来!”

长明篇:再见思玉

    忽然,一声凌厉的女子声音打断了湛空俯身的动作。

    是君影,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七情的纠缠,准备来这边没人的地方清净一会儿,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呵!君糯糯,胆儿肥了你!敢让你亲爹给你行礼!

    “娘!呜呜呜~”

    听到熟悉的声音,君糯糯小朋友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甩开翟鸾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到女子身边。

    “娘!娘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不要糯糯了……”

    “……”

    倒是惯会倒打一耙。

    君影叹了口气,却还是认命地弯腰把这个小混蛋抱在怀里,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小混蛋,委屈坏了吧。

    湛空看着那红衣墨发的女子,眼中划过一抹暗色,又见面了。

    他在看着她,薄唇轻轻抿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并不显山露水,却让一旁地翟鸾看着一阵心惊肉跳。

    怎么办怎么办!湛空不会是还记得她吧!

    “清涧君见谅,兰笙被本座养得骄纵了些许,无意冒犯清涧君,还请神君莫要见怪才是。”

    “无妨,小公子生得可爱,骄纵些也无妨。”

    “神君谬赞,本座先告辞了。”

    言罢,君影抱着君糯糯忙转身离开,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身后之人的视线异常灼热,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

    看着女子抱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快步离去,简直就像是逃跑一样,湛空心中的异样却是越发强烈了起来。

    那个孩子的灵力,为何会让他感觉如此亲切?

    还有那方玉牌,为何她会说那样的话?就好像那物什是她自己的一样。

    湛空的眼神越来越沉,沉得翟鸾的心也拔凉拔凉的,他不敢想象当他知道当年的一切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湛空,你……”

    “走吧,我随你回朱雀宫看看饮鸢上神。”

    瑶池那边的事也差不多了,上君会负责后续的事情,也用不着他露面。

    “好。”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随着这一句话全部消散。

    翟鸾跟着湛空朝着朱雀宫的方向走去,心下自厌地想道,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啊。

    这边,君影抱着君糯糯停在了一处宫殿前,她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福禄宫。

    这里离瑶池不远,但君影并不打算回去。

    “娘,是他对吗?”

    小混蛋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腔,君影将他放在地上,手放在脑袋上揉了揉,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没什么想要问娘的吗?”

    “没有。”

    小混蛋心里有主意,君影也不好多问。

    福禄宫前的宫卫接了她递上的凤蝶拜帖,而后转身进去通禀。

    君糯糯牵着君影的手乖乖站在一边,眼睛还有些发红,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想知道的一切都会自己去寻找答案,无论过程有多艰难。

    如果那个人真的辜负了娘,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过一会儿,一身藏青色仙袍的宁璆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脸慌张的宫卫。

    “大人真是好生折煞宁某,您直接进去就成,作何还呈那劳什子的凤蝶拜帖,倒是平白地让我这宫卫受了惊吓。”

    宁璆笑着上前与来人寒暄,含笑的眸中清澈如许,一如曾经。

    “初次登门拜访,要的。下次来本座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尊者最好将你福禄宫的大门敞开了去,不然……踹坏了本座可不管赔。”

    宁璆失笑。

    “那是自然,大人尊驾亲临,宁某必定日日扫榻以待。不过……大人以前做过踹人殿门的事?”

    “呵……这话你该问你们上君大人,他有经验。”

    踹殿门算什么?想她君影年轻那会儿连三界镜都踹了不止一次!

    宁璆的目光落在被她牵着手的红衣小童的身上,眸中划过一抹意外。

    “这位小殿下是……”

    “本座亲子,名兰笙。兰笙,给思玉哥哥行礼。”

    君影俯身给君糯糯摘下脸上的面具,后者朝着面露异色的男子展颜一笑,拱手执了一个晚辈礼。

    “兰笙见过思玉哥哥。”

    这相貌竟然……

    那一刻,宁璆脑海中划过了无数零碎的画面,临江城那间溢满茶香的小店,还有寒聿宫中,白衣男子痛苦绝望的眼神……

    良久,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入眼的是女子唇角一抹淡若似无的浅笑。

    难言的苦涩在心头漫开,带着微刺的疼。

    “小殿下不必多礼。大人……真真是折煞宁某了。”

    如果说之前的凤蝶拜帖还只是一个礼貌的话,那君兰笙的这个礼却是真真切切的折煞了。

    他一小小的尊者,何以让堂堂魔界少主给他行礼?更要命的是,这孩子的父君还是那位。

    这孩子的样貌生得是真好,完全承了他娘和父君的所有优点,一打眼就能看出是谁的孩子,也难怪大人要给他戴面具。

    福禄宫的庭院中种满了一人高的白玉兰,兰香扑鼻,景色宜人,清风掠过,拂落一地的芬芳。

    宁璆领着两人穿过回廊进入主殿,一面嘱咐宫娥看座看茶,一面又让人去芝兰院将萧仙君请过来。

    “他一灵芝精怪,搁在墙角都能活得了,你倒是还给他特意弄了一处院子。”

    君影从貌美宫娥手里接过瓷白的茶盏,一手执茶托,一手按着茶盖熟练地荡了一圈撇落浮茶,这才轻抿一口。

    宁璆看着她这熟练的动作,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几分追忆。或许呢,他们谁都舍不得那段美好的回忆吧。

    “……之前九芝也是这么同我说的,怎么?大人是觉着我这么大的福禄宫还腾不出一间院子给一只灵芝精修炼?”

    他揶揄地说道,顺手又为身边的人添了一杯热茶。

    “大人!!”

    君影正想回应宁璆的玩笑,殿外就传来了一声呼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灰色的人影从外面冲了进来,跪在君影面前俯首就拜,头磕得哐哐直响。

    君影看着这灰不溜秋的一大团,没忍住气笑了。

    这实诚的小子,他看清楚坐在这儿的是谁了没有就跪?

    “萧九芝,本座来一趟就是看看你磕头的么?还不赶紧给本座站起来!”

    君影状似凶狠的训斥刚刚落下,地上那一身灰色衣袍的男子便抬起了头,披散的墨发下,显露出的是一双水润的淡色眼睛,然后才是那张略显苍白的清俊面容。

长明篇:失忆

    见此情形,宁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起身去扶执意长跪的人,笑道。

    “九芝你般委屈,倒是让我怀疑这些年来是不是屈着你了……”

    “尊者恕罪,九芝只是多时未见大人,不免有些失态……”

    宁璆只是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有些凝重的气氛罢了,并未真的生萧九芝的气,于是又安抚了两句便让人坐在君影的下手边。

    萧九芝也是这时候才看到君影怀里还坐着一个小不点,这会儿可爱的小不点正眨着一双红宝石一般的漂亮眸子看他,见他看过来,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是……大人的孩子?

    是了,大人孤单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得心人陪伴左右,只是这孩子的样貌,怎的那般像……

    君影又指了萧九芝给君糯糯认后,就在萧九芝受宠若惊的目光下直接向宁璆提起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在瑶池第一眼见到湛空的时候她就感觉出了不对劲,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看一个故人该有的眼神。要说他的记忆没有受损,她完全不信。

    现在,她只想知道湛空这样是因为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意外倒也罢了,若是人为的话,她定要让那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承认,无论是之间还是现在,湛空这个人在她这儿都占着极大的分量,从临江城那会儿起,这个人已经被她划分到自己的范围里了。

    他是她君影的。

    无论她和湛空怎么相处,永不相见也好反目成仇也好,绝对不允许有人插在中间搞手段。

    “大人猜的没错,清涧君的记忆,确实有受损,不过我并不知道受损到了何种程度。”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宁璆并不知道此事,那夜寒聿宫中发生的事只有他、翟鸾殿下和凌越神君知道,而凌越神君并未向他提及湛空记忆的事。

    并且,在平日的来往中,湛空也从未表现出记忆有损的不适感。

    直到后来有一日他前来福禄宫喝茶,两人无意间提到当年临江城的往事,湛空对于木浅歆这个名字的陌生,才让宁璆后知后觉地知道了凌越神君瞒下了的事是什么。

    “大人,我虽不知道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湛空兄不是那种负心之人,若是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你莫怪他……”

    “翟鸾殿下说,他刚飞升后的那几日明明神识混乱不堪,身体也虚弱的不成样,却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回去见你,他是在意你的。”

    “……”

    他记得所有人所有事,却独独把她忘了。

    所以当年他赐殿之时她让银魂老头拿王君命牌当贺礼送去,那时候他就已经不记得了?

    银魂不是宁璆,也不是其他人,他熟悉湛空也知道他二人之间的一切,若是湛空有什么异样的话,他应该当时就看出来了。

    可是回到魔界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银魂,对她撒了谎。

    “叩叩!”

    坐在上首的上君不悦地抬指叩了叩长桌,冷着脸看向长桌对面从进来后就一直在走神的人。

    “魔主大人这是对本君方才的建议心有不满?”

    哼!不想来就别来,来了半天不说话,端着张死鱼脸给谁看呢!

    这里是凌霄宫偏殿,三界界主齐聚一堂,随坐在侧的还有四海龙主等人,都是在各方各域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盛景,可是好久都没有遇见过了。

    所以,对于六界来说,天下盛宴最重要的并不是宴会,而是随后举办的三界之主聚首,共同商议天下大事的场面。

    听到上君冷嘲热讽的声音,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眉眼冷然的人好似才想起来这是在哪里,缓缓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里面便只剩凌厉的笑意。

    “不好意思啊诸位,本座如今年纪大了,这耳背眼花也是常有的事,不稀奇。所以,还得劳烦上君大人受累,将您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看看,这就是天下共主的底气,就连走神的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盛气凌人。

    在座诸位知道上君的憋屈,他们同情,但不敢出声。

    上君看着一个个装鹌鹑的主君,脸都气绿了,但是能怎么办?他现在可不敢随便招惹这尊煞神。

    “本君方才谈及人界秩序,下界多修仙问道之辈,近年来仙界新晋仙君众多,鱼龙混杂难以管理,所以是否需要禁止人界研习道法,此乃当务之急。大人觉得如何?”

    确实,自从人界重建之后,不止仙界,魔界也多了不少人族,天生慧根者有,但大多都是奔着功名利禄去的,给两界都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人族侵犯到了仙界的利益,上君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事本座不好说,颜宗主觉得呢?”

    君影看向一边的青袍男子,淡声道。

    人界此次前来参加盛会的人正是颜灼,他坐在湛空身边,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就好像君影和上君谈论的话题与他无关一样。

    人界从万里废墟上重建,那些修仙者中的佼佼者功不可没,人族几千年来也一直将修仙问道当做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崇尚强者,并且以成为强者为毕生信念,如果有一天这种信念被人强行掐断,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颜灼知道自己的意见在这些大人物心里完全不会构成任何影响,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总之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人族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思及此,颜灼眼中划过一抹冷意,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淡笑着对红衣女子颔首,恭敬地回道。

    “回大人话,颜某愚钝,并无可行想法,一切但凭大人和上君大人做主便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完全满足了在座诸位大人物的优越心,就连上君都缓和了脸色,给了这位新晋人主一个赞赏的眼神。

    人族嘛,原本就该是这般卑贱的,修什么仙,问什么道!

    人界为卑,仙魔两界为尊,这似乎已成为了一种六界共识,没人会觉得不对,就连人族自己也这样觉得。

    然而君影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掠过颜灼平静的面庞,落在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

    他如何想?

长明篇:冤家

    “呵!但凭本座和上君大人做主?颜宗主可知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由到旁人手里,会有何等下场吗?”

    颜灼不语,只抬眸看着那一身戾气的女子,余光中,上君的一张老脸又黑了几个度。

    这位魔主大人,同传言中的还真是……大相径庭。

    “清涧君不劝劝颜宗主吗?神君的这位朋友,似乎脑子有些毛病,怕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吃药了罢。”

    君影旁若无人地说道。

    闻言,湛空没忍住轻笑出声,一边的颜灼则是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谁脑子有病啊!

    “大人您……真可爱。”

    在座诸位:……

    君影:黑脸。

    只见那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上尊大人竟是朝着魔主露出了笑容,而且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温柔,怎能不教他们震惊。

    放眼九天六界,也只有这位敢当着面“夸”这尊煞神可爱了。

    他们本以为这位向来于仙界不对盘的魔主大人听到如此轻浮的调戏该是要勃然大怒的,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她只是沉下了脸,凶狠地瞪了清涧君一眼,然后便……没了反应。

    真是开了眼了,这位现在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吗?

    这要是放在以前,别说说话的这位了,恐怕就连在座的诸位都得被扒得一丝不挂绕着瑶池奔袭三千里。

    可爱?可爱你大爷!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君影面无表情地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根,不止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没再敢往那边看。

    “仙人魔三界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自洪荒开辟之时便是如此,并不存在孰尊孰卑的问题。本君私以为,人界的事合该交由人族自己解决,无论是魔界还是仙界,都不应予以插手。上君大人以为呢?”

    收敛了笑意,湛空还是那个清冷尊贵的清涧君,声线低沉,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

    他目光淡然,不带一丝感情地落在上君身上,竟让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感。

    上君强颜欢笑道。

    “清涧君所言极是,是本君思虑不周了。”

    一旁的七情听着他的话,置在膝头的手掌狠狠掐紧,眼中划过一抹阴暗。

    “呵!清涧君这话听起来,似乎在说我仙界不司本分,随意插手人界之事,轻蔑人族?您要知道,不是我仙界愿意去管人界的烂事,而是人族生就如此脆弱,他们若是能将自己的地方治理得没有一丝差错,仙界也能省心点儿!”

    七情反唇讥笑道,言辞毫不客气。

    上君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他一眼,显然心下也是赞同的。

    他这话挑衅的意味很足,和以往的每次都一样,湛空自然没有给他回应,只淡淡地垂了眸,神情不辨喜怒。

    有时候他也想知道,这位少司命大人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是他不想理会,有人却忍不了。

    “上君,这位……是你新养的狗?啧啧啧!你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言难尽,在我们魔界,像这种见人就咬的狗,早就被宰了扔进妖潭里了!”

    君影越说越来劲,丝毫不顾及对面那已经黑了脸的两人。

    “……都说养狗还是挑听话的养最好,不然保不齐哪天就被这畜生反咬一口,连肉带血的好不凶残……不若本座送你几条,保准又忠心又听话。”

    在座诸位卑微的主君: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上君蓦然大怒,拍桌而起!

    “君影!你别太过分了!本君手下的人何时轮得到你一魔族置喙!你有这功夫不若回去好好管管噬魂罗刹那条疯狗,他若是再敢烧本君在人界的香火祠,本君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啪!”

    那边一掌下去,整个汉白玉制的长桌立即化为痱粉。

    “呵!几千年不见,老东西你胆子肥了啊?你给本座听好了,噬魂罗刹烧你香火祠,那是你活该受的!他是我魔界的座上宾,你若是胆敢找他麻烦,本座定然让你这凌霄宫再碎一次!”

    “你敢碰本君的凌霄宫,本君就敢夷平你的魔君殿!……”

    “……”

    顷刻之间,硝烟四起,一片狼藉,有些灵力低下的主君受不住两位界主强大灵力相冲击的威压,竟是直接被打回了原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这怎么……”

    九尾狐主看着顷刻间变了画风的两位祖宗,不禁瞪大了一双魅惑的狐狸眼,震惊之余还有些哭笑不得之意。

    一旁的揽月就显得淡定了很多,轻抚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拂去,淡笑言道。

    “习惯便好。”

    这才是三界之主聚首的正常结束方式,这么多年来无一例外。

    六界皆知这两位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见面就掐架,非打个天昏地暗不可收。

    只是这传言毕竟是传言,信一半也就够了。

    看着大殿中央言辞激烈、互拼灵力的那两人,揽月湛蓝色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嘲讽。

    冤家是真冤家,至于欢喜……说出来怕只能恶心人了。

    这场时隔多年的三界之主会晤盛会,最后以上君被震碎了一个偏殿而告终。

    去凌霄殿之前,君糯糯被君影留在了外面。

    穿着绯红衣衫的小孩戴着银色面具坐在巨大的石狮子上,小短腿荡在空中,双手托腮看着陆续从里面走出来的诸位主君,从里面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小殿下这是在等君影大人?”

    只是,他先等到的不是君影,而是那个讨厌的神君。

    一身白衣的俊美神君居高临下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红衣男孩,眼中无意识流露出了一抹柔和,唇角也勾起了几分笑意。

    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孩,倒是与那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大相径庭,不知他的父君是一个怎样的人……

    然而下一刻,他就颠覆了这样的想法。

    “关你何事!”

    君糯糯冷眼看他,哼声道。

    父君太坏,不理他!

    颜灼在一旁看得直暗自惊奇,他这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友居然主动找一小孩子说话?

    不过……他方才说这孩子在等谁来着?

    “君兰笙,过来。”

    身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娘!”

    原本还傲娇非常的小孩立马逐笑颜开,跳下石狮子就朝着后面的女子跑去,颜灼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居然是魔主大人的孩子?

长明篇:巅峰对决

    君影将手递给君糯糯让他牵着,目光落在颜灼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过往,眼神有些复杂。

    颜灼,想必就是颜无忧那位执念过深的二爷爷了。也不知道他可寻到了他那位念念不忘的姑娘。

    “颜宗主,六界有六界的规矩,你身为新晋人主,自当事事以人族危亡为先,无须对谁卑躬屈膝。今日的事,本座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是。在下记着了。”

    颜灼心下叹了口气,真强势啊这人。

    然后,君影就像是没看到湛空这个人一样,径直牵着君糯糯走了过去。

    湛空没有出声拦人,只站在原地望着二人渐行渐远。

    “哎!这位神君,回神啦!”

    颜灼将手放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人家母子二人的男子眼前晃了晃,揶揄道。

    “啧啧!眼睛都看直了,莫不是你这块万年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湛空从思绪中回过神,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走吧,我送你到神台。”

    见他没有否认,颜灼暗自称奇,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到底送我还是送人家母子二人,你可得说清楚了!”

    湛空没带的搭理他,只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直接运转灵力御风而走,一眨眼就飞出了数里之外。

    这狗脾气真是,太气人了!

    颜灼被气笑了,同样运转灵力操纵身形跟了上去。

    只见云雾缭绕中,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御风疾行,时而相距数十丈,时而近在咫尺,明明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竟是如同意气少年一般玩闹嬉戏。

    “湛空!你还跑!”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稳稳落在了神台前,颜灼佯装生气去扯湛空的仙袍,后者只笑不语,目光却落在了一旁,微微一顿,很快又移开。

    君影没想到七情一个堂堂仙界少司命居然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跟了过来,而且还对着她说了那么多恶心又奇怪的话。

    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与七情纠缠的样子居然让湛空看到了。

    “阿影,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这么多年没见,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七情一身淡紫色流云仙袍,面若冠玉,眉眼间写满情意。他俊美,深情,仿佛真的将一颗真心捧在女子面前,只为博她回眸一笑。

    只是旁人不了解这个人的虚伪,君影却是知道的。

    深情?那是什么东西!

    想当年这小畜生也是眨着这么一双可怜巴巴又满含深情的眼睛望着她,好像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而她就跟一个傻子一样为他做尽了一切事,给与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助他渡过雷劫飞升上神。

    可是后来呢?她又多宠他,下场就有多惨!

    君影冷冷地勾唇,眼中的憎恶半分不加掩饰。

    “有劳少司命挂心,本座好得很。让开,本座要过去。”

    七情挡在神台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在好奇地往这边看,看得君影有些心烦。

    湛空就在旁边,君影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和七情纠缠的丑恶模样。

    然而七情又怎么可能遂了她的愿,他也看到了一旁的两人,知道湛空正在看着这边,心中竟是升起了隐秘的快感。

    他就是要让这个小杂种知道,阿影永远都是他的!

    他陪在阿影身边七万年,他拿什么和自己争!

    湛空和颜灼站在一边看着七情一反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深情地望着红衣女子,眼神波澜不惊,似乎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啧啧!这位魔主大人还真是……风流不减当年啊,居然能勾得少司命大人红鸾星动,看少司命这死缠烂打的深情郎君模样,我都有点不落忍了。”

    颜灼得道的时候,魔主君影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了,所以他对这位祖宗的了解并不多,只能从一些老前辈的口中得知,这是一位放荡不羁的主儿。

    闻言,湛空从逐渐开始不耐烦的君影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你若是对他实在欢喜,本君不介意为你二人搭桥牵线……”

    颜灼一脸惊悚,连连摆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再说了,他又不是断袖!

    那边,君影终于摆脱了七情的纠缠,头也不回地带着君糯糯走进三界镜。

    七情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漂亮的桃花眼底翻涌着不为人知的占有欲。

    总有一天,她会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疯狂,占有欲?

    这样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七情的眼神里?

    湛空没有错过七情的那个眼神,他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他在心下轻轻一笑。

    巧了,他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谁能够得偿所愿呢!

    还真有点期待啊。

    “本君倒不知,少司命大人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七情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冷笑出声。

    “怎么?向来不好多管闲事的清涧君居然也开始好奇旁人的私事了?”

    迎着他的目光,湛空好整以暇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好奇谈不上,本君只是……有些倾慕于君影大人罢了。”

    此言一出,颜灼直接惊呆在原地。

    “倾慕?就你也配?”

    七情抬手狠狠扯住面前男子的衣领,一张俊美的苍白面容上满是扭曲的嫉恨,他只后悔当年在怨城没有直接杀了这个小野种。

    “湛空,别以为你是半神之身本尊就不敢动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尊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泥潭里打滚呢!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本尊离她远一点!”

    “……本君若是偏不呢?”

    湛空不在意他的放肆,脸上的表情依旧太大的波澜,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极尽讽刺,嘲笑着七情的极力掩饰。

    他在害怕啊,怕什么呢?

    手指探到腰侧,状似无意地拨弄着那块玉牌,温润细腻的触感在指尖流窜,正如同那人耳后光滑细嫩的肌肤一样。

    湛空想起瑶池中女子通红的耳根和满是羞恼的赤色眸子,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那时,怎么就忍住了没有直接咬上去呢?要不然……

    “你!你这玉牌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这居然是魔界的王君命牌!

长明篇:鸣铮

    七情看到了他腰间的玉牌,顿时神情大变,伸手就去夺,却被湛空一掌震开。

    湛空怎么可能让他碰到玉牌,眸光一冽,身形瞬间掠出数步之外,七情紧逼在前。

    “自然是君影大人所赠,怎么?少司命大人识得此物?”

    衣袂翻飞间,金色与紫色的灵力翻涌不休,相继在其主人身后化出了完全形态。

    威风凛凛的金身白虎轻而易举地接下了对面紫霄腾蛟来势汹汹的攻势,金色的虎瞳中燃起熊熊烈火,不怒自威。

    灵力幻化而成的形态斗得难舍难分,湛空与七情之间也不遑多让,众人只见一白一紫两道身影经略数里,转眼间便是百招已过。

    “以下犯上,无故冒犯本君,少司命想好会有什么后果吗?”

    湛空一改往日冷心冷情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眸光极具压迫性。

    他的修为自然高出七情不少,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压着他打。

    而事实上,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本尊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湛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肖像她?”

    七情眼中升腾起黑气,再配上他已然被嫉恨完全扭曲了的面容,竟是显出了几分狰狞之意。

    “呵!本君配不配,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嗯?”

    湛空掌心聚灵,狠狠地将面前的人击开,眼中已是寒意迸现。

    “鸣铮!”

    掌心一翻,那是一个召唤本命灵剑的手势。

    天远山河阔,吾辈自鸣铮。

    远处的金身白虎已经将紫霄腾蛟踩在虎爪下,它看着腾蛟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在自己脚下挣扎,眼神冰冷,就如同看着一只卑微的蝼蚁一样。

    得到了主人的召唤,威严的虎头微微一侧,瞬间化作一柄锋利的银色长剑朝着湛空所在的方向飞去。

    剑身如虹,迸发出骇人的寒意,银色的剑柄处刻着古体的“鸣铮”二字。

    而另一边,七情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甚是来不及召出自己的灵剑,便觉彻骨的痛楚从左肩传来,下一瞬,整个人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紫霄腾蛟瞬间消散,重新作为本源灵力护住他的心脉,让他不至于被这一剑直接刺死。

    “疼……”

    被击落在地上的男子已经是满头冷汗,肩侧传来的痛苦让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被冷汗浸湿的一双眸子中却仍然充满阴翳。

    湛空!我一定要杀了你!

    另一边,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依旧纤尘不染,便是连衣角都没有被弄脏。

    在一众面露惊恐的仙君神君面前,他拂袖落下,慢慢朝着狼狈不堪七情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他们的心上扎上了一把尖刀。

    尖刀刺入血肉,鲜血涌出,留下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们,眼前这个青年的地位。

    他是上尊,仙界唯一的半神之身,他的强大无人能及!

    这么多年来,湛空一直深陋简出,给旁人的印象除了淡然清冷的样貌外便只有他那并算不上高贵的出生,鲜少有人见过他今日这般极具侵略性的强势模样。

    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是神,是高贵的神。

    “少司命大人,你看起来很不甘心?”

    插在七情左肩的鸣铮刚被那修长的手指触到,便自觉化成了精细的灵力沿着男子白皙的指尖回到了丹田处。

    然而躺在地上的七情却因为这一动作碰到了伤口,发出了一声隐忍的闷哼,眼中血光乍现,狠厉一闪而逝。

    湛空在他面前蹲下身,平静的眸光细细端详着他狼狈的模样,忽而勾唇一笑,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不急不缓,甚至带着几分少有的悠闲。

    “本君之前就觉得,大人对本君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且毫无由头,今日才发现,倒也不是那般不可思议。君影大人给本君的这方玉牌,少司命大人怕是早已觊觎多时了吧?”

    “……湛空!你别得意的太早!不就是一块王君命牌吗?那又能代表得了什么,本尊与她七万年的情分,比你这小儿的道龄都要长!你呢?啊?哈哈哈……”

    他像是疯了一样狂笑,浑身都在发抖。

    湛空看着他发疯,看着他笑得流出下了眼泪,眼神讽刺。

    原来,那是王君命牌。

    “来人,送少司命大人会千琼殿。”

    他拂袖起身,神情漠然地转身离开。

    “传本君命令,少司命七情枉顾尊卑,以下犯上,于千琼殿禁足三载,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很快就有宫卫过来将仍在疯狂大笑的七情带走。

    神台前又恢复如常,只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界镜前,刚刚看完好戏的颜灼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无奈一笑。

    说好了送他呢,这就又走了!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呐。

    清涧君与少司命大人在神台上大打出手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四海八荒。

    消息传到朱雀宫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彼时湛空正坐在饮鸢的身边为她传送灵力,以此为她加固本体。

    她的身体已然是灯尽油枯之状,过不了多久便会陨落。

    靠在床头的饮鸢穿着素净的单衣,温婉的面容异常苍白,隐隐带着些许灰败之气。

    翟鸾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满眼痛惜。

    “空儿,不必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与其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倒不如安静地去了,也不累着谁。”

    忽然,饮鸢轻轻推开湛空的手,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殿下……”

    湛空皱起了眉头,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下了。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见天枢将军最后一面了?”

    翟鸾站在一边冷言讽刺道。

    他就像一个刻薄的不孝子一样,一字一句都往饮鸢心窝子上戳。

    “我前两日才给极北送去银蝶书信,天枢将军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赶回来的途中了,你倒是真忍心让他扑空一场。”

    床榻上的人在初听到天枢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僵了僵,放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一颤,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此,也好。”

    扑空一场,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她神魂俱散,行将木就。

    她舍不得。

    翟鸾气极,眼睛红的厉害,几次开口想要刺她两句,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便泄了气,索性甩袖转身离开内殿,眼不见心不烦。

长明篇:饮鸢

    饮鸢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划过一抹黯然,到底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她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来也不容易,朱雀宫常年没有一个主事的人,自然会备受欺凌。

    “殿下莫要怪罪翟鸾殿下,他只是心疼您。”

    湛空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说道。

    “本宫知道。”

    饮鸢看着他淡淡地笑道。

    “翟鸾这孩子打小就要强,他父王陨落后更甚,若非他里里外外地操持,这朱雀宫还不知道会被人糟践成什么样子,咳咳……”

    临近陨落,无论是肉身还是灵力都在渐渐地衰竭,饮鸢本来身子便不好,现下更是说句话都费劲,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到男子眼中的担忧,安抚性地摇摇头,说没事。

    “本宫听说,昨日你同千琼殿的那位起了冲突,还……动了手?”

    “是,一时没忍住,手重了点。”

    湛空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茶,又回到床前双手俸给床上的女子,眉眼微敛,显然没有半点自己手重了的愧怍。

    他说是自己一时没忍住,饮鸢便笑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打弯,眼角有着细细的笑纹,看起来甚是温婉娴美。

    “你不必替他找补,本宫都知道的。定是为着君影大人罢?”

    闻言,湛空眼中微动,只淡淡地笑了笑,既没说是也没否认。

    本来还想着待会儿抓住翟鸾问话的,现在看来,貌似已经不需要了。

    在饮鸢眼里,这便是承认了的意思。

    提起千琼殿的那位,饮鸢不由也生出了几分惆怅之意。

    按着道龄来说,那位和她、凌越也算是同辈人,幼时也曾一同玩耍嬉闹,一起爬过月老宫的合欢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年幼的时光,竟是如同前世一般遥远模糊。

    “他那样的人,不值当你动手。你只消知道,君影大人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了。”

    湛空点头称是。

    “还记得你年幼之时,弄寒就曾说过,等你长大了,就将你送给君影大人做男宠……当时只当是玩笑话,不想你二人竟是真的有此缘分。”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那你二人现在是……”

    饮鸢只当这二人这些年来是在闹脾气,语气有些担心。

    她日日深居朱雀宫,鲜少过问外面的事,只是从宫娥和翟鸾口中大概得知一些琐碎的信息。

    “殿下安心,现下已经没事了,阿影她……同我闹脾气呢。”

    湛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脸上带着真诚的淡笑。

    他倒是不记得儿时母亲有说过将他送去给人送男宠的话,不过既然殿下说有,那便是真的有了。

    许是飞升淡化了记忆,将那些事情忘记了罢。

    但是有些事,似乎并不只是记忆淡化这么简单,他就像是完全缺失了这一块的记忆一样。

    就像现在,饮鸢殿下表现出来的这样,他似乎应该和君影的关系十分亲密,可是他却半点印象都没有。

    听到他这么说,饮鸢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欣慰,笑道。

    “那便好,夫妻之间闹脾气,你多哄哄也就过去了。其实本宫也知道君影殿下介意什么,当年翟鸾擅自下界将你带回仙界未曾与她老人家商量,确实是多有不妥,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想到当年的事,饮鸢不禁叹了口气。

    凌越恢复神识后整日将自己困在寒聿宫,她拖着病体去过一次也没见着人,只能暗自着急,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让翟鸾下界一趟,看看能不能将他带回来见见凌越。

    只是翟鸾走后没多久她的旧疾便复发了,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半月有余。

    醒来后就听说湛空已然飞升上尊,赐殿长明。

    湛空听着饮鸢的话,眼神慢慢沉重了起来。

    什么叫“擅自下界将他带回仙界”?难不成他以前在下界待过?魔界,还是人界?

    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了何为“近乡情怯”。

    他明明可以继续旁敲侧击地问下去,问翟鸾他飞升之前的事情,问他和君影的过往,甚至是那个孩子……

    可是他就像是喉咙被人狠狠掐住了一样,竟是不敢将其问出口。

    他竟是,怕听到那个答案。

    “……殿下莫要忧心,我会同阿影解释的,她向来心软,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轻易掩下了眸中的深色,湛空终是轻轻一笑,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方才翟鸾殿下说的夸张了些,天枢将军半月前已经收到了银蝶书信,相信明日便会赶到……他时时惦记着殿下您,总是要陪着您的。”

    生死之事,便是神仙也不能幸免,所谓的长生不死,其实根本就是个荒唐的笑话罢了。

    身在轮回之中,谁又能长生不死?

    闻言,饮鸢的神色又淡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她的眼中不再是面对翟鸾时那种死水一般的平静,而是染上了几分疼惜的哀伤。

    或许是因为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才能减少几分负罪感,放任自己去疼惜那个倔强又深情的人。

    “惦记我?呵!我宁可他忘了我……娇妻入怀、儿孙满堂,生生世世喜乐安康。我这样破败的人,有什么好值得他惦记的?”

    她满心苦涩,神色渐渐疲倦了起来,声音虚弱。

    她累了,湛空看得出来。

    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拂袖起身,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声音温和地安抚道。

    “这话,殿下该去问天枢将军,等明日他回来了,您好好问问,问不出来不准他走!”

    他难得幽默一次,神情却是极其认真的。

    饮鸢还真的被他给逗笑了,眼中的哀伤消散了些许,眼眶却悄悄地红了。

    湛空又轻声嘱咐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走的时候还没忘记让伺候的宫娥时时注意饮鸢的情况。

    殿外的回廊上,翟鸾一身鲜艳的衣衫极其扎眼,他靠在一根柱子上生着闷气,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湛空从大殿出来后便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殿下。”

    听到声音,翟鸾回头看他,眉宇间的愁绪这才渐渐散去。

    “母妃可是睡下了?”

    湛空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及膝的栏杆上,背靠着漆红的柱子。

    他抬头看着翟鸾形状姣好的眼睛淡声道:“殿下,对天枢将军似乎心有芥蒂?为何?”

    “为何?呵!你不知道吗?”

    翟鸾也垂眸看他,嘲讽地笑着。

    当初天枢和饮鸢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直到后来饮鸢嫁与三皇子颛英为妃,他自请前去镇守极北之地,那些流言蜚语才渐渐淡了下去。

    湛空当然记得,他还记得翟鸾幼时常常为着此事被几位年长的皇孙殿下欺负,那时候自己没少为他出头。

    只是他现在并不想这么实诚地说出来。

    “确实是记不大清楚了,许是飞升之时淡化了一部分记忆。还请殿下帮我回忆一下。”

    果然,他一提到记忆,对面的人的神色就开始变得不自然,眼神闪烁,一副心虚的模样。

长明篇:二十八勇将

    翟鸾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他说不记得事,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回忆个屁!不记得最好,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他外厉内荏地说道。

    湛空笑着看他,倒是没有反驳什么。

    长明殿。

    凌越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一身玄袍白发,容色苍白清俊,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在大殿中,引得宫娥频频注目。

    湛空回到长明殿的时候,负责看茶的宫娥已经进去过三回了。

    貌美的小宫娥羞红了小脸,借着奉茶的机会偷偷地碰了一下凌越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但还是没有逃过湛空的眼睛。

    “神……神君!”

    小宫娥也看到了殿门口长身玉立的人,猛地把那只手藏在了身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湛空没有看她,径直走入大殿,走到了凌越身边坐下。

    他朝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娇美女子挥了挥手,声音低沉悦耳,却是没有任何感情。

    “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离开长明殿,至于去哪儿,那是你的事,可听得懂?”

    “……婢子听得懂。”

    小宫娥咬着下唇抬头看了男子一眼,终究是绝望地起身离开。

    在仙界,宫娥勾引神君是要被斩杀的,她也不知道刚刚为何鬼迷心窍地去碰凌越上神的手,她只是……

    湛空不关心她离开后会去哪儿,因为那不关他的事。

    “父亲在想什么?”

    之前有些走神,直到湛空坐在面前,凌越才猛然回神,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什么?”

    他轻声问道,眼神还带着些许迷茫。

    湛空看了他一眼,抬手将那只茶盏拿走,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却一口没动。

    这是心里有事了。

    又是这样,发呆走神,整日将自己所在内殿里,谁也不见。

    弄寒刚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湛空就是忍受不了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才离开了仙界。

    “父亲有想过续弦吗?”

    湛空轻抚衣袖,神色淡然地为他重新添了一杯温茶。

    闻言,凌越狠狠拧起了眉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没有。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吗?”

    他怎么可能会续弦!

    “那便好。”

    湛空轻轻点头,将手边的茶水推到他面前。

    他也是看到那个宫娥才忽然想到的,凌越一个人孤独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有了心仪的人,也不知为一桩美事,他自是不会反对的。

    但是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过几日我想下界,归期不定,若是上君问起来,还请父亲代为搪塞几句。”

    “……是要,去魔界吗?”

    凌越的声音有些发涩,目光却一直看着对面的人。

    湛空点头,毫不避讳地说“是”。

    在今日之前,凌越一直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做错,他封印他的记忆,让他忘了魔界的一切,是为了让他活命。

    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疼爱。

    可是当他今日在尚思苑听到宫娥议论说,清涧君为了君影大人将千琼殿的那位打伤了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

    更何况,听说此次天下盛宴,那位屈尊出席,身边竟是带着一个孩子,她许那孩子唤她娘,定然不会有假。

    魔主君影,那是何等尊贵的人?竟是愿意为了湛空孕育魔胎,不惜损耗一身修为!

    直到凌越失魂落魄地离开长明殿,湛空都没有问他以前的事,他的神情和语气和平日里别无二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然而湛空的想法同他恰恰相反,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在凌越这里得到什么信息。

    如果他真的想要了解当年的事,他有一万种办法,更有一千个询问的对象,但那之中并不包括凌越,他的父亲。

    因为他知道,凌越不会害他。

    凌越刚走没多会儿,宁璆就进来了。

    “怎么了?你和凌越上神又吵架了?”

    宁璆进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凌越,他的情绪一眼就看出来不太对,失魂落魄的,连说话都漫不经心,看着就让人担心。

    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湛空拂袖斟茶,闻言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

    “你这话说的,我们何时吵过架?”

    宁璆算是他的老朋友了,当初在人界的时候,这人就常常来他的茶馆蹭茶喝,虽为尚书之位,却没有半点官架,十分平易近人。

    这人和颜无忧算是他在人界之时,为数不多的朋友。

    只是现在颜无忧或许已经投过几十轮的胎了。

    “是是是!你们父子情深行了吧!”

    宁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确实是从来没有吵过,但是在他看来,这两位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吵一架呢,能打一架就更好了。

    两个闷葫芦待在一起,心里塞的事一个比一个多,就是不说!

    “极东那边来信了。山海异象丛生,已经有不少人送了命,目前还未查出异象的来源,驻守在那边的军队为避免恐慌,已经擅自做主将此事压了下来。”

    守将瞒而不报,乃是死罪。

    一般来说,没有哪个缺心眼的守将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隐瞒军情,除非他们是受了什么东西的胁迫,或者是……生了谋逆之心。

    “镇守极东之地的可是房日?”

    湛空沉吟片刻,问道。

    “正是旁日神君的后人。当年青龙神将留下的七位勇将,如今也只剩下旁日神君尚有后人在世。”

    提及往事,宁璆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四大神将镇守四极,手下各有七名勇将,皆是一人能挡百万骑的悍勇之辈。

    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七位神君隶属青龙神将麾下,镇守极东。

    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七位神君隶属朱雀神将麾下,镇守极南。

    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七位神君隶属白虎神将麾下,镇守极西。

    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七位神将隶属玄武神将麾下,镇守极北。

    而今百万年已过,四大神将后人尚存,而这二十八位神君却大多无后人传世,甚是凄零。

    那些神君后人秉承祖辈遗志,世世代代以祖宗之命自称,以神将后人为尊。

    极东只有旁日神君一人,极南有星日马和翼火蛇两位神君,极西有奎木狼、毕月乌以及参水猿三位神君,而玄武神将麾下七位神君自七万年前斗木獬神君陨落后,再无后人传世。

    直到后来北斗宫的天枢将军自请前往极北之地,这才将极北稳定了下来。

长明篇:五识

    极东毕竟不是白虎一族的管辖之地,打探消息什么的都不方便。

    “前段时间我亲自去极西看过,毕日管辖的海域发生了严重的海裂,从里面冒出来很多不知名的东西,攻击力不强,只是有些麻烦。”

    湛空道。

    手掌大小的黑色鸟状物如同浪潮一般从裂开的海底涌出,以水族妖力为食,散放着恶臭的味道。

    海裂,这已经是很古老的事情了,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

    “毕日乌已经派人将此事回禀给了上君,不知道凌霄殿那边会怎么解决。”

    “解决?你莫不是到现在还在指望上君吧?”

    闻言,宁璆有些讽刺地笑了,凌霄殿的那些人,什么时候把四极当回事过?

    “这么多年来,四极的事向来都由神将后人全权负责,管好了是分内之事,管不好就是过失,你觉得上君会费心去帮你解决这摊麻烦事?”

    “他毕竟是仙主,仙界出了乱子与他也没什么好处。”

    湛空淡定地说道。

    上君的人品如何,并不影响他是仙主这件事的真实性。

    更何况凌霄殿还有一个梵修在,总归不会让上君置身事外的。

    “此事便说到这儿,等我从魔界回来后再议。”

    湛空说着便拂袖起身,就准备离开了。

    对面的宁璆刚喝完一盏茶,听到这话不由露出揶揄的表情。

    “啊……去魔界呐。”

    他这还愁着怎么跟他说记忆的事呢,这是……已经喜欢上了?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

    湛空便整理袖口,边拿斜眼凉凉地看他。

    “……那就不必了!”

    宁璆避之不及,笑着摆手道。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神君,随意出入魔界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

    昆仑山巅。

    亘古不化的冰雪缀在枯枝之上,闪着晶莹剔透光芒,微冷的寒风吹过,枝头的雪簌簌地落下来,将树下之人的肩头墨发染成了雪白。

    一身青衣似竹挺拔,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一双水墨丹青绘就的狭长眸子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眼望不到的深沉。

    他刚从神识修炼出来,眼前还是一片模糊。

    伏羲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按着时间,这会儿颜无忧也该上来接他回去了。

    “伏羲!”

    果然,没过多久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落满霜雪的半边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颜无忧掐着时间上来的,身上还带着热乎气儿,雪花被他一暖全部化作了湿意沾在了身上。

    “你现在还看不大清吧?我抱你下去。”

    “不必……”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体已经被人打横抱了起来,伏羲也只好作罢。

    见怀里的人乖乖地搂着自己的脖颈不做声,颜无忧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然后迈开长腿离开了。

    这些年来昆仑山热闹了不少,很多人界修仙者慕名而来,想要拜入颜无忧门下,但是真正能留下的向来寥寥无几。

    直到现在,昆仑山也只有三十多位弟子,还有一大半是从颜灼送过来的。

    平日里这些人的修炼事宜都有银魂管着,只有他不在的时候颜无忧才会出面指导几日,但大多时候都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而伏羲从来没有在那些人面前出现过。

    他性子淡漠,不喜与人交往,整日里不是在石室修炼就是在山巅打坐,颜无忧也乐得纵着他。

    颜无忧将伏羲抱回石室的时候,他的眼前刚刚清晰起来,淡色眼睛上面那层冰雾散去,里面的清冷淡漠显现了出来,看着竟是有些单纯的可爱。

    可爱?

    颜无忧被自己无厘头的想象逗乐了,没忍住勾着唇角笑了出来,坐在石床上的人疑惑地看着他,以眼神询问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今日觉着怎么样?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和以前一样。”

    伏羲淡声回答道,双手置在膝头,微微收紧。

    和以前一样,修炼并不会让他的修为增加,也不会让他元神幻化出来的这具身体变成真正的人身,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五识也开始渐渐丧失。

    现在是眼睛,接下来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颜无忧如同往常一样跪在地上,执起他置在膝头右手放在手掌间细细摩挲,抬头安抚性地笑了笑,道。

    “没关系,我会找到让你恢复修为的办法,实在不行我就把神脉……”

    “不可。”

    伏羲垂首拧着眉头看他,没让他把话说完。

    他当神脉是什么东西?还能随便给来给去?

    “你……先起来说话。”

    伏羲看着他又跪在地上,眉头不由又皱紧了几分。

    他一个帝神,总是跪着跟人说话算什么回事!

    “你们人族不是不可以随便下跪的吗?”

    “呵!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听到他的话,颜无忧也没坚持跪着,站起身挨蹭过去和他一起挤在有些狭窄的石床上,眼里含着一抹笑意。

    “嗯,颜灼有说过。”

    两个身形相近的成年男子挤在一张石床上,烟青色和月牙白的衣衫纠缠在一起,肩膀蹭着肩膀,发丝覆着发丝。

    伏羲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往里挪了挪身子,让男子躺得舒服一点。

    “那颜灼可还同你说过旁的?”

    伏羲回道:“没有。”

    许是自己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颜灼很少会同他说话,就算是说也是很规矩的问候,不会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倒是月练,小丫头不怕他,也不像颜灼那样死守礼节,时不时会溜进石室来偷偷看他,有时会大着胆子和他说话,有时看上几眼就走了。

    前段时间月练跟着颜灼去了青枫派之后,会进这间石室的人就只有身边的人了。

    伏羲侧躺在石床上,背后是冰冷的石壁,身前是男子温暖的胸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的脸,后者也同样回视他,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刚才还清晰的眼睛现在又有些模糊了,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脸,只知道那儿是他。

    眼睛的异样,伏羲未曾表露半分,颜无忧自然也没有发现。

    他忽然有些泄气地抬手捂住男子那双淡色的眼睛,轻叹一声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可以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吗?”

    这么认真专注的眼神,谁遭得住啊!

    “没有。你还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伏羲不满,掀开他的手扣在一边,眼神还是方才那样,清清泠泠的似乎不带一丝感情,却能让人从中品出几分难耐之意来。

    方才的问题?下跪吗?

    “因为你是神啊,跪你,我心甘情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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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358/ 第一时间欣赏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最新章节! 作者:公子年十七所写的《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为转载作品,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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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介绍:
本书又名《水行涧》,女主美飒强,男主实力宠妻,甜宠无虐,入坑不悔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中元节的那天,水行涧的小掌柜湛空收了一个特别好看的伙计,红衣胜血,美若天仙。
本以为再不过也就是个偷摸着上界的小狐狸,没想到这人竟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主大人……
湛空:“晚辈见过魔主奶奶。”
魔主奶奶:“……掌柜还是,还是继续叫我歆儿吧!”
君影身为魔界至尊,叱咤六界几十万年,便是仙界之主上君那个死老头见了她,都得咬着牙笑脸相迎。哪想到一朝上界,竟是被一小小的茶铺掌柜拿捏得死死的!
“阿影,歆儿……六界无你,我便弑了这六界,轮回无你,我便毁了这轮回!!”
轮回?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谁稀罕什么三生三世,他湛空要的,是君影的生生世世!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君,你家魔主带球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