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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冠百王刘秀传全文阅读

作者:风非扬     允冠百王刘秀传txt下载     允冠百王刘秀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1章 祸起萧墙5-6

    29-5

    过几日,刘秀派子后兰卿到渔阳劝慰彭宠,彭宠又惊又喜,问子后兰卿道:“皇上是何意思?”

    子后兰卿道:“皇上知道哥哥不安,想征召你入朝以明事端,又知你心中有疑,特让我前来劝慰哥哥。”

    彭夫人道:“你兄长为小人所构陷,还劝慰什么?”

    子后兰卿见彭夫人容颜冷淡,秀目含忿,忙道:“嫂子多虑了,皇上绝不曾怀疑哥哥。”说着拿出一块佩玉递给彭宠道:“这是皇上赐给哥哥的。”

    彭宠接过佩玉,见玉色纯良,温润如烟,想起当日刘秀赠送自己佩剑时诚挚的神情,不禁暗暗沉思。刘秀是天下无双的英雄,他现在已经登基作了皇帝,自己有大功于他,以刘秀的英明,当不会委屈自己,自己何必要背叛呢,只可恨朱浮构陷,以至于君臣生疑。

    彭夫人见彭宠怔怔地看着佩玉,一把拿过佩玉,扔到地上,冷笑道:“你难道就缺这一块玉,我们仓库里存放的珠宝玉器,哪一个不比这个值钱?一块破玉就让你英雄气短了?”

    子后兰卿吓了一跳,彭夫人在自己眼中如天人一般,现见她眉毛一扬,如利箭欲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惧意。

    彭宠嘿嘿一笑,默不作声。

    彭夫人又道:“如此犹疑,难怪会有小人构陷。”

    彭宠脸色尴尬,彭夫人只当不见,转头看着子后兰卿道:“兰卿来时,刘秀可有什么交待?”

    子后兰卿听彭夫人直呼刘秀之名,脸色不安,忙道:“皇上对哥哥一直非常信赖,对哥哥为皇上征战河北的支持念念不忘……”

    彭夫人不待子后兰卿说完,问道:“吴汉、盖延、王梁现在何处?”

    “大司马在南方平定刘玄部下的兵马,盖延与王梁在东方平定刘永之乱。”

    彭宠听了子后兰卿之言,心中五味杂陈,刘秀是自己心中神武的英雄,自己从不曾有过反叛之念,而朱浮竟把自己推到了这样的边缘。彭宠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与刘秀对抗的情形,在彭宠看来,再强大的对手在刘秀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

    彭宠正自出神,忽听彭夫人问道:“现在刘秀平定的情况如何了?”

    “刘永已经败落,逃向了东方,平定指日可待,南方暂未平定,正在增加兵力,很快也会改变局面。”说起朝廷事,子后兰卿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彭宠竟对子后兰卿的平静生出一丝羡慕。

    “南方不是暂未平定,而是又有邓奉反叛!是不是?”彭夫人直视着子后兰卿。

    子后兰卿镇定道:“以皇上的英明神武,这些都不足为道。”

    彭夫人冷笑道:“刘秀是英明神武,天下其他英雄就都是废物啦?刘永逃向东方,不过是重聚力量,东方还有董宪支持他,更别说还有西南的公孙述也称王称帝了,恐怕西北的隗嚣和窦融称王的时间也不远了,还有北方的卢芳。刘秀再厉害,他几年之内就能一一平定吗?将来的天下回到春秋战国的时代也未可知。”

    子后兰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彭夫人,不知如何回答。

    彭夫人的话让彭宠顿觉豁然开朗,自己不敢与刘秀相争天下,但凭渔阳之富饶,割据一方未尝不可。彭宠不再犹豫,对子后兰卿道:“兰卿,这次刘秀派你回来,真是天助我也,我原本还担心你在洛阳,不敢有所行动,现在你回来了,就不要再回去,咱们一起做事。”

    子后兰卿吓得连连后退,“请哥哥三思,我断不敢相随。”

    彭夫人冷笑道:“你怕什么?”

    子后兰卿定定神,诚恳道:“嫂子,不是我兰卿害怕,兰卿从小就是在哥哥的英雄光芒中长大的,我深知哥哥是世间少有的英雄。嫂子出身大家,见识不凡,是世间少有的巾帼女子。但恕我直言,皇上绝非侥幸登基,他个人能力自不用说,就以他的威德,当世英雄,无可匹敌,这绝非我兰卿对他故加推崇。”

    说起刘秀,子后兰卿越发坦然自信,见彭夫人脸色温和,便又道:“当今朝廷,能臣武将不可胜数,像幽州牧朱浮,在这里还以为是个人物,但在皇上那里,连带兵打仗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天下未定,割据一方固然能得一时之势,但终究成不了大事。我恳请哥哥嫂子三思而行。”

    彭宠听了子后兰卿之言,顿感沮丧,眉头紧锁,一时无话可说。

    彭夫人温言道:“兰卿,你讲得很好,那你觉得有什么机会吗?”

    子后兰卿摇头道:“要想与洛阳相争,恐怕是绝没有机会。哥哥请想,你手下的兵马可有皇上强大?你手下的人才可有他手下的将领能干?哪来什么机会?”

    “偏安一方也没有机会吗?”彭夫人直视子后兰卿,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了。

    子后兰卿心中一震,不敢看彭夫人,喃喃道:“偏安……一时之下,倒是不好妄说。”

    彭宠本来也没有想过要相争天下,只是自己英雄一世,始终被朱浮压制,让自己郁郁难解,能够割据一方总比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做人强多了。听子后兰卿之意,割据还是有机会,彭宠心中大喜,“兰卿,你在洛阳见多识广,深知天下大势,你讲讲偏安一方可以怎么图谋。”

    子后兰卿欲言又止,忽觉彭夫人目光如炬,温暖地看着自己,子后兰卿只觉心中一热,竟慨然道:“现在洛阳虽定,但天下犹乱,四方割据,群雄争霸,要彻底一统天下,也确非易事。现在洛阳的主力在东南西三面作战,一时半会很难得到解脱,也许这是机会,但要真正形成割据,也非易事。恐怕就要凭哥哥的本事,在洛阳主力得闲之前,把整个北方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与周围其他割据势力互通有无,相互支持,也许还有机会形成像嫂子所说的诸国并存的局面。”说完后,子后兰卿又暗暗后悔,不该多言。

    彭宠大喜,笑道:“这当然没问题,平定天下不敢说,也暂时不去想,但要说占有北州,割据一方,凭我彭宠之力还是没问题。”然后对子后兰卿道:“兰卿,老天让你回来,看来正是要我们成就大业啊。”

    子后兰卿不敢做声,他在朝中数月,对刘秀建立机构和使用人才深有体会,那绝非一般英雄所能做到的。虽然天下之乱一时难以平定,但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刘秀的,这一点,子后兰卿完全能够预见。

    彭夫人见子后兰卿默不作声,温言道:“兰卿,我知道你心中矛盾,刘秀待你不错,你从小也没过什么好日子,你哥哥也常常惦记你,他现在为人所逼,只是想割据一方为王,也不是成心想与刘秀作对。你如果愿意留下来,你哥哥自是不会亏待你,如果你想回到刘秀那里去,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既然回来了,不妨多待几天,如果你回洛阳,只怕你们兄弟相见的机会也不多了。”

    子后兰卿不好推辞,便先住下来。彭夫人派人给子后兰卿每日好吃好喝,令美女伺候,又送给子后兰卿大量金银珠宝,子后兰卿大出意外,这是在洛阳根本不可能得到的好处。几日下来,子后兰卿再也不提回洛阳之事,一心与彭宠谋划夺取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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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宠下定决心,胆气顿生,正式成立统帅部,设立各级官员,又派出使者劝说周围郡县共同起事。尤其是上谷郡,当初耿况与自己一起为刘秀派出兵马,极尽全力提供物力支持,但刘秀登基后,也不曾给耿况增加封赏。彭宠让使者给耿况带去厚礼,许诺如果一起起事,还有大量财物相送。不料耿况拒绝接受,斥回来使。彭宠不死心,继续派使者。耿况一怒之下,斩杀使者,以明心志。彭宠见耿况如此决绝,只好作罢。

    建武二年(公元26年)二月,彭宠在渔阳城城西举行誓师大会,正式起兵反叛。

    彭宠第一个目标就是擒拿朱浮,将其碎尸万段,自己现在的所有行动都因他而起,一定要用他的鲜血来为自己的大业作祭。彭宠亲率两万多人,沿广阳、上谷、右北平,直奔幽州府蓟县而去。

第162章 祸起萧墙7-8

    29-7

    当彭宠大军往蓟县进发时,朱浮在幕府中与众宾客畅谈正欢。

    朱浮生性聪敏,又极为自负,常叹寻常政务实在埋没自己的天生才智,只有诗书经纶,才可让自己通达天地,藐视浮生。

    大军急行,马蹄生烟。

    朱浮沉浸在众人倾慕之中,乐不可支。

    有宾客问朱浮:“为什么古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而‘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难道就是说男人比女人更善于置身物外?”

    众人都笑呵呵地看着朱浮,这是《诗经》里《氓》中的诗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朱浮微微一笑,“女之耽兮,弹指一世芳华,士之耽兮,红颜不过刹那。名兮,利兮,无不为士之耽兮!。”

    朱浮信口如诗,说得轻松而深沉,众人且笑且思,暗暗佩服。

    众人说笑正欢,卫兵进来报告:“大人,有军情!”

    大家习惯了常有境外游牧部落的骚扰行动,朱浮不以为意,边往外走边对众人笑道:“诗书虽美,不可为之耽兮。”众人会心大笑,继续畅谈。

    朱浮意犹未尽,走到外间,才不情愿地问卫兵道:“哪里的军情?”

    卫兵急道:“渔阳兵马过来了!”

    朱浮一愣,迟疑地看着卫兵,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从城楼看去,远处一片宁静,但朱浮却似乎看见了正在逼近的滚滚兵马。

    朱浮虽然一直恼恨彭宠妄自尊大,又拒不听命,但从来没有想过彭宠有一天会真的反叛。朱浮屡次对刘秀夸大彭宠的事情,只是想借助刘秀压制彭宠的嚣张气焰,并不想真把他逼到反叛。

    朱浮怔怔地看着远处,宁静渐去,暴风将起。朱浮看见了远处的影子,点点如烟,细细再看,是马蹄扬起的尘烟在天地间散漫,恍如一道移动的尘幕,如梦如幻。朱浮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响,落在心上,踏碎一地梦幻。朱浮心惊肉跳间看着城墙上的士兵,光影在士兵的武器上闪耀。朱浮忽然想起了追随刘秀的那些战争岁月,也是这样的光影,也是这般的闪耀。

    气势汹汹的彭宠被挡在了高大的幽州城下,一筹莫展。

    惊慌失措的朱浮豪气顿生,渔阳终归只是渔阳,我朱浮才是幽州之主。

    朱浮布置兵马,严守城池,然后派出使者,前往各郡调集兵马。朱浮重新意气风发,只等使者带来好消息。

    使者派出去后杳无音讯。直到十几天后,派往上谷郡的使者才回来报告,彭宠已经抢先向各郡县派出了使者,各郡县暂无回应,只有上谷郡斩杀了彭宠使者,但上谷郡通往蓟县的各个路口已被彭宠派兵把守。朱浮这才意识到情况严重,只得令人快马南下,报告刘秀。

    刘秀接到报告,并没有责备朱浮,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来的终究无法回避,既然出现了,就只能坦然面对。刘秀派游击将军邓隆率兵前往幽州,协助朱浮。

    彭宠的兵马在蓟县一无所获,只得转而进攻周围郡县。

    朱浮得知邓隆来援,心中大喜,邓隆的兵马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在朱浮看来,已经足够。彭宠的兵马也不过两万多人,邓隆的兵马加上蓟县的几万守军,远远超过彭宠的兵力,而且邓隆是刘秀派来的军队,说明刘秀不会容忍彭宠的嚣张。朱浮信心大增,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彭宠平定。

    朱浮想与邓隆各率一支人马进击彭宠,邓隆拒绝,对朱浮道:“临行前皇上特意嘱咐我们只能防守反击,决不可主动出击。”

    朱浮不解道:“势弱时我们自当防守,但现在我们是优势,何须惧他。”

    “皇上说,渔阳军队有天下最好的骑兵,进攻是他们的强项,来去迅猛。我们的军队未经过大战,不擅长进攻,我们不能以己之弱去攻人之长,所以要我们务必以防守为主,抓住机会再进行攻击。现在渔阳军队四处流动,居无定所,我们若去进攻,难以捕捉到他们的主力,反会被他们攻击,所以,皇上要我们坚持防守反击。”

    朱浮恍然大悟,点头称是。朱浮令邓隆军队驻扎在蓟县之东不远处的潞县(今北京),自己率领一支军队驻扎在蓟县东南的雍奴(今天津),这样既能保证蓟县不被攻击,还能在彼此受攻击时相互支援,形成对彭宠军队的夹击。朱浮对自己的布兵甚是自得,把布防情况快马报告刘秀。

    刘秀接到报告,拍案大怒,“面对快如闪电的对手,两处营垒相距百里,还如何相互支援!”

    刘秀对使者道:“等你回去,他们已经吃了败仗,现在洛阳已再无援兵,让他好自为之吧。”

    使者还没有回到蓟县,彭宠已经开始进攻邓隆,朱浮的军队还未赶到,邓隆已经溃败。朱浮无奈,只好率军退回蓟县。

    彭宠包围蓟县。

    不久,涿郡太守张丰起兵反叛,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结盟,共同攻击朱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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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涿郡在蓟县之南,张丰的反叛使蓟县失去了通往南方的门户,蓟县顿时陷入孤立。朱浮又惧又恨,反思之下,觉得彭宠是为自己所逼,也许还有说降的余地,便给彭宠写了一封劝降信:

    盖闻知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无贤辅,卒自弃于郑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临人亲职,爱惜仓库,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权时救急,二者皆为国耳。即疑浮相谮,何不诣阙自陈,而为族灭之计乎?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畔者乎!伯通与吏人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

    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影,何施眉目?举措建功,何以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枭鸱之逆谋,[七]捐传世之庆祚,招破败之重灾,高论尧舜之道,不忍桀纣之性,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谦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髃豕皆白,怀臱而还。若以子之功论于朝廷,则为辽东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埶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世。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柰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适定,海内愿安,士无贤不肖,皆乐立名于世。而伯通独中风狂走,自捐盛时,内听骄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髃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雠,勿以前事自误,愿留意顾老母幼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仇者所快。

    朱浮的信写得文情并茂,令彭宠大为叹赏,但对其轻狂怒不可遏。彭宠对左右道:“朱浮本是博学才子,我彭宠也是堂堂英雄,我们共治北州之地,本可以相得益彰,为国家建立功勋。只可恨他小人得志,全用在了构陷好人,枉负了天赋才情,到现在还说我‘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大丈夫为人构陷,岂能轻易受辱。我彭宠若不活捉朱浮,亲手斩杀他,枉负我今世为人。”而后又道:“大家努力,攻破蓟县,财富由你们任意拿取,我只取朱浮的人头!”

    朱浮见彭宠不为所动,执意要攻破蓟县取自己性命而后快,心生畏惧,只得再次向刘秀求救。

    此时的洛阳正焦头烂额,大量的兵马投入到东面刘永集团和南面的秦丰集团,而邓奉又在南阳反叛,南阳是刘秀的家乡,又是影响四方割据的中心,兵力再紧也要派人去平定。刘秀手上现在还能调用的只有两支兵马,但刘秀早有计划,准备收取赤眉。刘秀判定彭宠不会有什么作为,决定暂且不管,等安定中原后再作了断。至于朱浮,刘秀心中虽怜惜其才,但现在已无暇顾及,终究如何,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第163章 祸起萧墙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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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蓟县,刘秀可以暂且不管,对于长安,刘秀却不敢放弃,这是通往天下的阶梯。邓禹的来信却让刘秀再次陷入取舍两难的困境。

    邓禹没有收取长安,也没能安定三辅,甚至连刘嘉也未能招降。关中和三辅地区一日更比一日混乱,粮食被赤眉军和延岑的兵马抢走,老百姓难以为继,饥饿的人相互为食,老弱病残的人成了人们争相夺取的对象。面对这样的局面,邓禹已无能为力。

    对于这样的局面,刘秀一样无可奈何。

    刘秀请朝臣们商议。

    卓茂道:“长安曾经是大汉的都城,如今虽然破败,依然是天下的中心,陛下还是应早日收取关中。”

    “朕何尝不想,每每听到关中百姓的惨状,让人伤心泣泪,可现在洛阳哪里还有人可去平定关中?”刘秀看向群臣。

    群臣面面相觑。

    庞萌道:“陛下可否将东方的兵力抽调关中?”

    “减少东方兵力,刘永势必坐大,幽州和南阳也会跟着壮大,只怕长安未平,东方已失。”

    “陛下何不从南阳调兵,邓奉必不敢向北发展,等解决了关中,再图南方。”

    “邓奉不向北,但未必不向南,何况还有秦丰集团,南阳是通往南方的门户,一旦失去,南方将不可复得。”

    有人道:“臣以为现在长安混乱,各方势力强大,目前就算调集重兵,只怕也是徒劳无益。还不如我们全力平定其他地方,任由长安势力相互争斗,待他们各方削弱时,我们再抽出兵力进入关中,岂不是事半功倍。”

    “万一他们不是各方削弱,而是形成了更强大的势力,又将如何?况且也不敢保证将来就一定能从别处抽调兵力。”

    又有人道:“武力征服未必就是上策,大司徒精兵良将尚且未能奏效,何况他人,臣以为可以考虑派出能言善辩之人去说服这些人。”

    “这些人拥兵数以十万计,动辄攻城略地,杀人如麻,如果能听信良言,何至于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陛下英明,现在关中就是一群恶霸混战,不可能靠一番言论平定,大司徒之所以不能平定关中,就是因为对强贼心地宽厚,纵容了他们肆意作为,现在朝廷须进行强力征服。”

    “什么样的人可以前往?”

    “这个人要能打得了胜仗,能笼络住人心,能受得住委屈,还要能不变初心……”

    “说得好!”刘秀忍不住拍案叫好,“谁可胜任!”

    “……”

    “……”

    众人窃窃私语,终究找不出一个人来。

    君臣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刘秀又何尝能找出这样的一个人!邓禹尚且不能,何人可以担当?

    整整一个白天,也没有人能推荐出合适的人选。

    夜深人静,刘秀一个人徘徊在南宫后殿,苦苦思虑。殿中蜡烛已不知熄灭了多久,刘秀默然不觉,夜色深沉,看不透无边的黑暗。刘秀想不明白,朱浮怎么会弄乱了幽州?邓禹怎么会拿不下长安?吴汉又怎么会丢掉了南阳?他们何尝不是一流的人才,如果盖延、岑彭再出点差错……刘秀心头一紧,放眼天下,到处都是群雄割据,到处都是百姓流离,稍有不慎,只怕洛阳也难以安定,刘秀头皮冒汗,只觉人生世事太过微妙。

    刘秀叹了口气,想起当初带着一帮逃难的人何其艰难,为了混一顿好饭,差点要了命。刘秀不禁哑然失笑,为方才的紧张和心中的怨气感到惭愧,大不了重新奔命何妨,何必看低自己,何必看低自己手下的英雄。也许每个人都有不足之处,也许每个人都有短视之时,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若人人都是面面俱到的英雄,何须走到一起。想当初兄长屈死,天塌了一般,自己何尝不是乱了方寸,夜夜落泪,难以自持,要不是冯异婉言相劝,也不知何日才能走出彼时的悲伤。

    想到冯异,又想到了芜蒌亭的麦豆粥,刘秀突然哈哈大笑,刚才竟没有想到!冯异最早追随自己,在低落时给予鼓励,在危困时给予支持,凡有艰难,总在人前,凡有荣誉,总在人后,所领战事,无往不胜,所得降卒,无不信服。

    就是你,冯异!你就是朕收取关中的最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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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冯异正在省亲中,冯异平定阳翟(河南禹州)之乱后,刘秀亲自下诏令他省亲祭祖,但现在刘秀已经等不及了。

    建武二年的春天,阳翟乱民严终、赵根聚众作乱,声势浩大,刚刚被封为阳夏侯的冯异奉命带兵平定,冯异兵锋所指,一战而定。刘秀下诏冯异省亲祭祖,派太中大夫带去酒肉,赏赐冯异家族,又令二百里以内的太守、都尉及各级官员参加冯异宗族的祭祖之会。

    冯异虽然谦逊低调,但刘秀绝不会因为他的低调而忽视了他应得的荣耀。卿不负我,我必投桃报李。刘秀希望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对冯异的信赖和感激。

    当数以百计的官员出现在冯异宗族的祭祖大会时,冯异的感动无以复加,虽然他秉性谦恭,但当宗族父老和亲信将士的脸上显出真情流露的荣耀和激动时,再谦恭的秉性也会为自豪所触动。这世间从来没有令人长久心醉的功名,但一定会有令人长久温暖的真情与分享。冯异从父老乡亲和手足兄弟们的满足中体会到了最高的功名荣耀,不是脱颖于万人之上的光彩,而是融合在信赖与分享中的温情。

    冯异百感交集,对于赶来参加宴会的官员们一一答谢。这些官员们对于冯异的功绩与品德早有耳闻,此次相见,见他谦逊礼让,对他更加敬佩。冯异无法推辞宾客们送来的礼物,全部送给父老乡亲和手下将士。

    祭祖完毕,冯异心里挂念着洛阳,现在群雄并起,局势多变,想必刘秀一定寝食难安。

    诏书未到,冯异已回到洛阳。

    刘秀喜道:“公孙真是知我心啊,朕本愿你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又日夜盼你早日归来。”

    “臣深受皇上恩典,如今天下未定,臣哪有心思休养。”

    刘秀道:“现在群雄割据,四方混战,致使百姓涂炭。尤其是关中地区,原本是天下繁华之地,现在却成了人间地狱。”

    对于关中情况,冯异早有耳闻,忙道:“关中历来是天下中心,关中若定,天下大势便尽在掌握之中,据有关中再图四方,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公孙所言极是,只是现在关中大乱,需要智勇双全的良将方能平定。”

    冯异明白刘秀之意,但他知道以邓禹的能力尚未平定,自己如何能承担。冯异一时不敢接话,抬头见刘秀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冯异心中一热,俯首拜道:“冯异愿为陛下平定关中,只是担心才能不足,怕有负圣望。”

    刘秀扶起冯异道:“公孙不必担心,关中之事,非你无人能胜任。”

    冯异见刘秀说得如此肯定,更觉不安。

    刘秀道:“本来是想待你休养一阵再图关中,现在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早日去吧。”说到这里,又叹气,“关中百姓实在是太惨了。”

    听刘秀此言,冯异不敢再推辞,忙道:“臣愿即刻启程,为陛下平定关中。”

    “好!”刘秀心喜,又道:“你此去关中,不只是要歼灭那些盗匪,还有更重要的事,一是要安抚百姓,让关中安定下来;二是要控制关中,不要让公孙述、隗嚣的势力进入;三是要将赤眉盗匪赶向东方,朕要亲自收服他们。至于其他乱民,于你而言,当不在话下。”

    “这些乱民,兵力强大,只怕不是短时间能肃清的。”

    刘秀道:“目前乱民中赤眉军最强,赤眉正是关中不稳的原因,不收服他们,整个中原就难以平定。你此去关中,不要急于求成,先安定百姓,对赤眉徐以图之,不必与他们决战。你只要将他们赶出关中,朕自有办法。”

    三日后,冯异率军出发。

    刘秀一直送到河南县(河南洛阳)。临别又对冯异诸将道:“这些年,三辅地区接连受到王莽和刘玄造成的灾难,百姓们正庆幸大难未死,又遇到了赤眉与延岑的暴行。生灵涂炭无处哀诉,百姓蒙难无可依靠。将军们此去讨伐盗贼,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要安定百姓。朕之所以委任公孙将军,不是其他将领不善作战,而是他们喜爱掳掠,只怕不能解救百姓反而增加百姓苦难。你们不仅能征善战,而且懂得约束与克制,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百姓拥戴的王师。”

    冯异和手下诸将见刘秀容色感伤言辞切切,无不动容,众将叩首领命,慨然西去。

    安排好关中,刘秀顿觉心中踏实,冯异若能安定关中,自是大好,如若不能,只要把赤眉赶向东方就好。

第164章 祸起萧墙11-12

    29-11

    这日,黄门报来歙入朝,刘秀心中一震,很久没有听到来歙的消息,不禁喜出望外,忙迎出殿去。

    来歙还是那么神采奕奕,浓眉大眼,气度不凡。刘嘉站在一旁,还和从前一样,温厚沉静。见刘秀出来,二人俯身相拜。

    刘秀扶起二人,大笑道:“咱们之间何须多礼。我盼你们多时了,看你们迟迟不来,还以为你们嫌洛阳庙小呢。”

    刘嘉和来歙见刘秀谈笑如常,依然你我相称,倍觉亲切,笑道:“让陛下担心了。”

    来歙道:“早该来拜见陛下,只是关中混乱,一时难定,以致拖延至今。”

    刘秀笑道:“这些乱贼,也非泛泛之辈,平定他们不在一时,你们来了就好。”侧头看见来歙的衣服已有破口,似为利器所破,刘秀忙问道:“君叔衣服已破,一路遇到不少凶险吧?”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布袍脱下,给来歙披上。来歙连忙推托。

    刘秀执意给他披上。来歙推脱不得,只好将布袍披住,笑道:“这一路过来,确实经历不少争斗,可惜没把延岑这盗贼一剑了结了。”

    刘秀笑道:“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躲过君叔之剑。”

    来歙一笑,“我不过是匹夫之勇,只能对付些流氓无赖,陛下雄才大略,专为降服天下枭雄。”

    刘秀大笑。

    刘嘉道:“君文和子昭在陛下帐下可好?”

    刘秀道:“他倆胆识过人,才能出众,不愧是出自孝孙手下的将领,这几日正要回京,他们经常在我面前说起你的恩德。他们要知道你到了洛阳,一定很高兴,”

    刘嘉早就听说贾复和陈俊在刘秀手下屡立战功,现在听刘秀亲口这么说,心中甚是欣慰,淡淡一笑道:“他们跟着我不过是大材小用,生死难保,现在跟了陛下正是如鱼得水,虎将从龙。”

    刘秀盛宴款待来歙和刘嘉,拜来歙为太中大夫,拜刘嘉为千乘太守。

    29-12

    待来歙和刘嘉安顿停当,刘秀召来歙询问西北情况。

    来歙对刘秀道:“关中一片混战,百姓凄惨。”

    刘秀叹道:“现在只盼公孙能早日平定关中。”

    来歙道:“听说公孙的军队已得百姓拥戴,一路过来,已有耳闻,看来关中安定指日可待。”

    “大树将军名不虚传啊。”

    “大树将军?”

    刘秀笑道:“大树将军是士兵们对公孙的称呼,公孙每次打完仗,别的将领都忙于争功,独独他一个人在树下安坐,所以大家都叫他大树将军。”

    “公孙如果早入关中,长安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刘秀听出来歙对邓禹有所不满,便道:“仲华本来谋略过人,但过于自负和谨慎,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到后面就不好收拾了。好在他稳住了陇西,也是大功。”

    “是,如果没有稳住陇西,关中还会更加混乱。”

    “这正是他的长处,能够看见大局,心中有大战略,如果当初他及时出击,控制长安,今日关中已不可同日而语,也不至于让隗嚣一直处在观望之中,只怕终将会养虎成患。”

    来歙笑道:“养虎也未必成患。”

    “君叔可有什么良策?”

    来歙道:“良策不敢说,倒是有些粗浅的想法。陛下要平定天下,武力固然很重要,但也不能完全依赖于此,尤其现在四方割据,百姓蒙难。朝廷几方用兵,调度必成困难。而陇西之地,民风彪悍,将士善战,距离又遥远,要想凭武力平定,恐怕劳命伤财,也只落得事倍功半,得不偿失。所以,臣以为,当考虑以招抚为上。”

    “君叔所言甚好,但隗嚣老谋深算,经过长安之乱后,更存观望之心。他虽然表面上接受任命,其实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而西蜀公孙述已然称帝,我们鞭长莫及,现在朝中兵力集中在东方与南方,无力西顾。不知君叔对于降服陇西可有什么好计策?”

    来歙道:“臣与隗嚣相遇长安,他最初起事,确是心存大义,渴望在匡扶汉室中建功立业。他如今心存犹疑,不过是生性多疑罢了,加之又亲历了长安败落,所以在他心中,难免观望之意。陛下心怀天下,威德四海,臣愿意出使陇西,传达陛下之圣德,开拓丹青之信义。隗嚣定会俯首洛阳,甘心称臣。只要降服陇西,公孙述孤立一方,就不难对付了。”

    “好谋略,正合我意,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如若不能和平争取,我们再图谋它法。听说隗嚣当初在长安时,为求个人的安全与名利,竟告发自己的叔父。看来也不是善类,不可小视此人的心机。”

    来歙道:“当时长安混乱,隗嚣身处险境,难免有不合情理的举动。现在大势渐明,陇西安定,他自会从容考虑何去何从。放眼天下,除了心归洛阳,他哪里还有其他选择?而且隗嚣手下很多人与臣都是知交故旧,陛下不必担心。”

    “君叔出使陇西,我自不担心,以你之谋略与勇武,陇西无人能及,我只是对隗嚣有所顾虑。”

    “陛下抬举我了,陇西虽偏安一方,但人才济济。隗嚣为人谦逊,礼贤下士,深得士子之心,马援、王元、王遵等将领,无不是深谙兵法的将帅之才,班彪、郑兴、申屠刚之流,都是饱读经书腹有谋虑之士。我兵不及马援,才不抵班彪,倒是我与他们相熟。这些人又都是明智之士,可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点。”

    刘秀朗声道:“君叔才智卓绝,智勇过人,尚谦逊如此,我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来歙被刘秀的豪气所感染,慨然道:“臣愿随时启程前往陇西。”

    “先不用急,你先安置好家小,休整一段时间,关中一定会有好消息。等公孙控制了关中,你再出使,到那时,隗嚣自会明白何去何从。”

    “陛下圣明,只是不知会待多久?”来歙双眼炯炯,神情急迫,“更始无能,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弄得天下更乱。希望陛下只争朝夕,早定乾坤。”

    刘秀哈哈大笑,“君叔英雄气概,何急于此,不出所料,数月之内,当平定关内,降服赤眉。”

    对于降服赤眉,刘秀早已经设定了计划,一切就等着冯异的消息。

第165章 大树将军1-2

    30-1

    冯异一路西进,没过几日,队伍渐近华阴,华阴距离长安不过百余里。探兵不断来报发现赤眉军的人马,冯异判断再往西去,应当是赤眉军的势力范围,于是,将部队驻扎在华阴。

    部队路过村庄,村中的百姓忽然见到冯异的人马,吓得纷纷躲藏。冯异对身边部将感慨道:“看看老百姓,怕军队已到如此程度,真不知受了变民乱贼多少祸害?”

    冯异见百姓一味躲闪,便远远喊道:“老乡,不要怕,我们是洛阳朝廷派来的军队,来解救大家的。”

    村中人远远看着冯异,不敢靠近,但见冯异等人确无恶意,便散在房前屋后,远远观望,不敢过来。

    冯异见路边坐着一个老人,穿着一件破了口的皂色短袄,弓着背,坐在一块青黑色石头上默默打磨着什么器具,并不理会身边发生的一切。冯异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喊道:“老人家,你可好啊?”

    老人茫然地看着冯异,摇摇头,不肯说话。冯异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递到老人手里。老人放下手上的东西,扭过身子,诚惶诚恐地看着冯异,不敢要又不想拒绝。

    冯异见老人双手粗糙,皮肤皲裂,垂靠在石头一侧的腿似乎短了一截。冯异握住老人的手道:“老人家,你不用怕,我们是洛阳朝廷派来的军队,是来替大家打土匪强盗的。”老人见冯异面色和善,终于小心地拿住碎银,不停地道谢。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座泥墙茅房前窃窃私语,其它房下也站有个别观望的村民,村民们衣衫破旧,神情惶恐。

    冯异站起来向着村民喊话道:“乡亲们,大家不要怕,我们是洛阳天子派来帮助大家的。皇上知道你们受苦了,让我来看望大家。”

    村民们见冯异态度亲切,神情和蔼,身边的士兵也都很和善,便不再躲闪,有人向冯异走近几步。

    冯异亲切问道:“大家有什么难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老人突然道:“大人……村里已经断粮好多天了。”

    冯异笑道:“老人家,皇上知道大家受苦了,让我给你们带粮食来了,虽然不多,大家共度艰难吧。”

    冯异的部将大吃一惊,对冯异道:“将军,我们也不多了。”

    冯异对部将低声道:“从中军的粮秣中先分出一份,等我们击败赤眉,粮食就多了,我们只会越来越好的。”冯异看了看老人,又转身对将士们叹道:“老百姓实在太苦了,我们打仗不就是为了大家都有太平日子吗?”

    村民们听说有粮食,一下兴奋起来,忘却了害怕,纷纷走近冯异,问这问那,有人问道:“是哪个皇上啊?”

    冯异笑道:“是洛阳的皇上,是咱们汉朝廷的天子,就是当年打败王莽和王朗的刘文叔。”

    众人道:“那赤眉的天子呢?”

    “那不过是一群乱贼,哪里是什么天子。到处烧杀抢掠,让百姓受苦受难,这样的人还能是天子吗?那不过就是一群强盗!皇上知道大家遭难了,特意派我们来平定他们,要给大家安定的生活。”

    村民们将信将疑,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好奇询问。正议论纷纷,士兵们把粮食送过来了。冯异让村民们排好队,依次发放。

    领到手的粮食打消了村民们心中所有疑惑,他们完全相信了冯异刚才的话。看着久违的粮食,恍觉是梦,村民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到冯异身前拜谢,“谢谢恩人……谢谢皇上啊。”

    冯异看着这些村民淳朴感恩的脸,不禁心中感动,扶起众人道:“皇上一直惦记大家受苦受难,现在冬天没有多少粮食,只能给大家发放一点,暂度艰难。等赶走了强盗,天下安定了,大家就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忽然有人痛哭道:“大人啊,我们盼您们早日安定天下啊。”

    多年灾难的委屈和对未来的渴盼在得到救命之粮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很多人都跟着流泪哭泣,每一颗柔弱的内心都在放声痛哭中宣泄自己无助的情感。

    这世间,最深重的感动莫过于最平凡的真情,最亲近的距离莫过于最简单的信赖。

    冯异和众位将士被百姓的真情强烈震撼了,这些长年征战的将士看见百姓的痛哭流涕,也不禁热泪盈眶。冯异和将士们扶起百姓,相互安慰。

    30-2

    安扎好部队,冯异派人巡访周围的村庄,安排将士到百姓中宣传。凡是已经断粮的村庄,就送去一些粮食,凡是村中有房屋破损需要修理的便让军中有手艺的士兵前去帮助。很快,方圆数十里的村庄都知道了洛阳天子派来军队,要拯救百姓,打击强盗。百姓们终于遇到了能够帮助自己的军队,都很兴奋,对冯异的部队充满了无限期待并想方设法帮助冯异,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与支持。

    过几日,卫兵来报告,发现有赤眉军的探兵到营地来偷偷打探。

    冯异笑道,那就让他们尽情打探吧。村民也不断来给冯异报告赤眉军的动向,冯异暗记在心,但一直没有行动。暗地里却把粮草和主力秘密转移到附近,营寨布置与守卫士兵依然如故。

    又过两日,赤眉军果然开始行动。当初冯异的军队进入华阴时,活跃在华阴的赤眉军见冯异的人马没有来攻击自己,便也不主动进攻冯异。现在赤眉军面临粮草压力,听说冯异的军队有粮食,还送给了村民,就准备发动大军前来抢劫。

    赤眉军接近冯异营寨时,见守卫营寨的人马并不多,便决定速战速决。一经交战,冯异的守卫人员抵挡不住,纷纷撤退。赤眉军将士暗自高兴,心想难怪冯异的军队不敢招惹自己,原来都是胆小怕死的士兵。赤眉军将士突进营寨,一边攻击一边搜罗粮食,营寨中的士兵见到赤眉军进来都慌张地向远处逃去,很快营寨中跑得只剩一座座纵横排列的营帐,有赤眉战士找到粮食,大声欢呼着,其他人赶紧跟过去,一起欢呼争抢。

    赤眉将士正暗自得意,忽然锣鼓齐鸣,杀声四起。营寨内外突然间杀出了大批军队,只见人头攒动,旗帜飘扬,喊声震天,不知有多少人众。赤眉军知道中计,转身就走,但早已被埋伏好的人马截住。赤眉军被两面夹击,士气顿失,众人无心恋战,只顾夺路逃命。

    赤眉军仗着人多,死命拼杀,终于杀出一条退路。冯异率军一直追出数十里,这才鸣金收兵,沿途又将受伤落伍的赤眉士兵抓获归营。

    很多人建议将俘虏杀死,冯异不许,令人将赤眉士兵集合起来,带到村边一处空地。

    赤眉士兵看着冯异和周围的将士,不知自己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各自惴惴不安,心怀恐惧。

    冯异站到俘虏们面前,朗声道:“各位兄弟,我知道你们也是穷苦百姓家里出来的,很多人上有老下有小,出来打仗只是想求得一条发财的路子。当初赤眉军也是打王莽的英雄好汉,后来王莽垮了,但赤眉军的兄弟们却忘了自己的英雄所为,到处掳掠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冯异指着四周又道:“抢劫这些村庄,还是英雄所为吗?”

    赤眉士兵环顾四周,只见村中房屋低矮破旧,房舍四周林木萧条,士兵们脚下衰草已尽,新芽未发。不远处,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无物,几位村民在地头劳作,清冷的阳光照着他们佝偻孤单的身影。赤眉士兵一直掳掠过活,早已忘了自己也曾是这样的村民,也曾有这样贫穷的家乡,也曾是这样清苦的生活。

    冯异又道:“你们为非作歹,怎么会有好下场!当今天子,贤德圣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强盗行为长期存在,势必会全部肃清。但我知道,这和各位兄弟没有关系,这是赤眉将领的罪过。如果各位兄弟还要回到赤眉军,我冯异不会阻拦你们,但下次遇到了,就绝没有再饶恕的机会。如果你们愿意弃暗投明,归附洛阳天子,我们真心欢迎。我对兄弟们一视同仁绝无二心,有粮同吃,有衣同穿。我们一定要平定天下,还老百姓太平生活。如果各位想回家乡,回到亲人身边,我冯异愿尽力相助,让你们早日回家。”

    赤眉军的俘虏听冯异说起家乡,无不动容。自从参加赤眉军,一直远离家乡,没有听到家中任何信息了,现在听冯异一说,无不动了思乡之情,现在眼前的草木泥房,何尝不像自己的家乡。这些常年奔波在烧杀抢掠中的汉子们满眼泪光,心怀感激地看着冯异,纷纷表示愿意归降。有些人想回家,但势单力薄,路途遥远,见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下,也只好留下。

    冯异断定以赤眉军的强大,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前来,便对兵力作了调整,将营寨重新布防。

    第二天,冯异亲率主力,早早埋伏在赤眉军必经的道路上。

    不久,果然见赤眉军率领大军前来,队伍人数比昨日更加庞大,一眼望去,只怕不下七八万人众。原来逄安听说冯异有粮草,还击败了自己部下,不由大怒,亲自率领主力前来。冯异原是想如果赤眉人数不多,便伏击歼灭,如果人数众多,便乘其不备击溃他们。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多,想要歼灭他们已是不可能,要想击败他们也非易事,但两军相遇,已无退路。

    冯异待赤眉军的前军完全进入到了伏击圈,嘱咐部将邓晔率将士埋伏不动,等待双方胶着不下时再杀出来。安排完毕,冯异便率将士杀了出去。

    赤眉军前军遭到突然攻击,一下惊惶失措,不知是往前冲击,还是往后撤退。逄安见四周除了草木茂盛,并无陡峭地势,断定冯异不会藏有大量兵马,喝住慌乱的士兵,决定组织人马朝一个方向进攻。

    冯异的士兵殊死相斗,无法挡住赤眉军的猛烈进攻。赤眉军的前军原本已乱,但见逄安率众杀出,很快便镇定下来,缓缓向前。冯异奋力稳住队伍,死命拼杀。

    赤眉军人数虽众,却一时无法击退冯异的部队。双方正胶着不下,忽然从不远处的山谷中冲出一支骑兵队伍,直奔赤眉军,赤眉军大惊,怯意顿生,不断溃退。冯异的军队士气大振,攻势更猛。

    逄安努力想震住退却的士兵,但军心一散,已是势不可挡。逄安只得一边组织精兵抵挡进攻,一边缓缓撤退。

    经此两战,赤眉军对冯异的军队心生畏惧,但又不甘心失败,频频率军前来挑战,冯异并不主动进攻,总是小心布防,以逸待劳。周围的老百姓知道冯异与赤眉军交战,都来帮助冯异修筑防御工事或是及时通风报信。冯异利用各种方式多次击败赤眉军,双方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相互交战数十次,冯异始终占尽上风,先后俘获了五千多名赤眉将士,这些赤眉将士服于冯异的威德,最终心甘情愿归降冯异。

第166章 大树将军3-4

    30-3

    建武三年正月六日,刘秀下诏拜冯异为征西大将军,同时下诏邓禹回朝。此前刘秀已在建武二年冬天令邓禹回朝,但邓禹不甘西征无功,不愿就此而去,又见冯异连败赤眉,心中更觉不甘,希望临行前找机会击败赤眉,挽回颜面。

    刘秀已料到邓禹不会甘心,特意派使者再次给邓禹下诏:“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折捶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引自《后汉书》)

    此时的邓禹,内心已经失衡。邓禹见赤眉开始渐次往东,更觉是进攻赤眉的好机会,但每次出击,都被赤眉打败,每败一次,复仇和求胜的愿望在邓禹心中就变得更加强烈,但他手下将士却因屡战屡败渐渐失去了斗志。邓禹一边东撤,一边打探赤眉的动向,暗自寻找机会。当邓禹进入河北时,赤眉的主力刚过华阴,正好在邓禹和冯异的军队之间,邓禹认为这是大败赤眉的绝佳机会。

    众将并不赞同,邓禹心中不悦,斥责道:“你们因为屡次失败害怕赤眉了吗?现在上天给我们带来最好的机会,只要我们一次大胜就能扭转前面的全部失败。”

    众人不语。

    邓禹道:“以前是我们时机不对,总是在赤眉气势很盛时去进攻。冯异为什么能取胜?是因为他正好赶上赤眉军心涣散士气不振的时候,现在赤眉军屡屡为冯异所败,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气势,而且关中破败,粮草缺乏,他们上下厌战,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各位将军难道不愿乘此良机建立功业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大家没有在击败赤眉上建立功业,恐怕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众将领果然心动,纷纷表示愿意与赤眉决战。只有韩歆不赞同,他明白邓禹心中所想,但以现在军队的士气很难进行大战。韩歆道:“大司徒是为皇上高屋建瓴之人,何苦非要在战场上与敌人决出高低。”

    邓禹铁青着脸道:“我们身为将领,受皇上重托,难道不应该在战场上与敌人决出高低吗?”

    韩歆见邓禹生气,本不愿多说,但他生性直率,心中有话又不可不说,便道:“大司徒要与赤眉强盗决一高低,当然是好,但以我们现在的军力,显然不够,如折兵损将,岂不更加有负皇上所望。”

    邓禹一时无语,心知韩歆说得有理,但此时已无法抑制战胜赤眉的愿望。

    韩歆接着道:“我不反对与赤眉决战,为朝廷出征,死在战场上也是死得其所,但我们不应当做无谓牺牲。”

    邓禹见韩歆说得恳切,心中的激愤渐渐平息,温言道:“军师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韩歆道:“现在赤眉东退,确实是进击的好时机,但赤眉兵力依然很强大,以我们一军之力,恐怕难以击败他们。如果有冯异支持,也许我们还有希望。”

    众人拍手叫好,冯异军队士气正盛,如果能有冯异相助,击败赤眉当不在话下。

    邓禹深以为然,与车骑将军邓弘率领主力渡过黄河,进抵湖县。驻扎好大军,邓禹直奔冯异营寨。

    30-4

    冯异正准备去营寨外巡视,卫兵带着邓禹进来。

    冯异还未开口寒暄,邓禹已急急道:“公孙,现在赤眉正要逃往东方,我想和你一起和他们决战。”

    一听要对赤眉军决战,冯异当即反对,“大司徒想击败赤眉军的雄心固然是好,但我们现在时机并不成熟。”

    邓禹道:“以前是时机不成熟,但现在赤眉士气低落,又急着东归,他们恰好又处在你我之间,这不正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时机吗?”

    冯异请邓禹入座,邓禹哪有心情坐下,方才一路急急过来,现在才觉得浑身发热,一边解开外袍,一边问道:“怎么样?”

    冯异缓缓道:“赤眉虽然士气低落,但他们依然很强大。我与他们作战了数十天,也俘虏了他们不少将士,知道他们现在不仅数量庞大,战斗力也依然很强,况且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还会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而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彻底击败他们。”

    邓禹急道:“他们的人员始终都很庞大,要想等到我们的力量超过他们,恐怕时日还长。现在虽然不能彻底歼灭他们,但我们足以击败他们。”

    冯异道:“如果只是击败他们,于他们并无损害,他们重新聚集起来,依然强大,愤怒与复仇甚至会使他们变得更强。对于赤眉,务必是彻底消灭或完全降服,才能真正解除威胁。”

    “消灭?降服?谈何容易,只要击溃他们的主力,使他们再也无法形成庞大的力量,然后再慢慢消灭,这才是对付他们的可靠办法。”

    冯异摇摇头,“赤眉强贼已经流窜了多年,仅凭武力征服恐怕很难最终取胜,这些强盗早已习惯了四处征战的生活,今天击溃了他们,明天他们还能聚集在一起,现在消灭了一批人,过段时间他们又会招入新人。对于他们,除了武力击败,还必须用恩德信义来瓦解他们。自从我与他们交战以来,投降的赤眉将士,都能够忠心无二,可见,赤眉军是能够用恩义来降服的。”

    邓禹冷笑道:“这些人烧杀抢掠惯了,而且数量庞大,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征服,又哪能指望恩义降服?你降服的那些人不过是走投无路,想在你那儿混口饭吃而已。”

    冯异不想争辩,沉吟道:“这个……大司徒不用担心,皇上已经有所安排,皇上会亲率大军在东方等候他们,我们只需要将他们赶往东方即可。到时只要一战,便可彻底降服赤眉,这是万无一失的谋略,我们切不可影响了皇上的计划。”

    邓禹这才知道刘秀给自己的诏书并不只是安慰之言,而是已在东方等候赤眉。刘秀的谋划更坚定了邓禹想击败赤眉的念头,如果能够在刘秀阻击赤眉之前大败赤眉,那是何等风光。这个念头让邓禹心中无比激动,“我们在赤眉到达东方之前打败他们岂不更好?为什么非要等他们回到东方!再说如果我们不给他们打击,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回到东方。”

    冯异道:“你我的能力远不及皇上,仅凭你我之力,很难战败他们。我们若轻举妄动,怕是凶多吉少,影响大局。”

    邓禹冷笑道:“大将军还怕与赤眉交战?”

    “不是害怕,而是不敢妄想一举击溃赤眉。”

    邓禹见冯异不愿作战,不想多说,系上外袍,一边往外走一边慨然道:“我虽屡败于赤眉,但我不怕他们。现在他们一意向东,正是战胜他们的好机会,我决心一试,希望将军能够鼎力相助。”

    冯异见邓禹心意已决,知道劝阻无益,也理解邓禹急于建功之心,只得对邓禹道:“我会尽力协助,到时伺机行事,一切都只能适可而止。”

第167章 大叔将军5-6

    30-5

    逃到回溪,冯异整顿残军。

    很多将士惨死在刚刚梦魇般的战斗中,看着追随在自己身边的人,披红挂彩却忠实无怨,冯异心中酸痛,但他无法像邓禹一样返回洛阳。刘秀的叮咛犹在耳边,冯异清楚记得当初刘秀送别自己时那殷切的目光,还有刘秀在寒风中挥手的模样。两年前的那个冬天,自己陪着刘秀也曾那样送别邓禹,也曾那般殷切的希望,而今那份希望全部落在自己身上。

    关中之行才刚刚开始!

    一次失败可以打散一支军队,但绝不会打散他们生死相依的心,一次失败会夺去很多生命,但永远夺不去荣辱与共的军魂。

    冯异带着部将沿着逃跑时的路线返回,一边召集逃散的士兵,一边救治伤员,偶尔遇到零星的赤眉军,但彼此似乎都没有心情相互理会,只是各自独行。

    回到营地,冯异发现很多士兵已经回来了,尽管伤痕累累,但大家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留着责任与梦想的地方,营房已经修葺,防守工事变得更加坚固。原来老百姓听说冯异打了败仗,都来帮着救治伤员,又将营地重新修整。士兵们看见冯异回来,都奔走相告,死气沉沉的营地顿时生气重现。

    冯异重整队伍,发现其实死伤的人员并没有预想的那么严重。仓促的失败保全了更多的人,大多数人都回来了,还有不少百姓愿意加入到军队中来。冯异的人员很快又达到了当初的规模。休整数日,将士们终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冯异集结部队,重新布防。

    赤眉军经过休整,也恢复了元气。赤眉军派人前来挑战,冯异严防死守,闭门不出,而赤眉军一撤离,冯异就率军追击。

    如此几番,赤眉不堪其扰,与冯异约期决战。

    建武三年(公元27年)闰正月,冯异与赤眉军按约定的日子如期开战。

    黎明时分,赤眉军到达渑池之北的崤山脚下,这里离长安已经有数百里之遥了,四周丘陵纵横,是通往东方必经之地。双方约定在丘陵之间一片广阔的原野上决战,原野地势平坦,林木稀小,易于数量庞大的军队交战。赤眉军首先派出一万人出战,冯异派出与之相当的人员应战。双方将士都很勇敢,一时之间不相上下。双方开始逐渐增加兵力,相斗一阵,依旧不分胜负。赤眉军将领们认为冯异的实力不过如此,决定投入所有主力,进行最后的决战,冯异也把所有人员投入战斗。

    数十万人马从宽阔的原野一直蔓延到狭长的谷底,人马涌动,杀声震天。从拂晓战斗到正午,又从正午战斗到黄昏,双方的将士都极尽勇敢,死不相让,无数的将士战死,无数的人员又接替上来。冯异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赤眉军也从来没有遇到如此勇敢的军队。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双方一时胶着不下。

    正在这时,忽然从一道山谷里冲出来一支队伍,这些人的眉毛涂着醒目的红色印记,正是赤眉军的人马。疲乏不堪的赤眉将士,见此时竟然还有兄弟部队来支援,不禁欣喜若狂,士气大振。却不料这支生力军并没有冲向冯异的军队,而是径直冲进赤眉军的阵营。

    赤眉军的人不明就里,正好奇间,就见这些人冲进队伍中见人就砍,逢人就杀。赤眉军的阵营一下大乱,人人恐慌,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同伴,没有人在乎与谁拼杀,也没有人在乎倒下的是谁,各自疯狂挥舞刀枪,只管乱砍乱杀以求自保。赤眉军中人人都在乱砍乱杀,人人都在拼死逃命,整个阵营陷入了疯狂的混乱。

    赤眉军的将领们全傻眼了,他们无法分辨敌我,只能逃命自保,整支军队完全无法进行战斗,却又被迫陷入疯狂的战斗。

    赤眉军一路东奔,冯异紧随在后。追至崤底,冯异再次大败赤眉军。赤眉军无法抵抗,再也不敢停留,终于彻底放弃关中,一路向东。

    没有逃脱的八万多人全部投降了冯异。冯异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派快马驰报刘秀。

    刘秀得到报告,惊喜万分。此时,破奸将军侯进驻在新安(河南渑池),建威大将军耿弇驻在宜阳(河南宜阳)。刘秀根据冯异的报告,断定惨败后的赤眉必定会从崤底经宜阳往东。刘秀亲率大军直奔宜阳,在宜阳布置好阵营,只等赤眉军的到来。

    刘秀下诏慰劳冯异:“赤眉破平,士吏劳苦,始虽垂翅回谿,终能奋翼黾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论功赏,以答大勋。”(引自《后汉书》)

    得到刘秀的诏书,将士们万分欣喜,但冯异知道,赶走了赤眉军,大军真正进入关中,关中的平定才刚刚开始。延岑的乱民集团,其他割据自守的势力,还有西北的隗嚣和西南公孙述的势力,一个混乱不堪的关中正等待着冯异。

    30-6

    赤眉败走,关中各种割据势力立时兴盛。延岑据蓝田,王歆据下邽,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汧县,骆延据盩厔,任良据鄠地,汝章据槐里。其中延岑骁勇善战,兵力最盛,是关中最强的势力。

    延岑自称武安王,设置各级官吏,并逐渐收降了周围小股割据势力,意图称霸关中。延岑得知冯异大败赤眉后欲往关中进军,于是联合张邯、任良,企图阻止冯异入关。

    冯异见关中形势复杂,割据势力繁多,也不敢贸然进入,决定步步为营,渐次推进。冯异率军进驻上林苑东,然后派兵入关探看,伺机待进。上林苑是汉武帝时期建造的一座宫苑,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县和蓝田五个县,纵横三百里,上林苑当初既是蓄养百兽以供射猎游乐的宫苑,也是羽林军屯兵操练的地方。

    冯异熟读诗书,早年对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和杨雄的《羽猎赋》推崇备至,而今在这两位文人惊叹的地方,却再也看不见繁盛浩荡的景象。偌大宫苑,处处破败不堪。昔日宏伟的宫殿只剩下残垣断壁,曾经高大的假山已坍塌成一堆乱石,珍奇怪兽早已不见,奇花异草自生自灭,当年的皇家气派已了无痕迹,只有觅食的野兽在荒草中探头探脑。

    看着眼前景象,冯异感慨万千,指着脚下的土地对身边的将士们道:“这里就是当年大将军卫青练兵的地方,从这里出发,他击败了匈奴,重建了大汉王朝的威仪。”众人无不露出向往的神情,冯异又叹道:“可恨王莽篡汉,连年战乱,这里才成了这等模样。”大家难以想象上林苑当初的模样,但每个人都能从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中感受到这里曾经的宏大和如今的破败。

    部队安顿停当,冯异开始向周边的郡县发文招降,大多数县镇的武装势力只是为了在乱世中求得自保,这些人见冯异的军队从不骚扰百姓,也不像赤眉军蛮横无理,于是纷纷归降,只有少数心怀疑虑和别有企图的人执意据兵坚守。对于拒不归降的,冯异亲率兵马将其击溃,凡是降服的地方,冯异都尊重当地人的想法,任用可靠的官吏。

    延岑见冯异一点点地蚕食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且推进的速度日渐加快,不禁心中震撼,但他知道冯异大败赤眉,对他也不敢小视,于是,联合张邯与任良组成联军去进攻冯异。

    冯异得知延岑要来进攻,又探得延岑联军的人员构成,心中暗喜。

    延岑接近冯异的营地,见冯异立马阵前,泰然自若。延岑身经百战,见冯异如此,暗自吃惊,但延岑向来自负,从不把人放眼里。

    只听冯异喝道:“延岑,你为非作歹,贻害百姓,皇上令我来关中征讨你,如果你迷途知返,尚有功名富贵,如果你执意做贼,等着你的就只有死期。”

    延岑哈哈一笑,“什么狗屁皇上,老子是武安王,上对苍天,下踩大地,这里是我武安王的领地,你闯入我的地盘,就要听老子管辖,你若乖乖归降,保你享用不完的富贵,你若不降,休怪老子心狠,今日便取你性命。”

    冯异淡然一笑,忽然大喝:“狂贼延岑,你知道这是哪里?”

    延岑一怔。

    冯异大声道:“这里是大汉的土地,上对皇天,下承黎民,独独容不得你这狼子野心的盗贼。”

    “冯异,休得猖狂,赤眉怕你,老子不怕你。”延岑大怒,说完拍马向前。

    冯异大喝一声“杀”,身后将士如出山猛虎,发起冲击。

    延岑的将士身经百战,临战不乱,但张邯和任良的人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冯异的士兵不仅勇猛凶悍,而且训练有素,进退自如,将士们早得冯异的嘱咐,一味追着张邯和任良的士兵攻杀。张邯和任良的士兵很少经历大战,更没见过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生死全在一念之间,顿生怯意,不断往后退却,一时阵型大乱。冯异趁机率军挺进,延岑的士兵虽然勇敢,但抵挡不住内部的混乱和冯异的冲击,张邯和任良的溃败让延岑独力难支,只得率兵撤退。冯异全力进击,斩首数以千计。

    冯异收兵回营,继续向各类割据势力发送檄文,如若归顺,既往不咎,若不归顺,必率大军讨伐。延岑的失败让犹疑不定的割据势力又惊又惧,知道冯异不是妄言,纷纷主动前来归附。

    延岑眼见冯异的招抚日甚一日,不禁大为恼恨,暗自寻找机会要击败冯异。还没等延岑找到机会,冯异已经开始了征讨延岑的计划。冯异一边安置降众,一边派遣复汉将军邓晔和辅汉将军于匡进攻延岑。

    邓晔和于匡当初与延岑同在关中起兵反莽,后来归附更始,成为了更始朝廷的将领,再后来两人归附刘秀并随冯异西征。

    两军相对,邓晔劝延岑道:“叔牙,咱们当初一同兴义军反莽,你今日何苦如此。”

    延岑哈哈一笑,“难得邓兄还记得当初我们一同起兵,本来关中都是咱们兄弟的地盘,哪里有他刘秀的事,你们现在为何要为虎作伥,反来祸害关中。”

    于匡道:“延兄此言差矣,现在天下破败,各处割据横行。当今皇上能力超群,仁爱亲民,只有他能重建天下太平。延兄也是英雄人物,何不弃暗投明,早图大业。”

    “我是个粗人,搞不了什么天下太平,就指望在这乱世发财活命,如果你们有意,咱兄弟何妨一起在这里图谋大业。”

    “叔牙,今日我们良言相劝,是念大家兄弟一场,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如果你要执意妄为,就不要怪我们兄弟无情。”

    延岑怒道:“你们背主负恩,无忠无义,还有脸说兄弟情义,上次若不是冯异欺软怕硬,哪里还有你们今日说话的份。”

    于匡冷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征西大将军上次不过念你和我们有交情,故意避开你,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延岑怒道:“好,叫冯异出来,今日老子跟他了断。”

    “和你了断哪里用得着我们大将军出手。”

    延岑气得哇哇大叫,“猖狂小儿,今日不灭了你,我延岑誓不为人。”

    “你背叛汉中王,恃强凌弱,鱼肉百姓,本来也不算人。”

    延岑暴跳如雷,扬起大刀,拍马向前,下令全军进攻。延岑心怀愤怒,勇猛异常,手下的将士也渴望胜利,而邓晔和于匡也是一样的心情,既受冯异所拜,又一心想战胜延岑,将士也都充满了胜利的渴望,无不奋力拼杀。

    战不多时,延岑的兵马渐占上风,把邓晔和于匡逼得连连后退。正在此时,忽听“冯公兵到”,只见冯异率领大军,滚滚而来。延岑的将士在倾力奋战之下没能取胜,早已有畏难之心,现在忽见冯异大军,不禁军心动摇,士气顿失。冯异大军一个冲击的进攻,便令延岑无力阻挡。延岑无奈,只得撤军。冯异紧追不舍,延岑的部将苏臣见延岑大势已去,率领八千余将士投降了冯异。

    延岑经此大败,不复强大。那些观望的武装割据力量,也不再犹豫,坚定地归附了冯异。延岑眼看冯异日渐强大,又深得民心,而自己在关中再也无法组织力量与冯异抗衡,万般无奈,只得带着残兵败将,从武关逃往南郡,投奔义父秦丰。

第168章 大树将军7-9

    30-7

    赤眉败走,关中各种割据势力立时兴盛。延岑据蓝田,王歆据下邽,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汧县,骆延据盩厔,任良据鄠地,汝章据槐里。其中延岑骁勇善战,兵力最盛,是关中最强的势力。

    延岑自称武安王,设置各级官吏,并逐渐收降了周围小股割据势力,意图称霸关中。延岑得知冯异大败赤眉后欲往关中进军,于是联合张邯、任良,企图阻止冯异入关。

    冯异见关中形势复杂,割据势力繁多,也不敢贸然进入,决定步步为营,渐次推进。冯异率军进驻上林苑东,然后派兵入关探看,伺机待进。上林苑是汉武帝时期建造的一座宫苑,地跨长安、咸阳、周至、户县和蓝田五个县,纵横三百里,上林苑当初既是蓄养百兽以供射猎游乐的宫苑,也是羽林军屯兵操练的地方。

    冯异熟读诗书,早年对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和杨雄的《羽猎赋》推崇备至,而今在这两位文人惊叹的地方,却再也看不见繁盛浩荡的景象。偌大宫苑,处处破败不堪。昔日宏伟的宫殿只剩下残垣断壁,曾经高大的假山已坍塌成一堆乱石,珍奇怪兽早已不见,奇花异草自生自灭,当年的皇家气派已了无痕迹,只有觅食的野兽在荒草中探头探脑。

    看着眼前景象,冯异感慨万千,指着脚下的土地对身边的将士们道:“这里就是当年大将军卫青练兵的地方,从这里出发,他击败了匈奴,重建了大汉王朝的威仪。”众人无不露出向往的神情,冯异又叹道:“可恨王莽篡汉,连年战乱,这里才成了这等模样。”大家难以想象上林苑当初的模样,但每个人都能从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中感受到这里曾经的宏大和如今的破败。

    部队安顿停当,冯异开始向周边的郡县发文招降,大多数县镇的武装势力只是为了在乱世中求得自保,这些人见冯异的军队从不骚扰百姓,也不像赤眉军蛮横无理,于是纷纷归降,只有少数心怀疑虑和别有企图的人执意据兵坚守。对于拒不归降的,冯异亲率兵马将其击溃,凡是降服的地方,冯异都尊重当地人的想法,任用可靠的官吏。

    延岑见冯异一点点地蚕食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且推进的速度日渐加快,不禁心中震撼,但他知道冯异大败赤眉,对他也不敢小视,于是,联合张邯与任良组成联军去进攻冯异。

    冯异得知延岑要来进攻,又探得延岑联军的人员构成,心中暗喜。

    延岑接近冯异的营地,见冯异立马阵前,泰然自若。延岑身经百战,见冯异如此,暗自吃惊,但延岑向来自负,从不把人放眼里。

    只听冯异喝道:“延岑,你为非作歹,贻害百姓,皇上令我来关中征讨你,如果你迷途知返,尚有功名富贵,如果你执意做贼,等着你的就只有死期。”

    延岑哈哈一笑,“什么狗屁皇上,老子是武安王,上对苍天,下踩大地,这里是我武安王的领地,你闯入我的地盘,就要听老子管辖,你若乖乖归降,保你享用不完的富贵,你若不降,休怪老子心狠,今日便取你性命。”

    冯异淡然一笑,忽然大喝:“狂贼延岑,你知道这是哪里?”

    延岑一怔。

    冯异大声道:“这里是大汉的土地,上对皇天,下承黎民,独独容不得你这狼子野心的盗贼。”

    “冯异,休得猖狂,赤眉怕你,老子不怕你。”延岑大怒,说完拍马向前。

    冯异大喝一声“杀”,身后将士如出山猛虎,发起冲击。

    延岑的将士身经百战,临战不乱,但张邯和任良的人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冯异的士兵不仅勇猛凶悍,而且训练有素,进退自如,将士们早得冯异的嘱咐,一味追着张邯和任良的士兵攻杀。张邯和任良的士兵很少经历大战,更没见过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生死全在一念之间,顿生怯意,不断往后退却,一时阵型大乱。冯异趁机率军挺进,延岑的士兵虽然勇敢,但抵挡不住内部的混乱和冯异的冲击,张邯和任良的溃败让延岑独力难支,只得率兵撤退。冯异全力进击,斩首数以千计。

    冯异收兵回营,继续向各类割据势力发送檄文,如若归顺,既往不咎,若不归顺,必率大军讨伐。延岑的失败让犹疑不定的割据势力又惊又惧,知道冯异不是妄言,纷纷主动前来归附。

    延岑眼见冯异的招抚日甚一日,不禁大为恼恨,暗自寻找机会要击败冯异。还没等延岑找到机会,冯异已经开始了征讨延岑的计划。冯异一边安置降众,一边派遣复汉将军邓晔和辅汉将军于匡进攻延岑。

    邓晔和于匡当初与延岑同在关中起兵反莽,后来归附更始,成为了更始朝廷的将领,再后来两人归附刘秀并随冯异西征。

    两军相对,邓晔劝延岑道:“叔牙,咱们当初一同兴义军反莽,你今日何苦如此。”

    延岑哈哈一笑,“难得邓兄还记得当初我们一同起兵,本来关中都是咱们兄弟的地盘,哪里有他刘秀的事,你们现在为何要为虎作伥,反来祸害关中。”

    于匡道:“延兄此言差矣,现在天下破败,各处割据横行。当今皇上能力超群,仁爱亲民,只有他能重建天下太平。延兄也是英雄人物,何不弃暗投明,早图大业。”

    “我是个粗人,搞不了什么天下太平,就指望在这乱世发财活命,如果你们有意,咱兄弟何妨一起在这里图谋大业。”

    “叔牙,今日我们良言相劝,是念大家兄弟一场,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如果你要执意妄为,就不要怪我们兄弟无情。”

    延岑怒道:“你们背主负恩,无忠无义,还有脸说兄弟情义,上次若不是冯异欺软怕硬,哪里还有你们今日说话的份。”

    于匡冷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征西大将军上次不过念你和我们有交情,故意避开你,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延岑怒道:“好,叫冯异出来,今日老子跟他了断。”

    “和你了断哪里用得着我们大将军出手。”

    延岑气得哇哇大叫,“猖狂小儿,今日不灭了你,我延岑誓不为人。”

    “你背叛汉中王,恃强凌弱,鱼肉百姓,本来也不算人。”

    延岑暴跳如雷,扬起大刀,拍马向前,下令全军进攻。延岑心怀愤怒,勇猛异常,手下的将士也渴望胜利,而邓晔和于匡也是一样的心情,既受冯异所拜,又一心想战胜延岑,将士也都充满了胜利的渴望,无不奋力拼杀。

    战不多时,延岑的兵马渐占上风,把邓晔和于匡逼得连连后退。正在此时,忽听“冯公兵到”,只见冯异率领大军,滚滚而来。延岑的将士在倾力奋战之下没能取胜,早已有畏难之心,现在忽见冯异大军,不禁军心动摇,士气顿失。冯异大军一个冲击的进攻,便令延岑无力阻挡。延岑无奈,只得撤军。冯异紧追不舍,延岑的部将苏臣见延岑大势已去,率领八千余将士投降了冯异。

    延岑经此大败,不复强大。那些观望的武装割据力量,也不再犹豫,坚定地归附了冯异。延岑眼看冯异日渐强大,又深得民心,而自己在关中再也无法组织力量与冯异抗衡,万般无奈,只得带着残兵败将,从武关逃往南郡,投奔义父秦丰。

    30-8

    冯异赶走了延岑,率领大军正式进入关中。此时的关中,一片残破,连年战争把这个曾经最繁荣的地方变得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整个关中,粮食匮乏,物价奇贵,一斤黄金只能换五斗豆子,甚至有的地方人相为食。

    冯异看到关中如此惨状,心中难过,而他自己的部队,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因为远离京师,从洛阳到长安,要经过重重关隘,沿途又有不少强盗和变民,加之遇到灾难,送往关中的粮道竟一时断绝。冯异军队得不到粮食,将士们忍饥挨饿,艰难支撑。冯异带领将士们四处挖野草野菜充饥,共度艰难。一时之间,冯异无力再征讨长安周围的豪强,只能勉力支撑,耐心等待转机。

    消息传到京师,刘秀震惊,任命南阳人赵匡为右扶风,率兵为冯异送去大批粮食和布匹。当赵匡押送的粮食与布匹到达冯异军中时,很久没有见到粮食的将士们围着粮食喜极而泣,向东方跪拜,高呼“万岁”。赵匡和从洛阳来的将士们看着冯异瘦削枯黄的面容,也不禁热泪盈眶。

    粮道通行后,冯异军中的粮食日渐充足,士气复盛。冯异开始继续征讨关中各地豪强大户,凡是主动归附或立有功劳的,都给予褒奖,凡是欺压百姓负隅顽抗的,都进行严惩。冯异严厉打击各地变民集团,除罪大恶极的头目抓获后予以惩处或送往京师,其余人众解散后令其归家从事正当职业。冯异亲自和各级官员处理冤假错案,发布各类条令条例,开仓赈救穷困无助的百姓,鼓励大家积极恢复生产。经过冯异的平定和整治,整个关中除张邯、吕鲔、蒋震投降了蜀地的公孙述外,其余的割据势力全部被平定。关中很快安定下来。

    冯异在关中的势头令公孙述十分震惊。建武三年,公孙述派将领程焉带数万兵马,勾结吕鲔,屯兵陈仓,进攻三辅地区。冯异和赵匡率兵迎击,程焉兵败,逃往汉川。冯异追至箕谷,再次大败程焉,接着回军进击吕鲔,又获全胜,收降甚众。此后,公孙述多次派兵进犯,都被冯异挫败。

    冯异关心民生,平反冤狱,发令施仁,威重一时。虽然还时有公孙述兵马的骚扰,但此时的关中,百姓安乐,远近怀德,完全成为了刘秀的势力范围。

    30-9

    赤眉军自出道以来,经历了无数战事,但没有一次像崤底之战那样让他们感到恐惧和震惊,一战就消减了十万人。赤眉军被冯异击败后,再也不敢休整停留,一路向东而去。当初樊崇带着三十万人马离开家乡,很多兄弟死在了异乡,很多异乡人又成为了兄弟,如今走向东方的人已经不足二十万。

    樊崇心怀郁闷,但看见逄安、徐宣、谢禄和杨音俱在身边,心中又觉丝许安慰。想想几年来,打过贪官,救过贫民,当过俘虏,坐过龙庭……如今灰溜溜地走向归途,幸运的是追随自己四处征战的一帮亲密兄弟还在一起。

    惨败让所有人失去了希望和梦想。樊崇不知要怎样熬过这漫长的归程?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倒在这回乡的路上?也不知回乡以后又将怎样面对乡亲的目光?一切又将如何重来?

    行走几日,关中终于远去,虽然那里曾经有他们的梦想,也曾有他们的辉煌,但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印记,再也无法回头找寻。所有的过去都已经随着回乡的脚步渐行渐远,没有人愿意回首往昔,连同刚刚惨败的梦魇。现在唯有家乡和亲人的温暖,才是众人心中深藏的渴望。

    不久,队伍进入宜阳,将士们终于看见了高高的熊耳山,那是宜阳之南洛水之畔的一座高山,当初赤眉军就是从巍峨的熊耳山畔渡过洛水。当时向往长安,豪情满怀,而今所有雄心壮志早已丢在山那一畔,连同曾经堆积如山的财宝,都已消失在四处奔忙的战乱中。再次看见熊耳山的巍峨,大家重新拾起久违的快乐,渡过洛水,家就近了。

    樊崇见不远处的丘陵上几棵高大的古柏,苍劲翠绿,气势非凡。想起当时自己还指给身边兄弟们道:“等咱们到长安打败绿林军,让那帮孙子来把这几棵树整到宫里去。”众人哈哈大笑,想着将来能让绿林军如此折腾,无不兴奋自豪,如今古柏还在,绿林军却已烟消云散,赤眉军也行将末路。

    逄安看出樊崇的失落,安慰道:“樊大哥,咱当初是一无所有开始闯荡的,现在回去也是一无所有,正好可以重新开始。”

    樊崇还没有回话,徐宣接话道:“怎么是一无所有?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将领们哈哈大笑,只要远方还有家,就永远不是一无所有。

    高高的熊耳山矗立着回家的希望,将士们一扫低落,无不欣喜满面。回家的梦让人忘记了饥饿与疲劳,翻过丘陵就是洛水,渡过洛水就走上了归家的路。

    队伍前头的人终于走上了丘陵,站上丘陵,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洛水,这些人没有欢呼,没有笑脸,只是呆呆地望着洛水,后面的人不断聚集过来,也都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惧的神情。樊崇、徐宣等人赶紧走上丘陵,他们也一下怔住了,征战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如此震撼。

第169章 伏虎降龙1-3

    31-1

    洛水之畔,一排排整齐的兵马,骑兵们身穿铠甲,手执大刀,坐在高高的战马上,像威风凛凛的战神。弓箭手弯弓搭箭,蓄势待发。步兵们身着战服,手握兵器,神情昂扬,排列成了迎战的阵势,一营一营列在洛水两岸,直到望不见的地方。阳春的白日照在将士的脸上,铁血寒光,威严肃穆。

    阵营前面,竖立着一杆高高的军旗,旗帜上绣着“汉”字。旗帜后一匹雪白的战马,独自耀眼,战马上的刘秀,一身戎装,默然静望。两边将领,执兵勒马,左右排开,英气勃发。

    天地无声,只有洛水河轻快地流淌。

    刘秀兵马严阵以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赤眉军,所有人都呆住了,彼此相向,相互看着各自眼中的惊慌。被饥饿追逐的将士们完全被刘秀兵马威严的气势震住了,恐惧让他们麻木地忘却了恐惧,只有呆呆的神情。

    樊崇静静地看向徐宣、谢禄等人,几个人回看樊崇,大家都没有做声,但都明白彼此眼中的意思。谁都知道,无论如何,赤眉军不可能战胜眼前如此严整的兵马,别说作战,仅仅看上两眼,就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军队。赤眉军从未如此严整过,何况如今的赤眉军残兵败将、饥饿疲乏,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战斗力。

    樊崇问道:“大家……如何?”樊崇心知除了投降已经别无选择,但他英雄一世,终究无法当着自己的兄弟们说出这两个字来。

    众人默不做声。

    逄安道:“大哥,没什么说的了,只有投降了。”逄安是樊崇亲密的兄弟,他理解樊崇,更明白眼前的情势。

    樊崇看向大家,已经决定接受失败的眼神依然炯炯有神。樊崇见大家都在默默点头,便不再犹豫,对徐宣道:“你看我们安排谁去和刘秀谈判?”

    徐宣叹道:“只怕也没什么谈的吧。”

    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以现在的情势,也确实没什么可要求的。

    逄安骂道:“怎他妈就没好谈的?是死是活也得说清楚吧?”

    众人商议一番,推举刘恭前去。刘恭既是刘家宗室,又是赤眉皇帝刘盆子的兄长。

    刘恭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众人围过来。刘恭平静道:“刘秀同意我们投降。”

    徐宣埋怨道:“你不会去了就只说我们来投降吧?”

    刘恭道:“我何尝不想给大家争取点好处。”

    “你怎么说的?”

    “我对刘秀说‘赤眉军刘盆子愿意率百万之众归降陛下,请问陛下准备怎么待他?’他说,‘饶他不死。’”

    众人都不做声了,也都明白了刘秀的意思。徐宣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樊崇道:“既然谈好,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樊崇令将领们各自整理好队伍,正式向刘秀投降。

    建武三年二月十八日,樊崇带着三十多名赤眉将领,袒露臂膀,拥着刘盆子一起到刘秀阵前投降。赤眉的士兵们依次上前,各自丢下自己的兵器,走向受降队列。兵器越堆越高,最后竟堆得像那高高的熊耳山一般。刘盆子将玉玺、绶带、更始帝的七尺宝剑以及玉璧奉上。

    刘秀令人收下刘盆子奉上的东西,又令宜阳县为赤眉将士安排饭菜。刘秀走到樊崇一众人面前,问刘盆子道:“你知道你罪该当死吗?”

    刘盆子无助地看着刘秀,叩头道:“盆子罪该当死,但幸运的是我遇到了陛下,陛下胸怀天下,仁慈宽厚,才能饶恕我盆子的罪过。”

    刘秀哈哈大笑,“你小子聪明伶俐,不枉是我们刘家子弟。”

    樊崇几人见刘秀姿容朴素,言行大度,心中既是钦佩又是懊丧。

    刘秀见樊崇等人一言不发,便问道:“你们是不是后悔投降了?朕现在就可以让你们回到你们的营地,大家吃饱喝足,重新拿起武器,我们再鸣鼓相攻,决一胜负,朕不愿在你们落难之时勉强各位。”

    徐宣叩头道:“自从离开长安,我们便共同商议,愿意把生命托付给陛下。如今我们能够归降陛下,就好比幼儿脱离了虎口,投入了慈母怀抱,我们真心欣喜,绝无怨恨。”

    刘秀听了徐宣之言,心中欣慰,笑道:“你很聪明,可以说是铁中之钢,在寻常人中也算得上英豪。”

    刘秀对赤眉众将领道:“你们这些人,本是英雄好汉,但你们却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对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杀戮老弱之人,盗窃皇家陵墓,玷污社稷之尊,这些都是杀头的罪过。朕之所以不杀你们,是因为你们有三样可取的善行,你们攻破城池,危害四方,但没有人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说明你们能坚守良知,这是一善;你们图谋天下,拥立君主能立刘家宗室,说明你们能坚持大义,这是你们的第二善;你们虽然失败,但能保全主公,而不像一般盗贼乱民,一旦失败,就急迫地杀了主公去投降,还自以为有大功,你们不卖主求荣,这是你们的第三善。”

    刘秀收降了赤眉军的士兵,尊重各自的意愿进行安排,而后把赤眉的将领们都安置到洛阳,赐给每家房宅一栋,田地两顷,令他们妻儿老小相聚一起。赤眉将领杨音在当初攻破长安时保护过刘秀的叔父刘良,刘秀特赐扬音为关内侯以示回报。

    31-2

    赤眉将领安顿完毕。刘恭来见谢禄,问谢禄道:“谢公将作何打算?”

    谢禄见刘恭一脸严肃,不知其意,但知道刘恭是刘家宗室,怕他是有意试探自己,小心道:“既然归顺了皇上,当然就奉公守法,做个良民。”

    刘恭道:“那倒要恭喜你了,只是可惜你本来是可以封官加爵的。”

    谢禄笑道:“我不过一个落难的败将,哪有什么机会封官加爵?”

    刘恭道:“当今皇上是重情重义的天子,杨音当初保全了皇上的叔父而得以封关内侯。当初更始帝蒙你相救,如果你一直保全了他,今日封侯的何尝没有你呢?却可惜你听信小人之言,杀了忠厚之君。”

    谢禄后悔不已,频频叹气。

    忽听刘恭冷笑道:“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却少不了恩仇相报。”

    谢禄见刘恭两眼圆睁,大放凶光,隐约感觉不妙,正欲退后。刘恭突然左手一把抓住谢禄,右手在前襟里一拉,已拿出一把短剑,一剑便刺透了谢禄。

    谢禄难以置信,一脸恐惧地看着刘恭,喃喃道:“你……为什么?”

    刘恭仰天大笑,对痛苦倒地的谢禄道:“更始帝虽非真命天子,却不失为忠厚好人,他与我有恩,与你无仇,你收容了他,却又杀了他,今日杀你,便是为他报仇。”而后向天一拜,泪流满脸道:“陛下,今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然后头也不回,听凭谢禄痛苦死去。

    刘恭去诏狱自首,将杀死谢禄的事如实呈报。刘秀得到报告,下令赦免刘恭。

    后来杨音与徐宣回归乡里,终老于家。樊崇与逄安定居洛阳后心中不甘,几个月后图谋反叛,终被抓获处死。刘秀见刘盆子年幼可怜,便让他留在刘良身边做侍从官,后来刘盆子因病双目失明,刘秀对他倍加怜惜,特意将荥阳县一块官地赏赐给刘盆子,让他终身收取田租维持生活。

    31-3

    延岑被冯异大败后从武关逃往南阳,途经南阳穰城(今河南邓县)时收降了当地变民杜弘的人马。延岑整顿兵马,意欲南行,却与耿弇遭遇,双方一场恶战。

    耿弇大败延岑,斩首三千余级,收降将士五千余人,获得印绶三百余个。刚刚投奔延岑的杜弘旋即归降了耿弇。

    延岑带着残剩兵马逃往东阳,直奔秦丰而去。

第170章 伏虎降龙4-5

    31-4

    刘秀带着亲军返回洛阳,朝中百官庆贺收降赤眉。刘秀只是淡然一笑,毫无欣喜之意。刘秀很清楚,收降赤眉不过只是了结一事,现在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着他去了结,远的不说,近的就有刘永、秦丰、邓奉、董、彭宠、董宪、张步、李宪等势力。

    宛城被围行将一年,坚镡孤军坚守,岌岌可危。

    蓟县被围已近半年,朱浮独木难支,城池恐怕旦夕将破。

    逃亡东方的刘永依靠董宪与张步的支持卷土重来,日渐强大。

    张步图谋反叛,一直蛇鼠两端,年前刘秀派光禄大夫付隆出使张步,至今音信全无。

    秦丰自称楚黎王,北结邓奉,新纳延岑,重新变得坚不可摧。

    这些都需要刘秀一一了结。

    刘秀首先收到朱浮的快报,蓟县被彭宠与张丰死死围住,已经无法得到外面的任何粮草,城中粮食已尽,情况危急,请求刘秀支援。刘秀权衡再三,认为彭宠器量狭隘,虽然有张丰响应,但他们的气度、能力与实力不足以成事,不会成为威胁,当不急于平定。而南方的几股势力,兵力强盛,声势浩大,占据了中原与南方之间的富庶之地,而且与东方的刘永、李宪等势力相互勾结,互通有无,形成了相互联动之势,势必要早日铲除,否则往后越加难以平定。刘秀给朱浮回复道:“去年赤眉军盘踞长安,无法无天,我判断他们在粮食吃尽后必将撤往东方,我们最终将降服赤眉,后来证明果然如此。如今,北方的叛逆,为形势所迫,也必不能长久维持现状,内部一定会发生变化,必会出现互相争杀。当前朝廷军粮紧张,必须等到小麦收割后才能考虑行动。”

    过两日,付隆的密信送到洛阳。付隆在信中道:“臣为陛下出使张步,本当如愿,不料张步贪图刘永封王的诱惑,忽起反叛之心。现在我不幸为叛徒所囚禁,无法继续应有的任务,臣愿陛下早日发兵,剪灭逆贼。臣不敢以自己的性命为念,只是愧疚未能完成陛下交给的使命。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生还朝廷,我愿因辱没使命而受死,如果我不幸葬身逆贼,那么我的父母兄弟就要连累陛下了。付隆只能在远方遥拜陛下,愿陛下、皇后和太子永远享受四方朝拜,愿大汉江山如日月永久。”

    最初,刘秀派太中大夫付隆持节出使青、徐二州,招降各地割据势力。付隆为人信义有节,所到之处向吏民发布檄文,讲解大义。当时刘永被盖延击败,很多依附刘永的人便纷纷归降付隆,被刘永封为辅汉大将军的张步也派出属下随同付隆到洛阳,呈上奏章与鳆鱼以示归降。后来睢阳人再度反叛,归降刘永,刘永派人封张步为齐王,封董宪为海西王。张步惧怕刘秀的强大,又贪恋刘永给的王爵,便故意将刘永封自己为王的事说与付隆,希望从刘秀那里也能得到同样的封赏。付隆当即拒绝道:“高祖曾向天下昭告,非刘氏不得为王,现在以足下之功,最多只能封十万户的侯爵。”张步不满足于封侯,便扣留了付隆,而接受刘永的王爵,付隆在关押中秘密写信给刘秀。

    刘秀见信后立马召见付隆的父亲付湛,将付隆的奏章递给他。

    付湛看完后,热泪盈眶,跪地拜道:“陛下圣明,臣愿陛下不必以付隆为念,早日平定逆贼。”

    刘秀流着泪,扶起付湛道:“付隆是大汉的忠臣,朕恨不能答应张步,得求付隆生还。”

    付湛道:“陛下万不可违背高祖之约,让我付家成为千古罪人。付隆死不足惜,只愿陛下江山永固。”

    刘秀泪流不止,连连叹气。但刘秀知道现在既不能封张步为王,也不能率兵征讨张步,因为还有比张步称王更紧急的军务在等着他。

    南方,困境重重!

    宛城,危在旦夕!

    31-5

    当初邓奉反叛时,南阳人董在宛城起兵响应,正在南阳平乱的坚镡立马率领将士回击。但宛城坚固,一时难下,坚镡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在夜晚时分登上城墙,砍死守城人员进入宛城,而后在宛城击败董。董逃到堵乡,与邓奉联合。

    邓奉在新野击败吴汉后率大军来攻打宛城,被坚镡击退。自此宛城便一直在邓奉与董的南北围击之中。这期间,一同入城的右将军万脩病死,只剩坚镡独守宛城,而后岑彭、吴汉等人多次率军来救,但始终无法突破邓奉的防线。

    宛城被围一年来,道路堵塞,粮道断绝。宛城军民初始每日还能分配到少量粮食,后来粮食没有了,坚镡带领军民在城中种食蔬菜,与大家共度艰难。每每遇到邓奉或董进攻,坚镡身先士卒,带领大家奋勇抵挡。坚镡身上多次被城下矢石击伤,但他镇定自如,毫不退却。坚镡的勇敢与坚韧感染了城中的每一个人,大家相互激励,努力坚守,苦苦等待着援军,全城军民相信坚镡一定会带领大家等到胜利的时候。

    一次次听到援军北来,又一次次听说援军受阻,就这样希望着又失望了,失望了又希望着。

    自邓奉反叛以来,刘秀已先后派出吴汉、岑彭等九名将军,都被邓奉一一击败,朱祐还被邓奉生擒。最令刘秀难以容忍的是,邓奉与董、秦丰等势力相互勾结,对抗洛阳,刘永、张步等人正是借助邓奉在南边的牵制,才得以重新壮大。

    宛城在邓奉与董的压力之下,日渐艰难。宛城乃当世大城,当初汉军和绿林军正是从攻取宛城开始征战天下。王莽的宛城坚持了五个月即告陷落,长安也由此不保,刘秀的宛城已经坚持了十一个月。

    此时的宛城,粮草尽绝,万民恐慌。

    城中军民每日都会走上城墙向北张望,远方每一次尘土飞扬都会掀起众人心中的希望,众人既盼是洛阳的大军,又怕是邓奉的进攻。

    坚镡不忍喝退众人,只能叮嘱守城的巡逻士兵加倍小心。

    这一天,艳阳高照,春风拂面,一如往日。

    日日翘首期盼的军民又在城上张望,又看见了围城的兵马在移动,越来越多的兵马!那些兵马没有向城墙涌来,而是沿着两边散去。

    城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人人凝神静气,注目张望,连坚镡都过来了。整个宛城如静止了一般,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远方。兵马渐近,已经能看见彼此交战的身影,城上人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又是一次援军在攻击,只是不知这一次,援军能否突破邓奉的防线。远远望去,只见有人被挤倒在地,有的车辆被弃置一边,人影绰绰,队形凌乱。城上人第一次看到与往日不同的景象,人人瞪大了眼睛,满眼全是惊疑、紧张和希望。

    忽然有人喊道:“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

    旗帜上鲜明的“汉”字随着快马上下翻飞,刘秀骑着战马,岑彭、耿弇、贾复、傅俊、王常、臧宫等将领紧紧随在刘秀身边,后面的大军滚滚而来!

    城上的人欢呼起来,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坐在地,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放声痛哭。

    坚镡也不禁热泪盈眶,刘秀还是当年征战的模样!坚镡身子摇摇欲坠,觉得再也无法支撑,但他不敢倒下,他还要召集将士,要随刘秀一起出征。

    刘秀亲征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宛城,饥饿的军民们奔走相告,一年苦苦的期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死气沉沉的宛城终于在阳光下鲜活如生,这一天是宛城人最盛大的日子。虽然战事还没有终结,但刘秀亲征的消息已经让这个城市充满了生机与希望,让所有军民艰难的等待得到了幸福的告慰。

    刘秀率着军队进入城内,无数的军民跪迎在道路两旁,人人泪流满面。刘秀看见城中军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也是万千感慨,但他没有时间感慨,只令坚镡将士继续留守城内,便带着兵马穿城而去。

    原来邓奉听说刘秀亲率大军南下,不敢与刘秀对抗,只留董在堵乡防守,然后率军连夜后撤走。邓奉刚走,刘秀的兵马便进到堵乡。董听说刘秀御驾亲征,也不敢交战,派部将带领数千人阻拦,自己赶紧撤退。刘秀令岑彭做先锋,大败董的部将,追至堵阳,董只得率众投降。

    刘秀马不停蹄,一路追到宛城,穿过宛城后,继续追击,直到小长安,刘秀的兵马终于追上了邓奉。

    邓奉只得迎战,刘秀亲自率众作战,大败邓奉。

    邓奉逃回营寨,刘秀率军包围。

    过了一会儿,邓奉袒露着臂膀被朱祐押送到刘秀面前。

    朱祐押着邓奉向刘秀请罪,刘秀当场赦免朱祐。

    而后邓奉叩头请罪,刘秀看着邓奉年轻而愧疚的神情,不禁充满了怜惜。在宛城之畔的小长安,刘秀曾经失去了亲人——二姐刘元和二哥刘仲,如今二姐夫家的亲侄儿就跪在自己面前请罪,自己怎么能忍心杀了他。他是那么年轻而勇猛,他是那么阳光而单纯,而他的罪过又是那么让人心碎。

    站在刘秀两旁的将领们愤怒地看着邓奉,恨不能将邓奉碎尸万段。

    邓奉一脸平静,所有的愤怒与仇恨,他视而不见,他只在乎刘秀之心。邓奉看了一眼刘秀,见刘秀满眼责备与怜惜,不禁满心羞愧,低下头,不敢再看。

    刘秀没有做声,将手一挥,令人将邓奉押下去。

    刘秀扫过众人,平静问道:“各位将军,如今邓奉投降,大家有何建议?”

    众人见刘秀面无表情,都不出声。

    朱祐抢先道:“陛下,邓奉是诚心归降……”朱祐见刘秀脸色冷峻,神情不悦,不敢再说。又见众人眼含怒意地看着自己,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来替邓奉求情,至少第一个为邓奉求情的不应该是自己,毕竟自己是邓奉的俘虏,又是自己押送邓奉来归降。

    几个月前,朱祐率军救援坚镡,被邓奉阻击并生擒。朱祐被俘后,一直被邓奉待若上宾。其实在邓奉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想过要背叛刘秀,邓奉当初起兵不过是因为对吴汉暴行的激愤。对吴汉等将领的屡战屡胜,并没有带给邓奉欣喜,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大的无奈与迷茫,但事已至此,他知道再也没有回头路。擒获朱祐后,邓奉又心生侥幸,他知道朱祐与刘秀从小交好,又同在长安求学,两人感情深厚。所以,从生擒朱祐那天起,邓奉对朱祐就格外友善,自己终究有一天要面对刘秀,他需要有一个人把自己带到刘秀面前,朱祐就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吴汉等人知道朱祐被邓奉生擒后不仅没有与邓奉翻脸成仇,还与邓奉成为亲密朋友,都非常愤慨,这些将领们被邓奉打败,心中痛恨邓奉,连同朱祐也一起恨了,众人此前已建议刘秀解除了朱祐的官职和爵位。

    耿弇见大家不说话,按耐不住,上前道:“陛下,邓奉本是深受陛下信赖的将领,却公然反叛陛下,不仅给百姓带来了灾难,而且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对陛下统一天下带来灾难性的影响,臣以为当诛杀邓奉以警示他人。”

    耿弇和邓奉都是刘秀手下年轻的猛将,如今却走在不同的两端,刘秀心情复杂,一言不发,又看向其他人。

    岑彭道:“陛下,邓奉反叛,横行经年,陛下若不亲征,恐怕宛城军民都难以保全。陛下亲至,邓奉尚不知悔改,还与陛下交战,若非战败,只怕仍要负隅顽抗,此种恶行,不可纵容。”

    刘秀默不作声,在心里为邓奉难过,邓奉啊邓奉,你为何让如此多的人恨你,怪只怪你勇猛鲁莽而不知天高地厚。刘秀突然看向王常,问道:“汉忠将军以为呢?”

    “陛下,光复汉室就不能纵容反叛。”

    刘秀点点头,明白了众人之心,自己如果一意保全邓奉,只怕让众位将军寒心。邓奉年纪轻轻,却击败了自己手下这些历经恶战的大将军们,还杀了无数朝廷将士,在将士心中已铸成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刘秀心中虽然痛惜邓奉,但也无可奈何。

    刘秀对众位将军道:“邓奉背信弃恩,反叛朝廷,给国家与百姓带来深重灾难,罪不容赦,当予以处决。”

    刘秀心中一酸,说不下去,也不忍再去看望邓奉。

    处决邓奉后,刘秀到宛城看望城中军民,论功行赏。坚镡晋升为左曹,深受刘秀信赖,被常留身边。

第171章 伏虎降龙6-9

    31-6

    平定了邓奉的叛乱,刘秀开始把目光转向秦丰和刘永。

    建武三年夏天,征南大将军岑彭带领傅俊、臧宫、刘宏率三万多人再次进击秦丰。

    秦丰一直盘踞在荆楚之间,自称楚黎王,占据黎丘和夷陵。秦丰以邓县为中心建立起抵御汉军南下的防线,由蔡宏镇守邓县县城,张成据守邓县的东阳聚,依靠相互联动支援,他们已多次击退岑彭的进攻。

    岑彭的兵马到达冠军县,很快攻取黄邮聚,然后推进到邓县,开始大举进攻,却不料这一进攻便是几个月,无论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突破秦丰的防线。

    31-7

    刘秀亲征宛城时,彭宠攻破蓟县。刘秀从小长安班师回朝,朱浮正好从蓟县辗转逃回洛阳。

    朱浮衣衫褴褛,一脸憔悴,由小黄门引着来见刘秀。朱浮跪地泣道:“罪臣叩见陛下。”

    刘秀上前去扶朱浮。

    朱浮忙往后退缩,连连道:“莫污了陛下的手……求陛下救我。”

    刘秀道:“叔元,何至于此。”上前扶起朱浮。

    朱浮泣不成声,“臣罪该万死。”

    刘秀道:“回来就好。”刘秀本来对朱浮引起彭宠反叛极为不满,又怪他未能利用好自己派去的援兵,现在见他如此狼狈,又不禁心生怜悯。

    朱浮还想说话。刘秀急着要入朝,挥手道:“你先去换洗一下,回头再说。”朱浮无奈,只好跟着小黄门退下。

    宣德殿内群臣已等候多时,大家都知道刘秀的习惯,早早就已聚到殿中。

    刘秀到大殿时,众人正笑谈邓奉伏诛。邓奉之死在刘秀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刘秀摆摆手,不想多说,也不作评议,只是询问众臣近日政事。

    有人上奏京师治安之事,有人上奏郡县税赋之事,有人上奏各地灾情之事。刘秀与群臣一一商议,当场了断。

    尚书令侯霸又奏道:“臣还有一事要奏,幽州长官朱浮,治吏无方,致使彭宠反叛。幽州败乱,徒劳军师而不能破敌,城池陷落而不能死节,弃城败逃,罪当伏诛。”

    刘秀这才明白朱浮为何惶恐不安,定是刚刚逃到京城,为城中大臣所谴责,已料知会有人奏议死罪,所以心中害怕。但朱浮既已逃回,又当面认罪,刘秀心中早已有赦免之意。

    刘秀缓缓道:“朱浮身负朝廷重托,未能守住北州,实是罪过,但逆贼之心,原也难料,守城杀敌,也非朱浮之长。朱浮之事,朕有过错,一是用人不当,二是审时不准,才导致幽州败乱。朕以为……”

    刘秀还未说完,忽见群臣骚动,一人扑在殿门口痛哭,边哭边道:“陛下,不是您的错,过错全在罪臣一人。”说话人却是朱浮,原来朱浮左思右想,坐立不安,担心群臣奏议自己死罪,万一刘秀不愿拂逆众意,只怕自己就会落得邓奉的下场,于是,朱浮换洗好就匆匆赶到宣德殿。

    有人道:“守城不利,罪孽深重。”

    朱浮收住泪,痛心道:“不能保住城池是臣之错,臣本来一直坚守蓟县,但蓟县被贼子彭宠与张丰前后相围,无法与外面相通,城中粮尽,城里野草树皮都被吃光了,最后人相为食……”说到这里,朱浮说不下去。

    刘秀想起不久前在宛城看见那些坚守城池的军民,身体羸弱,跪在路旁摇摇欲坠,只差人相为食了,实在令人后怕。

    侯霸质问道:“幽州多少百姓罹难,为何独独你能活着回到洛阳?”

    朱浮沉默片刻,望向刘秀道:“臣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幸好城破之时,上谷太守派兵来救,但最终寡不敌众,无法保全城池,臣跟随救兵杀出蓟县,因敌人太多,我们只好分兵而逃,臣逃到涿郡时,卫兵哗变,臣拼死逃出,臣……臣妻子受戮。”朱浮想起了妻子惨死,已是泣不成声。

    又有人道:“身为长官,致使下属反叛,后又致卫兵哗变,这不仅是失职,更是罪过。”

    朱浮向刘秀叩首道:“臣有负陛下重托,致使无辜百姓受难,臣知罪大,虽死无怨。”

    “虽死无怨?”刘秀突然怒道,“在殿堂之内,有什么资格说虽死无怨?多少百姓横遭祸乱,他们有什么错,多少士兵战死疆场,他们又有什么错,这些无辜的生命,他们就该虽死无怨吗?”刘秀的话既是说给朱浮,也是说给殿中大臣。

    朱浮惊愕不语,群臣哑口无言,不知刘秀何意。

    其实刘秀厌烦很多人把自己置身于生死之外却妄谈他人生死,亲历了很多生死时刻,刘秀把生死看得更加谨慎。像邓奉之错,虽欲回头,却哪里还有机会。

    刘秀的愤怒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刘秀最终赦免朱浮,削职赋闲,不久任命朱浮为执金吾,留在京师。

    31-8

    关中初定,赤眉降服,邓奉伏诛,刘秀终于可以放眼天下,决战中原了。

    耿弇曾在建武二年冬月随刘秀回舂陵时提出一个出兵计划,想率兵北上平定幽州之乱,然后再南下直取青州张步。一旦平定了彭宠和张步,洛阳就再无北方之忧,东边的刘永也会失去北方势力的支撑,当时刘秀四方用兵,担心耿弇孤军行动,缺少支持,没有同意耿弇的建议。

    如今时机已成,刘秀令耿弇休整兵马,准备北上平乱。

    31-9

    建武三年,洛阳各路兵马进攻频仍。

    吴汉的兵马将苏茂围困在广乐城,盖延将刘永包围在睢阳城,南方岑彭对秦丰进攻,北路祭遵、王常、耿弇先后率军出发。

    几路作战中,尤以广乐城激战最酣。

    吴汉率领骠骑大将军杜茂、强弩将军陈俊等七员大将猛烈攻城。眼看广乐城即将攻破,忽然人声鼎沸,杀声突起,吴汉后面突然杀来一支人马,数量庞大,气势很盛。原来是退守湖陵的沛县人周建听说苏茂在广乐危急,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救援。

    吴汉的将士忽然遇到周建兵马的冲击,立时混乱。吴汉刚刚稳住阵脚,广乐城中的苏茂又突然杀出城来,吴汉前后受敌,难以招架。吴汉见苏茂和周建两人尤为勇猛,决定擒贼擒王。吴汉一马当先,试图拿下苏茂,两军激战太甚,人马交错间,吴汉战马受到重创,把吴汉颠落下马。苏茂见状,冲杀过来,吴汉的将士拼命挡住苏茂,一般将士哪是苏茂对手,眼见吴汉危险,忽听一声大喝,只见杜茂手舞长叉,连连刺死数人,已抢到吴汉跟前,挡住苏茂。

    众将领将吴汉抢回营中,苏茂无法突破杜茂,见吴汉已被救走,气得哇哇大叫。杜茂惦记吴汉伤势,无心恋战,周建趁机与苏茂会合,杀进城中。

    吴汉膝盖摔伤,卧床不起。周建苏茂带兵来阵前挑战,吴汉将士闭门不应。将士们几日不见吴汉,各自猜疑。

    吴汉见连日无战,询问众将。

    众将道:“大敌在前,主帅伤病在床,将士们日夜担心,哪里有心打仗。”

    吴汉勃然大怒,喝道:“我一人受伤,让全军休整,哪里来的道理!”

    说完令人拿来一块布,将膝伤裹住,翻身而起。吴汉忍着疼痛带领众将到营中巡视,又命令杀牛宰羊,大飨士卒。将士们见吴汉复出,分外高兴。吴汉对将士们道:“现在城中贼人虽然众多,不过是一些胡乱聚集的强盗,这些人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没有仗义死节的气概。我们是朝廷的王师,奉命来剿灭强盗,如今正是立功封赏之际,大家努力!”

    众人群情激奋,士气大振。

    第二日,周建、苏茂又来叫阵。吴汉亲自出马,率领将士迎战,将士们士气高昂,大破敌军。苏茂周建无法抵挡,带领残部弃城而逃。

    吴汉留下杜茂、陈俊镇守广乐,亲率大军直奔睢阳支援盖延。此时的睢阳,刚刚结束一轮战斗。

    从广乐逃出的苏茂和周建突破盖延大军,进入睢阳。围困已久的刘永刚刚看见希望,就得到吴汉大军到达的消息。刘永知道睢阳难保,率苏茂、周建突围而出,逃往酇县(河南永城)。盖延紧追不舍,苏茂、周建无法抵挡,只得与刘永分头逃亡。刘永的大将庆吾见大势已去,在逃亡途中,砍下刘永的脑袋,投降了盖延。

    苏茂与周建逃到垂惠(安徽蒙城),与佼强共同拥立刘永的儿子刘纡为梁王。

第172章 伏虎降龙10-11

    31-10

    董宪的将领贲休镇守兰陵(山东苍山),得知刘永被杀,料知前程无望,献城投降。董宪勃然大怒,从基地郯县(山东郯城)亲率大军,包围兰陵。

    刘秀令虎牙大将军盖延与平狄将军庞萌率兵去救,并指示盖延与庞萌:“董宪气势正甚,不宜直接进击,当率大军进攻董宪根据地郯县,则兰陵之围,自然解除。”

    盖延驻扎在楚郡(江苏徐州),对远袭郯县心怀疑虑,又担心兰陵旦夕即破,决定先救兰陵。

    庞萌反对,“皇上指示进击郯县,应是上策,大将军何故先救兰陵?”

    盖延独立带兵惯了,没有在意庞萌的话,一边收拾武器准备出征一边道:“贲休率兰陵献降,如今兰陵危急,我们如果不顾,岂非不义。皇上常令我们权宜行事,只要我们救下兰陵,皇上自然无话可说。”

    “权益行事固然不错,但皇上之法,正是围魏救赵。”

    盖延道:“董宪一介匹夫,何必多费周折。”

    “董宪盘踞郯县几年,必有过人之处。”庞萌见盖延已经背上了箭囊,知他心意已决。

    盖延不屑,“他能有什么过人之处,我们要不是因为刘永拖累,能让他董宪活到今天?”

    “现在刘永死了,大将军准备让他活几天?”庞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如果平狄将军能为我挡住援军,我十天之内必取下他的人头。”

    “如今董宪就在兰陵城下,也无援军,大将军何妨取他人头。”庞萌淡然一笑,心中对盖延的勇武自负却甚是不屑。

    盖延听出庞萌有讥讽之意,不悦道:“平狄将军是看低我盖延?”

    庞萌抱拳道:“岂敢,论武力,董宪与大将军哪能相提并论,我只是怕此人使诈,希望大将军不要轻敌。”

    盖延慨然道:“谅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你且看我入城救出贲休。”

    庞萌见盖延执意如此,也不好多言。

    盖延率领大军到达兰陵城下,见董宪围城军队并不强大,二话不说,立即发动进攻。董宪兵马果然无法抵挡,盖延乘势杀进城里,却不料董宪随即调集主力,把兰陵城重重围住。

    盖延想和贲休一起突围,却发现董宪的兵马十分强大。

    贲休道:“董宪兵力强大,很难突围出去。”

    “咱们乘其不备,晚上行动,定能突出去。”

    贲休摇头道:“董宪已出动主力,是下了决心非破兰陵不可。”

    “咱们先突围出去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无柴烧,我们出去后再来取城何妨。”

    贲休不语,他见董宪出动如此大的兵力,已明白董宪志在自己。

    盖延见贲休心事重重,笑道:“贲将军不用担心,区区兰陵城算什么?等平定董宪,有的是地方让将军施展。”

    贲休苦笑:“现在哪里还在乎什么城池?能保住性命就是幸事。”

    “将军多虑了,现在董宪兵力虽然强大,但要想拦住你我,也没那么容易。”

    贲休没有盖延的勇武,哪里敢奢望突出董宪的包围,对盖延道:“董宪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我们一起突围,董宪势必会死战,如果我留在兰陵,大将军就容易出去。大将军出去后,迅速去攻取他的郯县,兰陵城或许还有机会。”

    盖延嘱咐贲休一番,然后率军往外突围。董宪无法阻挡,只得任盖延突围出去,然后死死围住兰陵城。

    盖延突围后直奔郯县。

    刘秀得知后,派人告知盖延,“当初令你攻击郯县,是出其不意,必能得手,郯县是董宪基地,他必然会率主力回救,兰陵自然解围。而你先攻击兰陵,再图谋郯县,贼人早有了防备,哪里还能得手。”

    盖延苦苦进攻,果然无法攻下郯县,而兰陵却很快被董宪攻破,贲休被杀。

    盖延万分惭愧,向刘秀请罪。

    刘秀道:“将军勇猛过人,常怀有轻敌之意,若非你勇武,你在兰陵城恐怕就已淹没在了乱军之中,如今白白失去了诛灭董宪的机会,甚是可惜,希望你以后莫要轻敌。”

    31-11

    董宪拿下兰陵城,重新巩固了在东方的势力。刘纡据有垂惠,以周建、苏茂等人为主将,与董宪的结合更加紧密。

    刘秀知道刘纡对手下将领并没有多大影响力,与董宪的结合也只是一时之需,更不用说其它将领,只要击垮这些将领,刘纡就无足轻重。刘秀令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驻军垂惠,进击刘纡。

    马武率先对刘纡与周建发起攻击,周建不敌,逐渐败退。马武正欲乘胜追击,被人迎面截住,却是苏茂率领五校变民军前来增援周建。

    马武与苏茂同是出自绿林军,又先后归附刘秀,本该一同杀敌,却不料在此相向成敌。马武见他连连刺死几名士卒,心中大怒,丢下周建直奔苏茂。

    苏茂策马避过马武,拱手道:“子张,你我兄弟一场,何苦非为他人卖命。”

    马武回马怒骂道:“你这个叛贼逆种,谁和你是兄弟。”

    苏茂怒道:“你才是叛贼逆种,当初大家同在绿林,你也是条好汉,为何要投降刘秀做了狗奴才!”

    “呸,你这个狗东西,皇上是真命天子,老子是大汉将军。你天生就是强盗胚子,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两人一边怒骂一边大战,听得骂声不断,又见刀枪飞舞,两人战了数十个回合不见分晓。周建见马武撇下自己迎战苏茂,认为是马武轻视自己,返身直奔马武而来。马武手下的士兵连忙阻挡,周建大怒,几个回合,砍翻几人,已抢到马武身边。马武同时应对两员猛将,初时还觉得战得痛快,但抵挡数十个回合后渐觉难以支撑。马武无奈,只得率兵撤退。周建与苏茂刚刚得势,哪肯罢休,带领人马紧紧追击。

    马武见他们想仗着人多取胜,心中冷笑一声,且战且退,带着兵马往王霸营寨方向退去,快到营寨时,马武远远大喊:“元伯救我!”

    王霸在营寨中早就看见了外面的混战,听到马武呼叫,王霸手下将士们请求王霸打开营门,增援马武。

    王霸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打开营门,违者必斩!”

    苏茂周建紧紧追着马武,王霸始终没有打开营门。

    王霸对手下人道:“苏茂周建以勇猛著称,现在正是他们强盛之时,如果我们出兵,也必然会败。我们现在闭营自守,捕虏将军见我们死不相救,必然会拼死作战。等苏茂部队筋疲力尽时,我们再行出击,一定可以取胜。”

    马武在王霸营门前连连大喊,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心中怒极,大骂道:“王元伯,你他妈见死不救,老子不会饶你!”

    眼见苏茂的兵马追到,王霸的营门依然没有打开,马武无奈,只得回兵再战。马武身陷绝境,心怀愤怒,果然备加勇猛。

    王霸手下的将士看见营寨外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人人心中难耐,频频请求出兵。王霸不为所动,坚守不出。数十将士将自己的头发削断,向王霸恳请出战。王霸见士气高涨,时机已到,这才率大军从营寨后门出发,在苏茂周建的背后发起进攻。

    苏茂周建的兵马遭到突然进攻,腹背受敌,人人震恐,立时崩溃。马武与王霸追击一阵后各自收兵,马武远远指着王霸,厉声骂道:“王元伯,你今天差点害死我了,现在你救了我,老子也不领你情。”

    王霸哈哈大笑,也不回话,领兵回营。

    苏茂和周建败回城后,两人俱是不服,尤其对王霸偷袭心怀愤恨。

    第二日,苏茂和周建集合兵马来王霸营寨前叫阵。王霸正大飨将士,令人严守营门,不予理会。苏茂和周建在营前叫骂,王霸只管吃喝取乐。苏茂令人往营寨里射箭,一时箭如雨下,王霸身边的将士脸色大变,纷纷躲闪。一支箭射中王霸身前的一支杯子,王霸端坐不动,犹自吃喝。

    将士纷纷请战,王霸不准。

    众人道:“我们前日已大破贼兵,现在他们前来叫阵,我们为何还要相让?”

    王霸道:“上次我们利用捕虏将军的牵制通过偷袭而大败敌军,今日他们怀着复仇之心,有备而来,必然会以死相拼。他们困守孤城,粮草不多,现在只想速战速决,我们为什么要满足他们?只要他们心中所想无法得逞,必然会左右为难,过不了几日就会自乱。”

    苏茂周建每日都去王霸营寨叫阵,王霸始终置之不理,两人只得带着怨忿回城,连续几日,弄得士气尽失。

    这日,两人又是无功而返,到城下时竟发现城门关闭,无法入城,原来周建的侄儿周诵见苏茂与周建每日无功而返,知道大势已去,便举城投降。

    垂惠丢失,苏茂周建相互抱怨,既各自猜疑,又怕再次受敌,于是联军瓦解,各率残兵逃命。周建在逃亡路上病逝,苏茂投奔董宪,刘纡逃到佼强守卫的西防(山阳郡),后也投奔董宪。

第173章 征南将军1

    32-1

    洛阳不断迎来各路大军的喜讯,先是东路盖延两次击破睢阳,再是西路冯异在关中渐次安定,还有梁王刘永被部将所杀,北路大军也逼近彭宠,只有南路大军迟迟没有消息。

    邓奉已伏诛,秦丰如何还能挡住足智多谋的岑彭,刘秀不解。

    岑彭的大军在邓县连续进攻了几个月,迟迟没有进展。每次岑彭与蔡宏交战占得上风,蔡宏就退回城中。岑彭取不下邓县,也无法南进,就这样被蔡宏牢牢挡在了邓县之北。

    刘秀派特使前往邓县视察。使者见到岑彭,转达了刘秀的担心与责备。岑彭连连谢罪。使者早知岑彭素有谋略,如今见邓县县城并不大,又亲见岑彭的军队纪律严明,士气旺盛,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被秦丰死死挡在邓县之外。

    使者询问傅俊。

    傅俊道:“邓县是通向南方的战略要地,北接中原,南通湘楚。秦丰老贼自从盘踞黎丘之后,就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邓县作为第一道防线,又在邓县设有两处重兵防守,互为犄角,极难攻破,而且邓县周围的郡县归附秦丰,均有兵马守卫,形成了完整的防卫网络。而我们的兵力不足,尤其这几年连年作战,死伤很多,一直少有补充。要想击败秦丰,如果没有援兵,恐怕很难。”

    使者回去报告刘秀。刘秀决定启用朱佑,增加南路军力。

    小黄门把朱祐领入御书房时,刘秀正在给隗嚣写信,现在长安终于安定,来歙的西北之行也将提上议事日程了。

    刘秀见朱祐进来,往书案侧面一指,朱祐坐过去,也不说话。朱祐知道刘秀在御书房里一向不喜欢讲什么客套礼仪。

    刘秀写完,一边收笔,一边笑问朱祐道:“仲先,最近休养可好?该出来做点事了吧。”

    朱祐道:“随时听从陛下安排。”

    “秦丰现在日渐强大,不去除是不行了,朕想请你带兵……”刘秀见朱祐脸色有变,便没有往下说。

    朱祐道:“陛下,臣无统帅之才,只望在朝中为陛下处理杂事足也。”

    “仲先过谦了,你有良将之资,现在天下未定,正是施展能力之时,你消极如此,不会是因邓奉之事而耿耿于怀吧?”

    朱祐正色道:“我耿耿于怀并非因为败于邓奉,邓奉是一员猛将,败于他之手的也不止我一个人,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邓奉之事,若非陛下宽宏明鉴,朱祐恐怕早已丧生。天下未定,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在非议之间,岂不成了千古遗恨。就连邓奉,又何尝不是死非其所。”

    “仲先是在心中怪朕枉杀了邓奉?”

    刘秀理解朱祐的心情,自从朱祐被邓奉俘获,不少将领奏议朱祐结交叛贼,背信弃恩,无忠无义,当以通敌罪论处,刘秀置之不问。在朱祐心中,对诛杀邓奉确实是一直耿耿于怀,不仅是因为邓奉对自己敬若上兵,重要的是邓奉所为完全因吴汉纵容士兵而起,实属情非得已,但自己不但没能救得了邓奉,还差点惹来杀身之祸,这让朱祐难以释怀。而吴汉、贾复、耿弇等人恰恰是刘秀深为倚重的将领。对于岑彭,朱祐敬重他治军严谨,但若说一起共事,朱祐却是顾虑重重。岑彭与吴汉早年就相识,当年同为新朝官员,如今又同为刘秀的干将,两人相交甚厚。吴汉是汉军的大司马,岑彭是南路大军的主帅,所以在朱祐心中,实不愿参与其中。

    朱祐沉默半晌,见刘秀温和地看着自己,再也忍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懑,颤声道:“陛下,邓奉死得实在冤屈,陛下为何要同意……”朱祐本想说“吴汉之流”,终究没有说出口,见刘秀脸色温和如故,便又接着道:“陛下一直以来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昔日陛下带兵时,常令大家约束部众、爱惜百姓,如今陛下为天子,军队中有不少将领纵容士兵,掳掠百姓,这实在有违陛下之圣德……”

    刘秀凝住笑,脸色微变,朱佑住口不言。

    刘秀看见门口小黄门,向他招了招手。小黄门进来,刘秀把刚刚写好的书信递给他,“把它交给太中大夫。”又转头对朱祐道:“仲先还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朱祐道:“这就是臣想说的,臣斗胆说出心中愚念,请陛下恕罪。”

    刘秀道:“仲先之言,都是肺腑忠言,朕岂会怪罪,你对朕畅所欲言,朕今也为你实言。”

    朱祐不语。

    刘秀道:“诛杀邓奉,岂是朕的本意?臣民百姓,朕无不视如兄弟,又怎么会独独容不下邓奉?何况他是朕旧将,与朕同战于昆阳,又一起征战河北,而且还与朕有亲戚之故。”说起邓奉,刘秀心中不无遗憾,“但朕既为天子,便不复是生死予夺的将领了。”

    刘秀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慨然道:“何谓天子?能容天下人之心,能处天下人之事,能解天下人之难,天子之心,便是要与天下同心。邓奉反叛,虽是因他人而起,但终究是他自己所为,带给朝廷和百姓的灾难远远超过了当初百姓被掳掠的痛苦。你与他相处数月,他没有接受劝降,这难道不是他短视自负不知悔改吗?而且朕御驾亲征,他竟然还想殊死一搏,完败之后才投降,朕本无心杀他,但如放任他的率性胡为,那将来如何面对其他将领的效仿,朕还如何做天子?朕不愿杀他,是心中之恩义,朕杀了他,是天下之法理。杀邓奉不只是因为众将领固请之故,他们是有自己的私心,但这些私心合情合理,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仲先心中认为朕是纵容他们?”

    朱佑不语。

    “他们不是王莽和王朗,都是朕的将军,是要为朕征杀天下效命疆场的将领,所以朕理当尊重他们而不是纵容他们,不要说一个邓奉反叛,就是十个,一百个,朕也不放眼里。天下之大,唯民为贵,但朕实在不愿战事连年不断,这让百姓如何能够承受?至于官兵掳掠,朕也知道,只是他们的掳掠与赤眉之流不同,赤眉之流是烧杀抢掠,全无善良信义。我们的将士在自己治理的地域也知道爱惜百姓,不敢任意妄为,但在征战地往往会胡作非为,希望通过作战发财得利,所以总会伤及无辜。现在天下未定,治军过严会影响军心,治军过松会影响民心。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彭宠反叛就是因为怨恨朱浮所为,邓奉反叛也是因为怨恨吴汉所为。宽容不是软弱,懂得宽容就会减少祸难。朕为天子,朕多一点宽容就会减少天下百姓的祸难。朕何尝不厌倦战争,何尝不渴望早日太平,当下时势,除了十恶不赦,朕还有什么不能宽容的呢。”

    朱祐见刘秀说得动情,心中豁然开朗,明白做天子要考虑的远远超过了个人情感,忙道:“是臣短见。”

    刘秀道:“非你虑之不及,人总是在其位谋其职,何况每个人的性格言行都差异很大,尤其是带兵的将领,各有其道。当年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打起仗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在治军管理上何等糊涂,军中一边有士兵饿死,一边还扔掉不少酒肉,最后自己还稀里糊涂染上重疾身亡,真是让人遗憾,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千古名将。子颜这样的将领,虽然常有放纵之为,但他能深得将士之心,每有恶战,总能击败对手,便自有其道。何况将领们积习多年,很难一时改变。在朕的旗下,既有像子颜这样骁勇善战纵容士兵的猛将,也有像仲先这样宽厚尚文的儒将,你们都是上天赐给朕的贤才,朕自当斟酌优缺利弊,使你们各尽其才,才不负天意。”

    朱祐叹道:“惭愧,要说儒将,我与弟孙差之甚远。”

    “征虏将军为人清廉简约,爱兵如子,但有闲暇,总是手不释卷,确有儒将之风,仲先又何尝不是如此。”

    朱祐道:“征虏将军不仅爱学如此,他打起仗来,勇猛也不输于人,上次我们在柏华攻击盗贼,弟孙临危从容,让人叹服。”那是建武二年(26年)春天的事,当时弘农、厌新、柏华有变民聚众闹事,刘秀令祭遵会同朱祐、景丹和王常前往剿灭。作战时,盗贼发射强弩,弩箭射入祭遵口中,皮肉洞口,血流如注,众人心生惧意,惶惶欲退,祭遵一手拔掉箭矢,大声斥责,率领将士冲杀如故,随后大破贼兵。

    “祭将军文武双全,这次便让他与你一起同往,共同相助征南大将军何如?”

    “他不是在新城征伐张满吗?”

    “张满已被诛杀,近日就要班师回朝,他正好同你南征。”

    朱祐还未说话,刘秀又道:“征南大将军治军严格,善待百姓,而且他胸有大局,善识大体,你们必能相处友善。朕需要子颜这样的猛将,也需要你这样的儒将。朕常留伯昭在我身边,就是念他年轻,希望他不仅像子颜一样勇猛,更能像你们一样儒雅。朕希望你掌兵,不仅是要为朕征杀,更要为朕团结诸将,不令任性妄为。秦丰经营日久,不可小视,你们南下之后,既可为君然牵制秦丰北边的兵力,也可争取瓦解秦丰内部的力量,只要他有意归降,朕一样愿成全他的功名。”

    朱祐自幼与刘姓宗室交好,与刘秀个人感情深厚,明白刘秀既要平衡将领之间的情感,还要平衡将领之间的力量,今日听刘秀对自己说了如此多的肺腑之言,哪里还敢推脱,欣然领命。

第174章 征南将军2-4

    32-2

    刘秀的责备让岑彭惭愧,却让其他将领深感委屈,众人到岑彭帐中抱怨诉苦。岑彭宽慰大家道:“我们身为将领,理当为朝廷征伐天下,如今没有进展,皇上责怪,也是理所当然,我们自当努力。”

    傅俊道:“我们只有数万兵力,秦丰却有十几万人马,还拥有众多据点,延岑与田戎都是当世猛将,又据有城镇,要想攻破谈何容易。”

    岑彭道:“秦丰虽有十几万人,但要防守的不是一郡一县,我们虽然只有几万人,但集中一处,我们的兵力也不输于他。至于延岑田戎之流,不过倚重城池坚固和一点蛮力,不值一提,我迟早要破了他。皇上责怪我们,是希望大家努力,早日破敌建功。”

    臧宫道:“大将军说得对,皇上虽然责备我们,但我们不能泄气,一定要努力破敌。”

    32-3

    不久,朱祐祭遵率兵南下,沿途平定了新野的余乱,然后进击东阳。东阳驻军张成与延岑来战,张成被杀,延岑败逃。

    朱祐与祭遵的牵制让岑彭看到了机会,岑彭决定实施调虎离山连环计,彻底击垮秦丰。

    岑彭带领傅俊、臧宫大张旗鼓去慰劳朱祐和祭遵,朱祐原本对岑彭心有成见,今见岑彭亲自来贺,甚是欣喜,在营中为岑彭等人设宴款待。

    岑彭向两人祝贺,“二位将军,击破延岑,斩杀张成,实是可喜可贺。”

    朱祐道:“延岑张成不过小人之流,击败他们也没有什么可喜,等大将军击败秦丰,才是大喜之事。”

    岑彭道:“延岑张成虽是泛泛之辈,却阻挡我数月之久。如今,建义大将军和征虏将军一出马,便立时破敌,为我除去了心头大患,有你们来相助,铲平秦丰老贼指日可待。”

    朱祐见岑彭神情诚恳,成见尽去,双方饮酒同宴,交谈甚欢。

    朱祐道:“我们奉皇上之命,特来支援大将军,但凭大将军调遣。”

    岑彭笑道:“两位将军都是用兵如神的统帅,岑彭那敢调遣,但有二位援助,我们足可谋取秦丰。”

    祭遵问道:“君然可有主意?”

    岑彭道:“以前是不敢想,如今有了你们相助,倒是有个想法,我想请二位将军钳制北边防线,你们佯攻邓县,我攻击山都,秦丰必然出动,我会在途中设伏,然后主力再直捣黎丘,破其老巢。”

    “山都在邓县以西百里之外,来回奔袭,怕是不易,听说秦丰老奸巨猾,手下将领勇猛,黎丘更是坚不可摧,怕是凶险。”朱祐心中不无担心。

    岑彭道:“只要灭了其主力,把周围郡县平定了,黎丘再坚固,也只是孤城,攻破就是早晚的事了。”岑彭对于详细的策略早已成竹在心,但不愿完全说破。

    朱祐、祭遵、傅俊、臧宫等将领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岑彭道:“诸位不必担心,只要你们能钳制住邓县周围的兵马,岑彭保证不负众望。”

    众人都知道岑彭善于用兵,见他如此肯定,便也不再多言。

    岑彭回到营地,大飨士卒,遍告官兵,今日尽情痛饮,明日要共击山都。岑彭又密令看守俘虏的官兵假装喝醉失言,让俘虏逃走。

    秦丰探知岑彭亲去会见朱祐等人,便猜想岑彭必有大的行动,一大早又接到逃回来的士兵的报告,心中大喜。岑彭围攻邓县一直是秦丰的心头大患,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岑彭大军欲击山都,正是一举歼灭他的好机会。

    山都在邓县之西,与邓县相隔沔水河(汉江),沔水河上的重要渡口早已被秦丰的守将控制。秦丰计划由部将张扬率军先行赶往山都,自己亲率主力随后增援,等岑彭的兵马投入战斗时全力出击,一举歼灭岑彭。

    秦丰探知岑彭的兵马果然大举向山都进发,便令部将们按计划行事。

    岑彭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山都,到了沔水河,岑彭兵分两路,一路由将军刘宏对渡口的守将发起进攻,另一路由岑彭率主力从另一处迅速渡河。

    大军渡河以后,兵马再分两路,一路由臧宫率领继续前进,另一路由岑彭埋伏在离沔水河不远的阿头山。臧宫让人马拉开距离,放声喧闹,装作是汉军主力。

    不久,张扬率领的人马渡过沔水河,追赶臧宫的队伍。张扬刚过阿头山,岑彭的人马忽然从背后杀出,张扬慌忙迎战。

    臧宫率军回击,张扬不敌,带着残兵败将匆匆逃走。臧宫欲带兵追击,岑彭阻止道:“让他逃走最好,不要追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臧宫不解道:“如今大败他们,何不乘机痛杀一顿。”

    岑彭道:“让他们逃出去正有用处,再追击也不过是多杀几个兵马。阿头山距离黎丘只有数十里,如果从山上翻越过去,可以直达黎丘,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阿头山并不高,但山中林木丛生,罕有道路可循。岑彭与臧宫带着士兵在山谷中伐木取道,硬生生在阿头山开出一条路来。岑彭率领众人翻过阿头山,一眼就看见了黎丘城,四周原野辽阔,山陵相接,黎丘城在原野之间,显得孤独而宏大。

    岑彭张望一阵,看不清黎丘城上的人影,但能看见远近各处的据点。岑彭叫来臧宫傅俊,对眼下情况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臧宫突袭东山,岑彭攻击原野上的几处据点,傅俊守在黎丘城外,攻击从城里出来的军队。

    三路军队借着草木掩映,快速突进。原野几处据点还没有反应过来,很快就被岑彭拿下,岑彭回军支援正在强攻的臧宫。

    东山守军虽然占有地利,但眼看四周据点已失,城中守军又不能出来,早已没了士气,一边抵抗一边寻机逃走。

    黎丘城中的守军没有料到大军突至,更没想到在犹豫之间已经失去了周边的据点,眼见东山失守,又不敢出城进攻,只能紧闭城门等待援军。臧宫拿下东山。岑彭以东山为据点布置营寨,围住黎丘城,只等秦丰的主力到来。

    秦丰得知张扬惨败,立即率主力直奔黎丘。

    从邓县到黎丘大约一天的路程,岑彭算定秦丰会日夜兼程,大约能在半夜时分到达。岑彭带领诸将勘察地形,布好埋伏,令将士早早休息,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

    子夜时分,黎丘城下响起几声鼓鸣,在静夜中显得尤为分明,这是秦丰、蔡宏与城内约定的信号。

    未等城门打开,岑彭的兵马突然杀出。

    秦丰见惯了各种场面,料到会有偷袭,早有准备,率领士兵回身迎战。蔡宏的兵马紧随在秦丰兵马之后,听到喊杀声,赶忙向秦丰靠拢,但转瞬间就被岑彭的兵马拦腰截断。夜色中,秦丰与蔡宏无法照应,士兵们经过长途行军,又饥又渴,眼见入城在即,却被突袭扰乱,都尽力冲向城中方向。

    岑彭的将士一直被秦丰的防线所挡,早就盼望能痛快厮杀一场,今日终于将秦丰围住,人人莫不奋力拼杀。蔡宏的军队处在远离城墙的一端,受到冲杀最甚,岑彭在夜色中见蔡宏军中一人高头大马,正来回喊杀,猜想便是蔡宏,忙策马过去。

    蔡宏在夜色中见岑彭逼近,正欲抵抗,岑彭大喝一声,一刀砍过去,蔡宏慌忙迎击,连人带马,被震得退出几步,蔡宏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再战,回马便逃,但夜色中看不真切,行动迟缓,还未调转马头,岑彭的快刀已到,蔡宏应声落马,当场毙命。蔡宏的兵马失去指挥,四处乱逃,一场混战后,几乎全军覆没。

    失去蔡宏的呼应,秦丰兵马独立难支。

    城中守将打开城门,与秦丰的兵马在城下会合,但混战激烈,兵马无法展开,秦丰冲杀一阵,无法击退岑彭,反见士兵死伤无数,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兵马进入城中。

    32-4

    天明时分,岑彭的兵马已牢牢围住黎丘城。

    秦丰休整一番,带着兵马几次出击,都被围城的将士击退。

    岑彭留下主力围城,然后率领部分兵马回师邓县。兵至邓县,旦夕即下。拿下邓县后,岑彭又乘机进攻黎丘周围郡县,这些郡县失去了秦丰兵马的支持,无不望风披靡,最后只剩下秦丰的丞相赵京坚守的宜城和扫地大将军田戎镇守的夷陵。

    岑彭派人向秦丰劝降。秦丰割下使者的耳朵,对使者道:“老子就是做断头将军也绝不投降。”

    使者回来如实报告,诸将听后,气得暴跳如雷,纷纷请求强攻黎丘。

    岑彭不许,“秦丰之所以如此强硬,一是依仗黎丘城池坚固粮草充足,二是自以为是天下名将,不肯服输,三是外面还有赵京与田戎的兵马。如果我们强攻正好中了秦丰之计。黎丘城现在已经孤立,秦丰又突破不得,他当然恨不能速战速决。他不着急,我们为什么要着急,我们只要牢牢围住,把他赖以依靠的所有希望打破,到时就由不得他了。”

    岑彭率军进到宜城,列阵于城东,派人向赵京招降。

    赵京深受秦丰信赖,不忍背叛,但见大军压城,又知周围郡县已被一一平定,自己终究逃不过落败的命运,犹豫不决。谋士劝道:“现在天下的大势已经偏向了刘汉王朝,丞相何苦要坚守没用的忠诚,何况当初是大王背叛刘汉朝廷。岑彭是汉军主将,为人信义,现在丞相投降,还有取得功名的机会,如果等到黎丘攻破,丞相想投降也没有机会了。”

    赵京听了谋士之言,心知别无选择,只得打开城门,向岑彭请降。

    不久,刘秀下达诏书,拜赵京为成汉将军,对其他归降的官吏也多有封赏。又下诏封岑彭为舞阴侯,赏赐朱祐黄金三十斤。

    将士皆大欢喜,一时士气更甚。岑彭令赵京率领宜城兵马,一起合围黎丘,秦丰屡屡尝试突破,都被岑彭击退。岑彭一面牢牢围住黎丘,一面派人向驻守夷陵的田戎劝降。

第175章 征南将军5

    32-5

    田戎与延岑都是秦丰的义子,也都是当世猛将。延岑被朱佑击败后已经逃亡蜀地,独有田戎为秦丰把守夷陵。如今秦丰被围,赵京投降,周围郡县又被岑彭平定,田戎正心中不安,忽然收到岑彭送来的招降书,不禁心有所动,忙找内弟辛臣商议。

    辛臣见田戎屏退亲兵,把自己带入内室,便猜测定是生死大事。果然听田戎道:“如今大王被围于黎丘,汉军大军集结,如此相持,恐怕难以长久,与其败亡,还不如早作打算,你觉得如何?”

    辛臣早有降意,但他知道田戎勇猛刚毅,不敢确定他是否真心投降,便假意道:“当今天下,英雄豪杰,各据一方。刘秀所占洛阳,相比于天下,也不过巴掌大的地方,离统一天下为时尚早,最终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将军是不是应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田戎叹道:“洛阳虽小,但气势非凡,刘秀四面用兵,已无人能挡,他占据了天时与民心,手下文臣武将众多,有哪位英雄能相比?统一天下只是时间问题。”

    “也未必尽然,当初绿林军占有长安,是何等气势,两年后不也败亡了,赤眉军纵横天下,从东海打到西北,最后不也败亡了。刘秀之雄武,固然一时没有对手,过一段时间,究竟如何,也不好说。”

    田戎摆摆手,“我打仗多年,明白这英雄的气势,一旦他得到英雄归附又有英雄的气势,只怕就无人能挡了。大王是何等英雄气概,如今被围困也毫无办法,何况我们呢。赵京投降尚能保有职位,得到封赏,你我投降,自不待说。”

    外面响起士兵集合的声音,田戎执住辛臣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兄弟,我心已决,你且为我守好夷陵,我现在带一支兵马去试探岑彭之意,如果他是真心,我们就献出夷陵,一同归降,如果他没有诚意,我们再作图谋也不迟。”

    辛臣暗自欣喜,假装担心道:“这样最好,大王千万不能被他欺骗了。”

    田戎留下辛臣守夷陵,带着一路兵马沿着汉江,直奔黎丘。

    辛臣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秦丰同生共死,现在得知秦丰大势已去,一分钟也不想停留。田戎刚走,辛臣便开始搜罗城中珍宝,然后从小道直奔黎丘去找岑彭。

    岑彭见辛臣来降,很是高兴,便问田戎如何打算?

    辛臣一心想抢得功劳,不愿岑彭知道田戎正在来降的路上,故意叹道:“我本劝田将军一起来降,哪知他自持勇武,不肯来降,如今正率兵马朝黎丘进发,图谋援救秦丰。我有心归降大将军,所以日夜兼程来报知大将军。”

    岑彭一听田戎率军来援救秦丰,心中大惊,盯着辛臣问道:“此事当真?”

    辛臣道:“小的真心归降大将军,哪敢有半句假话。”

    岑彭怒道:“好个田戎,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我就等他前来!”岑彭传令将士做好战斗准备。

    辛臣见岑彭生怒,心中大喜,谄媚道:“小人与田戎是郎舅关系,我愿意修书一封,劝降田戎,免去大将军无谓之战。”

    岑彭道:“甚好,你若能劝降田戎,便是大功。”

    辛臣心中暗喜,装模作样给田戎写了一封劝降书。

    田戎将近黎丘,忽然有人送来辛臣的劝降书,田戎大吃一惊,自己留辛臣据守夷陵,他知道我前往岑彭处商议归降,怎么会给我写一份劝降书呢,况且辛臣本意是反对投降的啊,莫非夷陵已被岑彭攻取?或是辛臣为了立功劝降?田戎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莫非辛臣被岑彭强迫,要来诱骗自己。田戎暂停前进,派出探兵前往岑彭驻地打探,又密令身边部将迅速返回夷陵。

    不一会,探兵回来报告,岑彭正在集结军队,准备作战,还看见辛臣就在岑彭营中。田戎勃然大怒,老子好心来投降,没想到岑彭竟然准备与我决战,看来他压根就没想我归附,打就打,老子何尝怕你!田戎打定主意,通知全军继续前进,攻打岑彭,解救黎丘。

    岑彭一面做好迎战准备,一面等待田戎的回应。直到田戎的兵马接近黎丘,岑彭也没有接到田戎投降的讯息,岑彭不敢大意,下令全军,准备战斗。

    两军相对,各自停兵不前。

    岑彭见田戎驻马观望,便让辛臣向田戎喊话,辛臣寻思着如何不让岑彭和田戎看出破绽,犹豫不前。

    田戎见辛臣在岑彭身边蹙眉不言,以为辛臣被岑彭所胁迫,大声道:“兄弟,我来救你。”拍马上前。

    辛臣赶忙向前几步,大声喊道:“妹夫,不用多说,你快来投降征南大将军吧。”

    田戎见辛臣一脸苦相,大吃一惊,与自己出发前判若两人,更加确信辛臣为岑彭所挟持,惊问道:“夷陵如何?”

    辛臣道:“夷陵还在,那正是我想让妹夫献给大将军的厚礼啊。”

    田戎一听夷陵尚在,心中暗喜,然后大声道:“兄弟前日不是劝我要割据一方,静观天下之变吗?今日为何又劝我投降。”

    辛臣一怔,而后大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田戎怒道:“就一日之隔,怎么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又见辛臣一脸谄笑,看样子辛臣与岑彭早就勾结在一起了,顿觉愤怒,幸好今日识破,难怪义父宁死不降,看来早已看透岑彭。

    辛臣道:“我前日不过是试探你,想看你是不是真心归附大将军。”

    岑彭听出田戎有过投降之意,忙道:“田将军也是一时之豪杰,秦丰如今行将末路,当今天子……”

    “呸,”田戎不待岑彭说完,怒道:“废话少说,老子死也不会投降!”

    辛臣见田戎脸色中露出了惯有的倔强意味,心知劝说无望,无奈地看着岑彭道:“大将军……”

    岑彭冷冷地看着田戎,平静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田戎冷笑一声,“老子就要闯!”

    两人无话可说,挥刀相向,两边兵马大战一起。

    秦丰得知田戎领兵过来,早就在城墙上探看,现在远远看见两军交战,便打开城门,率领士兵杀了出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傅俊、臧宫领着士兵迎着秦丰杀了过去,一时间,两个战场杀得不可开交。

    田戎铁了心要与秦丰一起对抗刘秀,一心想击败岑彭,却不料岑彭的军队恍如铜墙铁壁,任凭田戎如何勇猛冲杀,始终无法突破。秦丰也想急急杀出臧宫与傅俊的包围,但越是着急,越是难以突破。秦丰被围以来,人员不断伤亡,无法得到补充,实力在不断减弱,而岑彭的兵力在平定周围郡县和招降赵京后已大大增强,而且岑彭极善用兵,多路兵马合而不乱,灵活自如。

    秦丰终究无法取得进展,只得再次退回城去。田戎除了不断地死伤士卒,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带兵稍退。

    岑彭收兵回营,也不追击。

    田戎率军缓缓后撤,不久亲兵来报,夷陵安然无恙,田戎顿觉心安,今日虽未取胜,但想岑彭也不过如此,自己终究要想法破解黎丘之围,便将大军驻扎在黎丘城十余里之处。

    双方不断交战,接连数月,僵持不下。此后相互按兵不动,各自观望,暗寻杀机。

    这日,一如往常一样安静。忽闻一声炮响,岑彭大军涌动如潮,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开始行动,一时间杀声四起,直响十里之外。

    田戎见岑彭突然出现如此气势,猜是要对黎丘城发起总攻,心中暗喜,他一直就在等这样的机会。秦丰勇猛决绝,岑彭肯定一时不能攻下,自己正好大军压上,趁机消灭岑彭主力。

    岑彭果然开始攻城。

    田戎避开岑彭中军,将主力杀向东面战线刘宏与傅俊的部队。刘宏与傅俊抵挡不住,不断后退,逐渐与岑彭主力分离。田戎喜不自胜,下令全力进击,步步推进。

    眼看田戎就要得势,却不料阵营大乱,原来正在攻城的岑彭主力已绕到后面对田戎发起了猛烈攻击,田戎腹背受敌,全军大乱。秦丰打开城门,往外拼杀,却被等候一旁的臧宫挡在城门处,始终杀不出来。

    田戎几番挣扎,终究无法稳住慌乱的士兵,只得仓惶逃走,岑彭紧紧追击,大败田戎,最后田戎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夷陵。

    经此大战,田戎的兵马死伤甚众,士气尽失,田戎的大将伍公带领部分兵马归降了岑彭。

    得报岑彭大破田戎,刘秀亲自到黎丘慰劳,赏赐岑彭等有功将士一百多人。

    刘秀进到岑彭的中军营帐,对众将领道:“征南大将军自进击秦丰以来,斩首九万余级,今又大破田戎,田戎败守夷陵,虽还有残兵可依,但民心士气已失,必不能久守。黎丘城中贼兵不过数千,坚持不懈,早晚必破。各位继续努力,一鼓作气,平定荆楚。”

    众将领欢欣相应。

    刘秀和众将领说了一会儿话,让大家各自回营,只让岑彭陪着到营寨中巡查。岑彭带着刘秀在营中巡查,各营卫兵看见岑彭和刘秀,不知道穿着素布常服的刘秀是皇上,只独对岑彭致以军礼。岑彭把营寨各个据点一一指给刘秀,有东山高处的据点,有环绕黎丘的连片营寨,还有远处山地上的营垒,岑彭又把各处岗哨设置也说给刘秀。

    刘秀见营寨布置巧妙,各个位置优势利用合理,进可攻,退可守,心中十分欣慰,对岑彭道:“君然用兵,果然非一般将领可比,黎丘已然如此,不必君然费心了,下一步攻取夷陵,想必也不在话下,再往后,君然可以什么打算?”

    岑彭轻轻一顿,刘秀便停住脚。这个问题,岑彭早已想过,只是黎丘和夷陵未下,岑彭也未曾道与人,现在刘秀问起,岑彭便不再犹豫,“夷陵若下,就打开了通往南方的门户,南方尽可得取,只是江南需要恩义,西南和东南要靠兵力。”

    “好!很好,君然尽知朕心,南方非我所忧了,你攻取夷陵后,一切尽可斟酌行事。”

    而后刘秀派御史中丞李由持玺书劝降秦丰,秦丰拒绝。

    刘秀不再多说,叮嘱诸将不可大意,令岑彭、傅俊率领主力南下夷陵进攻田戎,留朱祐等人继续围攻黎丘。临回京前,刘秀又诏令朱祐,攻破黎丘时,可就地处决秦丰,不必再押往京师。

    不久,黎丘食尽城破,秦丰带着母亲、妻儿子女九人出降,朱佑不忍斩杀,将其押送洛阳。

    大司马吴汉见朱佑没有将秦丰就地处死,上书弹劾朱佑违背诏令。刘秀接到吴汉的上书,心知吴汉与朱佑互有嫌隙,不予采纳,只是处死了秦丰,而令朱佑继续平定秦丰余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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