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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芫美     轩辕新明录txt下载     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定海登陆

    东方微微见亮,太阳还没有升起,许纬辰站在甲板上,望着项绍宽的旗舰。清晨的海风并不冷,但裹挟着湿气,吹在脸上,让人有些不太舒服。郑军庞大的舰队,足足八十多艘船,都落下了帆,在海面上静静地排成队形。

    “许大叔!”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许纬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郑克臧。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呢,前面开打了吗?”郑克臧三步并做两步,蹦跳着来到了许纬辰的身边。

    许纬辰扭头看了一眼郑克臧,比起两年半之前刚见到他时,长高了很多,也成熟了许多,脸上的神情渐渐有了些大人的样子。

    “你自己看看吧。”许纬辰说着,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郑克臧,又用手指了指,“在那儿。”

    这支望远镜不是吕宪华穿越时带来的那支,而是前不久英国商船归航号(Return)运来的三支望远镜中的一支,比一般现代人观念里的老式单筒望远镜还要原始,只有单筒且不可伸缩,不但视野狭窄还不太清晰。

    郑克臧接过望远镜,仔细地向着许纬辰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放下望远镜说道:“太远了,能不能把船驶近一些看看?”

    “不行。”许纬辰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师父刚才升旗说,除了突击队的三艘平底船,其余船只一律在旗舰后方待命,无令不得前进。”

    郑克臧听许纬辰这么说,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也待在旗舰上啊。”

    “你现在是监国世孙了,全军安危系于一身。一旦清军发现了我们,朝我们开炮,旗舰必然首当其冲。你师父不让你待在旗舰上是万全之策。”

    “唉……”郑克臧实际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许纬辰这么解释了,只能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我想打仗啊。”

    “打仗,将来有得是机会。”许纬辰拍了拍郑克臧的肩,“看,旗舰又升旗了。”

    “突击队……前进……登陆……”郑克臧望着旗舰的桅杆,非常熟练地读出了旗语的意思,然后把望远镜叼在了嘴里,小跑几步,一跃跳上桅杆,坐在横木上,举起望远镜紧张地注视着三艘平底船的动向。

    吕向华也正通过望远镜观察三艘平底船的行动。

    三艘船上,一共有载有五百名士兵,全部都是擅长山地作战的藤牌兵,由左虎卫何祐亲自率领。登陆地点选择在了甬江口以北约一千米处的海滩,由于有招宝山的阻挡,正好是炮台的视线死角。

    平底沙船的优势之一是不易搁浅,这也是项绍宽选择这三艘船运载突击队的原因。在吕向华望远镜的视野中,三艘船快速逼近海岸,然后在船头架起跳板,士兵们非常迅速地通过跳板,跃入齐腰深的海水中。

    “潮位正好,真是天助我也。”吕宪华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项绍宽。

    项绍宽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今天的登陆作战,我们在鸡笼演练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

    “速度很快啊,何祐的指挥能力相当不错。”潘兴看了看表,“几乎接近训练时的最快速度了。”

    项绍宽把望远镜递给刘国轩,转身走到了桌子边。那张放着作战地图的桌子,已经被抬到了甲板上。

    “何祐的藤牌兵从山背后攻上去,大部分直取山顶威远城,分一个小队奇袭占领炮台。”项绍宽说着,用手指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划了一道,“希望一击成功。”

    “许大叔,何祐这次会成功吗?”郑克臧整个人挂在桅杆上,盯着岸上的奇袭队。

    “参谋室反复演练过,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攻上炮台。”许纬辰仰着头看着郑克臧在桅杆上一晃一晃的样子,大声说道。

    “二十分钟……”郑克臧看了看手上那块项绍宽送给他的表,现在的他已经非常熟练西式计时方式了,“那就是四点四十五。许大叔,为什么我们不趁着清虏不备,直接用炮把炮台攻下来呢?我爷爷当年就是炮轰定海炮台,打得清虏鼠窜。”

    “那你想想看,你师父为什么不开炮。”

    “嗯……因为想节省火药。”

    “这算一条,还有呢?”

    “还有……不想打草惊蛇。炮声一响,定海县城里的清军就会知道。”

    “不错,又答对一条。还有呢?”

    “还有?”郑克臧想了想,摇头说道,“想不到了。”

    “这个炮台是非常有用的,不能打烂。”许纬辰用手指着甬江口的海面说道,“你看,江口的海面上一艘清军的战船也没有,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是吓跑了吗?”

    “当然不是。清军的战船都去台州和温州增援,迎战耿精忠的水师了。日后他们如果回援,那么这个炮台就是阻挡他们的利器。”

    “明白了,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得敌一炮,当吾二十炮。”郑克臧大声喊道,“那就夺下炮台,进军定海。”

    “几点了?”项绍宽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岸上的情况,一边问道。

    “你自己手上不是有表嘛?四点五十八。”潘兴一边抱怨,一边回答,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了。

    “我看藤牌兵十几分钟之前就上去山头了,应该已经打了十多分钟,怎么也没个响动。”蒋一正手里没有望远镜,只能借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努力张望。

    “没有响动就是最好的结果。”吕宪华拍了拍蒋一正的肩,“我们之前下的命令是尽量使用刀剑,万不得已才开枪。”

    项绍宽点头表示同意:“嗯,再等两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一道亮光照在了旗舰白色的船帆上。

    “大人,岸上用镜子打信号了,应该是何将军得手了。”俞齐时兴奋地说道。

    “让我看看。”项绍宽又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没错。下令,旗舰向岸边靠过去,升旗让第二队跟上来!其它船只向岸边靠拢。”

    一声令下,旗舰桅杆上的信号旗缓缓升起,第二队八艘平底船立刻升帆,驶到了旗舰的左侧,随着旗舰向甬江口驶去。

    招宝山南面一侧的岸边,原本清军水师的泊位,零零散散停着二十几艘船。郑军旗舰这样的大熕船,很难停上去,只是驶到了离岸几十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岸上的情况已经可以看得清楚,郑军一举占领了炮台和卫所,连岸边的船只也已经一并夺取了,几十个清军水工打扮的人,被藤牌兵用刀指着,蹲在地上举着双手。

    “情势如何?!”刘国轩扯着嗓子朝岸上喊了一嗓子。

    “一切顺利,大获全胜!”何祐站在岸上,满脸笑容地大声回应道。

    “行,那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升旗,让第二攻击队进攻。”项绍宽仔细地看了看岸上,局势确实都被何祐掌控了,便转身对吕宪华和刘国轩说道,“接下去有劳两位了。”

    刘国轩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吕宪华黝黑的脸上显出淡淡的笑容,说道:“看我们的吧。”

    说着,船上放下一艘舢板,将刘国轩和吕宪华送往第二攻击队的平底船上。第二攻击队八艘平底船随即飞快地向着甬江内驶去。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做?”潘兴问道。

    “按计划行事。再挂旗,让许纬辰他们上岸接手。”第一部分登陆作战完全成功,项绍宽肉眼可见的兴奋,说话显得中气十足。

    郑克臧挂在桅杆上,眼看着何祐成功占领炮台,心里焦急地念叨何时能上岸,等看到旗舰的旗语,赶紧大声朝着甲板上的许纬辰喊道:“许大叔,师父让我们上岸呢!”

    许纬辰仰头看了一眼郑克臧,转身吩咐道:“马上放两只舢板,军机处的所有人都上岸。”

第三章 好的开始

    “情势如何?”许纬辰从舢板上跳了下来,也没顾及海水打湿了灰袍,便朝着何祐问道。

    何祐连忙答道:“许委员,标下奉命依计行事,带着藤牌兵奇袭招宝山……”

    “不用说这么细致了。”许纬辰马上打断了何祐,“你就说,炮台和威远城卫所有多少清军,这些船怎么样?”

    “是。”何祐清了清嗓子,说道,“委员,山上清军驻守有绿营兵弁一百人,炮手三十人,把总一人管带,交战中杀死兵弁十二人,其余把总兵弁炮手全部捉拿,无人漏网。岸边清军水师战舰哨船总共二十二艘,各船有船工三至十人不等,也全部捉拿,船上没有水师兵弁。”

    “那兵弁呢?”郑克臧站在许纬辰的旁边,瞪着眼睛问道。

    “回世孙,兵弁夜间在兵营住宿,白天有差遣时才会登船。”

    许纬辰朝着这些船扫视了一眼,对着何祐说道:“清军水师主力援助台州,这里就剩这些小船了,正好为我所用。你派二十个藤牌兵,就上那艘战舰,让船工驶到旗舰傍边,听候吩咐。”

    许纬辰手指的是岸边的战舰中最大的一艘,也不过是30多米的长度,若是用于海战,那几乎是不堪一击。

    “遵命。”何祐应了一声,赶紧安排藤甲兵登船。

    “嗯,留一些人看管剩下的船工,不可走失,记得把鞭子都剪了。其余人到山上威远城卫所看看吧。”许纬辰说着,示意大家上山。

    第二攻击队八艘平底船装载着北兵镇四个营的兵力,由冯圣带领,径直驶入甬江,直奔定海县城。定海县城的镇远门离甬江口不过二里多路程,刘国轩和吕宪华登上冯圣的船之后,只用了大约十分钟,镇远门外的靖海兵营已经近在眼前。

    “向岸边靠过去,铺跳板!”刘国轩一声令下,船上的士兵们马上开始忙碌了起来。

    “有贼人!”军营门口的哨兵大叫了起来,声音在黎明的寂静当中显得尤其刺耳。

    “快!不能耽搁!”吕宪华举着望远镜,看着兵营里的情景,急切地说道,“营门口有两个哨兵,营里看上去没有人,应该是所有人都还在睡觉,机不可失。”

    冯圣已经正式上任北兵镇的统领了,这一次登陆攻取靖海兵营的演习,也已经带着手下操练过多次。兵营是长方形,沿河的一侧大约五十丈宽,离河岸不过一百来丈距离,深度只有二十丈。

    冯圣事前确定的战法是,自己带着一营正面攻击营门,两个营左右包抄,剩下一个营机动。这个方案刘国轩和吕宪华都非常认同。现在实际的情形比操练时还要简单,操练的时候前后营门都安排了五十名敌军防守,但现在基本上等于没有人。

    “冲!”冯圣一声令下,各营士兵纷纷跟着营总飞奔前进,直取靖海兵营。

    “五点二十七。”吕宪华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看了看身边的刘国轩,“一刻钟之内能解决战斗吧。”

    刘国轩也看了看吕宪华,说道:“行,那现在就上岸,准备擒拿敌将。”

    除了蒋一正留守旗舰指挥之外,项绍宽和其他所有人都登上了许纬辰从岸边派过去的战舰,朝着靖海兵营驶来。

    清军战舰吃水浅,在内河行驶的速度倒也比大型平底沙船快些,等项绍宽等人登上陆地,战斗也不过是刚刚结束。

    “绍宽,全营都解决了。”吕宪华和冯圣带着几个士兵,压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营里走了出来,看见项绍宽便笑嘻嘻地说道。

    项绍宽看了看冯圣,问道:“详细情形如何?”

    “项大人,营里的兵力比估计的少,我们冲进去就抓了这个守备。”冯圣说着,挥了挥手里的刀,又大声喝道,“把人押过来!”

    几个士兵七手八脚,把守备押到了项绍宽面前,嘴里大声喊着“跪下!”。守备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倔强地挣扎着不肯跪。

    “算了。”项绍宽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不要用强,又打量了一眼守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任何职?标下有多少人?”

    守备昂着头,仿佛没有听见,也不作答。

    “你!”冯圣在旁边,挥起作势要殴打守备。

    “冯圣!我军军纪,你不记得了?!”项绍宽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

    冯圣见项绍宽如此说,笑嘻嘻地答道:“大人,我哪里会忘,只是吓唬吓唬他。这清狗也太不识抬举了。”

    项绍宽略点了点头,问冯圣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什么衔缺,有多少兵。”

    “刚才已经抓了几个兵弁问了,此人叫傅成,在靖海兵营里当个五品守备。营里本来有兵两千多,大部都被塞白理带走了,现在只有五百多人,由傅成管带。”

    “那定海县城里还有多少兵?”

    “不知确数。几个兵弁说辞各不相同,但总在三百之下。”冯圣答道。

    “这么少?”项绍宽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身看了一眼孙广越。

    孙广越一脸无辜地看着项绍宽,说道:“你看我干什么?塞白理南下,所带兵马在一万以上,宁波定海空虚也是很正常的。”

    “那就不用多想了,抓紧时间攻打定海县城吧。”吕宪华转身用手一指,“看,定海县城的镇远门只不过几百米远。”

    “行,派人通知许纬辰继续过来接收,这个傅成先看押着,也交给许纬辰处理。”项绍宽点头说道,“我们马上找刘国轩研究攻城的事。”

    招宝山的高度只有80米左右,上山的道路修有石阶,许纬辰一行人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便到了山顶。威远城就建在山顶,面积很小,如同一座寺院,城墙却有两丈来高。

    “这城墙,你们是怎么攻进去的?”郑克臧举头看了看城墙,问身边的何祐。

    “这威远城头原本有人值守,只是清军兵弁慵懒疲沓,城头当值的竟然熟睡未醒,因此卑职带着藤牌兵用飞爪直接登城,三两下就捉了这些哨兵。”

    “嗯嗯,然后呢?”

    “然后就下了城墙,打开城门,大军一拥而入,偶有几个抵抗的清兵,全都格杀勿论,余下的都捉了。”

    “好啊。”郑克臧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父亲平日一向夸赞藤牌兵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今天这场奇袭真是妙不可言。”

    许纬辰听郑克臧说起郑经,心中不禁一阵感慨。郑经自从受伤之后,名义上把大权移交给了郑克臧,但实际上由军机处掌握。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穿越者们掌控的军机处就以郑克臧的名义发布政令,整训军队。此次定海登陆之前,已经先安排了庄寒天和陈枫陪同金厦总制郑聪到厦门就任,趁着耿精忠作乱的机会招募散落在福建的郑氏旧部。所有登陆船只和部队都集中到鸡笼,出海直扑宁波定海。东宁的政务,则由东宁总制陈永华全权负责,毛渊明从旁协助。一年半的筹备,已经使得整个郑氏集团的战争机器在穿越者们的驱动下满负荷地运转起来,无论如何,都要感谢郑经的安排。

    只是,机器启动了,就不能停下来。定海登陆战的成败,就将决定大家的命运。或者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现在夺取了威远城,算是一只脚站稳了,却还是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顺利。

    “许大叔……许大叔,你想什么呢?”许纬辰正想得出神,忽然发现郑克臧一边喊一边在拉自己的袖子。

    “哦……没事,怎么了?”

    “师父派人来,说靖海兵营已经夺下了,要咱们过去处理接收事宜呢。”

    郑克臧这么一说,许纬辰才发现眼前站了一个警备队的警卫,是俞齐时的手下,自己也认得。

    “好吧,何统领,你把捉得的炮手留在威远城看管,要好好善待,这些人有用。其余兵弁都带到靖海兵营一并发落。”许纬辰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

第四章 五品官小了点啊

    “攻打定海县城比起夺取招宝山威远城和靖海兵营要困难不少,你们看,单只城墙就又高了一丈左右,即使城上无人防守,靠飞爪也不能登城。”吕宪华指着定海城,对身边的诸人说道。

    “各位大人,城里应该是收到了消息,城头上已经有兵弁和民伕布置守御了。”冯圣又补充道。

    项绍宽朝着城头看了看,心里也有些纠结。虽然古代如何攻城的文献自己看过不少,但眼前这座不算雄浑的县城应该如何攻取,却也是一道难题。

    “看来,要把船上的炮运几门过来,把城门轰开。”吕宪华伸手比划了一下,“从兵营到镇远门之间都是平地,正好架炮攻城。”

    “炮可以运几门过来,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快速派兵绕行到城南和城西,堵住城内敌军从其它城门出逃。”刘国轩说着,指了指城头上的清军,“据捉得的兵弁供称,城内清军数量很少,未必愿意坚守。”

    项绍宽觉得刘国轩的这个想法很有道理,马上安排道:“也对,那就这么决定。我们把四个营的兵力分一分,留下一个营看管俘虏,请刘都督带一营绕道城西,宪华到城南,剩下一个营在这里准备攻城。”

    “如此甚好。”刘国轩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俞齐时,马上派人通知蒋一正,海面上的平底船能开进来的都开进来增援,吃水深进不来的,就用清军的船摆渡上岸,都抓紧过来。”项绍宽又补充道。

    “遵令。”俞齐时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安排。

    靖海兵营里,此刻忙得热火朝天。陆希星带着十几个书办,正在计点缴获的清军武器和物资;潘兴把俘虏全部聚在了一起,让手下清点人数。

    许纬辰和郑克臧坐在了中军帐里,看着隔着桌子坐着的傅成。傅成已经被松了绑,面前还放了一杯茶,只是面对两个从未见过的明朝衣冠的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傅成,你是哪里人?”许纬辰看着傅成的脸问道。

    傅成还是一声不吭。

    “按照清人制度,守备是五品官吧?”许纬辰并没有生气,语气依然温和平顺,“这官小了点啊。”

    傅成一愣,完全不明白对面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没忍住性子,说道:“官大官小,关你什么事?看不上五品官?那也是爷在沙场上一刀一枪搏来的。”

    “好好好,别生气。”许纬辰几乎笑了出来,“我不是嫌你官小啊。我是说,你虽然委身清虏,但也不算失节从贼,只要你如实答话,我可以答应你事后去留自由。”

    傅成听到“从贼”两个字,本想破口大骂“你们才是贼”,却又听到了“去留自由”,不禁心中一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说道:“你要问什么?”

    许纬辰笑着说道:“我问你是哪里人,你还没回答呢。”

    “陕西。”

    “那么远?那你手下的兵也都是陕西带过来的?”郑克臧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个陕西人,不由地兴奋起来。

    然而郑克臧这个问题问得并不高明,傅成只是摇了摇头。

    许纬辰拍了拍郑克臧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继续问道:“营里原有多少兵?”

    “标下有绿营兵四百,另有水师兵弁一百四十多人。”

    “这么少?我看这个大营,住两千人都绰绰有余啊。”

    傅成犹豫了一下,可能是不想说实话,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稍微坐直了身子答道:“原本是有两千多,前几日提督大人率兵南下台州,调走了一千五。”

    许纬辰点点头,表示对傅成的诚实感到满意,又问道:“据我所知,定海设有总兵官,现任定海总兵叫什么?人在哪里?”

    “军门……姓朱,名万化。”

    “人呢?”

    “这……”

    “你不必担心,只管照实说,说错了也不会怪罪你。”许纬辰柔和地看着傅成的眼睛,缓缓说道。

    “提督大人走后,朱军门署理军务,或在县城总兵衙门,或在府城提督衙门,卑职……小人确实不知。”

    “那你知道如今浙江各地情势如何?”

    傅成又是一番犹豫,怯怯地答道:“小人只是区区守备,不能参与机密军务,实在不知道。”

    傅成说完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到:“只听说绍兴府那边山贼四起,朱军门正在筹划出兵协助平乱。”

    “嗯,靖南王耿精忠兵进浙江,有人趁势起兵,并不意外。既然绍兴山贼四起,那宁波这里情势如何?”

    “本府地面倒是还好,未曾听说有山贼作乱。”傅成说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小人……能不能问一句?”

    “问吧。”

    “大帅是自哪里统兵而来?是不是与那耿精忠一路?”

    听到傅成这句问话,许纬辰笑呵呵地站了起来,指着郑克臧说道:“我们是大明延平郡王的军队,来这里戡乱平叛,剿灭清人反贼的。这位就是延平郡王府监国世孙。”

    傅成看上去多少有些吃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问道:“大明……这世上还有大明?那……这位上官,怎么称呼?”

    “我姓许,现任军机处委员,你叫我许委员好了。”

    “是……许……许委员,你刚才说过,我若是回答了问话,就准我来去自由……”傅成显然不懂什么叫“军机处”,“委员”这个官衔叫着也不太顺口,只是期待地望着许纬辰。

    “是,我是说过。”许纬辰点了点头,用手在傅成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让他依旧坐下,“只是我还是要问你,你既然是汉人,愿意投降反正,加入大明军队征讨清虏吗?”

    “我……”傅成瞬间显得十分紧张,额头上也在冒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许委员,你说过准我来去自由……”

    “行,那就是不愿意啦。”许纬辰说着,踱回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又说道,“我可以放你走,只是……”

    “只是什么?”傅成紧张地注视着许纬辰,双手用力握着面前的茶杯。

    “只是你是个陕西人,离浙江山长水远,若是放了你,你怎么回去?说不定又投入清军,再来与我军为敌。”

    “这……”傅成知道,许纬辰这话并非无理,自己若是离开,多半只能去绍兴投绍兴副将许捷,因此不敢答话。

    “你想明白了。你只是个五品守备,官职不高,我不为难你。不过你也不用一心为清虏效忠,清军绿营守备,怕不是有几千个,多少不差你一个。”许纬辰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郑克臧,“但你若是愿意归正,监国世孙殿下立刻升你从四品,军前听用。”

    傅成听完,没有马上说什么,握着茶杯显得不知所措。

    “还有,我把话说明了,你若是铁了心要走,也不留你。只是日后若再在战场上看见你,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傅成“忽”地一声站了起来,然后跪倒在地,说道,“小人愿意效犬马之劳。”

    “好!傅将军明智。”许纬辰也站了起来,踱到帐门口,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

    两个警卫连忙走了进来:“许委员有什么吩咐?”

    “请傅将军下去,先剪了发辫,然后换一身大明的衣服,仍在他原来的营帐休息,等候发落。”

    “是。”两个警卫答应一声,带着傅成出去。

    “许大叔,这个傅成是真心投降吗?”郑克臧等傅成出去了,连忙问道。

    “世孙放心,这人多半是真心投降,但即便他不是,也不必担心,凭他作不了乱。这人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还是到营里看看。”

    帐外的营地里,陆希星还在忙碌,清军的武器、盔甲和物资数量很多,点算颇为耗时。潘兴这边倒已经基本完工,营里捉拿的清军五百多人,都已点算清楚,加上从威远城带下来的几十人,总数六百出头。潘兴看到郑克臧和许纬辰从帐里出来,颇为高兴地说道:“都点算过了,六百多人,再编一个营还有的多呢。”

    许纬辰摇着头答道:“这些人不能都编在一个营里,还要再甄别一下。我军初到这里,不能把这些人都编在一起,不然真的作乱会控制不住。”

    “这倒是。”潘兴点头表示同意。

    正说着,一个警卫飞快地跑到了郑克臧的面前,说道:“世孙,许委员,项委员请各位过去说话。”

第五章 八品官更小

    郑克臧跟着许纬辰急匆匆地赶到镇远门外,发现项绍宽竟然已经在城楼之上,连忙在警卫的带领下,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城楼。

    “师父,您怎么这么快就攻破县城了?”郑克臧一向对项绍宽的用兵崇拜不已,但今天这个战果着实有些喜出望外。

    项绍宽难得地笑了笑,答道:“天佑中华。城中的绿营士兵见了大明旗帜,打开城门相迎,故此一举得城。”

    “又开挂了?”许纬辰听了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大叔,开挂是什么意思?我好像听到你们说过好几次了。”

    “呃……你就当是鸿运当头吧。”许纬辰很尴尬地给郑克臧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问项绍宽,“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情势如何?”

    “因为城里兵少,据说是不足三百,分守五座城门,城上士兵见城外我军数量声势浩大,又是大明旗帜,人心浮动,便开城投降了。”项绍宽说着,用手指对着整个县城画了一个圈,“我已经派了投诚士兵带人到其它城门,劝那里的守军投降开城,冯圣也已经带了人到城里搜捕官员。”

    “原来如此,看来真是运气不错。那其它城门有消息了吗?”

    许纬辰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士兵沿着城墙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禀……禀项大人,南……南薰门的守军……开城投降了。吕大人已经带兵进城了。”

    “好啊,回去告诉吕大人,派人把住城门,到县衙会面。”

    项绍宽说完,士兵连忙转身回去,项绍宽便朝着郑克臧和许纬辰说道:“我们也去县衙吧。”

    几人带着一队兵下了城楼,沿着大街向里走。县城里面冷冷清清,可能是因为时间很早,百姓们大多还没起床,偶尔有几个早起的,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也只敢倚在门口,偷偷观望。

    忽然,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项绍宽警觉地示意众人停下脚步,问一个带路的绿营兵:“前面是什么地方?”

    “前面不远就是定海鼓楼,右转是总兵衙门,左转再走上几百步,就到县衙了。”

    “那应该是在总兵衙门口接上火了。”项绍宽仔细听了听,感觉战斗规模不大,便说道:“走,过去看看。”

    果然,才走到定海楼,就看见满地清军兵弁的尸首,还有几个尚未断气的,正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冯圣带着士兵绑了几个人,从总兵衙门里出来。

    “冯统领,抓了什么人?”郑克臧大声问道。

    “禀世孙,卑职奉命带兵搜捕城内官员,有个把总带了二十几个兵当街阻挡顽抗,已经全部斩杀。卑职趁势围住总兵衙门,入内搜捕,捉得清虏定海总兵朱万化。”冯圣说着,指了指绑着的几人中的一个,“就是这个人。旁边这几个是他衙门里的卫兵。”

    “那你的手下有没有伤亡?”项绍宽关切地问道。

    “有个弟兄胳膊中了刀,已经给包扎了。我已命人送他去城外的兵营休息。”

    项绍宽放心地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朱万化。朱万化大约五十多岁年纪,须发花白,皮肤黯黑,看来也是沙场老将了,便对冯圣说道:“把他带回总兵衙门看押,待我稍后发落。你继续在城中搜捕,不要漏了人。”

    “总兵衙门里面还有朱万化的家眷吧?派人守住二门,不要进去后堂骚扰。”许纬辰又提醒了冯圣一句。

    “是,卑职明白。”冯圣答应了一句,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众人于是向左又走了几分钟,便到了定海县衙。县衙离南薰门很近,吕宪华早已在里面等候。

    “你很快嘛。”许纬辰见吕宪华在县衙大堂的椅子上坐着,装作县太爷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吕宪华见众人进来,慢慢地站了起来,踱到大堂中央,说道:“哪里哪里,守军开城投降,一进城就是县衙,所以我马上就进来了。”

    “那县里的官员都找到了吗?”项绍宽问道。

    “县丞以下的教谕、训导、典史等人的都在衙门里,没有走脱,我让人关在听事房里,只有知县不在。”

    “知县不在?去哪里了?”

    吕宪华耸了耸肩答道:“据县丞说,清早听闻城外有兵,知县就到城上去巡视,再也没回来。”

    “这可有点不好办啊,若是他乔装打扮混入民宅,就不好抓了。”

    许纬辰的话音未落,背后已经传来了刘国轩的声音:“哪里不好抓,已经抓了。”

    众人转身一看,刘国轩带着几个兵,押着一个人走进大堂:“这个就是定海县令聂士贞,已经让绿营士兵辨认过,千真万确。”

    “刘都督,你是怎么抓他的?”郑克臧觉得有些好奇。

    “这人在武宁门城楼上督战,结果我军从里面打开城门,他无路可走想要跳城自尽,被手下拉住未成,便被我捉了。”

    刘国轩说着,命人把聂士贞带到了许纬辰面前,又说道:“许先生,这个人便交给你吧。”

    许纬辰听了点点头,说道:“那就也暂时送到听事房看押。”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郑克臧一边问,一边逐一看了看刘国轩、吕宪华和项绍宽。

    刘国轩想了想说道:“县城初定,多有不安,我再去巡视一下几座城门,免得被人有隙可乘。”

    “刘都督说得是,我也先回靖海兵营,看看后面登陆的部队进程如何。”吕宪华也附和道。

    “那你帮我通知姜承志和那班官员,让他们都到县衙来。”许纬辰说道。

    “行,没问题。”

    “那么,我去总兵衙门看看,搜搜看有什么机密文件,顺便和那个朱万化聊聊。”项绍宽说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七点三十五分,一个小时之后,大家在总兵衙门碰头,再商量后面的事。”

    三人就这么决定了,便转身出了县衙,各自行动。

    许纬辰见三人走了,让人搬来三张椅子,自己和郑克臧并排坐下,剩下一张放在对面,又吩咐警卫道:“去听事房,把县丞带过来。”

    郑克臧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许大叔,为什么先带县丞,却不是先审问县令?”

    “世孙,如今是战时,行军打仗最要紧的是钱粮,其它庶务可以缓一缓。一县之中,县丞专管钱粮,所以先问他。”

    “原来如此。”郑克臧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时间不长,县丞被带了上来,非常紧张地站在了二人面前。

    “坐下说话吧。”许纬辰依旧是一种淡淡的语气。

    县丞迟疑了一下,缓缓地在椅子上斜签着坐下。

    “尊姓大名啊?”

    “小人不敢,小人叫阎达禹。”

    “哪里人?什么出身?”

    “辽东人,汉军镶黄旗,贡监出身。”

    “哦?是汉军八旗人。”许纬辰眼睛一亮,又问道,“愿意投降吗?”

    “……”阎达禹低头沉默,没有回答。

    许纬辰看阎达禹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说道:“县丞是八品小官,你又是汉军旗人,也不是两榜进士出身,总不至于要和我扯忠孝大义吧?”

    “……”

    “就一句话,你若愿意投降,原官留任,加一级记录在案。”许纬辰说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阎达禹。

    “小……小人的家眷尚在辽东旗下居住……”阎达禹嗫嗫啜啜地说道。

    “这个你别担心。按照眼前的情势,康熙尚不至于拿你的家人治罪。”许纬辰摇着头说道,“若他真的这么做,你又何必效忠于这样的皇帝。”

    阎达禹听完,咽了一口唾沫,仿佛下了决心,说道:“小……小人愿听大人驱使。”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那你暂且回听事房待着,和教谕、典史等人说话,就说我不一一审问了,都给他们原官留任,加一级记录在案,让他们听用。这点事情不难办吧?”

    “小人……卑职尽力。”阎达禹继续嗫嗫啜啜地说着,退了下去。

    “来人,把聂士贞带上来。”许纬辰大声说道。

第六章 总兵杀了,县令留用

    定海总兵是正二品的大员,不过定海总兵衙门的规模却比七品官的县衙还略小一些。衙门现在已经被冯圣的兵控制了,书办们都战战兢兢地呆在书房里。

    项绍宽把朱万化案头的文书都找了出来,粗略翻看了一遍,基本上全都是总督李之芳和提督塞白理的咨文,询问定海和宁波地方守御的情况,催促征兵征粮。中间还夹着两份,是绍兴知府许宏勋的行文,报告绍兴府下属各县的反乱情况,请求朱万化派兵支援。

    看起来,目前确实是耿精忠兵锋最盛的时候,以浙江一省之力显得十分支拙。而从鸡笼跃进定海这个战略构想,虽然多少有些冒险,却是正确的战略,趁着这个浙江独力难支、康亲王杰书大军尚未到来之际,争夺浙北富庶地区,既能够壮大自己,又可以削弱清军。

    项绍宽在公案后坐下,稍微捋了捋思路,命人把朱万化带上来。

    之前在定海楼前,项绍宽已经见过朱万化一眼,现在朱万化已经被松了绑,直直地站在公案前,比在街上看见时要神气了不少。

    “朱总兵,你是哪里的人?什么出身?”项绍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但是非常有力。

    “哼!我还想要问你呢。你是哪里的人,受何人指使,竟敢称兵作乱进攻定海?!”朱万化虽然头发花白,说话却中气十足,颇有些老当益壮的感觉。

    项绍宽看着朱万化,继续低沉地说道:“哦,告诉你个明白,我们是大明延平郡王的大军,前来收复中原大好河山了。”

    “哈哈哈哈,大明延平郡王?海贼郑锦吧?就是海贼郑森的儿子?当年郑森攻打定海,偷袭江宁,也说是要收复中原,结果如何?我大清铁桶江山,贼人不过是痴心妄想。”

    朱万化可能觉得,他这一段话会刺激项绍宽发怒,但项绍宽完全没有,实际上穿越者当然不会在乎他怎么骂郑家父子。所以项绍宽依旧不紧不慢地又问道:“我问你是哪里人,什么出身,这都不敢回答吗?”

    “有什么不敢的?我朱万化家住辽东,汉军镶蓝旗参领出身。我大清八旗入关,横扫天下,我朱某人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朱万化瞪着眼,激烈地说道。

    项绍宽见朱万化如此态度,不禁有些愤怒,脸上一黑,说道:“所以你确实是满人的包衣奴才,身为汉人,却把替满人屠杀百姓说成汗马功劳?”

    “我大清江山得自……”

    “得自李闯,古来得天下之正未有如我朝者……”朱万化一句话没说完,被项绍宽直接给打断了,“满人的这些陈词滥调,你以为我没听过吗?”

    “知道就好。”朱万化于是哼了声,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项绍宽。

    “好,有种,那就是一心求死了。”项绍宽说着,招呼警卫道,“把朱万化带下去看押,稍后处斩。”

    “哈哈,你以为我怕死吗?!”朱万化说完,也不等警卫过来拉扯,自己向外走去。

    县衙里面,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姜承志和一班东宁的官员都到齐了。椅子不够多,许纬辰干脆让郑克臧在公案后面上座,其他人就在大堂里站着商量事。

    许纬辰先把之前的情况为众人介绍了一下,然后请大家商讨县里事务的处理。早在鸡笼出发之前,军机处政令室就已经开会商定,等攻克了定海县,由陈廷章署理定海县事。现在阎达禹投降效力,教谕、典史等官吏都愿意跟随,等于县府班子完整,立即可以开始工作。

    杨英于是提出,让阎达禹陪着陈廷章马上到隔壁的粮署核对数目,尽快掌握全县的户籍和钱粮情况,“另外,请洪暄大人到街面上巡查,安抚百姓。”

    “嗯,杨大人所言极是,这两件都是急务。”许纬辰说完,一面让人带陈廷章去见阎达禹,马上核查账目,一面又让人准备仪仗,稍后请洪暄带人去安抚民众。

    “许先生,以你看来,这定海县令聂士贞该当如何处置?”问这个问题的是吏官洪磊,处分官员是他的职分所在。

    许纬辰对洪磊印象一般,或者说所有的穿越者对洪磊都不太感冒,因为他在郑经与毛渊明盟誓的仪式上公然表示反对。不过既然他是勋臣洪旭的儿子,无论如何也只能迁就,于是认真地答道:“这个聂士贞还有些麻烦。他是顺治年间的进士,自认天子门生,不愿投降。”

    “看来,还是个有节操的读书人。”杨英说道,脸上倒有些钦佩的神情。

    “嗯,他还说愿意以死殉国。我只能劝他说,他家中老母尚在,不可自绝了孝道,他犹豫半天这才作罢。”

    “忠臣孝子,其节可嘉。”洪磊听到这里,出声夸了一句,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称是。

    许纬辰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忠臣孝子,不该轻言弃世。后来我劝他,既然他是湖北人,外面兵荒马乱的,放了他一时也回不去,不如暂时在我们这里效力,哪天能安全回去了,我就放他走。”

    “那聂士贞如何回答?”

    “他又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

    “许先生打算怎样安排聂士贞?”

    “聂士贞虽然只是个七品县令,却是进士出身。而且,顺治年的进士,到放这一任县令,中间起码是十年候缺,在六部之间辗转观政多年了,所以此人想必是有些才干的。”许纬辰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众人都专注地在听,便接着说道,“如今行军打仗,攻城略地,户部要负责筹算钱粮,又要掌握新获郡县的户籍,事务最为繁重。因此我想,让聂士贞到杨户部那里,做个户都事,协助杨大人处理事务。杨大人你看可好?”

    杨英在东宁官员之中,与“毛利国人”相识最早,态度也最为亲和,现在许纬辰柔声细语地问他意见,便毫不犹豫地答道:“许先生所虑甚为恰当,老夫正忧心事务繁忙无人分担,若是这个聂士贞果然能办事,自然是最好不过。”

    “那就这么定了,稍后让聂士贞到杨大人那里聆训,请杨大人指派事务。”许纬辰见杨英同意了,自然很满意,又说道,“对了,我许了他将来可以回乡,所以暂时不逼他剪辫,诸位若是见了他,都请包涵一下。”

    “许先生这是何意?”洪磊一皱眉头,显然是有些不满意,“满人要百姓薙发易服,就是要变异华夏,是华夷大防的关键所在,既然光复了定海,百姓都要剪辫维新,凭什么区区一个聂士贞可以例外?”

    “洪吏部,以柯某愚见,此事是个权宜之计,毕竟我军才止恢复一个县城,人心未孚,若是法度严苛,反而失了人望。”

    华夷大防是个很难纠缠的理论话题,大明之亡本身就受到了在这个问题上扯皮的影响,显然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许纬辰见柯平支持自己,连忙顺势说道:“是啊,柯刑部所言极是,为今之计以收拢人心为要,只要日后我军克复中原,还有谁会不剪辫吗?”

    洪磊虽然对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但是既然柯平表态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只好作罢。

    事情安排好了,许纬辰就请官员们暂时在县衙休息,自己准备去总兵衙门与项绍宽等人回合。刚刚抬脚向外走,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喊道:“锡韩,你过来一下。”

    冯锡韩是冯锡范的三弟,年龄比冯锡范要小很多,不过二十岁刚出头,早些年在家中读书,此次出征之前,在许纬辰的一力要求之下,到军机处政令室担任舍人。

    “许委员有何吩咐?”冯锡韩紧赶几步,来到许纬辰的面前。

    “你去找一下本县教谕,问他要本县举人、生员的名录,拿来我看。”

    “是。”冯锡韩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第七章 急取宁波府

    “老许,你打算干什么?”姜承志一直在场,不过好像有些心事,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许纬辰派冯锡韩去找教谕,才出声询问。

    许纬辰看了看左右人都已散去,便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打算从举人、生员里挑一些出来,到军机处来充任舍人。”

    “嗯,这倒是,我们现在武将还够用,文人奇缺。”

    “不止于此。”许纬辰摆了摆手,凑近姜承志的耳朵,用更轻的声音说道:“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用’军事优先’的名义,让六官暂时听从政令室调遣。可你想想,实际上具体事务全是他们在处理,我们能做的仅是居中调度而已,若是一直这样,岂不是空有其名。如今战事紧急,众人还能精诚团结,将来形势有所改善,这些人还会听话吗?所以,我们需要培养一批直接听命于复兴会并且真正能办事的文吏。”

    “你倒是想得周到。”

    “对了,你刚才一言不发,在想什么事呢?”

    “我在想,日本萨摩藩的船队什么时候到啊。”姜承志一边说一边摇头,“他们不会爽约吧。”

    “不要心急嘛,你当时和岛津光久约定的是六月初一,可这是风帆时代,船的航期很难保证。再说了,这才是上午,万一下午人家就到了呢。”

    “也是,再耐心等等吧。”

    说着话,冯锡韩带着教谕回来了:“许委员,教谕来了,名册也带过来了。”

    许纬辰接过名册,随便翻了翻,又递回给冯锡韩,问道:“这些举人、生员有多少是住在城里的?”

    教谕战战兢兢地答道:“这位大人,举人生员数目众多,卑职不敢胡说,大约记得有六七成是住在县里的,其余散居各乡里村社。”

    “嗯,那你就先通知城里的,下午申初时分,到……”许纬辰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到总兵衙门前等候召见。”

    “大人,敢问为何是总兵衙门,不是县衙或者县学?”

    “不必多问,照办就是了。”许纬辰说着瞪了教谕一眼,教谕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锡韩你陪教谕一起去,我和姜大人要去总兵衙门了。”

    八点四十左右,众人重新在总兵衙门集合,由项绍宽召开军事会议。

    根据大家交流的信息,城内治安良好,城门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出;投降兵弁都暂时移往靖海兵营看押,等候整编;船队运载的兵力正在不断登陆。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攻陷定海县城的时间比原计划提早太多。本来打算在奇袭招宝山之后花上一天时间攻克定海,结果只花了一个时辰。

    “我认为,现在应该趁着时间尚早,快速出兵宁波城,争取早些拿下。”吕宪华看上去非常有信心。

    “对,我赞成宪华的意见,兵贵神速嘛。”姜承志平时很少对军事问题发言,今天不知为什么忽然说了这一句。

    “刘都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项绍宽觉得吕宪华的说法不能说不对,但又似乎冒进了一些,便转而询问刘国轩的意见。

    刘国轩不紧不慢地答道:“以刘某之见,兵贵神速毋庸置疑,只是宁波城规模又大过定海县城许多,急切难以攻克。”

    “是啊,我翻看朱万化的记录,提督衙门和定海总兵两处的总兵力高达一万五千,被塞白理带走了一万二千,那么除去今天在定海县城、兵营和招宝山遇到的大约一千兵力,宁波城应该还有两千兵力守城。”项绍宽说着,把写着兵力调用记录的文书递给了刘国轩。

    “即使宁波府城里有两千兵力,只要对方没有准备,我们也可以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定海县城并无一人一马走脱,应该没人给宁波知府报信。”吕宪华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不行。”许纬辰朝着吕宪华摆了摆手,“虽然城里的人没有走脱,但是城外的百姓还是看到我军破城了,那些保甲乡老,肯定会去府城报告的。”

    “不过,我军依然应该立即出兵。”刘国轩忽然又说道,“攻取宁波城虽难以做到,但先要截断各处道路,确保城内官员不能四面求援,尤其是不能让塞白理知道宁波被困。”

    项绍宽听了不住地点头:“有道理啊,先围困,再攻打,确实应该如此。”

    “那派谁去呢?”潘兴问道。

    “都去。”项绍宽毫不犹豫地回答,“攻取宁波府城是我们全盘作战计划的重要一环,不但不容有失,连耽搁时日也绝对不行。现在就是集中所有可用之兵进取宁波。”

    “那是不是我也能去?!”郑克臧听见项绍宽说“都去”,立刻兴奋起来。

    “当然,一起去。”

    郑克臧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可是,刚刚攻克定海县城,总得留些兵力防守吧?”潘兴又问道。

    “这个好办,冯圣和何祐留下。”许纬辰说道,“这两个人的兵今天已经打了仗,可以休整一下。而且,你不是统计了嘛,俘获的清军一共八百多人,其中有五百多是浙江人,正好整编一下,把冯圣的北兵镇再扩充一个营。”

    “可以,那就由老许负责在定海坐镇,处理这些事情。”项绍宽显然已经下了决心,“其他人开始准备,让陆希星他们安排,十点吃饭,十一点出发。刘都督,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项委员英明。”

    军队打仗,其实是一项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项绍宽一声令下,全军要在十点吃饭,不但陆希星和后勤室的所有人就得极其忙碌地抓紧安排,把船上运载的干粮卸下来,尽快发放给士兵,而且蒋一正、潘兴们也不能闲着,必须调度军镇移动,在适合的地点休息吃饭,又不能堵塞其他人移动的通道。上万人的军队拥挤在甬江西岸几里长的狭小空间里,没有一点组织协调能力根本不行,好在做物流的陆希星、做海运的潘兴都是这方面行家,才得以维持“忙而不乱”的局面。

    项绍宽腕上的表指向十一点整,军队大部分搭上平底沙船向宁波城出发,少数无法搭船的,沿着甬江岸边前进,反正定海到宁波之间不到四十里的路程,军队行军最多四个小时,坐船还能再快一些。

    虽然刘国轩的战术构想得到了大家一致同意,不过如何细化成战术还需要讨论一下。众人在船舱里,围坐在铺着地图的桌子旁,继续研究。

    地图上画得很清楚,宁波城上尖下圆,呈一个水滴状,甬江的两个主要支流慈溪和鄞江在城东东渡门处汇合。鄞江向西南方向延伸,慈溪则从西北方向而来,将整个“水滴”的右半边包裹了起来,除了东南方向灵桥门外有浮桥过江之外,城中军民应该无法从这一侧出逃。

    城西则不一样,西面的望京门和南面的甬水门都是内外水道相连,只要城内有船只,只需打开城门,就能坐船经过护城河向外逃窜。

    “江南水乡水网纵横,只要逃出去了,就很难再抓捕。”蒋一正就是江南人,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是,所以要尽快包抄到城南和城西,实施堵截。”项绍宽说着,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标志,说道,“等船队到了东渡门外,一部分沿慈溪北上,包抄到北面的永丰门。另一部分沿鄞江南下,放火烧断灵桥门浮桥,让船队通过。然后包抄到南面的甬水门。”

    “按照图上所画,东渡门和灵桥门之间是有码头的,清军会不会有水师抵抗?”

    项绍宽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温如嵩,便没有回答,潘兴和吕宪华也没有吱声。

    刘国轩不清楚“毛利国人”之间的私人关系,应声说道:“依许先生的说法,他去当地看过,这是个商船埠头,并无战舰停靠。”

    “当时没有,现在也一定没有吗?”温如嵩又问道。

第八章 宁波之战(上)

    许纬辰和陆希星在岸边送走了大部队后,立刻在靖海兵营进行整编。清军投降兵弁一共八百多人,其中有五百多是浙江人,数量上完全可以再编一个营。不过许纬辰和陆希星都觉得,让原来的清军单独成营,似乎不能放心。

    “王鼎,有什么高见可以说说的?”

    王鼎是政令室出发前专门从毛渊明那里争取来的,本来毛渊明觉得,大部分人都去前线了,身边总得留一个能参详策略的,但无论是许纬辰还是姜承志,都觉得多个人在前线才更有帮助。

    见许纬辰发问,王鼎慢悠悠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投降兵弁单独成营确实不好控制,只要有人一煽动,说不定就哗变了。不过,要带好这些兵,最重要的是对军官的管理,只要营哨两级军官管理得当,也就不用担心了。以我看来,要增设一个营,营总一定是要靠得住的人,稳妥的方法是,从之前立过功等晋升的哨长里提拔一位,担任营总,五位哨长可以从别的营平调三位,提拔两位。”

    许纬辰耐心地听着,因为知道王鼎说话的特色就是语流信息密度很低,但是有效信息确实很有用。

    “五百个投降兵弁呢,就编成五十个什,平摊到全营二十五个哨里,这样每个哨都只有两个什是投降兵弁,就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我说完了。”王鼎总是习惯性地在发言的末尾加上一个明确的注释。

    “行啊,我看鼎爷的意见不错。”姜承志马上表态同意。

    “那就实施吧。剩下三百多北方兵弁,暂时编成三个哨,由何祐管理。这些人不是本地人,不至于作乱,但是要防他们逃跑。”许纬辰也觉得这个方案没什么问题,“对了,冯圣,投诚兵弁里有一个千总两个把总,你把千总安插到后营的营副位置,把总随便找两个哨当哨副,不过不要在后营。”

    相比打仗,冯圣平日的为人更加机敏,一瞬间已经领会了众人的意图,应了声“卑职明白”。

    “去办吧。希星,军械和衣甲数量足够吗?”

    陆希星笑了笑说道:“军械缴获很多,火枪、刀牌、长枪都绰绰有余。只是清军不用狼筅,需要拿一些我们自己的存货出来。好消息是存货还够,不过也要抓紧再造一批了,我看定海城外就有竹子,可以招募工匠制作。至于衣甲,他们本来也有,暂时先把胸前背后的字改了,还是能穿的,等安定下来了,再改款式。”

    许纬辰见改编的事宜都妥帖了,便说道:“那就放心了。我们去总兵衙门再商议其它事。”

    下午两点多钟,船队已经到达了东渡门外。城里无疑已经收到了消息,东渡门紧闭,城头上隐约看到架起了火炮。

    “还架炮了,要不我们先轰他几炮,让他们知道厉害。”潘兴抬头看了看东渡门城楼,笑着说道。

    “不用了,不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东渡门外不与陆地相连,要去其它地方必须搭船。”项绍宽说着用手指了指鄞江岸边的码头,“看,就是那些商船和民船。我们封锁江面,城里人没法出来。”

    刘国轩不知道项绍宽话里有话,是在暗讽温如嵩刚才担心有战舰,只管接口说道:“确实如此。现在应该分兵前进,围住城池。”

    “嗯,那就请刘都督带宣毅右镇和戎旗二镇,向右进入慈溪,宪华带亲兵镇和戎旗一镇向左,进入鄞江。两面包抄合围,尽快把宁波城包围起来。”

    刘国轩和吕宪华都表示同意,各自放下舢板,往别的船上去。

    “按照刘国轩的计划,合围之后不会攻城。我去后面的船看看,安排他们跟上,把扎营的物资都送过去。”蒋一正见刘国轩和吕宪华开始行动,便和项绍宽说后勤支援的事。

    “行,你去安排吧。”项绍宽说完,又转向潘兴说道,“你到岸上去指挥一下,岸上走过来的部队应该比较疲劳了,让他们先休息和吃饭,后面看情况是否需要增援前面的部队。”

    吕宪华登上了亲兵镇金汉臣的战船,很快驶到了灵桥门外的浮桥跟前。浮桥由小船排成,上面铺着木板,船与船之间用胳膊粗细的麻绳绑定。桥上空无一人,灵桥门也城门紧闭,城上有士兵不断地向下张望。

    “金汉臣,可有办法拆了浮桥?”

    “这个容易。清人水师羸弱,为了防止我水师溯河而上,时常会用浮桥拦截河面,有时会用铁链,号称’滚江龙’。我军素来都有破解之法,吕将军看着就是了。”金汉臣说着,朝手下吩咐了几句。

    几分钟之后,就有三艘船靠到浮桥边上,船上士兵操起大斧,开始砍麻绳。

    “吕委员请看,我军的大斧是专门为此所铸,莫说麻绳,就是铁链也能砍断。”金汉臣说着,用手指着前面船上砍麻绳的士兵。

    “等一下。”吕宪华用手把金汉臣的手拨开,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清人打开城门了,有兵冲出来。”

    金汉臣也扭头一看,,说道:“果然,要不要派兵登陆?”

    “不要!”吕宪华斩钉截铁地说道,“对方城头上可以开炮或者放箭,登陆对我们不利。”

    “那怎么应对?”

    “朝城门开两炮,然后放箭。”

    吕宪华话音未落,却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城上已经开炮轰击了,炮弹没能命中郑军的战舰,直接落入了水中,激起一阵波浪,好在郑军的平底沙船船体巨大,并没有发生摇晃。

    “他娘的,竟敢开炮,放他几炮!”金汉臣大声吼着,手下连忙爬上夹板,朝着四面的战船大声传达命令。

    吕宪华这一路总共有二十多艘战船,不过平底沙船不是用于海战的,因此只有头尾各一门火炮。这边一声令下,除了砍浮桥的三艘战船,其余都调整方向,把船头对准了城门和冲出来的士兵。

    “轰!”

    “轰轰!”

    沙船的火炮威力有限,但是十几炮下来,清军也已经有三十余人倒地,城门里的兵却还在不断地冲出来。

    “这些人悍不畏死,到底是要做什么?”金汉臣皱着眉头问道。

    “不知道,也不必管,再开几炮,让前面赶紧砍断浮桥。”吕宪华在望远镜里看着冲出城的清军,估计有二百多人。

    “轰!”

    城头上又继续开炮,这次击中了一艘砍浮桥的船,有几个郑军士兵被爆炸震落了水。

    “妈的,船头的炮没法支起来轰城楼,要不咱们上岸架重炮轰他个痛快?”金汉臣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要冲动。”吕宪华连忙拉住金汉臣,“只管先对付岸上的这些。”

    “那就再轰他几炮。”

    “用箭射吧,炮弹留着攻城用。”

    “好,传令,各船放箭。”

    “嗖、嗖……”郑军的箭如同飞蝗一般设了过去,岸上的清军不敢再往前冲,纷纷向城里退去。

    “真是奇怪,无端冲出来,又逃回去了,平白死了几十人,这是要做什么?”金汉臣摇着头,似乎想不明白。

    “不管了。抓紧砍断浮桥。”

    “轰!”

    城头上又发一炮,并没能击中任何的船,却打在了浮桥旁边的水里。

    金汉臣确认没人受伤,嘴里骂骂咧咧道:“哼,满人开炮也没什么准头,这么大的船也打不中。废物!”

    “轰!”

    又是一炮,这次居然直接打在了浮桥上,把桥上的木板打穿了一个大洞。

    “不对!”吕宪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道,“让前面的船后退!”

    然而有些晚了。

    “轰!”

    清军的这一炮和上一炮打在了相同的位置,炮弹穿过上一炮炸出来的大洞。

    “轰……轰轰……轰!”

    浮桥居然爆炸了!巨大的威力形成的冲击波,一下子把靠得最近那艘战船掀了个大约30度的倾角,不少郑军士兵没有防备,纷纷掉进了江水里。

    “退,快退,快!”吕宪华不顾一切地跳上船头,对着前面大喊。

第九章 宁波之战(中)

    浮桥连环地爆炸,显然是桥面下的船里都被填满了炸药。三艘砍麻绳的战船,离爆炸点最近的一艘接连被掀起了两次,至少有四、五十人掉进了水里。另外两艘船退得及时,各有船头的几人被爆炸所伤。

    金汉臣连忙组织人放舢板营救落水士兵,并且让其它各船稍稍后退以防不测。

    吕宪华非常恼火,用拳头锤着桌子。显然,这是守军早有准备,已经在浮桥里埋藏了炸药,专等船队靠近。城上守军可能以为郑军会放火烧浮桥,这样就能坐观郑军被炸得一塌糊涂,没想到郑军选择用斧子砍桥,所以才冲出来几百人打算点火,然而又被郑军击退,最后想出了办法,用火炮引起浮桥爆炸。

    “哼,清军如此狡诈,老子要你好看。”吕宪华心里暗暗骂着,抬头又看了看浮桥的情况。

    浮桥全部是木质结构,爆炸之后迅速起火,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就烧得几乎灰飞烟灭了。

    “吕委员,桥烧断了,我们不如就此冲过去吧。”金汉臣建议道。

    “落水士兵都救起来了吗?”

    “大多救上来了,只是还来不及点算。”金汉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军常年在海上征战,士卒人人善于游水。”

    “嗯,那留一艘船再搜找落水军士,其它船一气冲过去。”吕宪华忿忿的说道,“等我把城围住,要这帮孙子好看。”

    许纬辰召集政令室和后勤室的人开会,一直开到了下午两点多。虽然只是攻陷了一座县城,事务却多得难以计算。如何安排县城警备,如何去各乡里村社通知百姓恢复大明剪辫子,怎么继续给前线的军队送给养。

    商讨到最后,陆希星又提出,船上的干粮只够十天之用,马上要想办法征收粮食,还有制作狼筅的事,说起来容易,但就算竹子城外就有,要雇工匠砍伐制作,也需要时间。

    老吴又发言说,粮食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眼下正是盛夏,秋收之期未至,民间存粮不多,塞白理出兵征剿耿精忠,肯定已经把粮食搜刮过一遍了,再想从民间挤出粮食来,非常不容易。

    “两位说得都很有道理,可定海县城就没有粮仓么?”王鼎问道。

    “粮仓有,但是位置和存粮数目都不清楚,县衙那边陈廷章正在和县里的官吏们核对,等吃晚饭的时候过去问问他们。”许纬辰其实对粮仓的情况不抱希望,因为有粮食也肯定被塞白理带走了,只是暂时还未能下结论而已。

    “那工匠呢?”金和光也问道,“我们在东宁搞热气球、生产巧克力,工匠都是王府提供的,现在需要从民间招募。”

    “唉,那也只能等着工部去办了。”姜承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自己的人手太少,管不过来。”

    “管不过来是一回事,但是我们自己没办法处理也是事实。在座哪一位,放下手上的工作,出城去村社招募一百工匠来,谁能办到?”

    许纬辰这么一问,全场静街。

    “去年我们开了复兴会二大,重新选举了执行委员,还商讨了登陆以后的各种问题。当时不少人都觉得,不需要带上郑经手下的官僚集团,自己来处理政务。最后是老姜和我坚持,才决定带上六官和其他官员的。现在只不过攻陷了一个县,很多事情就已经没有头绪了。”许纬辰手撑着桌子,一脸无奈地说道。

    大家也知道许纬辰说的是实情,只能是默然无语。尴尬了几秒钟,陆希星问道:“那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破解?”

    “我也想试试。这不是已经让县教谕去通知,让城里的举人生员们三点之前来这里报道,看看能不能挑选一些人,直接听命于我们,为我们办事。”

    姜承志看了看表:“这都三点十分了,人呢?”

    “出去看看呗。”

    众人坐着讨论也确实乏了,站起来舒展一下身体,一齐走到总兵衙门外,不由得全都愣住了。

    门外除了县教谕,一共只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

    “教谕大人,这两位是?”姜承志走上近前问道。

    “哎呀,卑职不敢当不敢当。”教谕吓得一哆嗦,作揖打躬地说道,“这两位是县里的生员……”

    “定海一县,就只有两位秀才?”

    “这……倒也不是……”教谕显得越发尴尬了。

    “行了,我明白了。”许纬辰稍一思考就已经知晓,不是没有人,而是人不愿意来。毕竟大明已经亡了二十多年,要老百姓相信自己是大明朝廷已经不易,要他们相信大明朝廷能够驱逐清人更加不易。自己初来乍到,读书人不愿意应召是情理之中的。

    教谕并不知道许纬辰明白什么了,继续颤颤巍巍地说道:“那……有什么事情,就请大人吩咐。”

    许纬辰认真打量了二人一番,两人都是接近四十岁模样,衣着朴素,显然是屡试不第的老秀才。便说道:“有劳二位了。朝廷需要招募文士,充当舍人,所以才让教谕请二位到此。二位要是愿意应召,即可就任,随我行动。啊,对了,给九品薪俸。”

    从内心而言,许纬辰对二人不甚满意:年纪偏大,又不是举人,想必才学平庸。所以说话的时候,故意说得四平八稳,并无十分招揽之意,而且还把原先准备的“八品薪俸”又降了一级。

    不料二人相视一眼,立刻跪下扣头,嘴里说道:“愿听大人驱使。”

    许纬辰见此情形,不由地暗暗叹了一口气。穿越以来已经快三年了,在东宁除了祭祀典礼,很少碰到需要磕头的时候,莫说穿越者们本身,甚至没有看到过陈永华给郑经磕过头,仅在永历皇帝和郑成功的祭祀仪式上给神位磕过。眼前这两个人按年纪算来,也应该是明朝遗民了,在清人治下不过二十几年,却已经毫无尊严,轻易下跪,为的仅仅是一份九品薪俸,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但无论如何,现在根本无人应征,就算是当作南门立木也要收下这两个人。想到这里,许纬辰换了一副笑容,温和地说道:“快请起来,两位愿意为国效力,欢迎之至。今天时辰不早,二位且回去安顿家人,明天一早再来衙门报道。日后随大军转战,难免有一番辛劳。”

    说着,又吩咐教谕,将二人的履历抄写一份,明天送来。

    两名秀才千恩万谢,告退回家。教谕本以为只有两人应征,要被申饬办事不力,现在也是松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告辞。

    吕宪华的船队冲过了灵桥门,很快到了城南处江岸边,停船下锚,全军舍舟登岸。

    宁波城南侧的长春门是水门,而且门洞十分开阔高大,能并排进出两艘小船,连接城内的日月湖和城外的南塘河。现在城上已经有士兵把守,千斤闸也已落下,想要攻城看起来不太容易。

    “吕委员,我看不如就在这里驻扎,能够监视长春门的守军,敌人不至于逃脱。”金汉臣建议道。

    许耀也说道:“依我看,还能在长春门外河边架上两门火炮,清人要是敢乘船冲出,就一炮轰他娘的。”

    吕宪华之前在灵桥门浮桥那里吃了亏,心里本来窝火,现在听许耀这么说,干脆说道:“嗯,再多架两支火炮,朝着城头上轰两下,让清虏知道知道厉害。”

    “是。”许耀本来就是求战心切,现在吕宪华这么说,心中大喜,立刻吩咐手下搬运火炮。

    “吕委员,时辰不早,不如抓紧安营,而且要防范清人趁夜偷袭,需得建几道栅栏为好。”金汉臣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向吕宪华建议道。

    吕宪华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对金汉臣说道:“嗯,派船去催一下,扎营用的材料赶紧运上来。”

第十章 宁波之战(下)

    项绍宽带着剩下的几艘船,就在东渡门外江面等候。吕宪华那边浮桥爆炸的情况,项绍宽也远远地看见了,好在有惊无险,作战计划算是顺利实施。

    等到下午接近四点钟,忽然听到西北方向传来炮火的声音,又过了大约半小时,有小船飞快地驶来,报告刘国轩已经攻上和义门城楼,请项绍宽增援。

    项绍宽未免大吃一惊。原计划是对宁波城围而不打,现在刘国轩居然已经攻上城楼。但说到增援,郑军兵力有限,项绍宽这里只剩一个营的兵力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稍微思索了一阵,项绍宽叫过来一个警卫,吩咐道:“去给吕宪华传令,就说刘都督攻上城门了,让他立刻开始攻城。”

    “师父,时间不早了,现在开始攻城,怕是太阳下山之前未必能得手。”郑克臧听说刘国轩攻上城楼,心里且喜且忧,既有胜利在望的喜悦,又担心来不及接应前功尽弃。

    项绍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克臧,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为将者要知情识变。刘都督为何攻城暂时不知,但既然攻上去了,就应该临机应变,顺势而为。”

    “明白了。”郑克臧点了点头,又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浮桥断了,城内敌人无法逃出,我们去把码头上的民船都劫了,就去增援刘都督。”

    项绍宽一声令下,剩下的几艘大船立刻启动,靠向码头。码头上只有几十艘民船和商船,郑军士兵跳帮过船,勒令船老大们解缆启航,跟着郑军的大船向和义门方向驶去。

    吕宪华接到项绍宽的命令,立马叫金汉臣和许耀商议。金汉臣听说刘国轩已经攻上城门,也是大吃一惊,说长春门高大宽阔,一时之间很难攻下。许耀却不以为然,说道:“刘都督攻上和义门城楼,城内守军必然军心动摇,我们抓紧攻城,清军说不定一下子就溃散了。”

    “那应该如何攻城?你看这长春门不但高,而且修建了瓮城。”金汉臣问道。

    “好办,看。”许耀用手一指,原来是离城门几十丈之地的城墙边,堆着一个土坡,可能是筑城时候所堆,没有及时清理,有两丈来高,顶部离开城墙垛口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我们就用火炮,轰击那个地方,只要把城墙上的垛口轰开一个缺口,就能沿着土坡冲上去。”

    “好办法!”吕宪华立即肯定了许耀的想法,“这样,金统领你带两个营,在城门口留两门火炮,朝城上开两炮吸引守军注意,其他人就到那个土堆前集合,再把剩下的两门炮运过去,轰开它。”

    “遵命。”金汉臣和许耀见吕宪华主意已定,也不再说什么,立刻各自行动。

    项绍宽的船队很快也到达了和义门外,和义门城楼有很明显激烈交战过的痕迹,城头上几处着火的地方还没有扑灭,城下躺着几十具士兵的尸体,有清军的也有郑军的。不过城门已经被刘国轩完全控制,城头换上了大明的旗帜。项绍宽穿越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自己弟兄的尸体,有些不忍卒看,带着众人急匆匆地登上了城楼,见到刘国轩便忙不迭地问:“刘都督,到底现在什么情况?”

    刘国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我军已经控制了此门,守军死伤过半,其余的都退了。”

    “事前说好围而不打,为何临时决意攻城?”

    “我军船队越过和义门,很快到达城北永丰门外。只是永丰门外土地是江水冲击所成的沙洲,土质疏松,扎营不稳。且地面不够广大,若是扎营,城上火炮弓箭时时可以骚扰。刘某想起和义门城楼矮小,不过两丈些许,便临时决定改攻和义门。用火炮轰击城楼,再用飞爪登城,城上守军看来久疏战阵,死伤败退作鸟兽散了。”

    项绍宽听了刘国轩的回答,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又问道:“弟兄们的伤亡可曾点算过?”。

    “阵亡了十多个,受伤的有三、四十个吧。”

    项绍宽又朝着城里看了看,说道:“和义门现今为我军所夺,又不见清人来反攻,莫不是想弃城逃跑?”

    “刘某也是这么想。所以需得立刻派遣人马,攻取其余城门。”

    “那就先攻永丰门。”项绍宽说道,“东渡门方向,清人已经无法出城逃离了。”

    刘国轩听完点了点头,喊道:“吴世德!”

    “标下在!”吴世德是宣毅右镇的统领,在郑军中也有十年资历了。

    “你带手下沿着城墙行进,攻取永丰门。”刘国轩大声吩咐道,“清人已经丧胆,只管全力猛攻。”

    “克臧,我们也去。”项绍宽觉得若只有吴世德一人指挥,多少有些不稳便,便叫上郑克臧一起前往。郑克臧一心只想临阵打仗,自然求之不得。

    吕宪华这边的攻势已经展开,金汉臣带着手下朝着长春门连开数炮,城楼上的守军一开始还开炮还击,等发现许耀开始炮轰城墙,连忙弃金汉臣不顾,前去堵缺口。

    “轰……轰……”许耀这边又开了两炮,城墙的垛口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缺口,足以让三、四个人同时登城。

    “准备登城!”许耀大喊一声。

    “等一下。”吕宪华用望远镜看了一眼,说道:“敌人躲在缺口两侧的垛口后面,现在冲上去必然要被火枪弓箭偷袭。”

    “这有何难,让弟兄们手持盾牌,往上冲。”许耀一股子牛劲,显然已经憋不住了。

    “不要轻举妄动!”吕宪华大声呵斥许耀,“朝两边再开几炮,让弓箭手上去射箭掩护!”

    许耀心中暗暗鄙夷吕宪华怯懦,觉得持牌登城是最寻常的手段,何必畏畏缩缩。但也不敢公然违抗,便应了一声“是”,马上指示弓箭手前进,又吩咐炮手继续开炮。

    城上守军本来不多,隐蔽在缺口两侧的清军大约也就一百多人,许耀连打了几炮,弓箭手又射了几轮箭,守军中炮中箭的不少。

    吕宪华见时机已到,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举着盾牌,沿着土堆的坡面向上冲锋。城上守军虽然躲在垛口后面放了几枪,但是效果约等于无。郑军数量众多,很快涌上城墙,向两侧冲锋,与清军开始肉搏接战。

    清军本来倚仗城墙坚守,现在郑军冲上城墙,立刻失去了抵抗意志,稍稍抵挡一下便向后溃退,连同留守城楼的兵弁一起,或者下了城墙逃入城中,或者沿着城墙向西侧的望京门逃跑。

    “吕委员,追不追?”许耀和吕宪华一起登上城楼,看着清军溃败逃散,显然是意犹未尽。

    “追,当然追。”吕宪华见清军不过如此,戒备之心也就放下了,对许耀说道,“你带上你的戎旗一镇,再多带亲兵镇两个营,追过去夺取望京门,千万别让清虏跑了。”

    “明白!”许耀就等着吕宪华这句,立马招呼士兵出发,径直冲向望京门。

    望京门是宁波的西门,城门规模宏大,门外就是西塘河,码头上商船民船不少。此时已经是申末酉初时分,夕阳的金光洒在西塘河面上,如金鳞般闪耀。然而无人会有心情欣赏这风景,望京门城门大开,人群乌央乌央地穿过城门,向城外逃去,你推我挤,呼号连天,一片混乱。

    许耀带着兵赶到时,城上守军已经摆好阵势,比起刚才的混乱状况大不相同,不但队列整齐,而且还摆了两个木质的鹿角,看来是想死守城楼,让城下的百姓尽量多逃出去一些。

    许耀自然不会把这种简单的阵势放在眼里,把手中的刀一挥,大喊一句:“上!”

第十一章 合格大保姆

    盛夏时节,即使到了酉正时分,太阳也还没有下山,不过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许纬辰、姜承志、陆希星等政令室和后勤室的一干人等,都到了定海县衙,和官员们一起吃饭,顺便聊一下接收的情况。

    城里的事情比较顺利,洪暄带着人满街敲锣打鼓地宣布大明朝廷光复县城,要求百姓剪辫庆贺。百姓虽然犹犹豫豫,但也不敢违抗命令。

    陈廷章和县丞阎达禹核对了半天,发现县里的存粮本来就不多,而且已经全部都被塞白理征走了。不过,陈廷章和阎达禹都谙熟庶务,知道乡村豪族家里必有谷仓,前去购粮,或许能买到一些,只是定海县城刚刚易手,乡里村社未必知道大明重光的消息,还要再花时间去通知个遍。

    至于招募工匠制作武器,也是同一道理。工官杨贤说,已经在城里看过了几间木匠铺和铁匠铺,手艺还不错,就是人数不多,若要大量制作武器,必须到乡间招募工匠。

    许纬辰又问聂士贞,定海县有哪些主要河道,有多少民船,聂士贞倒是回答得很清晰:定海县跨甬江两岸,河流除直接入海之外,都是甬江支流。至于民船数目,要翻看簿册,按税收登记的记录可以查到一些大型商船,不过之前因为塞白理出兵需要运粮,已经征用了一批船只,剩下多少未知。

    “民船无论多少,都要尽快征集,我军海船进不了内河,运送粮食物资急需民船。”陆希星负责后勤,深知征集民船任务紧迫。

    “卑职明日即随杨户部操办此事。”聂士贞连忙答应。

    “对了,晚上的安保如何安排?”姜承志似乎胃口不太好,晚饭只吃了一小碗面条,便坐在旁边听众人说话,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才提出自己的问题。

    许纬辰轻轻拍了拍姜承志的肩,说道:“别担心,城楼上的驻防由冯圣安排,城里嘛,我们的人只在县衙和总兵衙门两处居住,武利的斗葛人卫队足够护卫这两处地方了。下午就已经传令下去,让武利安排卫队吃过晚饭就来接手防务。”

    “说到武利,他和美玉的儿子出生才几个月吧,他就舍得离开东宁?”

    “舍不得也得舍得。”许纬辰淡淡地说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更何况,他跟着我们赚取军功,对他自己和美玉、对阿兰都是有好处的。”

    “对了,一整天都没看到鲍婧了。”陆希星突然说道,“她还在船上吗?”

    “你那是太忙了,我下午的时候见过她。”金和光摇头笑着说道,“她说去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能置备的,晚上还要安排大家在总兵衙门的住宿。”

    “呵呵,请她当大家的保姆,还真是难为她了。”

    “哈哈哈哈……”

    望京门城楼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在许耀的指挥下,郑军以优势兵力把清军打得节节后退。更要紧的是,项绍宽带着吴世德已经攻陷了永丰门,从另一个方向包抄了过来。

    清军本来就斗志不高,加上伤亡惨重,眼见太阳要下山,自己又没有退路,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便纷纷弃了刀枪投降。

    项绍宽见清军投降,即让许耀收缴清军的武器,将投降兵弁押送东渡门外安置,又下令抓紧关闭城门,立马派人请刘国轩和吕宪华过来商议。

    因为攻城是临时决定,进城之后如何过夜没有计划,更重要的是,郑军只是攻占了城门和城墙,并未占领城内,因此宁波知府、附廓县鄞县知县等一众官员都还在城里,另有少数清军也退入了城中。按照现代人的想象,应该连夜攻取知府衙门和县衙门,搜捕清朝官员和残兵,但事实上夜晚没有路灯,六月初一晚上也没有月亮,下了城墙根本看不清道路,加上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人暗算。

    项绍宽与刘国轩、吕宪华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在东渡门外码头一带扎营,让大部分部队休息,项绍宽与刘国轩以及四位军镇统领分驻六座城门,在城楼里过夜,严防有人越城而出。商量定了,便派人通知蒋一正,抓紧在东渡门外准备晚饭,送往各城门。

    项绍宽匆匆吃完饭,又安排了夜间巡逻的班次,这才敢放松下来,找了张椅子在东渡门城门顶上坐下。天上还是满天繁星,因为没有月亮,星光显得特别璀璨。一日之内,郑军就攻占了两座城池,战果意外的辉煌,是否预示着戡乱战争会一帆风顺呢?

    “师父,今天的仗打得真痛快,清虏简直不堪一击嘛。”郑克臧轻轻地在项绍宽的身边坐下。

    “轻松吗?一点不轻松呢。”项绍宽微微笑着,但是摇了摇头,“算下来,宁波守军不会超过两千人,而我们攻城动用了近七千人呢,即便如此,我们也有不少伤亡,敌人也逃脱了不少。”

    郑克臧把头凑近项绍宽,悄悄地问道:“师父,那刘都督临时决定攻城,到底对不对?”

    “克臧,刘都督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并未来过宁波,许纬辰画的地图也不可能细致入微,宁波城外哪里可以驻扎,哪里道路河流相通,不是亲眼看到不会知道详情。硬要说攻城好不好,或许未必是最佳选择,但刘都督在转瞬之间抓住战机,一举登城,也是殊为不易的,古来名将也不过如此啊。”

    项绍宽很少长篇大论,唯独对郑克臧说话的时候不会吝啬语言。

    “嗯,以后我自己带兵,要比刘都督更强。”郑克臧躺在椅子上,向着天空仰望。

    第二天清早,许纬辰6点多钟就醒了,本以为自己起得很早,梳洗之后走到总兵衙门前院,发现姜承志早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门口朝外面张望。

    “怎么了老姜,睡不好吗?”

    姜承志听见许纬辰在背后喊自己,转了过来说道:“不是,好像有点兴奋。”

    “怎么了?离家乡近了,有些紧张?”

    “大概是吧,有道是近乡情怯。”姜承志伸了个懒腰,“不过我不是起得最早的,鲍婧早就起来了。”

    “那她人呢?”

    “说是给大家张罗早饭。”

    “哈哈,她这个大保姆还真合格呢。”许纬辰说笑着,也走到了大门口。

    门外熙熙攘攘,人渐渐多了起来,城里的百姓似乎对城池易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说,老百姓总得生活。

    “你看,昨天刚打了仗,今天就一派太平盛世的样子,还真有点不适应呢。”姜承志指着人群说道,“你说绍宽他们打得怎么样了,昨晚上也没送个信过来。”

    “应该没事吧。”许纬辰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如果败了,肯定有溃兵逃回来,没人回来肯定是胜了,至少也是僵持吧。”

    “僵持的话,对我们也很不利,毕竟我们是远道而来。”

    “是啊,可是我们俩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还是抓紧先处理县里的政务。”

    许纬辰的话音未落,一个警卫急匆匆地从远处跑到了总兵衙门门前,嘴里喊着:“许大人,军机处参谋室急报。”

    许纬辰连忙从警卫手里接过装文书的牛皮纸袋,打开一看,原来是攻陷宁波城的报告。

    “好啊,绍宽果然获胜了。”许纬辰说着,把奏报递给了姜承志。

    “咦,还说要你尽快去宁波负责接收事宜。”姜承志看了看许纬辰,“那你马上出发吗?”

    “先等一下,等昨天那两个老秀才来了,带上他们一起去。”

    “那定海这边怎么办?”

    “你留下吧,反正你也要在这里等日本船队,正好在此坐镇。”许纬辰缓缓说道,“一般的庶务由陈廷章处理,你挑重要的事情亲手管一管。现在正是人手紧缺的当口,大家都得开足马力。”

第十二章 不怕死,就送你去死

    项绍宽醒来时,郑克臧还在睡,毕竟是个孩子,累了一天,太需要好好休息了。

    从城楼里走出来四面张望,城外是一片宁静,城廓附近本来也住着一些居民,昨天开打之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城里倒是熙熙攘攘,城门口还有不少百姓哭喊着要出城,都被守门的郑军士兵阻拦。

    “这些人闹了多久了?”项绍宽随便找了个警卫问道。

    “天没亮就开始闹了,怎么说也不听。”

    “嗯,那你去通知刘都督和吕委员,尽快来这里议事。”

    大约半小时的功夫,刘国轩和吕宪华就都赶了过来。三人坐下商议,吕宪华认为,城内肯定还有清军,数量至少数百,因为昨天在长春门上,自己亲眼看见不少清军逃入城中。刘国轩也觉得,应该集中兵力,从东渡门开始,向城里推进,逐个街坊搜索,免得被清军暗算。

    项绍宽同意二人所说都有道理,便进一步研究如何调遣兵力,最后到哪里合围。

    事情还没商量妥当,忽然有警卫上城报告,说鄞县县令在城下求见。

    “咦,来投降了?”吕宪华觉得很意外。

    “问了就知道,不用猜。”项绍宽转头对警卫说道,“把人带上来吧。”

    时间不长,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官员走到了三人面前。

    “鄞县知县朱士杰,拜见大帅。”官员说着,深深作了一揖。

    “你来所为何事?”项绍宽用沉稳的声音问道。

    “卑职特来向大帅请降,恳请大帅悦纳,放全县百姓一条生路。”朱士杰不卑不吭地说道。

    项绍宽一皱眉,问道:“你虽是附廓县县令,可这里毕竟是宁波府城,为何宁波知府不亲自前来献降?”

    “呃……”朱士杰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禀大帅,丘知府讳业,昨夜已在府中仰药自尽。”

    “所以他是以身殉国了?”吕宪华在旁边问道。

    “这位大帅,丘知府素来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昨日大帅兵临城下,守军接战不利,丘知府已知不能幸免,故而留书予卑职,命卑职向大帅请降,求大帅容留一县百姓性命。”

    “哼,他一个汉人,替清虏守什么气节?”吕宪华有些恼火,忿忿地说道,“再者说,愿降便降,愿死便死,他有什么资格怀疑我军会伤害百姓。”

    “这……”朱士杰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古今逻辑确实有些不同,在朱士杰的思维当中,“容留一县百姓性命”其实是投降时候的场面话,找个下台的台阶而已,完全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较真这句话的实际意思。

    “算了吧。”项绍宽倒是不太想和朱士杰纠缠这个问题,“那你自称来降,带了印信簿册吗?”

    “带了,宁波知府印信和鄞县知县印信都在这里,还有府衙县衙人员名册。”朱士杰说着,从肩上卸下一个包袱,递给项绍宽。

    项绍宽并没有接,只是吩咐警卫收下,又问道:“那城中还有多少兵马,现在哪里?”

    “城中原有绿营兵一千五百,昨日战后,折损难以计算,又恐怕有兵弁更换百姓服饰逃出城去。剩下约有七、八百人,未曾仔细点算,如今都在府衙前集中,等候大帅发落。”

    “七、八百……”项绍宽心中一紧,暗自思忖可能确实逃出去不少清军。

    刘国轩看项绍宽迟疑,马上也明白了项绍宽在担心什么,便说道:“项委员,不如先接收了这些清军,免得旁生枝节。”

    “好,那就调动三个营,前去府衙门口。”

    “呃……几位大帅,敢问靖南王现在到了哪里。”朱士杰转身引着三人,一边往城楼下走,一边问道。

    “你以为我们是耿精忠的人?”吕宪华一脸鄙夷地说道,“记住了,我们是大明军队。”

    县教谕的文书比两个秀才略早了一些送到总兵衙门,许纬辰因为准备随时出发,故此就坐在门房翻看了一遍。两个秀才一个叫倪聪,一个叫陈亦非,都是快三十岁才考上的生员,应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得值,索性不再应考。

    许纬辰看罢,越发相信这两个人并无才能,不过是读了书认识些字罢了,或许能比东宁那些秀才功名也没有的书吏们好一些,但是也肯定不堪大用。

    等两个秀才到了,许纬辰便和姜承志、陆希星把事情关照一遍,又吩咐人把朱万化绑了一同上路,然后差人到县衙,把宁波告捷的事情告知各官,请各官把手上的事务都交待给陈廷章,一同启程前往宁波。

    一行人的速度比昨天项绍宽行军要快很多,因为缴获的商船比大型平底沙船更适合内河行驶,一共只花了两个多小时,就到达了宁波城。

    虽说朱士杰代表清军投降了,但项绍宽还是非常谨慎,用三个营的兵力把知府衙门一带的区域都围了起来,然后把府衙前的清军都缴了械,并且勒令他们剪去发辫。除了这些清军之外,也难保城里没有躲藏的散兵游勇,就由蒋一正带队,敲锣打鼓地到处宣讲政策,藏匿清军兵弁只要投诚即能赦免,顺便也安抚一下城内的百姓。

    许纬辰达到的时候,这些事情刚刚忙完。项绍宽见许纬辰来了,稍微松了一口气,把攻陷宁波的事情简略地和大家说了,又说事情千头万绪,少不了要大家帮忙处理。

    许纬辰自然理解项绍宽的心情,所以建议大家马上开工处理事务。本来官员们可以占用知府衙门办公,只是因为丘业死了,知府衙门已经扯起白幡办丧事,不适合进驻,于是只能选择进驻鄞县县衙,好在有了在定海县的经验,官员们也就轻车熟路,在县衙安顿。

    宁波是浙东重镇,城廓的规模比定海城大很多,城里衙门的数量也比定海更多,除了府衙和县衙,还有分巡宁绍道衙门,按照朱士杰的介绍,目前道台出缺,由丘业署理宁绍道事务。浙江提督衙门也在宁波,与知府衙门一南一北,中间隔着鼓楼。

    项绍宽看辫子都剪了,便让潘兴带人将清军兵弁都送回军营看管,并且点算甄别。城内兵营和浙江提督衙门建在一处,参谋室的其他人连同许纬辰便一同出发前往兵营,准备在提督衙门落脚。

    提督衙门是提督塞白理平时的驻地,外面的军营规模宏大,可以容纳的兵力足足有六营之多,比起靖海兵营来,就是一个巨无霸。

    众人正准备走进浙江提督衙门,却撞上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门前,似乎是要阻止大家入内。

    “你是何人?”刘国轩问道。

    “在下李鋑,家父就是浙江提督。”

    “你父亲塞白理不是满人么,怎么你又姓李了?”

    “我家本是辽西汉人,被编入汉军旗,又因为有功于朝廷,得先帝赐满洲名。”李鋑冷冷地答道。

    “有功于朝廷是哪个朝廷?先帝又是哪个先帝?”吕宪华今天碰到第二个令他不舒服的人,火气冒得比上一次还快。

    李鋑显然也感受到了吕宪华的气场,不过依然镇定地答道:“我祖我父都是大清忠臣,有功于大清,先帝顺治爷十分倚重。”

    “那听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跟着朱县令一起投降了?”

    “家父身膺重任,如今正领兵讨平逆贼,我为人子,岂能向贼人屈膝?”

    “你……”吕宪华刚要发作,许纬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不要激动,又问李鋑道:“你府里还有多少人?”

    “你问来作甚?”

    “知道人数,好安排每日供应。”

    李鋑白了许纬辰一眼说道:“我自会料理,无需你等贼人献殷勤。”

    “那你死了,谁来料理?”

    “我死了?”李鋑先是一惊,然后笑了起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又何尝怕死。”

    “没说你怕,就是要送你去死。”许纬辰扭头朝着警卫喊道,“来人啊,把他拿下。”

第十三章 真是没见过市面

    众人在提督衙门大堂坐定,项绍宽才问道:“你是真的要杀李鋑么?”

    “是。”许纬辰点了点头,“塞白理是汉军旗人中最恶劣的那一类,已经死心塌地为清虏效命了,没有争取的余地。”

    “是啊,有些人想法,我们很难理解,那些死忠于满人的汉人,少不得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许纬辰刚说完,温如嵩便表示支持,这也让在场的穿越者们感到有些意外,毕竟温如嵩过往的发言,不是反对,就是号召别人反对。

    项绍宽听完,又问刘国轩:“刘都督,你的意思呢?”

    “清虏残暴,杀人难以计数,塞白理既是匪酋,其家人一并有罪,理应处死。”刘国轩面无表情地答道。

    “好,那就处死这一家人。”项绍宽见刘国轩也赞成,便下了决心。

    “还有,那个朱万化我也带来了,一并处斩吧。”许纬辰又说道。

    “对啊,这人也是个死硬派,我在定海的时候就想斩了他。”项绍宽忙了一天一夜,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朱万化给忘了。

    “不过呢,杀人也不能随便杀,要充分榨取剩余价值,把利益最大化。”

    许纬辰这话,刘国轩照例是听不懂,继续默然不语,在场的其他人都笑了出声。

    “那你打算怎么样?”温如嵩问道,“把这几个人凌迟了?”

    许纬辰摇摇头说道:“这倒不用,砍头就行了。不过我们要准备一份文书,历数这些人的罪状,公之于众,让大家知道我们抗击清虏恢复大明的决心,以此提振士气聚拢人心。”

    “说得对,那应该怎么写?”

    “我们去年在东宁开会时,讨论过如何处置清廷汉人官员的事,不过当时多是研究如何处置文臣,对武将没有涉及。”许纬辰说着看了一眼众人,“武将不像文官,其中多数人并不在乎身后之名,子孙也没有读书出仕的可能,对他们的惩罚要直接一些。文稿中不如就写,这些人追随清虏,屠杀中原百姓,死有余辜,然后定个规矩,塞白理是一品大员,家人一并问斩,朱万化不到一品,本人处斩,家人流放,以后也照此办理。”

    “流放去哪里?”

    “这个好办,送回鸡笼。”吕宪华说道,“送到岛上就肯定跑不了,还能充实当地人口。”

    项绍宽马上表示同意:“有道理,就这么定了。既然是法办,就由政令室处理吧。”

    许纬辰点头答应:“行,细节上我还要研究一下。”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提醒大家。”孙广越见李鋑的事情讨论结束了,便站起来说道,“宁波府鄞县是人才汇聚之地,我记得有很多人才住在这里。”

    “哦?你说说看。”

    “明史实际上的总纂官万斯同,大家总听说过吧?”

    “这个我知道。”说话的是常镇业,之前一直协助许纬辰处理整编郑军之事,对整肃军纪和后勤供应都颇有心得,本身又是银行高管,因此陆希星总是和许纬辰要求把常镇业从政令室划归后勤室,许纬辰当然不会同意,最后不了了之,所以究竟算哪一边,他自己都不知道。

    常镇业缓缓说道:“开明史馆,康熙钦命的总裁徐元文延请万斯同入史局,万斯同以布衣参史局,不署衔,不受俸,’不居纂修之名,隐操总裁之柄’。”

    “清人已开始修明史了?”刘国轩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好奇地问道。

    “呃……”常镇业也发现自己说得太露骨了,没有注意到刘国轩在场,只能用话找补,“清人已有此意,尚未付诸施行。”

    “总之,万斯同,还有他的兄长斯年、斯选、斯大都是一时俊杰,总应该都请出来吧。”孙广越说道。

    “不一定好办。”许纬辰说道,“虽然万氏兄弟以大明遗民自居,拒绝出仕清朝,但不等于我们去请,他就会应征。”

    常镇业也表示同意:“是这样的,一来我们没有拥立明朝皇帝,号召力不足,二来战事刚刚开始,胜负未知,万氏兄弟自然不会轻易相许。”

    “那怎么办?”

    “我觉得可以一步一步来,有没有声望稍微低一些的人,能够先请到手,然后在藉由他作中间人,再去请万氏兄弟?”常镇业认真地分析道。

    没想到孙广越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不就是三国志游戏的思路吗?请诸葛亮请不到,先用孙乾登用徐庶,然后再用徐庶登用诸葛亮。”

    “你也可以这么说,但我觉得应该是有效的。”

    “镇业说的不错,有没有可以举荐的人选?”许纬辰问道。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叫仇兆鳌,也是鄞县人,和万氏兄弟一样,都是黄宗羲的弟子,而且他是其中年龄较小的一个。”吴千帆这次也作为参谋室的资料委员,一同参与登陆作战。

    项绍宽点点头问道:“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人的专长是杜甫诗作研究,一来他年龄小,或许架子不大,二来此人是应了清朝科举的,所以应该会有出仕之心。”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知道他的住处吗?”

    吴千帆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可以打听,以他的知名度,可能问问知县朱士杰就能知道了。”

    “咦,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朱士杰的知县之职按理自动免去,安排郑时英署理县事,也不知道吏部那边操办了没。”许纬辰说着站了起来,问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吗?没有的话我先去县衙那边了。”

    “差不多了吧,各自分头行动呗。”项绍宽说道,“参谋室的人留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你去忙吧。”

    姜承志从许纬辰走后就开始忙碌,和陆希星、金和光商议制造狼筅,正在讨论得热烈,忽然有警卫来报告,冯圣设在招宝山码头的哨兵,发现了大批海船从外海驶来,船上挂的黑色旗帜,上面是一个白色圆圈里有一个白色十字。

    “我擦,是岛津家的兵到了!”姜承志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希星、老金,我们一起去海边迎接。”

    海边的风浪比前一天要大一些,波涛拍打着海岸,萨摩藩的舰队已经在近岸处下锭,旗舰上的人向着岸上挥手也清晰可见。姜承志连忙让冯圣派小船前去摆渡,时间不长,小船载着十几人回到了岸边。

    领头者的是典型的江户武士打扮,束着发,腰间佩着武士刀,见到姜承志便笑着迎上来行礼:“姜大人,很久不见。”

    “岛津大人,一向可好啊。”姜承志和岛津久治前后见过好几次,岛津久治来过鸡笼,姜承志也岛国萨摩,两人算是老相识了,见面显得格外亲热。

    “海上遇到风浪,迟了一天,还请不要见怪。”岛津久治说着,侧过身去给姜承志介绍身后的人,“这是知览地头佐多久逵,这次担任协大将。”

    姜承志仔细一看,佐多久逵比岛津久治还年轻,岛津久治不到三十岁,佐多久逵看上去最多二十五。

    佐多久逵倒是毫无羞怯,向着姜承志施礼。岛津久治继续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位内弟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面谒过将军殿下了。”

    “果然是少年英俊。”姜承志知道,面见将军的“御目见”礼对日本武士来说非同小可,连忙夸赞了一句。

    “啊,说到少年英俊,那就再为你引见久理,也是我内弟,藩主第八子,今年才十七岁。藩主命他来砺练一番。”岛津久治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一位更年轻的人。

    萨摩藩主岛津光久很能生,先后育有二十个儿子十九个女儿,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凭借着这些儿子女儿,出任各地领主,和外姓领主保持联姻关系,形成一个巨大的亲缘网络来统治萨摩藩。姜承志看到岛津久理,只得又顺口夸道:“萨摩藩主真是有福之人,子女个个都是人才。”

    “哈哈,谁说不是呢。对了,其他人之后再为你介绍,麻烦先安排我们的船队靠岸。”岛津久治说着,用手朝着船队比划了一下,说道,“这次来了五千大军,足以横扫数国之地了吧。”

    姜承志心中暗暗骂了一句“真是没见过市面”,笑着说道:“阁下辛苦了。”

第十四章 求贤荐贤

    船队靠岸是个技术活,郑军常年驰行海上,自然异常娴熟,冯圣稍微调拨一下,自有手下负责。日军船队总计一百五十艘船,除了十二艘大船无法泊入之外,其余都很快在招宝山码头边靠岸。

    稍微麻烦一点的是日军登陆之后的住处。日军自己带了野战帐篷,不过姜承志和岛津久治的意思都是不要卸船了,因为稍后不久就会重新出发,免得来回装卸麻烦。因此由陆希星和冯圣一起,安排伙兵在靖海兵营的傍边搭建一个临时兵营,加上靖海兵营里空余的部分,也足够住下五千人。

    岛津久治一路走,一路把手下一一介绍给姜承志:种子岛久时、肝付久兼、祢寝清雄、东乡重利、伊集院久明、入来院重治,全都是岛津家的谱代家臣。

    姜承志听到这些名字,心里有些感慨,毕竟岛津光久还算仗义,这一次基本上是精锐尽出。大半年前自己和许纬辰去见岛津光久,签了一个秘密和约,以白银二百万两为代价,要求萨摩藩出兵一万。眼前这五千兵是第一批,如果战斗力还不错的话,应该能值回票价,反之,要是萨摩军团表现拉胯,将来那份密约曝光,自己和许纬辰肯定要挨骂。

    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东宁人,是郑省英和官商蔡朱绎,两人与日本人非常熟悉,尤其是蔡朱绎又十分了解海上行船线路,这一次由他担任向导,日本人才能差不多准时到达定海。

    众人说笑着,转眼已经到了定海城。姜承志本打算请大家先进城休息,但岛津久治坚持要先看到营帐设好士兵们入住。姜承志心中暗想,这个岛津久治倒也有些治军之道。

    鄞县县衙里人头攒动,杨英等官员就在大堂上放了几张桌子,各自办公。

    有了定海县的经验,洪磊一早已经把郑时英署理鄞县县事的文书准备好了,许纬辰到场之后,只管给文书盖上“军机政令”的章,即时生效。县丞李郁以下教谕、典史诸人,都按定海之例,加一级原官留任。

    朱士杰倒也知情识趣,不但自己把鞭子剪了,把清朝的官服也付之一炬,换上了一身儒生的装束,青衣小帽,以待罪之身自认。

    许纬辰和常镇业就拉了两把椅子坐下,翻看了一下名册,发现朱士杰居然是个沈阳人,而且是汉军镶白旗人,荫生出身。许纬辰便皱着眉头问道:“你不但是汉军旗人,而且没有功名,是怎么得的官啊?”

    “回大人,家父原是镶白旗下佐领,因为战场有功,所以小人被恩荫入国子监读书,放出来担任县令。”

    “这是第一任?”

    “之前在山西榆次县做过一任县令,康熙九年到本县任职。”

    “嗯,鄞县是宁波府治、浙东大县,看来你在榆次县颇有建树,才会改放这里。”

    “大人谬赞。”朱士杰谄笑着答道。

    “对了,你这康熙纪年的习惯要改一改,现在是永历二十八年。”

    “是小人糊涂,下次一定记得。”

    许纬辰抬头看了朱士杰一眼,又说道:“不过,你这身份,不适合继续做地方官了。”

    朱士杰连忙答道:“小人不敢妄想,万事由大人作主。”

    “嗯,你想得明白就好。送你到军机处后勤室办理军务,你可愿意?”

    “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许纬辰于是扭头对常镇业说道:“要不这个人就暂时跟着你,等下次见到陆希星再让他正式安排。”

    “行啊。”常镇业点点头,又问道,“李鋑已经捉了,在县衙监牢看押,塞白理的家人还在提督衙门后院,由卫兵看守。我们现在怎么处理?”

    许纬辰稍一思索,说道:“稍后让武利带斗葛人卫队去抓捕,顺便查抄塞白理家中有没有重要的东西。对了,从马医生那里借二十个姑娘吧一起去,塞白理家中还有女眷,虽然抓了就是杀掉,但是程序正义还是要的。”

    两人正商量着,忽然县衙大院里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随着笑声,两位白发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斯庵先生,好兴致啊。”杨英坐得里大门最近,一看是东宁隐士沈光文,连忙打招呼。

    “是啊。各位,这位是老夫的老友范友仲,与老夫自幼认识,却是二十余年未见了。适才老夫在街面上,正巧遇见。老夫便说,无论如何要带来县衙,引见诸位认识。”

    “斯庵先生重遇故知,真是可喜可贺啊。范先生风采卓越,日后定要请教。”

    “哈哈哈哈。各位都忙,我们就不多打搅了。”两位老人向众人拱了一圈手,转身准备出去。

    “咦?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光文就是鄞县人,他这次坚持要跟着来,就是想回家乡看看。”常镇业说道,“这个范友仲既然是他老友,想必也是本地人。”

    许纬辰立刻明白了常镇业的意思,两人连忙站起身来,追到院子里,叫住沈光文。

    沈光文年事已高,虽然住在安平镇上,但并不在延平郡王府效力,许纬辰和常镇业仅在朱术桂那里见过一两次。现在被二人叫住,也就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沈老先生,敢问这位范老先生大名?”常镇业问道。

    “友仲讳光燮,是老夫幼时故交。”

    “光燮……敢问这位范老先生与天一阁范氏有无渊源?”常镇业略一思索,又问道。

    范光燮稍微有些惊讶,眼前的两个人虽然是明人打扮,但很明显有一种“不是中原人士”的气质,居然会知道天一阁,便问沈光文:“文开兄,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军机处的委员,辅佐世孙处理政务,这位姓许,这位姓常,都是如今朝廷的要员,不是外人。”沈光文虽然与两人不熟,倒也并不排斥。

    “原来如此,在下正是天一阁范氏传人。”范光燮悠悠地答道,“不知两位乡籍哪里,如何得知天一阁。”

    “天一阁天下闻名,谁人不知,在下是久仰了。”常镇业笑着答道,“范老先生既然久在本府,可听说过一个叫作仇兆鳌的人?”

    范光燮听完越发惊讶,说道:“常委员从何处得知仇兆鳌?”

    常镇业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范光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范老先生这么说,想来是认识他的。”

    范光燮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兆鳌贤侄,老夫一向认识,先兄光文在日,与他父亲公路先生交往甚密,兆鳌也常来舍下读书,后来又拜了余姚梨洲先生为师。两位寻兆鳌有何要事?”

    “不瞒范老先生,朝廷大军初到浙东,正是求贤若渴之际,有人举荐仇兆鳌,所以我们想征辟他为朝廷效力。”

    范光燮听了一皱眉,犹疑半晌说道:“两位为朝廷求贤之心,老夫佩服,只是征辟兆鳌怕是有所不便。”

    “这是为何?请老先生明示。”

    “兆鳌之父公路先生尚在,年将八旬,以老夫想来,兆鳌不愿离家出仕。”

    “哦……”常镇业点了点头,又看了许纬辰一眼。

    许纬辰想了想说道:“范老先生所说,我们明白,若是方便,能否请范老先生出面,邀请仇兆鳌出来一叙,成与不成,再作商议。”

    “见面叙话倒也可以,老夫回去替二位问问。”范光燮说完,似乎又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对了,既然朝廷求贤,老夫倒有一人推荐。”

    许纬辰连忙笑着说道:“请老先生尽管说。”

    “甬东一带士人,以崇祯十三年庚辰科榜眼及第同果先生葛仞上威望最高。甲申之后,他闲居在家,清帝两次下诏请用,都被他谢绝。如能请得他出山,必能收一呼百应,士人云集之功效。”

    “原来如此,听范老先生这一说,果然有拨云见日之感,我们稍后定要登门拜访。”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范光燮说着,又问沈光文,“文开兄是不是觉得愚弟多事了?”

    “友仲贤弟说哪里的话,为国荐贤,士人之道。时辰不早,不如我们寻一处地方喝上两杯,再叙前事。”沈光文说着,拉着范光燮便向外走去。

第十五章 战略分歧

    许纬辰和常镇业在二人身后,深作了一揖。等二人走远了,常镇业便问许纬辰:“那现在怎么办?”

    “我去安排武利抄塞白理的家,你让朱士杰帮你打听同果先生葛仞上的住处,我们明天去拜会他。”

    塞白理家里人不多,除了几名家眷,其余只有一些包衣奴才。武利按照许纬辰的要求,将家中的男丁锁拿,女性则由从马医生那里借来的二十名巴宰姑娘负责搜身、押送,全部送往县衙看押。。

    等人全都押走了,许纬辰让冯锡韩带着倪聪和陈亦非,把抄查出来的东西计点一下。提督到底是从一品大员,家里东西令人耳目一新,不但金银现钱有上千两之多,搜出的银票总值更有近五千两。另外,塞白理还在宁波和杭州两处地方购置了田庄,从地契上来看,有二十多顷。

    许纬辰看了看堆放在一起的金银,问道:“武利,你刚才都看清楚了,手下人没有私藏钱财?”

    武利马上严肃地回答:“向神明起誓,绝无丝毫私藏!”

    “行啦,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和阿兰都是我最贴心的人。”许纬辰又指着金银说道,“锡韩,不光是军人,你们这些文吏,也要两袖清风,不为金银所动。”

    冯锡韩听许纬辰突然说这样的话,有些尴尬,连忙说道:“卑职牢记教诲。”

    “你哥哥啊,就是不知自持,贪念过重,才惹得大祸临头。若不是复兴会一力回护,王爷法外开恩,冯锡范现在就不是囚禁在家这么简单了。”

    “卑职……永世感念……各位委员的恩德。”冯锡韩不知道许纬辰为什么要敲打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那就把金银票据计点清楚,封存了,等后勤室来处置。”

    冯锡韩等人应声而动,忙碌了起来。

    许纬辰又翻了翻塞白理书房的文书,基本没有什么藏书,都是各类公文,其中也没什么机密要件。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一份《咨覆提督调发官兵》的移文,是李之芳所写,里面有“兵部见又调拨扬威将军处所副都统喇哈及包衣佐领下官兵赴浙策应,谅可不日抵浙”字样,便收在了身上。

    顷刻间,冯锡韩、倪聪和陈亦非三人已将财物点算清楚,登记在册,交给许纬辰过目。又命人将各处房间都贴上封条,待日后处置。

    参谋室的军事会议继续在开,郑克臧一觉醒来,也赶过来参加会议。会议的内容是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渐渐形成了两派意见。

    刘国轩和蒋一正觉得,目前进展出奇顺利,应该稳中求胜。日前根据傅成的口供,绍兴府多处地方已经有人起事反清,绍兴方面焦头烂额,本来还指望定海镇出兵相助。现在定海宁波两地已经在郑军控制之下,绍兴府外无救兵,内有反乱。所以应该继续出兵向西,经由余姚、上虞两县,直取绍兴府。如此很大机会获胜。

    吕宪华和孙广越则都认为,作战计划在战前已经全盘确定,而且花了很长时间进行操演,不应该轻易改变。全军应该在五日之内开拔,从海上跃进杭州湾,奇袭杭州。总督李之芳已经带领大军南下衢州,杭州城兵力空虚。而且以清杭州将军图喇的想象力,绝对不可能想出海上入侵的奇招,必定疏于防范。杭州是浙江首府,一旦攻克,整个浙江乃至江南都会震动,届时各路反清义军就会蜂拥而起,极大动摇清廷在江南的统治。

    “但是,以我们的兵力而言,很难说能够对杭州剩余的守军形成优势。”蒋一正觉得形势没有吕宪华说的那么好,“杭州守军再少,估计也有四千,而我们的总兵力不到一万,兵法云:’主兵半而客兵倍,主兵尤能胜客兵’。更何况,杭州府城高池深,与宁波府不可同日而语,一旦攻而不克,顿兵坚城之下,那就是取败之道了。”

    吕宪华显然也不赞成蒋一正的说法,坚持说道:“杭州兵力就算是四千,但你别忘了,李之芳南下与耿精忠作战,必定精锐尽出,剩下的多半是战斗力不强的守兵。而且,我们的兵力不止一万。现有五个军镇加上藤牌兵,总兵力就已经达到八千人,收降的清军超过一千五百人,再加上即将到达的五千日军,我军总兵力差不多要有一万五。实在觉得不够,我们还能抓紧在这几天里招募人马,招一两千人没问题吧。”

    “日军不是还没来吗?而且就算日军来了,战斗力如何也无从得知。新招募的士兵,上战场不逃跑就不错了,如何能够打仗?”蒋一正丝毫不让步,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攻取绍兴,那么凭现有的兵力就能做到。而且我们占地越广,钱粮和兵源就越充沛。”

    “那进攻绍兴就好吗?绍兴守军多少,我们无从得知。而且进攻绍兴,一路上要先攻取余姚和上虞两县,不但耽误时日,而且还要沿途留兵驻守,分散兵力。时间拖得长了,江宁方面的援军就会源源不断地增援杭州,到时候再想攻取杭州就难了。”

    眼见两边争得不可开交,项绍宽转头问郑克臧:“你觉得哪个意见更好?”

    郑克臧挠着脑袋说道:“这个……好像都有道理。”

    项绍宽听完笑了笑:“看来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难了。”

    于是,项绍宽又转向大家说道:“各位所说,都有道理。现在的变数,一是日军何时能到,战斗力如何,二是江宁援军几时会到杭州,数量多少。这两件事,需要想办法尽快搞清楚。”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潘兴问道。

    “不急于一时,先处理手头的事情。潘兴你抓紧点算整编投降兵弁,刘都督负责各处城门巡视,蒋一正清点清军遗留武器和物资,资料委员们走动走动,看看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师父,那我干什么?”郑克臧望着项绍宽问道。

    “和我一起去营里看看,将士们有什么需要。”

    姜承志陪着岛津久治在靖海兵营安顿日军士兵,五千人马说多不多,处理起来也颇为耗时。眼看将近中午,忽然陈廷章派差役来报告,说定海县西南庄市镇一带有乡老里长报称,自昨日午后起,就有乡间不法之徒,听闻县城易手,趁机作乱,抢掠财物,占据大户屋宅,勒索妇女金银。

    众人听完差役所说,冯圣和何祐都觉得,乡民作乱格局不大,派兵进剿应该手到擒来。姜承志也觉得二人说的对,便打算让冯圣派一个营前去。

    “我就是问问,派兵去庄市镇的话,是要镇压谁?”王鼎忽然问道。

    姜承志一愣,说道:“派兵镇压作乱的乡民啊。”

    “原来是镇压作乱的乡民啊,我还以为是镇压清虏余孽呢。”王鼎幽幽地说道。

    “这……”姜承志瞬间明白过来了,如果作乱乡民是打着大明的旗帜起事,那么派兵镇压的立场就会非常尴尬。

    “那……应该怎么办?”姜承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向王鼎问计。

    王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派兵去,事情会越闹越大,派兵去,也会把事情搞大。不管我们对哪一方造成了伤亡,他们都会恨我们,大族会觉得我们纵容乡民作乱,乡民会觉得我们是清虏一路。不过呢,运气不错,我们现在手上正好有一张牌能打。”

    “什么?”不但姜承志,连陆希星、冯圣等人也都直直地望着王鼎,等着他的妙计。

    “我建议,就是建议啊,你们可以不采纳。比如美国,想在别的国家搞事情,他会派CIA直接动手吗?不会,一般都是在当地招几个代理人,搞好了效果一样,出了问题就推在代理人身上。而我们这不正好有个代理人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派日军去?”姜承志目瞪口呆,不过又发自内心觉得王鼎这个主意真是绝了。

第十六章 赫赫有名的祖先与后代

    岛津久治听完姜承志的解释,马上表示,尽管舟船劳顿,但对萨摩武士来说不足挂齿,岛津久理年纪轻轻精力充沛,现在就能带上足轻立即出发。

    “时间不早了,去庄市镇路上起码要一个小时,如果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那现在就要出发。”陆希星对姜承志说道,“再带上一哨士兵吧,只有日军让人不太放心。”

    “行,那这里的事情拜托你,我和王鼎去处理。”

    姜承志的一哨士兵和岛津久理的三百足轻,一共四百人,沿着官道向庄市镇出发。庄市镇是定海县最大的乡镇,和定海县城之间的官道修得宽阔平整,四百人行军也并不显得拥挤。

    里长一路上向姜承志絮絮叨叨地描绘起事的乡民如何凶恶,百姓如何悲惨。王鼎便问里长:“庄市镇附近各乡的百姓都剪辫了吗?”

    “这……都……剪了一些……”

    姜承志见里长支支吾吾,已然明白,当地剪辫易服并不顺利,百姓尤其是大族还在观望,若不是王鼎提醒,自己还真有可能犯错误,不知不觉站在清人一边。

    一个多小时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庄市镇。镇的中心三五成群站着许多周边乡里村社的人,看到官兵来了,一下子就把姜承志围了水泄不通,一个个都哀求姜承志快些派兵。

    姜承志有了王鼎的提示,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特意找了人群中一个拖着辫子的人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所求何事?”

    “小人是朱家桥人,只因乡里流民作乱,抢夺妇女财物,求大老爷尽快派兵剿灭。”

    “剿灭什么?我大明朝廷军队来到定海,为的是驱逐清虏,光复大明江山。我看,你就是清廷的奸细吧?”姜承志其实长得斯文和气,此时也只得故意装作凶恶。

    “啊?这……小人确是良民啊,作乱的是那些流民。”辫子哥马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良民?是我大明的良民还是满人的良民?”姜承志继续表演发作。

    “这……”辫子哥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辫子,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忙不迭地说道,“小人该死,小人昏头昏脑忘了剪辫子了,求大人开恩。”

    姜承志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向着众人扫视了一眼,说道:“你们的辫子都剪了吗?乡里的百姓都剪了吗?你若不想做大明百姓,那就是清人一党。”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立时喧嚣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反应显得颇为激烈。忽然有一个人跳到了姜承志面前大声说道:“你们号称大明朝廷,却不肯为百姓剿灭流民,我看你们和满人无异!”

    岛津久理只有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有人在姜承志面前大吼,也没问姜承志怎么回事,直接向手下足轻下令:“把这人拿下!”

    几个日军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把此人反剪了双手,捉了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岛津久理的这个行动,不但没有让人群安静下来,反而激起了人群怒火,一下子涌向姜承志所站的地方。

    岛津久理更加不明所以,一下子拔出佩刀,大喝一声,手下的足轻们马上把人群全都包围了起来,用刀指着众人。

    姜承志没想到事态一下子失控,刚想出声制止,王鼎在旁边拉了拉姜承志的衣角,轻声说道:“现在不能阻止,你一放软,这些人会更加凶悍,反而酿成事端。”

    姜承志听王鼎这么一说,咬了咬牙,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出声。

    愤怒的人群很快发现,这些持刀的士兵不但装束怪异,而且语言不通,持刀的样子,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难免有些心怯,喊声也小了下去,本来向前涌动的脚步,也慢慢变成了后退。

    “各位,且听我兄弟二人一言。”忽然,一个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人群立刻自动散开一条道路,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姜承志的面前。

    “两位是?”姜承志大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中等身材,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得体,最重要的是,头上的辫子已经剪了。

    “我二人都在朱家桥一带居住,小人姓邵,这位贤弟姓包。”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邵姓中年人转身面对着大家说道:“各位,昨日听闻朝廷大军光复定海,我等百姓都不胜欢喜,愿意听朝廷驱使,大家说对不对?!”

    “对!”“是!”众人高声应和。

    “只是,也求朝廷体谅百姓之苦。那清人虽然一时受挫,不知何时再来,百姓人等不敢剪辫,实在是不知道朝廷究竟如何打算。”

    姜承志听完,不禁一笑,说道:“你倒真是敢言。不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照你所说,人人都畏惧清军,则大明天下何时才能光复?”

    “大人教训得极是。适才我与邵贤兄商议,若是大人能够剿灭匪患,还本地百姓一个安宁,我弟兄二人不但担保庄市镇附近所有乡里百姓全部剪辫易服,而且各捐献白银三千两、粮食一万石、布五百匹赞助军资,另外再献上沙船十只。”说话的包姓中年人看上去比邵姓中年人是要略年轻一些。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敢打如此包票?”

    “大人,这二位是本地望族邵氏和包氏的长房公子,本地邵氏是北宋邵康节的后裔,包氏是北宋包龙图的后裔,故此在本地极有声望,百姓最听他们的话,他们说能办成,一定能办成。”里长赶紧给姜承志解释。

    “哦?”无论是姜承志还是王鼎都感到十分惊讶,要是这么说来,不但这两人的祖先邵雍和包拯赫赫有名,而且后世赫赫有名的邵逸夫和包玉刚或许就是他们的后代。

    姜承志和王鼎相对一视,都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喜出望外,说道:“好吧,那就从了你们所请。你们带路,今日就要清剿所有反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傍晚了。宁波的六道城门全天紧闭,一开始还有百姓哭喊着堵在城门口,要求出城。经过洪暄等人在城内不断地安抚,外加强制剪去发辫,百姓们终于接受了现实,意识到大明真的回来了,只能各自回家。

    晚饭时间,许纬辰把找到的那份文件给项绍宽看了,两人商议,觉得“兵部见又调拨”一句,应该是指兵部下了命令,但按照清军行动的速度来说,江宁的兵要到杭州,从准备到路上行进,总共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因此副都统喇哈的兵,大概率无法在六月十五之前赶到杭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奇袭杭州的作战窗口期又长了不少。

    项绍宽又对许纬辰说起,自己其实更希望按照原计划奇袭杭州,但是因为刘国轩支持改变计划,目前条件又确实尚未齐备,所以在中午的会议上没有表态。

    “我和老姜说了,让他每天派人过来汇报情况,如果萨摩援军一到,我们最迟第二天就能知道,那么下决心就没那么难了。”许纬辰知道项绍宽其实指的就是萨摩援军的事。

    项绍宽点头说道:“也对,这几天还是抓紧整训队伍,补充军械,征收钱粮军资,等援军一到,我们就登船出发,奇袭杭州。”

    “对了,各营政战官有军功报表汇总到我这里,攻打宁波城的时候,我军总共毙伤清军四百七十余人,其中金汉臣前营的营总万宏亲手击毙一个清军千总,可以算是首功了。”许纬辰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记录军功的纸,递给项绍宽,“这个万宏啊,是郑成功时代的老将,已经快五十了,不知道为什么,官总是做不上去,这一次立了功,该给他加一级记录在案,等扩编的时候升任协统。”

    项绍宽接过纸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只毙伤四百七十人,那跑掉的清军得有三百百左右,有点多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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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新明录介绍:
一个人穿越了,就能翻云覆雨,决定王朝的兴衰,改变历史的走向。
那要是一群人穿越了呢?岂不是踏平天下,一统环球?
且慢。
要做到这一点,总得会点什么吧?
造枪造炮造汽车坦克?很抱歉,没人会。
开矿建厂发明蒸汽机?很抱歉,也没人会。
一群背景和兴趣各异的文史爱好者穿越了,能做些什么?
脑子里除了历史知识的记忆,只有各种杂七杂八看似无用的东西。
怎么推翻清朝统一天下?拿头统一?
更要命的是,统一就好了吗?
大家在论坛上吵架,用键盘打爆头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统一、联邦、邦联、秦制、罗马、共和……
能吵的还要再吵上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穿越了就没有回头路,从弹丸之地开始改变历史的走向。一群人都想要证明自己的正确。
那么,真相是不是只有一个呢……轩辕新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轩辕新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轩辕新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