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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非扬     允冠百王刘秀传txt下载     允冠百王刘秀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真定新娘1-2

    15-1

    真定府外的训练场,人影晃动,喊声震天,士兵们正在进行军事训练。刘扬在几名部将的陪同下察看士兵们的操练。刘扬身材不高,脑袋却很大,脖子下长着一颗大大的瘤子,使他说话时习惯歪着脖子,活脱脱一棵歪脖子树,有人背地里就叫他“瘤杨”。

    自从王朗起事,刘扬的兵马已经膨胀了好几倍,但他知道作战不能指望数量取胜,一定要有训练有素的将士。

    走到靶场,刘扬见一名士兵身子站得笔直正在练习拉弓,他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那士兵。几个人也都停下来。只见那士兵兀自比划一阵,侧身迈出左脚,左手持弓,右手搭箭,身子挺直,然后扣弦拉弓,手臂却在下沉推拉中不停微微颤动。刘扬沉着脸,一言不发。士兵终于将弓拉得近乎圆满,右手一放,身子却不由往前晃动。箭“嗖”地一声就飞了出去,却擦着靶沿飞走了。

    士兵见刘扬过来,忙要拜见,刘扬一摆手道:“来几天了?”

    士兵诚惶诚恐,“三天。”

    刘扬一边问话一边拿过士兵手中的弓箭,上步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嗖”的一声,箭如光影一般飞了出去。只见箭羽在空气中晃动,一声脆响传来,箭已稳稳地击中了靶心。

    刘扬道:“不练好基本功,怎么能练好射箭?”

    士兵一脸羞愧。

    “要加强力量训练,要做到身体稳定和内心安静。”

    “诺。”

    刘扬还要说话,有人来报:“昌城刘植求见。”

    刘扬心中一惊,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15-2

    刘扬与刘植同为河北宗室,相熟多年,关系友善,但平日很少来往。刘扬知道刘植已经归降刘秀,而且刘秀的兵马就在真定之畔。刘植现在突然登门,一定不会是小事。

    刘扬将刘植迎进房中,屏退左右。笑问道:“什么好风能把伯先从南边吹过来。”

    刘植道:“听说刘爷练兵有道,早就想来拜访了。”刘扬的真定王封号在王莽期间被取消,现在由王朗重新封赐。刘扬实力强大,一直拥兵自重,向来被视为河北宗室之首。

    刘扬脸色一沉:“伯先,你不会是来为人打探情况的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打探情况的。”

    刘扬脸色大变。

    刘植笑道:“也是来替刘爷汇报情况的。”

    刘扬一笑,然后正色道:“听说你已经降了刘秀?”

    “不是听说,也不是投降,我是真心实意拥护他。”

    “那你还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也许不久就要路过这里,不来看看故人,说不过去啊。”

    刘扬心中一惊,他早就知道刘秀的兵力强大,已经攻取了卢奴,但他判定刘秀不会轻易来攻打自己,至少不会这么快和自己摊牌。但世事难料,也许他真想来攻取真定?

    “难道刘秀想过来?”

    “我不知道何日会来?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明日不来,也许后日就来了。我想终究会来的。”刘植一脸诚恳。

    刘扬疑惑地看了看刘植,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我一直就想会会刘秀,今日不会,明日也会,既然终究要会,还不如早日来会。”说完哈哈大笑。

    刘植跟着大笑。

    刘扬见刘植大笑,心中不快,停住笑,问道:“你笑我?”

    刘植若无其事,“我在笑,天下英雄都在真定相会,该是何等胜景。我刘植有幸观临,也不枉今生了。”

    刘扬不悦道:“你今日来究竟何意?”

    刘植道:“绝无恶意,确实是来探望故人。”

    刘扬并不相信他只是来探看自己,一字一句道:“你是来给刘秀做说客吧。”

    刘植不置可否,“不管我是访客还是说客,我来看故人的心总是真的。”

    刘扬见刘植始终脸色真诚,心中不悦稍稍释然。

    又听刘植叹道:“说心里话,如今天下混乱,你我侥幸有点人马,也不过是把脑袋搁在刀尖上的人。自己如此也就罢了,只希望家族老小能够远离刀尖。”

    刘植的话让刘扬深有同感,自己日夜整备兵力,就是希望能保住家族老小,不在乱世中徒然送命。但至于跟着谁走?只怕就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刘扬叹道:“是啊,这世道不容易啊。”心里却想,世道再乱也要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刘植见刘扬始终不肯显露心迹,笑问道:“刘爷有什么打算?”

    刘扬道:“如今邯郸已立,我能有什么打算?”

    “你也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刘扬又叹一口气,“纵然我不相信,但左右了人心,就容不得人啊。”

    刘植冷笑一声,“一个算命先生能左右什么人心,你是何等英明的人,还能不知道真正的人心。”

    刘扬嘿嘿一笑,“我只知道现在人心思汉,你我幸为宗室子弟,现在也只能跟着人混口饭吃而已。”

    “跟对人了,几辈子也吃不完的好饭,跟错人了,不要说吃饭,只怕命丢在哪都不知道。”

    “那伯先可知道谁对谁错?我倒想听听高见。”

    “我刘植鲁钝,但在故人面前,绝不敢妄言。就凭王朗一番谎言,骗得了一时,又怎能骗得了长久。就算他能骗得长久,就凭他的人马,又怎能守得住长久。”

    “伯先是英雄豪杰,自然不将天下人放眼里。兔子急了还咬人,只怕想轻易荡平邯郸也没那么容易。”

    刘植哈哈一笑,“刘爷固然是英雄豪杰,但你一人之力又怎么挡得住天下民心与世间的英雄。请问刘爷你的兵马可比王莽的兵马强大?昆阳一战照样要改天换地。”

    刘扬“哼”了一声,“想我真定虽然不是固若金汤,但绝不会是小小的昆阳。”

    刘植不屑道:“刘爷别介意我刘植直言。你我在此议论,也都是为了全家族的身家性命。刘爷你固然神勇,你能保证你下面的人都如你一般?就算你忠勇无敌,扪心自问,你带兵作战就能强过大司马刘秀?你手下的人才又能强过刘秀手下的英雄?”

    刘扬沉默不语,他知道刘植所言句句是实。自己虽然自视很高,但若论用兵打仗,恐怕比不过刘秀。自己也广交豪杰,但若论天下英才,恐怕也不如刘秀手下。

    刘植又道:“当初昆阳之战就不必说了,就说大司马不带一兵一马来安抚河北而能众望所归,凭的什么?凭得就是他的贤能与恩德。他手握大权却不取毫厘,他手无兵马却能扬善除恶,他所到之处,无不被人称道。就算后来王朗称帝,一夜之间骗取了整个河北,他也能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重竖旗帜,应着云集。试想他没有一兵一马之时,邯郸之力尚不能击败他,而今他举兵不过一月,已连得数郡,所过之处,无往不胜。以这样的气势,邯郸真的就能挡住?”

    刘扬默然,他早就知道刘秀是天下豪杰,只不过不曾有人为自己在跟前讲得如此明明白白。刘植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如此铁心追随刘秀,也看得出刘秀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刘植见刘扬神情犹疑,知道他心有所动,便又道:“大司马攻取了卢奴,当时有人建议直取真定,但大司马说刘爷是天下英雄,又同是宗室,都是为了汉室江山,岂能成为对手。而且双方一旦交战,就不是小战,不到胜负不会罢休,英雄自然有胜负,但老百姓却只有无辜受苦。所以大司马特意派我向刘爷问好,希望大家携手共进,戮力同心,同为汉室诛灭反贼,一起为朝廷建立功勋。”

    刘扬点头道:“我刘扬早有此心,希望能够与天下英雄为朝廷平定四方。”

    “大司马果然没有看错人,就知道刘爷是能建大功的人。如果刘爷与大司马一起攻击邯郸,你不仅能保有如今的王位和封赏,还会因功业而名垂青史。”

    “他真这么说过?”

    “那是当然,否则我怎敢妄言。如果大司马不是那样的人,我刘植又岂能甘心追随他。”

    刘扬直视着刘植,正色道:“是长安的意思还是刘秀的意思?”

    刘植对长安不屑,“如今的天下,只有信得过的英雄哪有信得过的政府。我不知道大司马代表谁,但我心中只认他。”在刘植心中,早已将刘秀视为自己的主公,至于更始政权,刘植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刘植的不屑反让刘扬心中踏实了,他完全明白了刘植的意思,也相信他并非虚言。其实代表谁的意思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刘秀能够帮助自己保全王爵就足够了。刘扬嘿嘿一笑,“伯先也不用为难,只要大司马不负我,我便无话可说。我一直敬仰他的威德,早就希望能与他一道建功立业,不过我有一个小小请求。”

    刘植知道刘扬已有意归降,心中大喜,问道:“刘爷有什么请求?请明言,大司马为人慷慨,自己虽然简朴,但对手下从不吝啬。”

    刘扬笑道:“我刘扬敬仰大司马的为人,我有一个外甥女,德貌俱佳,就不知能否高攀大司马?”

    刘植心中一惊,心想这刘扬也真够狡猾,竟想与大司马结成儿女亲家。有了姻亲关系,他的未来自然就少了风险。但这是刘秀的个人大事,刘植哪里敢应。刘植踌躇之下为难道:“刘爷之意,我心中明白,但这是大司马个人之事,我不敢妄自应承,只能如实禀告他,听他决定。但我会努力,希望能够英雄联袂,佳偶双成。”

    刘扬笑道:“好,希望能与伯先同建功业。”刘扬心中明白与刘秀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有联姻,那自是再好不过。两人谈定,刘扬亲自将刘植送出府外。

第五十七章 真定新娘3-4

    15-3

    刘杨的要求让刘秀心生愤怒,“他刘杨想要挟我?”

    刘植目瞪口呆,不知刘秀缘何愤怒。原以为刘秀对刘杨的要求会欣然接受,不必说刘杨具有十几万军队的实力,单单凭刘杨在河北宗室的影响力就足以令人心动,何况郭圣通也是才貌双全的真定郡主。却不知刘秀心里全是阴丽华,一听刘杨要他娶郭圣通,就觉得刘扬看轻了阴丽华,不禁恨从心起。

    刘植道:“大司马,刘扬是诚心归附,对大司马也是真心倾慕。”

    “真心倾慕,”刘秀冷笑一声,“他刘杨真心倾慕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刘植不解道:“刘扬想与萧王联姻,虽有私心,但他对大司马的倾慕确是一片真心。那郡主才貌双全,也是刘扬眼中的掌上明珠。”

    刘秀心渐平息,叹道:“我早已有家室,岂有他念。”

    刘植明白刘秀的恼怒,诚恳道:“大司马是要成就大业的英雄,岂能为儿女之情所累。”

    刘秀不语。他知道刘植是耿直率性的英雄,哪里明白一生相许的儿女柔情。

    刘植见刘秀脸色温和,沉默不语,又道:“他刘扬想利用大司马,借联姻巩固他在河北的势力。大司马何尝不可利用他呢。”

    刘秀淡然一笑。世间物欲利益尽可利用,可儿女之情哪能是彼此利用的呢?若答应了岂能不真心相待?世间万事皆可与人相道,唯有真情只能自知。

    刘植见刘秀神色淡然,又叮嘱道:“大司马当以大业为重,只要刘扬归附,拿下河北指日可待,安定天下也不足为道。”

    刘秀点点头,神情郑重,“容我想想。”

    刘植走后,邓禹也来相劝,此事关系大业成败,不当以一般情感为念。

    站在夜色里,刘秀呆呆地看着远方,思绪万千。远处飘来的气息是春天的味道,遥远的夜空繁星点点,这多像美丽的新野,多像温柔沉静的爱人,夜风的微凉中浮动着多少心碎的思量。

    自从与阴丽华宛城一别,两人音信全无,只有藏在心中无尽的惦念。每一天,别人看见的是自己安然的笑脸,却不知自己心中深藏的伤感和思念。

    那一年,在春天里相识相恋,那一年,在夏天里相聚相别,而这一个春天,就会相隔遥远了吗?

    想着阴丽华,刘秀心中浮起隐隐的伤痛。她那美丽的笑容仿佛就在自己眼前,相别时的情景尚在心间,现在却要去迎娶别的女子吗?

    她若知道,她该如何地伤心!

    刘秀不敢设想。

    天若有知,就让天下太平,天若有知,就莫让恩爱远离。

    刘秀心中一片凌乱。呆呆想了一阵,刘秀腾地一转身,心中下定决心,丽华一定会知道我的心意。呆立片刻,刘秀一下又失去了勇气,颓然地看向夜空,为什么要把相思相别的凄苦加在一个如花女子身上?刘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握住拳头在夜风中轻轻一挥,他一刻也不想等了,等得越长,心碎越多。

    不管怎样,现在必须拿下河北。

    15-4

    郭圣通在房里陪着母亲说笑,就听见弟弟郭况在窗外和舅舅刘扬的说话声。郭圣通的母亲叫郭主,其实她原本不叫郭主,她是真定恭王的女儿,是刘扬的姐姐,容貌才德为人所称颂,因为嫁给了当地巨富郭昌,被人称为郭主,她的真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了。郭昌因将数百万的田宅财产让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时人所称道,后来被任命为郡里的功曹。郭昌不幸早逝,郭主便带着女儿郭圣通和儿子郭况到了兄弟刘扬家。刘扬和姐姐自幼感情深厚,因此对郭圣通和郭况格外疼爱。

    见刘扬一脸喜气洋洋,郭圣通问刘扬道:“舅舅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吧?”

    刘扬哈哈大笑,“通儿好聪明,大好事!大好事啊!”

    很少见到刘扬如此兴奋,郭况好奇地问道:“舅舅,到底是什么好事?”

    刘扬在一把黄花木椅子上坐定,身子往后一仰,笑呵呵地看着郭圣通,见她出落得如花似玉,端庄大方,就像年轻时的郭主。刘扬突然笑道:“果然是我们王府美女,理当嫁得佳婿啊。”说完哈哈一笑,轻轻拍着木椅扶手,甚是自得。

    郭圣通见母亲也在细细端详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舅舅,你说什么呀?”

    刘扬得意地对郭主笑道:“姐姐,我给通儿定了一门亲事。”

    郭况和郭圣通都不禁“啊”了一声,消息太突然了。但郭主深知刘扬办事老练,又疼爱郭圣通,定当不会胡乱应承,便问道:“是哪家?”

    刘扬疼爱地看着郭圣通,笑道:“你们猜猜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家通儿呢?”

    郭况年少心急,忙问道:“舅舅你就说吧,到底是谁?”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刘扬,只有郭圣通把脸别到一边。她虽然一直在王府长大,有着大家闺秀的气度,也有自己的爱情梦想,但亲耳听到舅舅说起自己的儿女亲事,还是有几分羞涩。

    刘扬见郭况急不可耐的样子,又见郭主笑吟吟地满含期待,便笑道:“他就是负责河北招抚的大司马刘秀。”

    郭况啧啧叹道:“哎呀,就是打败了王莽百万大军的刘秀吗?好啊,好啊。”

    刘扬得意洋洋,“是啊,天下英雄无不敬仰。”

    “会不会太老?”

    “三十不到,正是风华正茂。”

    郭主担忧道:“那邯郸?”

    刘扬爽朗一笑,“只要我和他联手,邯郸何足道。”

    郭主这才知道刘扬已经改奉刘秀的旗号了。她虽然不关心政治,但却关心家人安危。在乱世中,随时都得知道天下之变,才能保住家小的安全。郭主轻声道:“只要你们能好就好。”

    刘扬志得意满,“姐姐你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他。以你女婿的能力绝对能平定天下,只怕邯郸也不是他的志向。”一向心高气傲的刘扬相信自己的感觉,刘秀的目标绝对不是河北。刘杨深知这一条路充满了艰难和凶险,但人生就是一场赌局,只是每个人的机会与赌注不同。

    “什么女婿不女婿,现在才刚提这事,还得看他们俩的意见啊。”郭主口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已经有了期待。

    “他们俩绝对的郎才女貌,相互都没得挑,还有什么意见?刘秀英武贤德,姐姐不用担心,他绝对是当今无人能比的英雄。咱们通儿才貌绝佳,世不二出,谁还敢挑?现在是乱世,咱们也就不必太多讲究。”

    郭主没有见过刘秀,只有耳闻,现在听刘扬这些话,也无话可说。

    郭圣通红着脸一声不吭,但从舅舅的口气中听出了他对刘秀的无比推崇,刘扬是郭圣通心中的英雄,而刘秀竟是刘杨心中的英雄,这让郭圣通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甜蜜和向往。

    刘扬交待大家准备一下,这几天就要完婚,然后就匆匆走了。

    刘扬走后,郭主对郭圣通道:“通儿,那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郭圣通没想到这么急,心中想象的爱情竟然只是一场婚宴,方才的甜蜜和向往顿时化为乌有。郭圣通眼圈一红,低声道:“娘。”心中无比的委屈。

    郭主笑道:“傻孩子,你终究要出嫁的,舅舅也是为你好,时间是急了点,但现在这世道……”

    “娘,我……”郭圣通心中终究是万般委屈。

    郭主爱怜地看着还不到十七岁的女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起当初自己嫁给郭昌,多少人羡慕,也有多少人惋惜。自己是恭王府家的千金,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父母为自己选中了郭昌,既是因为郭家富甲一方,更因为郭昌德行高尚。自己虽然也曾在心里委屈过,委屈自己没有过少女的爱情梦想,委屈自己对未来丈夫一无所知,郭主知道那种委屈中掩藏着担心和害怕。郭主结婚后很幸福,由衷地感谢父母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才渐渐明白,父母对女儿最好的疼爱莫过于帮她把握一个美满的未来,而做女儿最大的孝顺,莫过于让自己拥有幸福的生活。如果能有来生,郭主希望还能与郭昌成为夫妻。在她心中,唯一遗憾的是郭昌走的太早,自己只好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幸好娘家人对自己关爱如前,对两个孩子更是疼爱有加,使他们不仅感受到温暖和关爱,也出落得雍容大气。

    郭圣通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与一个陌生的男子结为夫妻,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他长得是什么样子?他有多大年纪?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嫁给他,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郭圣通刚刚开始的暗暗喜悦变成了如今难以名状的恐惧。

    郭主安慰郭圣通道:“既然你舅舅看好他,一定不会错的,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如果他对我不好呢?”

    郭主愣了一下,而后呵呵一笑,“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那万一不好呢?”

    “不好也不怕,还有你娘,还有你舅舅他们呢。”

    郭圣通心中稍觉安慰。

    郭主突然又道:“不会的,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郭圣通看着母亲温暖而坚定的微笑,心中又有了甜蜜的向往。

第五十八章 真定新娘5-7

    15-5

    而后几天,整个真定城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到处张灯结彩,一片欢腾。连老百姓都知道郡主郭圣通要与大司马刘秀结婚。

    郭圣通在整个婚礼中不断听到艳羡、赞叹和祝福的声音。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欢声笑语连绵不断,鞭炮鸣响,鼓乐齐鸣。郭圣通内心的担忧和恐惧在红盖头下一点点地消融,虽然她并不知道新郎是怎样的人,但在无数宾客的祝福声中已经化成一缕淡淡的期盼。

    酒席开筳,歌舞助兴。盛大的婚宴是真定城从来没有过的,这不仅是刘秀与郭圣通的婚礼,更像是无数将士的盛大节日。刘秀的将领们很久没有享有这样觥筹交错的酒席盛会,他们尽情地享受这战事频仍中的短暂欢乐,为他们敬仰的人表达真心的祝福,也为刘秀迅速扩张的实力而暗自高兴。刘扬的将领们也为真定城美丽的郡主与英雄的结合真心地祝福,更为从今后有了明确的方向而庆幸。

    刘扬更是异常欣喜,乘着酒兴,一边击筑而歌,一边为大家跳起了宫廷舞。他肥胖的身子灵活而有节奏地跳动,一边舞动手臂一边频频扭转头,满脸喜兴地看着吃喝正欢的将领们。

    真定城洋溢在全心的欢乐之中,新野的阴丽华却在相思与祈愿中默默等待着心上人平安无恙的消息。没有人知道旧人的相思之痛也曾有过与新人同样的欣喜与祝福,但当现实与岁月把一切掩埋时,谁也不知幸运与真情是否有一天还能让幸福安然归来。

    15-6

    郭圣通在新房中不安地等着刘秀,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郭圣通的心砰砰直跳,却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姐姐,是我”,却是郭况。

    郭圣通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你来干什么?”说完一把掀开盖头。

    “我来给你讲姐夫啊。”郭况意兴正浓。

    “要你讲什么。”

    郭况惊疑道:“姐姐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

    “刘秀啊。”

    郭圣通红着脸,“我才不要知道。”

    “你知道吗,他长得还不错。”郭况尚显稚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然后嘿嘿一笑,“不过,没有我长得好看。”

    郭圣通莞尔一笑,“你就好看吗?”

    “当然,不过他配你还是很好的。”

    郭圣通沉着脸嗔道:“你是说我长得不好看?”

    郭况嘿嘿一笑,“不是不是,你比他好看。”

    郭圣通气得脸一沉,“你赶紧出去吧。”

    郭况笑道:“我特意好心跑来给你说他的事,你还不高兴,我还以为你要感谢我呢。”

    郭圣通担心刘秀进来,急道:“你赶紧走吧。”

    “新郎还在外面喝酒,你着急什么呀?”

    “你……你瞎说什么!”

    郭况看郭圣通真的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那算你欠我了啊。”

    “我欠你什么?我欠打你,赶紧走吧。”

    “行,要不就算是姐夫欠我的,以后得补偿我……”

    郭圣通红着脸扬手作势要打。郭况嘻嘻一笑,往外便跑,就听一句“真羡慕他统领那么多英雄”,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郭圣通披上盖头,想着那一句“真羡慕他统领那么多英雄”,不禁心中一动,独自笑了。

    15-7

    刘秀来到新房,见郭圣通盖着盖头坐在桌前,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淡红的烛光中仿佛又看见了阴丽华动人的身影坐在桌子旁,浅浅笑容随着烛光一闪一闪。

    郭圣通感觉到刘秀坐在椅子上了,也许正在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刘秀迟迟没有过来揭开盖头,郭圣通心中又莫名的不安。

    刘秀见郭圣通的身子动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什么,便要过去揭开郭圣通的盖头,心中却没有半分欣喜。越走近郭圣通,刘秀心中的不安与愧疚越加强烈。

    刘秀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揭下了郭圣通的盖头。郭圣通低着头,椭圆的脸蛋在烛光中像一轮绝美的明月,珠圆玉润,光彩照人,金灿灿的发髻和轻轻低垂的眼眸交相辉映。刘秀心中一动,却想着阴丽华,不禁万分羞愧,对郭圣通喃喃道:“对不起。”

    郭圣通见刘秀站在跟前看着自己,听他轻轻说着“对不起。”不知何意。郭圣通听他语音中分明有着不安,不禁心中害怕,忍不住抬起头,只见刘秀平静而温暖的眼神正看着自己,他是那么英武,那么儒雅。一刹那间,郭圣通便觉着自己的心被那温暖而明亮的眼光融化了,不禁羞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刘秀看见郭圣通红着脸更显秀美,益发觉得恍如阴丽华,心中更觉难过,觉得对不起阴丽华,也对不起郭圣通。刘秀脱口道:“对不起,我在南阳已经有了妻子。”

    郭圣通一愣,只觉得血往上涌,脸一下涨的通红,委屈、恼怒、愤懑、失落,一股脑儿全涌上心头。原以为委屈是因为梦想中的爱情只是一场婚宴,却没想到,还有更悲惨的局面,梦想中的爱情竟是嫁给别人的丈夫。郭圣通心里无比痛苦,一下呆住了,眼里噙满泪,说不出话来。

    刘秀见郭圣通两眼含泪,不禁心中慌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时不知所措,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在这个时代,男子娶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但在刘秀心里,相爱便当是唯一。而今自己娶郭圣通,而且是为了得到刘扬的合作,心中更觉得满是负疚。而在郭圣通心里,虽然没有将自己看做高贵的郡主,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别人的丈夫,不管他是高贵的王子还是贫贱的平民,只希望两个人能相亲相爱平等相待。而如今在新婚之夜,听到的第一话是“对不起”,第二句话是“我已经有了妻子。”还有比这更悲惨的爱情梦想吗?

    郭圣通强忍着泪,扭过身子一眼也不想看刘秀,方才的英武儒雅一下变得卑鄙可憎。

    刘秀心中又羞又愧,也不敢出去。刘秀轻轻走到一边,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郭圣通心中难过,想想母亲,想想自己,一眼也不想看刘秀,又不敢跑到外面去,一个人趴在桌上默默流泪。刘秀坐在那,一会想着阴丽华,一会想着郭圣通,一会想着下一步的计划。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秀抬起头,见郭圣通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刘秀轻轻走过去,拿起一张薄薄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郭圣通一下醒了,见是刘秀站在身旁,扭过头,不想理他,也不想说话。

    刘秀温言道:“去好好休息吧,在这会着凉的。”

    从来没有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地关心自己,郭圣通听着刘秀温和的声音,心中有一丝感动,可他偏偏是别人的丈夫,又觉万分难过,不禁流下泪来。

    刘秀轻轻叹道:“我也不是存心骗你,我以为你知道,真的对不起。”

    郭圣通知道不是刘秀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舅舅肯定也是希望自己好,那是谁的错啊?难道这一切就是天意吗?

    刘秀见郭圣通不说话,心中理解她的感受,温言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是我不好,你也别难过,我会好好待你的,你早点休息吧。”

    郭圣通难过一阵,心里慢慢平和,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没有怪你。”

    刘秀听到郭圣通终于说话,心中释然,忙道:“去休息吧。”

    想着要和刘秀同床共枕,郭圣通心中羞赧难抑,既不回话也不行动。困倦之下,只好挨着床边和衣而睡。刘秀坐到长椅上,毫无睡意,现在有了刘扬的支持,自己完全可以开始反击王朗了。刘秀默默思虑着下一步行动,直到最后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第五十九章 真定新娘8-10

    15-8

    第二天,刘秀早早就醒来了,见郭圣通还在熟睡,不忍心惊醒她,轻轻起来,蹑手蹑脚走出房门,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昨晚想好的计划布置下去。

    朱祐与王霸等人见刘秀一早就来召集大家,很是诧异,朱祐笑道:“明公昨夜新婚,今天早上也不多睡一会儿?”众将跟着嘿嘿怪笑。

    刘秀正色道:“如今天下未定,怎敢安心睡觉。”

    众将都凝住笑,正襟危坐,等着刘秀安排。

    刘秀道:“如今我们与真定王的兵力合在一起,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应当乘势快速南进,早早攻破邯郸,以免时间长了让邯郸坐大。”

    邓禹道:“明公此话有理,但您昨日大婚,今日便领兵南下,恐怕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大事为重,哪有那么多想法。”

    “不是怕明公有想法,我是怕真定王会有想法。”

    刘秀明白邓禹之意,自己如此行动,会让刘扬认为自己和郭圣通结婚完全是在利用他。

    邓禹又道:“两军刚刚合作,还须商议好如何协调,如何作战配合也当进行训练。”

    刘秀道:“邓将军讲得对,我们暂且休整几天,但不必全军休整。新兵较多和人员变化较大的部队进行训练和调整,其他队伍今天就开始往南进军。三天后,所有兵马须得全部调整完毕,共同南进。”

    刘秀令邓禹、王霸、邳彤、任光、朱祐率领兵马为先锋,先行南下,其余将领对留下的人马进行训练和休整。

    15-9

    郭圣通醒来见刘秀早已离开,心中不快,便去找母亲,将昨晚的情况一一讲给郭主。

    郭主听说刘秀已有妻子,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也不好怪刘扬。郭主沉默一阵,见郭圣通正看着自己,便轻轻一笑,安慰道:“通儿也不必难过,刘秀虽然结婚在前,但那毕竟是在他起事之初,恐怕也是因为起事的权宜之计。他们分开后至今未见,可见也不会有多少感情。再说他们也没有孩子,只要他能对你好就行。”

    郭圣通低头道:“他说了要待我好。”

    郭主笑道:“嗯,那就好,听你舅舅讲,刘秀是有威德信义的人,他既然那样说了,就绝不会负你。”

    听母亲如此一说,郭圣通心中的难过顿时烟消云散。但又想一早就没见他,是不是自己让他失望了,心中不免忐忑,犹豫了一下道:“他很早就出去了,会不会是不高兴了?”

    “娶到通儿这样的人,他还能不高兴?”郭主见郭圣通还是一脸不快,便又道:“刘秀可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况儿说,人家一大早就已经排兵布阵了,听说先头部队都已经出发了。”

    “娘是说我小家子气?”郭圣通一脸不悦。

    “通儿当然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但你的夫婿是做大事的人,你就要多理解和支持他。”

    郭圣通点点头,又问道:“他也走了吗?”言语中有着淡淡的失望。

    “刚才还怨恨人家,不会现在又想他了吧?”郭主怜爱地看着郭圣通。

    郭圣通红着脸道:“不是啊,我只是问问他。”

    “想他也是正常的,听况儿说他现在正和你舅舅在训练场呢,说是要过几天才走。”

    郭圣通“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有几分暗暗的欣喜。

    郭主道:“不过真没想到,他看着那么年轻儒雅,竟是能号令群雄的英雄。”

    听母亲如此赞叹刘秀,郭圣通心里觉得比赞叹自己还高兴,笑道:“只怕在你眼里,女儿嫁给谁,你都会觉得他是了不起的英雄。”

    “能真正成为英雄的男人恐怕不多。”

    郭圣通嘻嘻一笑,“不过现在说英雄还早呢。”

    “他肯定当之无愧,我美丽聪慧的女儿,当然就该嫁给这样的人。”郭主顿了顿,由衷道:“也不求如何富贵,只愿他一生平平安安,永远对你好就行。”

    15-10

    直到傍晚,刘秀才回来。刚一进屋,就听郭圣通吩咐奴婢端来人参鸡汤。刘秀道:“不用了,我已经用过饭了。”

    奴婢见郭圣通神色尴尬,便在一旁道:“大司马,您就尝尝吧,郡主怕您辛苦,亲自给您熬的呢?”

    郭圣通脸上一红,对奴婢恼怒道:“要你多嘴?”

    奴婢忙将汤罐放到桌上,躬身退出房去。

    刘秀心中感动,端起汤轻轻喝了一口,赞叹道:“真香啊。”说完几下就把一罐汤给喝完了。

    郭圣通也不看刘秀,轻声道:“还说吃了饭呢?”

    郭圣通略带埋怨的话让刘秀感觉有种特别的温暖,见她在烛光中格外动人,笑道:“本来是吃过了的,只是闻到这人间少有的美味,就又饿了。”

    “你瞎说。”郭圣通的声音温婉动人。

    刘秀呵呵一笑,温情地看着郭圣通,郭圣通原来也是那么楚楚动人。

    郭圣通见刘秀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怨道:“你看什么?”

    刘秀道:“你没生我的气吧。”

    郭圣通低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刘秀心中感动,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老天爷怎么如此优厚于我,使我得到两位如此佳人,让我心有负疚。

    郭圣通听到刘秀的叹息,抬起头,见刘秀脸上有淡淡的伤感,忙问道:“你不开心吗?”

    刘秀笑道:“不是不开心,我是觉得老天爷对我太过优厚,让我有了她,又有了你。”

    郭圣通一听刘秀提到他原来的妻子,心中不快,默不作声。

    刘秀叹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有负于你们,心中不安。”

    刘秀的叹息让郭圣通心中生出一丝怜爱,不禁脱口道:“我不怪你的。”

    刘秀感激地看着郭圣通,认真道:“只愿你一辈子都不怪我才好。”

    郭圣通看着刘秀温暖的目光,心中生起温情,轻声道:“你一辈子都待我好,我一辈子也不会怪你。”

    刘秀点点头,认真道:“我今生今世都会对你好的。”

    彼此之间一下子便觉得两相亲近,不再似昨夜那么陌生。

第六十章 真定新娘11-13

    15-11

    第三天,有人来报,前方军队已经接连拿下了元氏、防子和鄗县,并且击斩了王朗的部将李恽。刘秀命令留在真定城的将士全体集结,立即出发。刘扬虽然只是派出少量的兵马跟随刘秀,但他的归降大大改变了刘秀与王朗之间的力量对比。

    郭圣通刚刚和刘秀从陌生变得熟悉,从熟悉生出温情,却马上就要面临分别。短短三天,郭圣通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刘秀。

    刘秀看着郭圣通与郭况站在路边相送,心中感动,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已经到了前线,顾不了那么多儿女私情了。刘秀向郭圣通一挥手,策马远去。

    看着刘秀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一直强颜欢笑的郭圣通不禁盈盈泪下。

    15-12

    当刘秀满怀喜悦地率军抵达鄗县时,传来一个坏消息。前锋邓禹和朱浮率领的军队被屯兵柏人的邯郸大司马李育击败,所有辎重粮草被抢夺,邓禹的兵马正被追赶。刘秀听后,怒从心起,又心疼辎重粮草,也不待休息,点起人马,急速向柏人进发。刚走不远,迎面便碰到败退回来的邓禹和朱浮。邓禹和朱浮劝刘秀先避过李育的锋芒。刘秀喝道:“后面是我们大军的据地,还要避往哪里?你们且回去修整,待我去会他。”

    刘秀点上铫期、王霸、臧宫、祭遵,径直往南而去,果然见一支大军朝北而来。刘秀冷笑一声:“来得好。”令臧宫、祭遵领着兵马准备从左右两侧进攻,自己领着铫期和王霸亲***,安排好弓箭手蓄势待发。

    李育的前锋部队正追赶在兴头上,忽见前面横着大军,心中大惊,还未勒马细看,一阵箭雨飞来。跑在前面的士兵纷纷落马,后面的士兵听到前面不断地惨叫声,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秀已经一马当先,率着人马冲了过去。王霸铫期紧随其后,后面的士兵见主帅如此,也都奋不顾身,拼命向前。臧宫和祭遵大喊着率领士兵从两侧进攻。

    李育的部队经过长途追击,已经疲惫不堪,突然间被刘秀的大军迎头痛击,所有人万料不到方才溃不成军的队伍怎么一下变得勇不可挡。李育的人马无法抵挡刘秀的进攻,转瞬间完全崩溃,纷纷回头逃窜。刘秀夺回粮草,又亲率大军一直追到柏人城下。李育军队躲进城里,慌忙掩闭城门,后面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就成了刘秀军队的刀下鬼。

    刘秀指挥人马将柏人团团围住。李育这才知道是刘秀亲帅主力到来了,也不敢迎战,只得紧闭城门,日夜派人在城头巡守。

    刘秀发起进攻,但连续几天,无法攻取。柏人与鄗县相距数十里,刘秀便以鄗县为据点,往来两地之间进行指挥,计划攻取柏人。

    15-13

    这天,刘秀刚刚回到房间,竟见郭圣通在房中,刘秀大吃一惊,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自从刘秀走后,郭圣通闷闷不乐,又听说刘秀的在柏人被阻,整日担心,茶饭不思。刘扬知道后,便对郭圣通道:“你既担心,便去看他也无妨。”郭圣通原本不敢去军队,但对刘秀的思念使她勇气倍增,便接受了舅舅的建议。刘扬派出一支人马将郭圣通送到鄗县,又给刘秀送来粮草,让护送的人马留在刘秀军中作为支援。

    郭圣通见刘秀一脸不悦,心中害怕,一腔的相思变成委屈,噙着泪不敢说话。

    刘秀见郭圣通泪眼盈盈,心中不忍,温言道:“这里是战场,我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你,怕你危险。”

    听刘秀这么一说,郭圣通满腔的委屈又成了满心感动,相思之泪再也忍不住,唰唰而下。郭圣通哽咽道:“我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

    刘秀心中感动,走过去,拥住郭圣通,轻言安慰道:“好了,别哭,是我太急了。”又叹了口气道:“我经历过家眷在军中的灾难,不忍心让你承受这样的凶险。”

    郭圣通倚在刘秀身旁,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心里又感动又幸福。郭圣通轻轻靠着刘秀喃喃道:“我什么都不怕。”

    刘秀呵呵一笑,轻轻抚着郭圣通的头笑道:“你不怕就好,但军旅艰苦,委屈你了。”

    郭圣通温柔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幸福地说不出话,而后低声道:“我愿意。”

第六十一章 北道主人1-3

    16-1

    连续几日进攻,柏人城坚守如故。

    这天,邓禹带来两人,正是贾复和陈俊。刘秀见刘嘉对两人评价很高,又见贾复和陈俊言行之间很有气概,心中喜悦,勉励一番,将二人安置帐下。

    贾复和陈俊走后,刘秀询问邓禹。邓禹道:“我方才与他们俩交谈,他们都是心存大志有勇有谋之人,将来必是良将。”

    “仅凭几句话你就能判断出他们有勇有谋?”

    “话不在多,言为心声。”

    邓禹颇有识人之能,每每评价手下人,总是非常准确,他推荐的人,无不是才勇过人。

    刘秀大喜,“我看刘嘉对他俩也是极为欣赏,可惜刘嘉那几十万大军……”刘秀听贾复说起刘嘉有三十五万大军,不禁非常神往,朝政已经败坏,刘嘉却不敢有任何想法,实在令人惋惜。

    邓禹笑道:“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名将,而真正的名将哪里在乎兵力多少,腹有良谋便如雄兵百万。”

    “我们的将领都是腹有良谋,我们岂不是已有雄兵千万了?”

    “雄兵千万,也不如一颗胸怀天下的仁德之心。”

    刘秀大笑。

    刘秀任命贾复为破虏将军,任命陈俊为安集掾。刘秀见贾复的马羸弱不堪,便将自己的坐骑送给贾复。

    有人见贾复初来,尚无半分功劳,就得到刘秀的信任与赠赏,便起了嫉妒之心,加之贾复喜好直言,常常得罪人,便有人排挤贾复,不让他在刘秀身边,更不愿让他执掌兵马,还找机会将贾复调到鄗县任职。刘秀知道后,召集众人道:“贾将军有击退敌人千里之外的能力,我对他授以要职,是准备将来有重任于他,请大家不要猜疑与排挤,更不许擅自调动他的职务。大家既然愿意与我一道创业,就必须众人一心,方能成就大业。”

    从此再没有人敢轻视贾复和陈俊。

    16-2

    在信都发兵初期,刘秀兵马多是奔命兵。由于这些士兵拥有攻城后可以抢夺财物的权利,所以平时军纪败坏,深为刘秀所痛恨。只因缺少兵力,又一直忙于战争,所以刘秀一直也没有采取行动严加管束。但见他们对百姓随意抢掠,经常作恶,心中实在难忍。刘秀知道祭遵军纪严整,又能领会自己带兵之意,于是任命祭遵为军市令,负责整肃部队,专门管理全军的纪律。刘秀告诫将领们一定要约束各自的部众,不得掳掠百姓,否则一定严惩不贷。

    经过祭遵整肃,部队纪律大为好转。虽然那些奔命兵依然军纪不好,但比起之前已收敛不少。

    这日刘秀正在处理军务,卫兵来报告,“大司马,不好了,您……侍从……被杀了。”

    “杀了?他人呢。”

    “已经被杀了。”

    “谁杀的!”刘秀难以置信。这个侍从自刘秀到洛阳,就一直跟随在刘秀身边,平日机警灵活,为刘秀处理了不少生活琐事,又追随刘秀历经艰险,深得刘秀信赖。

    “祭将军。”

    “祭将军?祭将军怎会杀了他?”

    “听说侍从犯了军纪,祭将军正好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拿我的侍从开刀?”刘秀怒不可遏,“我刘秀的侍从就该来作陪葬?”

    卫兵不敢作声。

    “快去,马上派人把祭遵给我抓来,滥杀无辜,罪不容赦,我也要杀一儆百!”

    卫兵见刘秀出离愤怒,竟不敢应声,呆立着不知所措。

    刘秀往外一指,怒吼一声:“马上去,办不好军法处置。”

    卫兵嘴角一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得前去传令。

    过一会,刘秀的主薄陈副进来劝谏道:“明公,听说要逮捕祭将军问罪。”

    “他滥杀无辜难道不应该问罪?”

    “祭将军一向严谨,他敢杀您的侍从,一定是事出有因。”

    “人命关天,生死大事,怎能视为儿戏?”

    “现在大司马不也是视生死为儿戏吗?”

    “这是他咎由自取!他滥用职权滥杀士兵,难道不是死罪?”

    “是的,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明公要求大家军容严整、纪律严明,又当众授权祭将军管理军纪。如今您的侍从犯法,祭将军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他却非要刚正不阿,敬畏明公您的威德,把军纪置于权势与人情之上,这就是他咎由自取之处。等祭将军死后,明公换一个军市令,他就会明白人情大于军纪才不算咎由自取。”

    刘秀猛然醒悟,自己对侍从过于信赖和放纵而使他轻视军纪。自己对侍从偶有违纪之处,一向宽容未究,而今祭遵容不下这些违法乱纪,不正说明他的公正廉洁吗?自己竟差点误杀忠良。

    不一会,亲兵将祭遵带到刘秀营帐。祭遵向刘秀拜道:“明公,我将您身边侍从处决,没有禀告明公,祭遵甘愿受罚。”

    祭遵身上的战袍已换成了他常穿的粗布曲裾长袍,苍青色的长袍洗得发白,袍边已经破烂。刘秀一把扶起祭遵道:“弟孙何罪之有,我感念身边的侍从,是我个人的情感。将军不避嫌疑诛杀有罪之人,才是我们军队法纪存在的意义。”

    而后刘秀召集众将领,向众人宣告:“各位将领,我身边的侍从违反了军法,是我带兵不好。祭将军已将他正法,希望各位能带好自己的下属和士兵,一旦违反军法,绝没有任何侥幸。”

    刘秀任命祭遵为刺奸将军,授予刺奸将军监管全军军纪的权利。

    16-3

    柏人城坚守如故让刘秀无从下手。

    反复掂量,刘秀决定放弃柏人,先取柏人之东几十里地的广阿。刘秀留下祭遵,让他率领士兵故作声势继续佯攻柏人,然后率领主力趁夜全部东进。

    广阿城的守军万没有想到刘秀主力突然杀到,根本无法抵抗,不到半日便被攻破。

    刘秀进入广阿城,见广阿城城池比当初攻占的卢奴更大,心中欣喜,翻看地图,却发现自己真正完全控制的地方不过只有一个郡国的大小,不禁心中失望。

    此时的天下,豪雄林立,各踞一方,无不对自己拥有的土地与财富沾沾自喜。但对于心怀壮志的刘秀,一郡之地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刘秀长长叹了一口气,对邓禹道:“仲华,天下郡国这么多,如今我们不过才得有其一,如此进展,何时是个头啊?”

    邓禹笑道:“现在天下大乱,百姓渴望英明的君主,就像婴儿渴望慈母一样。自古能够兴起的圣明君主,只在于他的德行厚薄,哪里在于他的地盘大小呢?”

    “看来我德行还不够。”

    邓禹正色道:“明公的威德,天下无双。但凡成就人生大业,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时机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明公何须担心眼前的困境呢。”

    刘秀叹道:“不是担心眼前困境,只是想着连年的战争,无数人遭受苦难,令我心中不安。”

    “明公之心,定会彰显在四海升平。现在我们必须踏平邯郸,为您的大业打开前行的大门。”

    刘秀看着远处青山,良久无语。

第六十二章 北道主人4-5

    16-4

    耿弇在蓟州城的驿站正与刘秀等人一起讨论北上还是南下时,听到外面喊“邯郸将军到”,刘秀率大家往外就跑。等耿弇收拾好行礼出来时,众人早已不见身影。耿弇不知到哪里去寻找刘秀,只得转而向北,一路辗转回到上谷。

    耿弇将自己的经历讲给父亲。耿况笑道:“这一遭倒是让你真正长了见识,小人遇了,英雄也见了,天下风云也感受了。虽然长安没有去,也是值了。”

    耿弇道:“我想带兵去找大司马。”

    耿况看着耿弇年轻而充满理想的神情,没有把他的话当真,笑了笑道:“这是大事,况且现在他们究竟在哪也说不清,你如何去找?”

    “我只须带兵进攻邯郸,他们自然就知道了,大司马就一定会出来相见。”

    耿况面色一凝,郑重道:“弇儿,你是家中老大,做事要稳重。你虽然有见识和谋略,但真正带兵打仗,远非那么简单。”

    耿况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只见远处山岭逶迤,黄沙散漫中已经有了春的痕迹,这里留下了他漫长的兵戎岁月。耿况缓了一口气,叹道:“此去邯郸近千里,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少郡县?你又知道哪些郡县归降了王朗?如果他们是真心归降王朗,又怎会容你一路南下?”

    耿弇知道父亲讲的有理,只是心有不甘,总觉得很多事是可以转变的。在耿弇心中,充满了对刘秀的崇敬,他相信刘秀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找到刘秀,就一定能创造奇迹。

    耿弇道:“父亲大人所说有理,但王朗不过一个算命先生,利用人心思汉而形成一时的气势,这些都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乌合之众,不会有真正强大的战斗力。大司马乃天下豪杰,孩儿亲眼看见那些追随他的人都是天下一流的人才,衣着简朴却志向远大,谈吐不凡,哪里是王朗之徒能够相比的。”

    耿况见耿弇能够有自己的辨识,心中欣慰,“你所说的也许不错,但为什么河北那么多郡县都愿意归降王朗呢?难道这些官吏都很愚蠢?”

    耿弇不语。

    耿况又道:“那是因为他们贪图一时的富贵,也许我们不屑他们贪图一时的富贵,但天下百姓无不如此,往往都是只看眼前而非长远。王朗等人虽然是投机取巧,却迎合了一时的人心。这些人虽然短视,但既然已经得利,必然会全力捍卫,在利益面前,他们未见得就是乌合之众,能利用一时的人心而成气候,也未见得不是枭雄。”

    耿弇道:“父亲大人常常教育我们要有大是大非之心,要能坚持正义而图谋长远。王朗虽有一时的气势,又哪能长远。寻常百姓固然难以看到长远,但我们岂能也如凡夫俗子。为个人谋可以不计长远,但为家族谋就必须长远。以孩儿之见,邯郸称帝,虽让天下混乱,但也正是我们耿家建立长远功业的机会。”

    耿况听耿弇言辞切切,壮志凌云,很是高兴,但天下大势何去何从,现在又哪里能看得分明。以王莽当年的声望与才能经营天下十几年,转瞬就覆灭了,长安的玄汉政权又能经营多久呢?况且自己亲见了长安使者的骄横无知不得人心,就一定比王朗强吗?很多郡县归附王朗也未见得就是投机取巧。

    耿况终究没有同意耿弇的请求,要他静待时机。

    16-5

    不久,王朗的使者到上谷招降耿况,要求征调兵马剿灭刘秀,并通告耿况,北边的郡县都已经归附,征集的兵马正在赶往邯郸。耿况心中未定,便敷衍使者说要准备一些时日,将使者打发走了。

    寇恂听说王朗使者来招降耿况,忙带着门下掾闵业一起去找耿况。

    寇恂道:“属下听说大人有归降邯郸之意?”

    耿况笑道:“邯郸使者来招降,我方才把他敷衍走了,现在正犹豫呢?子翼有何高见?”

    寇恂道:“邯郸政权,突然崛起,但天下仍是一片混乱。对于邯郸,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的可信度,而大司马刘秀是刘伯升的胞弟,当初刘伯升是天下尽知的英雄,刘秀也素有才德,我们理当归附他才是正道。”

    “对于刘秀,我们并无交情。”

    “真正的英雄,看重的绝不会是交情,而是彼此共同的远大目标。”

    “我们不过偏居一隅,哪里有什么远大目标。”

    “不是每个人都要有称道一世的远大目标,懂得选择英雄和跟随英雄一样可以是人生的远大目标。”

    耿况虽然对刘玄的长安政权没有好感,但素知刘伯升当年的威名,又屡听人说起刘秀才德过人,尤其是耿弇对刘秀推崇备至。而今寇恂再次提及,使耿况确信刘秀的威德,心中也有几分归附之意。但如今河北的郡县大多归降王朗,使耿况也很为难,“而今邯郸的势力如日中天,以我们一郡之力,如何能够抵挡?”

    闵业道:“大人何必担心,我们上谷郡疆域完整,民心安稳,作战部队就有一万多人,我们有资格选择我们自己的前途,岂能随意听信于人而白白误了自己。”

    耿况道:“邯郸方面虽然不可全信,但长安政府也未见得有前途。”

    寇恂道:“大人所言极是,邯郸之势,就像一个暴富之人,一夜之间而富甲天下,但并无恩义威德,必然会溃败。至于长安方面,他们不能胸怀天下取信于民,也难能长久。未来的天下一定会是英雄角逐,但最终的胜者必然是才德俱佳、贤良归附且能安定天下之人。请问大人,我们能否做角逐天下的英雄?”

    “不能。”

    “既然不能做角逐天下的英雄,我们就应该选择能角逐天下的英雄,跟随他最终得有天下而显出我们应有的功业,而不是等到天下已定再去选择。现在配得上贤良归附的英雄非大司马刘秀莫属,大人还有何疑惑呢?”

    “但以一郡之力抗百万之师,只怕凶险太大。”

    闵业道:“怎么会只是一郡之力,刘秀已经从信都打到中山国。听说真定王已经归附大司马。我们上谷虽只是一郡之力,其他郡县何尝不会归附?刘秀的势力必然越来越大,邯郸的势力必然是越来越小。既然趋势已明,就当立即作出自己的选择,岂能等到有了结果而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耿况心有所动,沉吟未语。

    寇恂又道:“大人不必担心,让我前往渔阳,说服彭太守,与我们同心合力,一起支持大司马,就不用担心只有我们一郡兵马。”

    耿况顿时释然,脸上担忧尽去,“好,你即刻前去,如果渔阳也支持刘秀,我们愿意出三千兵马。”

第六十三章 北道主人6-7

    16-6

    此时的渔阳郡,刚刚送走邯郸使者,也正在观望选择的犹疑中。

    彭宠一脸严肃,蹙着眉听吴汉进言,“大人不可长久观望,当早作决断。”

    彭宠一言不发,眉头蹙得更紧,一时没有主意。

    “大人不要犹豫,王朗肯定不能长久。”护军盖延和狐奴县令王梁也在一旁劝谏。

    吴汉又道:“大人,你不一直希望趁着乱世做点大事吗,现在正是做大事的时机!”

    彭宠依然不语,抬头看了看三人,又低头默默寻思。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吴汉知道彭宠的心就要定下来了。

    彭宠几次都差点决定下来,刚要起身拍案,却总在一刹那间戛然而止,似乎总有什么让自己看不清楚而不敢一锤定音。英雄?是的,彭宠想做英雄,眼前这三个热切看着自己的人也想做英雄,但谁知道这乱世谁是英雄?英雄最怕的不是能力的高低,而是方向的对错。

    吴汉是彭宠的年少故交,自不用说,彭宠对他的果敢勇武非常欣赏。盖延是渔阳本地人,字巨卿,身高六尺,状貌魁梧,力大臂长,能拉弓三百斤,一向以武力著称,年轻时因勇武而入军中,后来在郡府任职,彭宠作太守后任盖延为延署营尉,而后为护军,是镇守渔阳边关的猛将。王梁也是渔阳人,字君严,早年在郡府做一名普通官吏,因为很有见识,被彭宠任命为狐奴县县令。

    彭宠对他们三人一向看重,现在三人都建议归附刘秀,使彭宠心有所动。但邯郸的使者说周围郡县俱已归附王朗,使彭宠心有疑惧,而且邯郸方面许以封官加爵让彭宠不忍贸然相拒。

    三人急切地看着彭宠,彭宠却对他们视而不见,独自沉思。

    彭宠突然起身,三人都以为他就要下定决心。却听彭宠道:“你们暂且回去,我再好好想想。”

    三人满脸失望,知他心意难定,只得悻悻退出。

    16-7

    吴汉知道彭宠疑心较重,没有明确的判断绝不会轻易作出决定。但现在天下大乱,正是崭露头角的机会,小小的安乐县令绝非吴汉所愿,吴汉希望能够在乱世中成就大业,现在的时势让吴汉蠢蠢欲动。放眼天下,群雄并起,正是英雄出世的时候。对于长安的人,吴汉打过交道,早已不看好刘玄,坐拥长安巨城和汉室名义,却不知用信义结交天下,终究会败落。邯郸骤然强盛,不过是外强中干,没有什么英雄贤良,也势必不会长久。对于刘秀,吴汉早闻其名,刘縯在时,吴汉便知其名声,后有昆阳之战,更知刘秀之能。如今他单身能在河北起兵对抗王朗,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形成气势,绝非凡人。

    吴汉已经打定主意想要归附刘秀,但迟迟没有得到彭宠的回应。如果彭宠不同意,自己虽然也可去追随刘秀,但和率领一支人马立时就可四方征杀不可同日而语。要想早日出人头地,就必须抓住兴兵征伐的机会。吴汉实在难以理解,如此明了的时势,彭宠还有什么不能决断的。真正的英雄不只是纵横捭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辨析去留的决断。对吴汉而言,决定的事一定要去做,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彭宠。

    吴汉到城外巡查,一路信马由缰,心事重重。抬头忽见成片的树林绿意耀眼,风一吹过,哗哗作响。想起当初逃到这里,也是绿草遍地、林木葱茏,眼看一年过去了,又是林木新绿,自己却无所成就,不禁闷闷不乐。

    渐近村庄,吴汉见一个儒生坐在岔路口一块大石头上看书,时有行人从身边走过,他却旁若无人。吴汉很钦佩这人的从容气度,心中一动,便走过去问道:“现在世道如此混乱,人人都弃书不读了,先生为何还要读书?”

    儒生好奇地看了看吴汉,见他衣着简洁,态度和蔼,非俗人气度,安然道:“你怎么知道世道混乱?”

    吴汉道:“先生在外面行走,到处不都是兵荒马乱吗?”

    儒生道:“久乱必安。”

    儒生之言让吴汉很是好奇,“那先生可知道邯郸天子王朗与大司马刘秀?”

    “这谁不知道呢?”

    “先生有什么看法?”

    “邯郸天子?那怎么能说是天子呢?那不过就是一个算命先生,怎么能和大司马刘秀相提并论。”

    吴汉大吃一惊,忙问道:“现在邯郸兵强马壮,刘秀势单力薄,先生怎么觉得王朗不如刘秀?”

    儒生不屑道:“那王朗原本是算命先生,长期在邯郸飘零,见天下百姓人心思汉,于是投机取巧建立政权。他冒充刘子舆称帝的把戏,只能短时间欺骗无知百姓,哪能长久欺人。大司马刘秀,那是什么人物?人家是正宗的汉家宗室子弟,文武双全,礼贤下士,他安抚和治理的地方,百姓无不拥戴,那王朗怎么能和他相比。现在大司马带着兵马征讨算命先生,所过之处,老百姓无不响应,要不了多久,就一定能剿灭那算命先生。”

    吴汉心花怒放,儒生的话正说到自己心坎上了。吴汉一边听着儒生大谈天下之势,一边暗自琢磨。吴汉心思一动,王朗可以来渔阳招降,自己为什么不冒充刘秀来招降?

    吴汉对儒生道:“听了先生的话,让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我想烦请先生一事。”

    儒生见吴汉诚恳谦逊,便道:“大人有什么事。”

    “我想请先生帮我给太守大人送一封信,并把你方才给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给他也讲一遍。”

    儒生当即答应。

    吴汉便以刘秀的口气给彭宠写了一封信。信中既对彭宠恭维一番,又诚恳邀请彭宠一起征讨王朗,为朝廷建功立业。吴汉拿出一块银子递给儒生,儒生受到吴汉的恭维,又得到这意外之财,便高高兴兴去见彭宠。

    彭宠接到儒生送来的信,见刘秀的招降比王朗的使者客气很多。儒生又将对吴汉所讲的话对彭宠讲了一遍。

    彭宠把儒生反复打量,见他衣着简朴,神情自然,不似胡言乱语之人,但对他的话依然不敢全信,“你所说的话可是有人指使?”

    儒生道:“这是小孩都能看出来的道理,还须要人指使吗?如果王朗是刘子舆,他会傻到非要等刘玄在长安立足后才称帝吗,那明明就是个骗子。”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响应他?”

    “这谁不知道,现在跟着他至少能保证一时的富贵,谁都怕仓促之间失去了到手的富贵。如果人人都有远见,天下哪里还有那么多俗人。你这一身锦服,你愿意轻易脱掉吗?”

    儒生的话让彭宠豁然开朗。恰好寇恂来拜访,将上谷的情况讲给彭宠,并说上谷已经决定归附刘秀,准备派出三千兵马,连耿况的长子耿弇也要随军前往。

    彭宠一惊,唯恐耿况抢在自己前面,当即决定以盖延为主将、吴汉为长史,王梁为幕僚,率领三千骑兵,即刻出发。

    耿况得知彭宠派出了三千骑兵归附刘秀,也不再犹豫,派出长史景丹为主将,与寇恂、耿弇率三千兵马一同南下。

    盖延率领兵马攻克蓟州,斩杀王朗大将赵闵,正好与景丹率领的兵马相遇。两军会合,一路南下,攻取了涿郡、中山、清河、河间等二十二县。凡经过之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日,上谷渔阳两郡的兵马到达广阿城,见城上旌旗猎猎,人影绰绰。盖延与景丹勒住马,派人上前打听。不一会,探兵来报,广阿城正是大司马刘秀所在。

第六十四章 北道主人8-11

    16-8

    刘秀在广阿城休整兵马,城中传言上谷、渔阳两郡已经归降邯郸,现在两郡兵马正往南来。想起少年气盛的耿弇,刘秀十分后悔没有及时派人前往上谷和渔阳,难道他们真的归附了王朗?

    忽听城上有人惊道:“幽州骑兵来啦!”

    刘秀一惊,跟着众人赶到城头。从城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排排骑兵,静静站立在阳光下,灰色的铠甲仿佛铁铸一般,手中的兵器偶尔闪起一道道光芒,背上的羽箭就像春天里刚刚发芽的新苗,远远望去,排成了一条条浅色线条。

    城上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精锐整齐的骑兵队伍,刘秀也看呆了,真是天下一流的骑兵啊,心中说不出的悔恨与遗憾,本该是自己的兵马现在却成了对手。刘秀握紧拳头,心中万般滋味。

    只见骑兵队伍中飞奔出一员将领,挺拔的身姿在高大的战马上显得英姿飒爽,年轻的脸孔像一朵盛开的新花。

    众人默默看着他靠近城墙,忽听来人远远喊道:“城上可是大司马?”

    刘秀认出了耿弇,心中大惊,忙向耿弇挥手,兴奋地喊道:“大耿!大耿!伯昭!”伯昭是耿弇的字。

    耿弇认出了城头挥手的刘秀,大声道:“大司马,上谷和渔阳的兵马来向您报道。”

    刘秀大笑,亲自去打开城门。众将领忙道:“明公,会不会有诈?”

    “大耿不会欺我!”

    耿弇说了别后情况,又将上谷、渔阳的将领一一介绍给刘秀。刘秀万分欣喜,对众位将领道:“我听说邯郸使者在征召上谷渔阳的骑兵,我假意告诉大家说我也征召了上谷渔阳之兵,没想到今日各位真的来了,看来天意是要我们成就大业,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众人皆大欢喜。

    刘秀当即任命盖延、景丹、寇恂、吴汉、耿弇、王梁为偏将军,拜耿况与彭宠为大将军,封耿况、彭宠、景丹、盖延为列侯。

    16-9

    兵力增强,刘秀信心大增,率大军直取巨鹿。

    使者来报,长安派来的谢躬军队已进抵邯郸。原来谢躬率领六位将领从河内郡出发,在河内已与王朗的军队几番交战,互有胜负。听说刘秀的军队从北南下,一路凯歌,谢躬不愿刘秀提前攻取邯郸,一面集合大军,一面派人和刘秀联系,希望协同出兵,共击邯郸。谢躬这次到河北的任务,不仅是要平定王朗,还要钳制刘秀。

    刘秀接到谢躬的要求,心中暗自怨恨。当初巡行河北时,刘玄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后来亡命逃难时,长安也没派出一人。而如今自己有了大军,早晚就要拿下邯郸,刘玄却马上派出兵马,还要自己协同作战。

    怨恨归怨恨,自己毕竟还是刘玄的臣属,在河北是行大司马事,虽然大司马比尚书令职位要高,但谢躬也是受了朝廷之令,正式出兵来剿灭王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将领们知道谢躬要求刘秀协同作战邯郸,都很不情愿。刘秀告诉众将道:“谢尚书受命来剿灭王朗,是对我们的帮助。大家作为朝廷命官,理当戮力同心,平定乱贼。”

    王霸愤然道:“大司马在河北被王朗追击时,朝廷怎么不出一兵一马。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大军,还要他们派什么兵?”

    众人纷纷抱怨。

    刘秀朗声道:“大家不必再说,为朝廷效命是我们的职分所在,哪里分此时彼时。现在谢尚书领兵已逼进邯郸,我们也马上出发,与谢尚书一同平定反贼。”

    邓禹道:“我们原是要进取巨鹿,如今我们移兵邯郸,邯郸乃天下大城,兵多将广,绝非一时能攻下的。如果巨鹿敌军再出击,只怕我们会腹背受敌。”

    刘秀道:“邓将军言之有理,但如今谢尚书的兵马已近邯郸,如果我们不协同进击,他们就会受到很大压力,一旦他们战败,于我们并无好处,只会徒然让王朗得利。况且谢尚书已经发出请求,拒绝合作不是我们作为将领应该做的。我们必须进击邯郸,对于巨鹿,我们可兵分两路。”

    刘秀令景丹、吴汉率领两郡兵马以及任光、邳彤率领的兵马包围巨鹿,围而不攻。刘秀率领其他兵力,协同谢躬共击邯郸。

    16-10

    刘秀大军开到邯郸城外,亲去拜见谢躬。

    远远就见谢躬站在营门外。谢躬个子不高,身材匀称,一身戎装显得精壮挺拔,几名亲兵和营中戍卒也是全身武装,威风凛凛。刘秀紧走几步,一边拱手致意一边高声问好。

    谢躬本来对刘秀大有戒心,现在见刘秀态度谦恭,顿觉心安。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营房里走,刘秀歉然道:“是我失职,令反贼坐大,让尚书辛苦了。”

    谢躬道:“这哪是大司马之错,王朗小儿谋逆之心,岂是你我能料到的。如今你我同心,必将反贼平定。”

    刘秀见谢躬意气风发,说话爽朗,又见四周营帐布置得井井有条,士兵们往来有序,心中对谢躬倒有几分好感。

    “谢公亲自领兵,我们必然会大功告成。下一步如何作战,大人有什么打算?”

    谢躬道:“我们对邯郸已连攻数日,毫无进展。我想我们可以围而不打,先肃清邯郸周围的郡县,令王朗失去外援,我们再伺机攻取。”

    “大人高见,真是知兵的将军,我也正有此意。邯郸城大兵多,一时难以攻取,我们先铲除他周边羽翼,他自然就难以支撑了。”

    其实在谢躬和刘秀心中,各有自己的算计,都希望对方主力在邯郸拖住王朗,好让自己腾出兵力攻取更多地方。

    刘秀留下部分兵马协围邯郸,然后率领主力进围巨鹿。

    16-11

    巨鹿是唐尧禅位虞舜之地,在秦朝时设置为郡,到了西汉时设置为县。由于巨鹿地势平坦,直通河北之南,是军事上的战略要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刘秀大军对巨鹿连续攻击,却迟迟没有进展。恰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信都被王朗的军队攻破。

    当初刘秀率兵离开信都时,留下宗广为信都太守,又令冯异率领一支人马去周围拓展。没想到信都城里的大户马宠被王朗的人收买,偷偷将城门打开,引着王朗的兵马直接将宗广及将领们的家眷俘虏了。王朗让邳彤和李忠的家眷写信,要他们背叛刘秀归顺王朗,否则就要将家眷处死。

    刘秀立即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众将得知邳彤、李忠等人的家眷被俘,处境危急,都不知所措。刘秀见大家心情沉重,安慰众人道:“因为我的疏忽,使信都陷落,致使将军们的家眷落入敌人之手,大家但凡能想到什么办法都可以提。只要能使我们家眷平安,无论多大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众人心中感动,但一时慌乱,并没有什么主意。

    邳彤站出来道:“明公不必多虑,既然已经到这一步,就听天由命吧。不要让敌人打乱了我们自己的行动,否则我邳彤百死也不足以弥补。”

    刘秀拿出对方写给邳彤的信,对众人道:“这是他们写给伟君的信,‘降者封爵,不降者灭族’。”然后将信递给邳彤道:“伟君,你可考虑暂且应承他们,先保住家小,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邳彤接过信,一把将信撕碎,热切地看着刘秀,噙着泪道:“我们是报效君王的人,哪里能够顾念家小,我邳彤的家小此前能够得以平安地生活在信都,都是仰仗明公的恩德。如今您历经艰险四处征伐,我邳彤岂能顾念个人私情。明公就不要再以他们为念,生死由命,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刘秀哪里肯就此罢手,又对李忠道:“仲都久在信都,对那里比较熟悉,我现在兵马已足,你不用担心,你可亲自返回信都。寻找能解救家眷的人,给他赏钱千万,只要能解救家眷,多少金钱都不要顾虑,直接找我来取。”仲都是李忠的字。

    李忠道:“多谢明公美意,马宠的兄弟就在我的部队中。”众人一听,顿觉欣喜。马宠投降了王朗,现在他的兄弟在这里,至少有了可以相互协商的资本。却听李忠冷然道:“我已经将他杀了。”

    众人大惊失色。

    “家眷在他们手上,你怎么能杀了他的弟弟!绝了大家的退路。”

    “我杀了他就是为了绝了大家的退路,如果反贼不诛,就总有人心存二心。”

    “留着他终究可以周旋一番啊。”

    “我怕一旦心存周旋的侥幸,就失去了决死相战的士气。现在两军对立,我们需要的不是侥幸,而是士气!伟君说得对,明公不必挂念,家眷们听天由命吧。”

    李忠说得斩钉截铁,众人感叹不已。

    事已至此,刘秀也万般无奈。

第六十五章 北道主人12-13

    16-12

    信都之事让刘秀耿耿于怀,自己众望所归,岂能置属下之难不顾,他人不言,自己岂能无心。刘秀暗中派任光带兵回信都,临行又特意叮嘱他见机行事,只要能解救出家眷就好。

    邓禹听说后,马上来找刘秀,“明公怎么能派任光回信都?”

    “任光在信都作太守时深得人心,城中尚有不少人愿意听命于他,他去也许能有机会。”

    邓禹道:“任光虽然深得民心,但他在信都时间不长,人际关系并不深厚。而且他为人正直忠厚,不善变通,稍有变化,他就难以应对。他带去的人,多是信都士卒,关键时刻只会瞻前顾后,无法强攻救人,反会误事。”

    “仲华所言有理,我怕家眷危急,着急之下就派他去了。现在想来,确实不妥。”信都与巨鹿相距不过百里,刘秀叹气道:“只怕任光已经快到信都了。”

    “这事非任光难办,派谁去都很难解决,现在只能听凭天意了。”

    刘秀也毫无办法,现在只有强攻巨鹿。但巨鹿的防守异常坚固,没有任何松懈的迹象,看天色已晚,刘秀只得鸣金收兵。回到营中,见任光已经回来,正一个人在房中垂头叹气。刘秀明白了结果,也不好多问,只道:“伯卿辛苦了。”

    任光拜倒在地,“明公,我有罪啊。”

    刘秀扶起任光,“伯卿言重了,这事原本只是想让你去碰碰运气,你们能安全回来就好。”

    任光惭愧道:“就我一个人回来。”

    刘秀惊道:“其他的人呢?”刘秀为了让任光能在关键时刻进行强攻,特意给他拨了一支人马。

    任光满脸羞愧,低声道:“士兵们一路逃散,到信都时,已经所剩无几。城中既没有愿意相助的人,我们又没有能力进攻,我只好将剩下的士兵也解散了。如果他们能想办法解救家眷,就请他们尽力而为,如果不能,就让他们自行去留。”

    刘秀哭笑不得,心中明白任光是一个好官吏,却不是一个好将领。但事已至此,刘秀只得安慰任光道:“伯卿也不必自责,当初让你去,我也只是心存侥幸,知道此事实在为难,想你宅心仁厚,也许会有奇迹出现。我们已尽了人事之力,现在只能听凭天意了。”

    过了两天,竟然真的传来奇迹,信都郡被谢躬率军拿下,所有家眷平安无事。原来谢躬进入河北以来,一直败多胜少,在邯郸进攻多日,除了损兵折将,并无所获,心中很是郁闷。在与刘秀会合后,谢躬利用刘秀在巨鹿牵制王朗主力的机会,派出部分兵马留守邯郸,自己亲率一支人马去附近郡县寻找机会。这日到达信都城,正好巧遇城门打开,谢躬立马派兵进入城内,一举拿下信都。

    刘秀暗自庆幸,马上派李忠赶回信都行太守事,确保信都安全。

    16-13

    送走李忠,刘秀回到营帐,见邓晨和邓奉竟在营中。虽然巨鹿还未拿下,但解决了将领家眷的安危,又见到邓晨带邓奉前来,刘秀心情大好。

    刘秀对邓奉道:“很久没有见到你,早就盼着你来了。”

    邓晨笑道:“是啊,可把他闷死了,早就说要来找你。”

    “那怎么不早点来啊,我可一直盼着呢?”

    邓奉抱怨道:“我早说要来,叔父说时机不成熟。”

    刘秀道:“对,你来早了也没有用,只能是跟着我逃亡,那还不憋坏你?现在来的正好,如今要平定反贼,正需要猛将,真是恰逢其时啊。”

    邓奉起事以来一直跟着邓晨,因为刘縯被杀,刘秀被排挤,邓晨也不得势。邓奉为人孤傲,自然也就没有用武之地,只好跟着叔父到了常山郡。

    其实,在刘秀攻取卢奴时,邓晨便想带着邓奉前去投奔。因为当时刘秀正在争取与刘扬的合作,邓晨担心引起刘扬的猜疑,只好继续忍耐。现在听说刘秀就要攻取邯郸了,邓晨再也忍不住,便带着邓奉一起赶来。

    但刘秀并不赞同邓晨的想法,对邓晨直言道:“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但你现在投奔我,不过是为我增加一己之力。而你据有常山郡,能给我提供的支持岂是一己之力可比。所以我愿意你还是留在常山郡。”

    刘秀又对邓奉笑道:“你来了倒是恰逢其时,猛虎归山,可以大杀四方。”

    邓晨见刘秀依然是那样从容坚定,想起那个午后阳光中的刘秀,想起了在蔡少公家中的那一瞬间,那一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这个刘秀呢”一直深藏在邓晨的心中。那一刻酒气喧嚣中刘秀阳光般明亮的自信,那一刻蔡少公蓦然惊诧的眼神,都刻骨铭心地印落在邓晨的心里。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在邓晨记忆中却总是光影满院熠熠生辉的感觉,他一直铭记着那一个如梦如幻的时刻,任何时候想起来,都是那么清晰。就是那梦幻般的念头,让他在祖坟被扒时不曾后悔,在妻女惨死时没有怨恨。昆阳之战时,邓晨想起了那个时刻,卢奴相见时,邓晨想起了那个时刻,如今听到刘秀就要攻取邯郸了,邓晨多么希望自己亲自能陪着刘秀征战。此刻,刘秀的话让邓晨明白,道路还很漫长,就算平定了邯郸,他还是刘玄手下的大司马,还有无数支强大的变民队伍。但此时的刘秀已经不再是洛阳城中无数人冷眼相看的司隶校尉了,他已经有一帮英雄追随,他一定会有属于他的天地。只要刘秀需要,邓晨愿意去做任何事情,不要说回到常山郡,就是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愿意。

    邓晨走后,邓奉对刘秀道:“大司马为什么不希望我叔父留下来?他日日惦记的事就是怎么帮你,你被王朗通缉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了。”

    刘秀淡淡一笑,“他是适合管辖一方的父母官,而你才是真正能够冲锋陷阵的猛将。”

    刘秀的话让邓奉心满意足,邓奉对于邓晨的见识和胸怀一向敬佩,但要说到勇猛,和他邓奉还相差甚远。

    邓奉道:“大司马什么都好,就是不应该娶那个真定郡主。”

    刘秀脸色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明白邓奉是在责怪自己有负阴丽华。刘秀心中无奈,实在无话可说。

    邓奉毫不在意刘秀的尴尬,认真道:“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刘秀苦笑,叹了一口气,没有应声。

    邓奉见刘秀脸有惭色,心中不平才稍有缓解,笑道:“娶就娶了吧,你是要做统一天下的英雄,娶几个都无所谓,最终别负了人家就好。”

    不知邓奉说的是别负了阴丽华还是别负了郭圣通,看着他虎头虎脑的样子,还像当初新野相见时令人信赖的直率,刘秀笑道:“你小子懂什么。”

    邓奉认真地看着刘秀道:“我也不小了,再说真心真意又哪跟年龄有关?”

    刘秀呵呵一笑,心中说不出是温情还是难过。

第六十六章 马踏邯郸1

    17-1

    包围巨鹿一个多月,已进行多次进攻,却迟迟没有进展。刘秀不希望在巨鹿徒费兵力和时日,决定设计巧取。

    刘秀将合围之兵进行整合,一方面制造大举攻城的气氛,一方面又故意留出空隙,令他们能与邯郸互通有无,希望在他们兵马调整中寻找歼敌机会。

    不久,巨鹿城南门打开,跑出几名骑兵。刘秀令人佯装追杀,而后任他们逃走。

    刘秀召集将领,对众人道:“如今巨鹿突然派人去往邯郸,必然是去请援兵。我们对邯郸久围不攻,已让邯郸兵马等之不及了,他们一定会出兵支援巨鹿,我们正好可以围城打援。”而后令部队继续紧围巨鹿,防止城中的军队杀出。令邓禹、铫期、邓奉等人跟随自己迎击邯郸来的援军,景丹率领骑兵作为机动部队,相机行事。

    刘秀安排好后,又亲自检查巨鹿城外的兵力布置,仔细叮嘱一番,严令各将领务必守住阵地,不得有失。刘秀算好时间,这才与邓禹率领两万兵马向邯郸出发,巨鹿与邯郸之间地势平坦,并无大的遮拦,一直到达南奱,才有可以利用的地势。

    刘秀刚刚布置好,就见邯郸方向旗帜飘扬,人马跃动,一支大部队已经缓缓向北而来。众人暗自兴奋,一切正如刘秀所料,邯郸援军果然出动,但这样的兴奋很快就变成了压力。

    邯郸军队从西南而来。密集的人马把整个西南压得黯淡无光,旌旗的闪动就像海浪翻腾,一望而去,影影绰绰,人马簇动,闪闪烁烁地不断推进。刘秀心中也是大惊,没想到邯郸方面会出动如此多的援军,队形整齐,缓缓而来,只觉不计其数,迎面生风。

    邓奉对刘秀道:“大司马,我看那领头人甚是嚣张,待我去取了他的首级。”

    刘秀见邯郸大军领头有两人,左顾右盼,不时和左右人说些什么。刘秀不愿邓奉冒险,更不想他乱了规矩,摆摆手道:“行动必须听从号令,我们要的不是取谁的首级,我们要的是灭掉他们主力,打垮他们士气,获得最后的胜利。”

    刘秀见邯郸大军人数众多,不敢小视,对身边的侍从道:“速去通知景将军,把阵线前移,到达之后,不要投入战斗,在两军胶着不下时选择时机发起攻击。”

    邯郸的兵马缓缓逼近,为首是王朗的大将倪宏与刘奉,两人身材高大,气势威猛。

    刘秀对身旁的铫期和邓奉笑道:“将军们一向威猛,今日只怕是棋逢对手。”

    铫期在信都被刘秀封为裨将,与傅宽、吕宴等人归属邓禹麾下。铫期跟随邓禹辗转多地,深为邓禹赏识,拜为偏将军。邓禹手下像傅宽、吕宴等将领统兵不过数百人,却独让铫期领兵两千人。刘秀知道邓禹看重铫期,对他也是另眼相待。

    铫期听了刘秀之言,笑道:“不图威猛一时,只愿能随明公常胜四方。”邓奉不语,专注地看着渐渐接近的人马,紧握双刀,跃跃欲试,只等刘秀下令。

    敌军越来越近,刘秀拔剑一举,大喊一声“杀”,策马一跃,奋力向前。众将士如下山猛虎,大声喊着,冲向敌阵。铫期和邓奉见刘秀一马当先,也不敢大意,紧紧跟随在刘秀身边。

    两军一片混战,无数的人倒下去了,又有无数人冲了出来。邓奉挥舞着双刀,像一位嗜血的战神,刀锋所至,血光飞溅。铫期手持长戟,连连刺出,又挑又砍,长戟所指,必有人倒。

    刘秀用腰刀砍倒几人,但见眼前人如潮水,刚刚倒地一片,又有新人涌来。邓奉杀得起兴,独自杀到敌军深处。铫期见刘秀身边的卫士已经满身是血,不敢大意,奋不顾身杀到刘秀身边,死死挡住涌上来的人群。铫期很快也满身是血,但他不敢离开半步,死命护在刘秀身边。不远处的邓禹也渐渐抵挡不住,但眼见刘秀在奋力拼杀,邓禹不敢退却,令人向刘秀靠拢,嘱咐将士保护好刘秀。

    刘秀已不知砍倒多少人,每一次举刀,就感觉血往下流,刘秀见人潮涌动,不敢退却。人群黑压压地晃动,不时闪过兵器的光芒,刘秀见一时难以抵挡,只好令大家缓缓后撤。刘秀的兵马稍一后撤,倪宏与刘奉便大声呼喊着杀了过来,眼见情势危急,铫期将长戟猛地横扫过去,青光一闪,刚刚冲过来的几名士兵被扫倒在地。铫期叫刘秀快撤,自己在后掩护。邓奉从人丛中往回杀出,无人能挡,只得任他跃过众人。

    刘秀领着众人且战且退,忽听一阵喊杀声,紧跟着密集的马蹄声,又听旁边欢声四起,刘秀转头一看,身边的将士已纷纷往回杀去。只见景丹、盖延领着骑兵正杀向倪宏的阵营,这些骑兵身着盔甲,挥舞刀枪,齐刷刷地跃入敌方阵营,所到之处,便见刀影起落,枪尖闪动,而后便见血柱喷起,惨叫一片。

    刘秀心中大喜,幽州骑兵果然无愧天下精锐。倪宏刘奉的兵马被景丹盖延的骑兵冲击得溃不成军,这些人哪见过这等气势的骑兵,兵马所至,人头落地,简直就是一群杀人机器。邯郸将士人人吓破了胆,拼命逃窜,逃亡不及的无不当场毙命。

    追杀一阵,刘秀下令收兵回营。邓奉杀得意犹未尽,问刘秀道:“大司马为何不一鼓作气杀到邯郸。”

    刘秀道:“邯郸城大兵多,如果杀到城下,我们已成疲惫之师,他们随便一支军队就能击败我们,与其两败俱伤,还不如就此保住胜利。他们士气已失,等待机会,我们一定能一举全胜。”

    刘秀率兵马回到巨鹿,对巨鹿城继续进攻,邯郸方面果然不敢再派援军。

第六十七章 马踏邯郸2

    17-2

    巨鹿城始终坚守如故。

    耿纯劝刘秀道:“巨鹿久攻不下,不如径取邯郸。邯郸新败,士气已失,而且邯郸城池广大,容易找到突破口,只要攻取了邯郸,巨鹿不攻自破。”

    有人道:“大军围困巨鹿已经一月有余,城池未破,便遇难而退,恐怕有伤士气,如在其他地方再遇困难,又将如何?而且如果巨鹿城中的守军知道我们主力南下,必然会倾城出动。那时我们腹背受敌,恐怕就后悔莫及。”

    刘秀一边听将领们相互争辩,一边默默思忖。以当前情况,巨鹿很难在短时间内攻下,就算后期攻取,也必然死伤惨重,而且会给邯郸足够长的休整时间,邯郸一旦强大,平定的代价就会变得更加沉重。现在邯郸新败,士气低落,如果加强攻击,巨鹿断不敢出兵支援,而且邯郸城人心不稳,高压之下,必定生乱。最重要的是刘秀不希望邯郸被谢躬主导,他一定要亲自踏平邯郸,左右整个河北的局势。

    刘秀决定亲率主力进攻邯郸。为了不引起巨鹿守军的注意,大军主力在晚上悄悄撤走。营房和旌旗一如先前模样,只留下偏将军邓满率领士兵每日佯装成主力围城。

    大军开赴邯郸,屯军城下,绕城布阵。

    刘秀令人日夜击鼓,发出喊杀之声,声威浩大,响彻云天。城中军民见刘秀的攻城气势,人人心中胆怯,开始暗中寻找逃离机会。刘秀声势虽大却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不断将劝降书射入城中。

    王朗本欲负隅顽抗,但见刘秀将士威猛,自己士气尽失,人心惶惶。王朗知道大势已去,万般无奈,只得派出谏议大夫杜威到刘秀军中请降。

    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正是刘秀心中所愿。

    杜威见刘秀目光温和、态度和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了侥幸的希望。杜威对刘秀道:“大王不辞辛劳,四处出征,不就是为了汉室复兴吗?”

    “正是,我们平定天下,就是希望汉室复兴!”刘秀见杜威有几分见识,对他顿生好感。

    杜威道:“如今汉室就在眼前,大王何不相助邯郸而谋万世之业。”

    “你说什么!”刘秀万没想到杜威到这时候还想劝说自己。

    杜威不慌不忙道:“大王,我家主公确实是成帝之子。大王既为汉室复兴,就应当垂怜主公之心,辅助汉室。”

    刘秀不由心生怒火,一个反贼,靠坑蒙拐骗得势,投降之时还念念不忘投机取巧。刘秀冷笑道:“如今天下混乱,不要说王朗假冒天子,就是成帝复生,也由不得他了!”

    杜威听刘秀说得如此坚决,又见他一脸怒容,不禁心生胆怯,明白所有侥幸都已破灭。杜威沉默片刻后小心问道:“主公不愿让无辜百姓流血,愿意举城归降,大王能不能封他万户侯呢?”

    刘秀轻蔑地看着杜威,怒道:“他不愿无辜百姓流血?可已经有多少百姓和士兵因为他的把戏而死了,到了现在还想着万户侯?”

    “那大王能给予什么?”

    “愿降就让他活命!不愿降请便!”

    杜威见刘秀态度坚决,也不敢再说,忙回城复命。王朗听了杜威所说,心生怨恨,下定决心以死相拼。

    刘秀见王朗并无降意,下令强攻。战斗持续了十来日,城上城下血迹遍地,战死的人刚运走,新的尸首又堆积起来。邯郸军民见激战如此,人人自危。

    两军胶着,刘秀正自着急,王朗手下的少傅李立偷偷派人给刘秀送信,表示愿意做内应,接引汉军入城。刘秀大喜,亲率兵马在李立的接引下进入城中。王郎等人见汉军进入邯郸,知道大势已去,在黎明时分乘乱逃出城去。王霸率兵追击,追到时王朗已被乱军所杀。王霸割下王朗的脑袋,缴获他的玺绶,回去向刘秀复命。刘秀将王朗的头悬挂在城头示众,城内军民见王朗已死,都放下武器,全部归降。

    消息传到巨鹿,军心顿失,守将只好弃城投降。其他郡县见邯郸已平,纷纷归降。

    刘秀平定了邯郸,收缴了王朗的物品。有人发现刘秀手下有人与王朗通信往来,原来王朗称帝后,派人收买刘秀手下人员,有些人心存侥幸,一边追随刘秀,一边与王朗交往,企图脚踩两只船,以备万一,文书中甚至还有不少诋毁辱骂刘秀之言。有人建议刘秀乘机清除这些存有二心之人,以防后患。

    刘秀令人将所有信件封存起来,然后将手下人召集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刘秀把所有信件全部烧毁,对众人道:“这是从王朗处得到的信件,我不知道是谁所写,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在天下未定之时,英雄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归宿。当初王朗称帝,冒以汉室,欺骗了很多人,与王朗来往也不是什么过错。现在王朗已灭,大家不会再受骗,彼此之间也不必猜疑。事情没有分晓之前,做什么选择都可以理解。但现在局势已定,大家就当有自己的明确选择。我会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也希望能与各位一道努力,共兴汉室。”

    众人无不敬服,尤其那些曾经与王朗有过通信往来的人,更是万分感动,对刘秀从此忠贞无二。

    刘秀拜铫期为虎牙将军,拜邓奉为偏将军,又封赏王霸等有功将领,然后整编王朗留下的兵马,根据士兵的选择,愿留下的由士兵自己挑选愿意跟随的将军,不愿留下的发给盘缠回家。士兵们都说愿意跟随“大树将军”。

    刘秀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树将军”,一问才知道是冯异。原来冯异为人谦逊,体恤士兵,爱惜百姓,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每次作战,总是奋勇在前,每次撤退,总是主动断后。战后也从不与人争功,在别人夸耀战功时,冯异总是安静地坐在大树下独自休息。时间长了,将士们都亲切地叫他“大树将军”。

第六十八章 马踏邯郸3

    17-3

    更始朝廷得到刘秀平定王朗的消息,非常震惊。当初没有重视王朗,没想到他搅乱了河北,后来谢躬连连败北,满朝文武都在担心王朗会祸乱一时。没想到不足三个月,王朗就被刘秀平定了,而且刘秀已经拥有十几万大军。

    黄门侍郎将河北的情况报告给正在后宫享受歌舞酒乐的刘玄,刘玄只是点了点头,无所谓欢忧苦乐,继续歌舞。但转念之间,他便意兴全无。刘玄想起朱鲔和李轶的话,心中莫名惶恐。不管怎么说,刘縯是自己同意杀的,刘秀会不会心中怀恨而起兵谋反?刘秀现在拥有重兵,以他的治军和能力,长安没有任何将领可以与之相比。刘玄又想到樊崇,听说他还有数十万大军,也在向西进发,自己当初将他扣留在洛阳,他会不会杀到长安来?听侍臣讲,现在各地的封王已经不把朝廷当回事了,最早受封的梁王刘永已经起兵反叛,自立为王了。

    刘玄实在不明白,当初从宛城到洛阳再到长安,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如今到长安还不到半年,怎么就变成一团糟了?再往后,这长安是否还能呆的住?

    刘玄听着朝廷乐师奏着动听的音乐,却一点心情也没有了。赵皇后见刘玄闷闷不乐,问道:“陛下,何事这么忧心忡忡?”

    刘玄看着赵姬柔媚的笑脸,心中竟没有一丝喜悦。当初因为喜欢赵姬而纵容赵萌把持朝政,而今想问一下天下大事,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商议的人。刘玄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赵姬见刘玄对自己心不在焉,不禁心中不悦,“陛下在想什么呢?”说完轻轻去拉刘玄的衣襟。

    刘玄忽然觉着赵姬沉着脸一点也不好看,心中竟升起一丝怨愤,一把推过赵姬。赵姬看着刘玄的表情,吓得嘤嘤哭泣。刘玄心烦意乱,喝道:“哭什么?”

    乐师歌女们都停了下来。刘玄冲着乐师歌女们喝道:“都给我滚。”

    宫人们从没见过刘玄发火,刘玄每天都是快快乐乐逍遥自在,不知今天是怎么啦,众人跌跌撞撞躲到门外。刘玄看着众人对自己畏畏缩缩,一刹那间竟感觉胸中充满了强大的力量。自己终究还是皇帝,为什么不能管天下大事?想到这里,刘玄终于感觉愉快起来,也许自己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刘玄为自己能够不理会赵姬的哭泣而倍感成就,起身往外就走。

    刚走到门口,猛听一声大喝:“陛下,干什么去!”

    刘玄浑身一哆嗦,只见赵萌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又看看赵姬。刘玄心中害怕,站定了不敢迈步。赵萌见赵姬哭泣,狠狠瞪了一眼刘玄,向赵姬走过去。刘玄心中害怕,感觉手在发抖,忙一把扶住宫门,心中更觉害怕,眼看赵萌就要说话,刘玄的手真的抖起来了,心也跳得厉害。刘玄感觉心中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忽然大声道:“天下都要变了,我做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大家爱怎样就怎样吧。”

    刘玄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亡命江湖的岁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用怕了。

    赵萌看刘玄正坚定地往外走,急得对赵姬瞪眼道:“怎么回事?”赵姬吓得不敢再哭了,呆呆地看着刘玄的身影。父女俩都明白,刘玄虽然性格懦弱,但惹急了一样会有脾气,毕竟他是皇上,手下还有那么多手握重兵的将领。赵萌虽然强势,但终究不过是一名权臣。

    赵萌不明白刘玄怎么突然间就变了样,问赵姬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姬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他刚刚听了黄门侍郎的汇报,一下就变脸了。”

    赵萌明白了刘玄的激动,但他实在不明白一个远在河北的刘秀怎么就能把刘玄吓成这样。

第六十九章 马踏邯郸4

    17-4

    刘玄走出后宫去找刘赐,转了一圈,不见刘赐,心中怅然。呆立一阵,刘玄实在不知去往哪儿,忽见墙角一方条石,青白相接,灰尘蒙面,石条边缘已有破损,石条上隐隐约约刻有字句。刘玄一惊,如此惹眼,怎么从来没看见。刘玄走过去蹲到条石边上,轻轻拂去石上尘土,果然有文字。刘玄兴致大起,一边擦拭一边读诵“兮…朱…雀…翔…天…玄…武…生…渊……”擦拭一阵,刘玄忽觉兴味索然,站起身一边拍拍手上的灰尘一边信步而行。不一会竟转到了朝堂,发现大臣们都在,赵萌也在,正在议事。

    群臣忽然见到刘玄出现,很是诧异,忙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玄见群臣对自己还是如往常一般,心中踏实了很多。刘玄心想,他们都以为我天天只知道玩乐,其实我何尝不关心天下安危。

    刘秀平定河北令更始群臣震惊,令群臣震惊的何止是刘秀,天下已经出现了很多变民集团。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的割据势力出现,还有人在传说赤眉军要往西来争夺长安,这些无不让朝中大臣们惶恐不安。刘玄不问朝政,让大家已经寒心,而权臣各行其是,更让众人离心。大家忽然见到刘玄来朝,心中竟升起一丝希望,国势渐弱,难道他会一改前非重振朝纲?

    刘玄对众人道:“各位爱卿,今日朕来,是有要事商量。”

    群臣惊讶。

    李松道:“陛下请讲。”

    刘玄道:“各位爱卿,听说武信侯在河北已经平定了反贼王朗。”

    “恭喜陛下。”绿林好汉们进入长安最大的变化就是学会了恭顺逢迎的本事。

    刘玄苦恼道:“也没什么可恭喜的,现在武信侯拥兵十万,我们怎么办呢?”

    有人报:“梁王刘永已经自据睢阳,还控制了周围的郡县,恐怕也要早点处理,否则等他坐大就麻烦了。”

    又有人报:“陛下,公孙述已在成都自称为王,也当平定。”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汉哀帝时,因为父亲公孙仁在朝中作官而被授以郎官。后来公孙仁任河南都尉,朝廷选拔公孙述为甘肃清水县县令。公孙仁担心公孙述太年轻,不能处理好衙门事务,便派自己的门下掾跟着公孙述,协助他处理事务。不到一个月,门下掾就回去了,报告公孙仁说,公孙述天生就是作官的料,谁也没他精明。后来太守因为公孙述能力出众,提拔他兼管五类事务,结果每一类都管理得非常好,政事修明,奸盗不发,郡县的人都赞叹他有天赋的才能。到了王莽时期,公孙述被任命为蜀郡太守。

    刘玄称帝时,各地英雄豪杰纷纷据城响应。当时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占据汉中。公孙述派人去迎接宗成以响应光复汉室。宗成到成都后,横征暴敛,让公孙述和当地百姓大失所望。公孙述便召集郡县豪杰说:“天下人本来是苦于新朝的苛政,才思念汉室,一听汉将军到来,无不奔走相迎。但迎来后却让百姓无辜遭难,房屋被毁,妇女受辱,这哪里还是汉室义兵,完全就是盗贼所为。我想我们应该保全我们的郡县,以等待真正的英明天子出现。如果大家愿意戮力同心,就请留下来,不愿意的可以自行其便。”豪杰们都愿意相随,于是公孙述让人诈称是从东方来的汉朝使者,授自己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的印绶。然后公孙述组织精兵千余人,攻取成都。宗成的部将垣副杀了宗成,带着兵马归降了公孙述,于是公孙述占据了益州。

    刘玄定都长安时派人去招降公孙述。公孙述没有理会,而今自立为王了。

    在刘玄眼里,这些都不重要。对于刘永,刘玄只见过一面,就是刘永到洛阳受封梁王时的相见,刘玄早已没有印象。对于公孙述,刘玄没有见过。对于没有印象的东西,刘玄从来都不在乎,更不要说其他传闻中的变民。但对于刘秀,刘玄从小相熟,知道他贤德过人,重要的是刘縯是被自己所杀,这是刘玄一想起来就发怵的一块心病。

    时间可以抹平无数伤痕,但永远不会抹去罪恶的印记与愧歉之心,即使时光把往昔变得遥远,一夕风雨又会把恩怨罪孽变得清晰。

    时间没有治好刘玄的心病,刘秀手握重兵反而让刘玄日夜难寝。还有樊崇,想起他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就让刘玄不寒而栗,樊崇也就罢了,反正他还没到长安,但刘秀是必须要面对的。

    刘玄只觉心中迷乱,后悔来到朝堂。还有人要奏报情况,刘玄一摆手,不耐烦道:“别尽说那么多扫兴无用的事,就说说武信侯的事,该怎么处理,他是咱们派出去的人,现在怎么办。”

    李松道:“要不就让他镇守河北?正好现在河北变民很多。”

    申屠建道:“哪岂不是让他拥兵自重?”

    张卯大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一直在河北不就行了。”

    张卯声音响亮,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却无人应声。

    忽听赵萌道:“让他独据一方,那还成什么天下了?”

    刘玄见其他人都不说话,兀自叹道:“他要是在河北发展大了,以后更难控制。让他回长安,他手上的军队又当如何处理?”

    赵萌嘿嘿一笑,“陛下多虑了,他刘秀也是朝廷的大臣,现在河北平定了,朝廷自当收整军队。”

    众人一听赵萌说话,面面相觑,无人接话。没有兵权的大臣们都怕赵萌,有兵权的将领们又不屑和他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看着刘玄。

    刘玄道:“现在拥有兵马的将领谁把兵权交出来过?”众人没有想到刘玄整天浑浑噩噩,居然能把这个问题看得很清楚。人人心里都明白,当初刘縯死后刘秀过得什么日子,现在有了兵权绝对不会交出来,何况这是他在河北凭着自己的生死努力才拥有的,怎么会轻易交出呢。没有人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尤其是赵萌一说话,大家连关心的兴趣都没有了,刘秀交不交兵权似乎本来与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

    赵萌道:“他虽然有心不想交出兵权,难道他现在就敢与朝廷对抗?”

    刘玄心中一紧,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刘秀与朝廷对抗。听赵萌说起,刘玄更觉反感,“如果他真对抗了怎么办?谁能平定他?”

    赵萌见大家都暗自在笑,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赵萌早年也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对所谓天下英雄向来不放眼里,又从来没有和刘秀打过交道,所以实在不明白众人说起刘秀为何总是心生畏惧。

    刘玄见大家都不说话,明白大家不想与赵萌说话,便只好挥挥手准备退朝。但众人没有散,都在等赵萌说话,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由赵萌来宣布退朝,心中虽然讨厌他,但也不愿得罪他。

    赵萌对刘玄今日的反常深感不安,心中盘算无论如何也要制服他才是。赵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突然有人站出来道:“陛下,臣倒有一个主意。”

    说话人是隗嚣,当初进入长安,隗嚣是第一个接刘玄下诏后就到长安听命的割据势力。当时隗嚣在陇右已经据有了十万之众,而且还修了高祖庙,与人盟誓效忠汉室。这让刘玄很感动。隗嚣到长安后被封为右将军,隗嚣一向行事低调,鲜有奏议。刘玄听刘赐说隗嚣为人忠义,又有见识,现在听他说话,心中大喜。

    刘玄正襟危坐,问道:“右将军有什么好主意?”

    隗嚣道:“臣以为,武信侯平定河北,是国家功臣,陛下应将他召回朝廷,大加封赏,再委以重任,既不负他对朝廷之功德,又不失朝廷对他之恩义。只要他回到朝中,让他得到好处,他手上的兵力就可以灵活处置,到时两相安好,皆大欢喜。”

    刘玄喜笑颜开,对啊,刚才就只想着他对朝廷的威胁,只想着如何对付他了,就没想让刘秀得到好处……

    忽听张卯道:“右将军这话也不对,让刘秀守在河北不是挺好的吗?回朝廷来有什么好?现在天下没有安定,哪有什么重赏给他?他在河北,不浪费朝廷封赏,让他自给自足,大家相安无事,这才是皆大欢喜的事。”张卯当年参与构陷刘縯,对刘秀心存忌惮,不愿他回到长安,只希望彼此离得越远越好。

    “淮阳王说得有理。”赵萌接过张卯的话,“武信侯立了大功,理应封赏,但一封赏就要浪费朝廷财物,万一他不满意,岂不是适得其反。还不如让他留在河北,正是两全其美。”赵萌骨子里也不希望与有能力的人同在朝中。

    廖湛不屑道:“只怕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他要不满意,他在河北也会不满意。”廖湛与张卯是一路货色,缺少头脑却极度自私自利。

    隗嚣的想法是先用功利将刘秀召回朝廷,只要他回来了,一切就容易解决了。隗嚣见他们心中只有一己之私,早已后悔不该多言,毕竟朝中还有不少与刘秀交好的人。趁着大家争论不休,隗嚣悄悄退下。

    一个组织不怕各有所图,只要能融合各自所需,一样能够强大无比,怕就怕所有人唯利是图还自以为是。更始政权的不幸正是因为聚合了一群乌合之众。众人的议论让刘玄听得越发混乱,也不想再听,不悦道:“算了,咱们改日再议吧。”

    赵萌也想着自己的心事,便草草宣布退朝。

第七十章 马踏邯郸5

    17-5

    刘玄下朝后,犹自不安。方才朝廷上乱哄哄一团,没有听完隗嚣的想法,现在想来,似乎只有他说的有点意义,于是让人请来隗嚣细相询问。

    隗嚣进去时,刘玄正与李松说话,刘玄时不时叹息一声。李松没有应话,只是偶尔点点头。隗嚣知道李松是李轶的兄弟,李轶参与害死刘縯,李松对刘秀肯定也满是担心。

    隗嚣见殿中并无他人,见过刘玄后便直言道:“我知道陛下担心武信侯,怕他有谋反之心。”

    刘玄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武信侯是国家功臣,但刘縯被杀,只怕刘秀怀恨在心,所以朕不希望他掌有兵马。”

    隗嚣暗自寻思,刘秀不掌兵能让刘玄放心,但若手无兵权的刘秀又怎么能对刘玄放心呢。但隗嚣不能对刘玄讲明,只淡然道:“武信侯是刘家宗室,又有大功于朝廷,只要陛下给他足够封赏,他自然会感念陛下的恩德而忠于朝廷。”

    刘玄深以为然,在他心中,还愿意刘秀是忠厚如初的刘文叔,忙问道:“爱卿觉得怎样封赏能让他安心呢?”

    隗嚣道:“以武信侯之功足可封王,人如果位及王公了,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隗嚣这话是说刘秀,其实也是在说自己,自己放弃了割据陇右之地到长安,原本是希望像绿林将领们一样得有一个王侯将相的功名。到了长安,隗嚣才发现朝廷混乱,刘玄根本无力整治朝纲,完全由了赵萌一手把持,自己别说王侯将相的功名,连指挥一支兵马的权利都没有了,甚至原来追随的人也逐渐离开,终日还有人监视。隗嚣早已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军师方望的话,可惜再也没法回到从前。

    刘玄当然不吝惜封王,反正又不消耗他刘玄口袋里一分钱,朝廷也不在乎多刘秀这一个封王,只要能保住长安的稳定就好。现在就是樊崇愿归降,刘玄也愿意给他封王。

    刘玄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冷笑,进来一人,却是赵萌。赵萌冷笑道:“右将军说得轻松,封王哪里能这么随意?”

    隗嚣吓了一跳,忙向赵萌作揖,满脸堆笑道:“丞相说得对,我一直在凉州,原本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见皇上担心便胡乱出主意了,请丞相见谅。”

    赵萌见隗嚣一脸谦卑,心中满意,点头道:“我方才也仔细思量了一番,对刘秀封王倒也不失为好主意,只要能稳住他,封什么都没有关系。”赵萌向来行事机敏,善于察言观色,一下就明白了隗嚣的主意。

    隗嚣附和赵萌嘿嘿笑了两声,赵萌没有理会。刘玄似乎也开了窍,忙道:“那就赶紧派人请武信侯回长安吧。”

    赵萌笑道:“封王的事派人去办就行,倒是还有一件麻烦事。”说完阴笑着看了看隗嚣。

    隗嚣看他笑意不善,心中一惊,自己一向谨慎,办事从来不敢有什么差错,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赵萌手中?

    刘玄问道:“什么事?”

    赵萌问隗嚣道:“方望也是陇右人吧?”

    “方望是臣以前的朋友。”隗嚣狭长的眼睛平静而温和,头脑却在飞速地运转,一定是方望出了什么事,“当初我要他同往长安归附朝廷,他始终不肯。我担心他存有野心,便与他决裂了,后来便不知他的去向了。”

    赵萌对隗嚣的回答还算满意,点头道:“如今那方望与安陵太守弓林劫持了定安公。”定安公是王莽所立的汉室最后一位皇太子刘婴。刘婴被立为太子时只有两岁,还没有成为皇帝便遭王莽篡位,被封为定安公。

    隗嚣暗暗出了一口气,幸好自己与方望已经没有了瓜葛。隗嚣恨恨道:“这方望果然是狼子野心。”

    赵萌道:“这事还须右将军协助平定。”

    “好,只要能为朝廷平定反贼,隗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萌道:“右将军果然是朝廷忠臣。回头我再找你商议如何平定之事,我现在有要事和皇上商议。”说完又看了看李松。

    李松和隗嚣忙告辞出去。

    等两人出去后,赵萌平静地看着刘玄道:“陛下,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有什么想法,臣愿为陛下分担。”

    现在刘秀的问题也算处理了,刘玄不安的心稍有释然,方才凝聚起来的勇气又在赵萌平静的杀气中烟消云散。刘玄又回到了唯唯诺诺的状态,“我也没什么想法,宫中之事就烦劳爱卿裁决就是。”与赵萌单独相处,刘玄从来不敢自称为“朕”。

    赵萌笑道:“我理解陛下担心有人谋反,影响陛下的皇位。我把女儿都托付给了陛下,我能不为陛下的未来着想吗?”

    刘玄心中烦闷,知道赵萌一心是想牢牢控制自己,要不是皇后是他女儿,或者哪怕自己手上有点兵权,自己何至于此。当初希望借赵萌来对抗绿林军,哪知反弄得自己被人左右。

    赵萌见刘玄不说话,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叹道:“如今天下混乱,未来谁能最终一统天下还不好说,咱们终究死在哪里也不知道。”

    刘玄惊得合不拢嘴,也不禁心生伤感,不安道:“爱卿何出此言?”

    赵萌道:“如今刚刚平定了一个王朗,天下还会有多少王朗?睢阳的刘永、山东的樊崇、益州的公孙述,都已经割据一方,就差独立称帝了。还有武信侯刘秀和现在被劫走的定安公,谁没有资格称帝呢?只怕他们称帝,天下响应的人也不在少数。”

    刘玄听得心惊肉跳,赵萌的话千真万确,比自己有资格有能力作天子的大有人在,只怕自己是最不济的那一个。刘玄无奈地看着赵萌,有气无力道:“爱卿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我不小心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也只能挨到哪天是哪天了。”

    赵萌阴笑道:“陛下也不必担心,虽然天下枭雄不少,但真命天子只能一个,我不效命陛下还能效命谁呢?”

    刘玄战战兢兢,满怀感激。

    赵萌又道:“承蒙天恩,使我侥幸手有重兵,还笼络了一帮将领,我支持谁谁就能成为真命天子。但我已是陛下之臣,岂能再有二心。自古明君与忠臣相扶相惜才能成就大业。陛下是明君,我就自会是忠臣。我只希望你我能够君臣同心,彼此忠信无疑,我们就能保有江山。”

    刘玄喜道:“好,好,好,爱卿就是我的忠臣,朝中事,但凭爱卿决断。”

    赵萌要的就是刘玄全心将朝政委任于己,便对刘玄道:“天子之事,自有天命,岂是凡人能去奢想的,陛下何必担心。但人生欢乐,却有时日,一旦华年不再,就再难拥有。纵然贵为天子,也不能让时光重现,陛下好好珍惜现在的欢乐时光吧。”

    刘玄连连点头,赵萌的话正合己意,两人各得其所,俱是欢天喜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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