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魂元渡TXT下载魂元渡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魂元渡全文阅读

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一、沙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炮火声、兵刃相交的声音。文正也一定听到了,他突然间挣脱了我的手向前跑去。

    “你慢点”,我赶忙上去追他,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急急忙忙地拉住他不让他乱跑

    我俩站在山坡上,山坡下,两方人马厮杀,看所立军旗,是陈国和姜国的战场了。

    那是一片怎样的人间地狱。

    炮火声,惨叫声,鲜血染红了黄沙,剑刃落地,血流成河。

    人间……炼狱

    我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左手被他攥得生疼,低头只见文正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正准备带他走,却发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一个地方。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袍的人,在重兵的保护下,怀中居然还有两个美人。看军旗,应该就是陈国的皇帝了,也就是陈尧渊的弟弟。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杀害亲弟,畏惧自己孩子造反所以斩杀自己儿子、残害至亲来保全皇位的陈国皇帝?他重用奸臣,致使朝野上下无一可用之才,如今剩下的全是狼子野心的豺狼虎豹。

    “若是他在这里死了,陈国群龙无首,自然就毁了”,文正在我旁边小声说道,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我多么希望有一支箭射过来,直接插进那昏君的胸膛,又或者能有人,将他斩落于那銮驾之下。可他真不辜负昏君的名头啊,说是御驾亲征,其实只是躲得远远地,里三层外三层重兵持盾把守,怀里搂着的美人,冰肌玉骨,还给那皇帝喂葡萄。古往今来,御驾亲征均为鼓舞士兵士气,皇帝与众将士同吃同住同寝,可眼前这位昏君,约莫就是来混个好名声,来骗骗远离战场的无知百姓罢了。

    只可怜了陈国百姓了。

    “走吧,这里太危险了,怎么会突然打起仗了呢?”,我拉着文正的手准备离开,他却一动不动,目光仍然在那位皇帝身上。

    “陈国皇上御驾亲征,以十万大军力压姜国边境,而姜国的兵力难以应对这个场面,再加上还要时刻提防蛮族,以免突然从侧面攻过来,现在姜国可谓是腹背受敌”,文正冷静的分析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有些惊讶,他如今的模样,可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的话。

    “那日你让我自己走走,我在茶楼里听到的”,他这话让我想起来,那日他回来的时候神色凝重。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今日他说要来沙场这里,其实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他早知道这里会打起仗,故意要来这里的。

    他要做什么?

    “这是一场决定姜国和陈国命运的战争,阿姐不想看看吗?”,文正用力的挣脱了我的手,不知为何我顿时感受到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赶忙一把把他抓回来,死死的拉住。他回头看了下我,有些无奈的笑道,“阿姐,牵的我这么紧干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啊”。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拉着他,总觉得我要是放手了,他可能就会做出什么荒唐事。他用另一只没有被我拉住的手,指了指那位陈国皇帝,“阿姐你知道吗,陈国皇帝若是一死,他并无兄弟孩子继承皇位,因为他的疑心,将他的至亲,全部都杀了”。

    “所以呢,为何同我讲这些”,我看着他像是不解,但是手上的力气一分都没有少。

    “若是陈国皇帝死了,朝野上下,皆是那群狼子野心的走狗,他们都只会为眼前这块肥肉,争个你死我活”。

    我摇了摇头,“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阿姐,内忧既已存了,只要姜国这个时候乘虚攻入,陈国,便是姜国的囊中之物了。姜国统领有方,军法严谨,自然可以推翻陈国这些年的暴政了”。

    “阿姐,只要他们的皇帝死在此处,军心必定会大乱,姜国折了陈国十万大兵,再加上我刚刚说的那些,陈国,到这里,就能结束了”。他突然笑了笑说道,“百姓们,就可以在姜国安然生存,不再饱受战争的痛苦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们注定只能旁观这一切无法改变,现在我和你所能做的,只能是祈求姜国的将士们能突破重围,杀了那昏君”。我心里自然是希望姜国能胜,毕竟姜国若是败了,所掠夺的城池中的百姓们定要受苦,若是陈国彻底吞噬了姜国,那怕是在整个国家都要出现官官相护,一片黑暗的场景了,最终受难的都是百姓。

    可我心里也是清楚的,如今姜国的实力,怕是无法和陈国一较高下。

    难道今日,姜国当真要亡于此吗?

    我既希望能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但是又害怕,又害怕真的如我所料,姜国败了,姜国的百姓也要受到陈国的百姓那般的欺压了。

    文正摇了摇头,“阿姐,我小时候祈求过很多次,可上天完全没有听到,完全没有给我们一点点希望,我已经不相信天了,我只信我自己”。

    “可我们……”,我刚想说点什么安慰下他,只见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我脸色变得苍白,那是……我从吴霜月手上夺回来的匕首,是书官大人再次弄丢了的匕首。

    他对着我笑了笑,眨着眼睛像是孩童闯祸后无辜的模样,“那时候听月姐姐说她一直想杀人,我觉得好玩就把刀借给她了,没想到居然被收回去了,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重新拿回来了”。

    原来,偷刀的人,是他……

    “可是,有这刀,也不能改变什么吧”,我勉力让自己镇定。

    他狡黠的笑了笑,“阿姐,你别骗我了,它能做什么,我都知道的,阿姐,你让我去吧”。

    我将他又拉回来一点,尽量让自己镇定些,冷静的和他说,“不可以,你会死的”。然后我掏出铭牌,正准备念出归去来兮强行将他带回去,只见他捂住了我的嘴。

    他轻声看着我“阿姐,”让我去吧”

    我用力的摇头,不可以,人间取人性命,你……你会死的,可不知为何,明明我人比他高,力气比他大,却觉得有一种,我拉不住他的感觉,喉头变得有些哽咽。

    他没有挣扎,只是在我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安慰一般。“阿姐,记得,好好去看清自己的心,珍惜眼前人”。

    他这像是诀别的话,让我不敢再听。

一百六十二、炼狱

    我一言不发,但手上的力度却没有丝毫减少。他像是有些为难,和我僵持了一会后对我笑了下,“阿姐,其实吧,我想好的了,相较于当个纨绔少爷,我其实更想当个上场杀敌的将士”。

    听了他的话,我手上的力气少了两分,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或许可以拦住一个孩子的去路,但我无法拦住一位将士想要保卫家国的决心。

    他没有用力挣脱,只是抬头认认真真的和我说道,“国仇家恨,这片土地,由我来保护”。

    他和我说完,才挣脱我的手,向前跑去。

    “你会……死的”,我全身僵硬却无法动弹。

    “阿姐”,他突然回头,对我露出一个灿然的笑,“这些日子麻烦你了,包容我的任性,也请你看着吧,我也不是什么事都不会的,这次我总能做出一件让你骄傲的事”,话音未落,我便看到他顺着山坡滑了下去,待稳稳落地后,他便提着刀往陈国皇帝那边跑,整个过程他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他看得很透,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

    “加油,文正”,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是为他加油罢了。

    我看到他穿过人群,顺利的走到了皇帝身边。

    我看到他翻身爬上步撵,从袖中取出那把刀。

    我看到他……一刀割喉,鲜血一下子浸染了那美人的脸。

    我听到了惨叫声,听到了有人喊救驾,霎时间陈国那边兵荒马乱。

    我看到陈国的士兵们脸上出现了犹疑的神色,然后被姜国将士迅速抓住机会反压。

    我看到他向我回头,对我露出胜利者一般的笑,像是在说,“阿姐你看,我做到了”。

    我看到他,就这样笑着,突然脸色一变,攥住自己的脖子,双脚离地,像是被什么人掐住脖子一样。

    “怎么回事?!”我想滑下山坡,去看看他怎么回事,可突然起了一阵风,我被风沙迷了眼,待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看的不是很真切。

    我正准备绕过他上前救文正,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怎么回事?

    “哦,原来是书官的人”,是那人在说话?这个人,知道书官大人,是元界的人?!

    “你是谁?”我盯着他问道。

    “呵,带人下来出了这么会事,都自身难保了,还是不要这么多问题了”,说完他便没看我,转头看向山坡下的文正,我看到他缓缓举起右手,每举起一点文正便也跟着一起,他脸憋得涨红,无法呼吸的样子。是他,掐住了文正!

    “放手,放过他”。

    “小姑娘不知道我是那里的人吗?”

    “你是元界的?”

    “呵,我是炼狱的人”,他冷笑一声说道。

    听了他的话我瞬间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泼了一身,炼狱的……那不是……

    “看小姑娘这神色,想必是知道了吧,那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他用力的收紧了一下右手,文正就那样直接消失在我眼前。

    “你杀了他?!!”我失声大喊。

    “姑娘多想了,我只是将他带回炼狱”。

    “他……会怎样?”,我试探性问道。

    “在人间为非作歹,残害人命,炼狱自有方法处置”。

    他话音刚落,我脖子上一热,虽被困住无法伸手去看,但我也知晓这熟悉的感觉,这是,文正的铭牌变成魂元了,是因为落入炼狱了。

    “啧啧,真是看不惯你们,为了收集魂元骗人下来杀人,出了事又好像一副心生怜悯的模样,不过,你以为这种法子,能逃过惩罚?”,他极其不屑的说道。

    “他会怎样?”,他的那些讽刺,不屑我都没听进去,我只是想知道文正最后的结果。

    “书官没告诉你吗?”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意。

    “他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杀人,他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甚至他还救了陈姜两国的百姓”,我极力的挣扎,想为文正争出一分生机。

    “呵,姑娘,你说他救了姜国的百姓,那此刻陈国皇帝死了,军心大乱,被姜国斩落于马下的士兵,他们,难道就是活该死吗?姜国占领陈国,能保证一个人都不死?”

    “我……”,他说得对,我无法反驳这个问话。

    “世间公道自各有一理,你们看是救了黎民苍生,可不也有人正是因为你们的决定,而牺牲掉性命”。

    我没能反驳,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反驳。书官大人要我不带任何感情对待这些交易,可我终究没能做到,文正落入炼狱,确实有一份我的责任,而他口中所说,可能一些本来相安无事的人,因为这次改变,同样也会面临死亡,万事都是相对的,可我却动了自己的感情,站到了一边。

    是我的错,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都是我的错。

    “呵,走吧你也跟我走一趟吧”,那人转身准备离开。

    “回哪?”

    “我是哪里的人,自然是回哪”。

    “炼……”我下一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感觉突然失了声音,天旋地转的,眼前却一片黑暗。

    最后所能看见的,是姜国的士兵,将陈国的士兵逼得节节败退,陈国,大概到这里就结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好吵,怎么会这么吵,这是什么声音,惨叫声,哀啼声,哭声,呵斥声,脑袋疼的像是要被分成两半,闭嘴,别吵了。

    “醒来”,身上突然一疼,像是挨了一鞭的感觉,好疼,浑身都好疼,怎么回事。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环绕,我睁着着睁开双眼,却发现整个人动弹不得,手脚都被捆住了架在架子上,这里……是哪里,身上疼痛无比,手臂上遍布了血痕,我这是怎么了。

    突然脸上觉得一阵疼痛,感觉脸颊处有些液体滑落,滴在了衣裙上,我低头看去,发现落下的液体染红了衣服的一小片地方。我赶忙的看了下周围,只见像我这样被架起来的人仍有不少,那文正呢,他在哪?

    我赶忙认真的从那些人中努力去辨认,但我没找到文正,相反却看到了那日企图推我下炼狱的老婆婆,她比初见的时候更吓人,头发凌乱,血迹浸染了衣服。

    这里是哪里已经不言而喻了,这里……是炼狱……

    我被抓进来了。

一百六十三、折磨

    思考间突然腿上又一痛,像是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可放眼看过去,并没有执鞭的人,只是无端像是挨了一鞭而已,腿上感觉像是出了伤口,我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里着实是炼狱,最大的疼痛并不是鞭打,而是你永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会挨上一鞭,有时候是久久的几鞭,你永远无法预知,只能一直在恐惧度过,耳边都是惨叫声,哭喊声,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慌都到达了极点。有好多个瞬间我都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我在疼痛中晕厥又醒来,昏昏沉沉的,不知为何居然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回到那个乞巧节,他为了我做了一顿好饭,然后牵着我为我打着灯,我们一起坐在江流边,看着在黑夜中拼命发出一点光的萤火虫。

    我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书官大人,会不会找我找的很心急。

    “书官……大人”。

    “有意思,不过书官是管不到这里来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嘲讽。这声音,好耳熟,我勉力睁开了双眼,但是视线很模糊,不是很能清楚辨析眼前的人,但他一如那日,像黑白无常那般,一身黑衣,带着斗篷,让人无法看到他的脸,是抓走文正的人。

    “文正,怎么样了”。

    “哟,这时候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啊”,他的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在这里吗?”

    我看到他勾了下唇,“在,也不在”。我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和他胡扯了,但他的到来让那突然的鞭打停了片刻,我终于能有些喘息时间,想抓紧这片刻的时间,睡上一会。

    我重新闭上眼睛,突然被他紧紧的掐住脖子,太疼了,我连挣扎呼吸都不会了。不知为何此时居然不害怕了,与其受这些疼痛折磨,不如就在此处了断了吧。

    这样也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书官大人会不会难过……

    “呵,是个硬骨头,连你带回来的那孩子,也是个硬骨头,一声不吭”。

    他终于提到了文正,我睁开眼睛,也不挣扎,静静的看着他。

    此处近距离看过去,可以看到他的脖子有个刀疤的印记,我看到他再次笑了笑,“他杀了人,自然是在这的,但怎么会和你们受一样的惩罚呢?”

    他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道,“终归你们只是借刀杀人为了魂元交易的人罢了,可怜那孩子,都是因为你,那孩子才受这个惩罚,他被关在永远都见不到人的地方,暗无天日,没有一点光,然后受着,更甚于你们百倍十倍的疼痛、折磨,生生世世,无法挣脱。他还那么小,啧啧,我看着都不忍心”。

    他语气好像很温柔,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

    “呵”,我冷冷的笑了一声。

    感觉脖子上的手力气又加大了几分,“笑什么?”

    我闭着眼睛,扭过头,然后被用力的掐住脖子板正,“看着我,笑什么”。

    “笑你以小人之前,去揣摩别人的心思”,话音刚落只觉的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意识逐渐稀散,我,要在这里死去了吗?

    可就在最后一刻,他突然放开了手,我大口大口的喘气,一下子没顺过来,有些艰难的咳起来,疼,真的很疼,随着我剧烈的咳嗽,有些伤口再次出血了。睁眼看过去,只见刚刚那男子身边,站了一个人,小声和他说点什么。他向来人点了点头,然后笑着打量我,“你可真有办法”。

    什么?

    他突然再度掐住我的脖子往前一拽,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勒出了大片的血痕,

    他狠狠的拽住我,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我踉踉跄跄的跟着他,他也完全没管我身上的伤。他把我带到一个深不可测的悬崖,然后毫不犹豫反手一把将我推了下去。

    “再见了,小姑娘”。

    最后看到的是他勾起的嘴角,黑暗逐渐吞噬了我,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身体重重的一疼,像是结结实实的摔在哪,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下滚,石头磕的我生疼,在那些伤口上扎的更疼了。

    “雪……”

    “雪”。那个很温柔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这是,书官大人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听到的怀念,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倒在那片平原上,远远的石桥上,有个白色身影,提着一盏灯。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我小声的自言自语道,然后勉力爬起,一步一步的往他那边走去,我摔了很多次,但没有停下过,我知道只有在他身边,我才算是回家了。

    最后几步,我是整个人倒在他身上的,他虽然接住了我,但整个人也踉跄的退后了几步,最后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但仍然是将我护在怀中,我听到他的背重重的撞向地面。

    若是以前,我定然会嘲笑他,连我都接不住,又或者是会关心一下他有没有伤着了。可没有,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味,我只是放声大哭。

    “救他,救救文正好不好”,书官大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这是第一次,我为一桩交易流泪。

    “书官大人你那么厉害,你救救文正好不好”,其实我心里清楚,书官大人也和我说过,元界中没有人,能插手炼狱的事,我知道书官大人,是救不出文正的,但我仍然像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向他求救。

    我以为他会用一贯理智的语气告诉我,他救不了,又或者是再次和我讲元界的法则,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容我在这一隅之地放声大哭,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是感觉到全身疲惫,在难得的片刻安宁中,我感觉有人将我轻轻抱起,每一步都走的很轻,很稳。

    待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包扎好了,书官大人坐在床边见我醒了关切地问道,“醒了,身体怎么样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脸,然后无比心安的笑了一下,说了两个字,“是啊”。

    “什么是啊,说什么”,他像是听不清的我的话,又微微向我凑近了一些,可我实在太疲惫了,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再次入睡了。

    只有我知道,其实我是在回答夏以菱和文正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书官大人?”

    “是啊”。

    我喜欢他。

一百六十四、明了

    这一场高烧,我烧了整整五天,期间都是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声音沙哑的厉害,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即便是一个轻轻的翻身,也觉得疼的厉害,全身动弹不得,文正的事情又在我心头烦扰,我只觉得身体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幸好书官大人一直在我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闻到他身上那股药草香,即使睁不开眼睛,我也知道他在身边,一瞬间,心就会变得安定,也能难得的睡上一会。

    等我能坐起身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伤口仍然很疼,无法下床行走,我看着我手上腿上,以及脸上贴着的纱布,趁着书官大人不在,我偷偷撕开了手臂和腿上的几块纱布,那密密麻麻的伤疤,像无数条毛毛虫一样遍布了整片肌肤。

    “别看了,会好起来的”,书官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将药递给我。

    “嗯”,我点点头,然后将纱布重新粘回去,将药一饮而尽。

    “难得这么听话,也不吵”

    我摇了摇头,“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哪里还有那么多想法,能回到这里就很好了,哪里还管容貌”。

    “姜国,已经在逐渐向陈国发起攻击,收了几座城池,姜国皇帝下令不许将士压榨百姓,违者,斩,其他陈国的百姓,姜国都会一一救出来的,最多半年,整个国家,都会安定下来的”。

    我故意不去提这些,因为一想到这些,我就会想起文正,想着他如今究竟在炼狱里,受着什么样的刑罚,心里便一阵痛。

    那个时候我还打趣他,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好好选,不要选在陈国,要选在姜国。

    可如今,他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文正,我确实无力救,但是,他救了无数的黎明百姓,他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将士”。

    眼泪突然落下,书官大人伸手替我擦去。“书官大人,我本来可以阻止文正的,但我没有,我是不是错了?”

    “无论是你还是他,求的都是问心无愧,何错之有,你可以为他如今的遭遇难过,也可以伤心,但同时你也要因他是一个将士的身份,为他骄傲”。

    “就算没有世人会知道他,可你我,是知道的,也会永远记住的”。

    “他做的很好”,听了书官大人的话,连日来压抑自责的情绪,没由来的让我眼泪止不住的流,但我紧紧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辛苦了”,他摸了摸我的头,一如既往的温柔。

    等我缓过来之后,抬头看他,才发现他衣领掩盖着的脖子处,有一条小小的疤痕,我伸手想去摸下,他却躲开了,“这怎么来的?”

    “不小心碰到了,没事的,先多关心下自己吧”,他把我小心扶好躺下,然后轻轻的将被子盖到我的肩膀处,“睡吧,等身体好了再说”。

    之后的日子,在我清醒的时候,总会想很多事情,除了文正的事,还想起了来到元界之后,发生过每一件有印象的事,张子轩和淼淼、吴霜月,以及夏以菱他们五个人的故事,可能因为由爱故生忧的故事听得太多了,我总是下意识的逃避,下意识的拒绝去面对心底的声音,可夏以菱希望我不要像她那样认清太晚,遗憾终身,而文正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却也能清楚看清我的心思,他最后希望我,珍惜眼前人。

    我和书官大人在元界中,谁都不知道谁会先行离开,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我俩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随时会重新轮回,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书官大人之间会有什么可能性,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内心深处,好像听不进去啊。

    炼狱的日子,真的特别痛苦,长久以来黑暗和身体心灵的折磨,几度让我险些撑不下去,那个时候,只有想起书官大人,好像才能从夹缝中,得到一点呼吸,是啊,开心的事想和他分享,难过的事希望他能听我说说,希望能一直和他在一起,过不同的节日,吃不同的好吃的。

    希望能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日那句“是啊”,是无意识说出口的,却是内心真正的答案。

    是啊,

    我喜欢他。

    这答案我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又在自言自语了,外面风这么大怎么不加件衣裳?”,书官大人突然走到我身边吓了我一大跳,我寻思好像没有说些出格的话,才渐渐平复下来。

    “还在想文正的事?这几天看你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他一眼,他一如既往,白衣黑发,像个谪仙,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我想了很多,我在想那么多人误入元界,如果没有一个可靠的引渡人,把他们重新引入轮回,元界的他们,岂不是诸多遗憾、误会”。

    我看到书官大人强忍着笑意问道,“你说的可靠,不会是说你吧?”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才将嘴角那几分笑意憋了回去,“我觉得吧,这十二个魂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好,而且现在是乱世,姜国也尚未平定陈国,现在入轮回太不安全了,万一一不小心,轮回一出生就死了,这多亏啊我”。

    见书官大人并不说话,我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想,不如暂时,我就安下这个心,留在这里引渡人,也算是积点功德。顺便照顾下你这个文弱书生,暂时不急着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讲的太隐晦了,他只是看着我一言未发,眼里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不禁带着一些试探出声,“你……觉得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他轻笑了一声便移开了视线,我正准备说的更直接一些他却开口了,“雪,我记得很久以前,你答应过我,会帮我找人的是吗?”

    “嗯”,我点了点头,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他此话何意。

    “替我寻一个人吧”,他说完便将脖子的链子扯断,然后将铭牌放在我的手上,那铭牌还带着他肌肤的体温,一时间烫的我有些拿不住。

    “你……想起来了?”,我的手心有些颤抖,他要走了?

    “想起了一点,我记得,我在找一个人”。

    “男的女的?”,这问题问出口,我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是位女子”。

    “是你妹妹、姐姐,还是……”

    “是我心爱之人”。

一百六十五、一心

    我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狠狠的装了一下,一时之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情绪将我吞噬,让我动弹不得。

    “雪?”,书官大人见我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下。

    待我回过神来后,拼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力镇定,然后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假装若无其事一般的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哇终于想起来了啊,恭喜你啊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只是笑了一下,并未多说什么。

    “是哪家姑娘眼瞎看上你了,说出来让我乐呵一下”。

    “苏颜年”,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这么温柔的喊一个人的名字。

    “那她是哪家姑娘,哪里人,你又是谁,你们在哪里相识的”。我一口气问完心中的疑问,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急躁了,心虚的补了一句,“你就给我个名字,我也没法找啊”。

    可书官大人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应该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连着她的容貌都想不起来,只是近来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直出现在脑海中”。

    “那你如何能确定,她是你……心爱之人”。我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希望,说不定书官大人只是记岔了,记乱了,或者只是一个有恩于她的女子,或者只是他的家人罢了。

    可书官大人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什么都忘了,但我记得,她确实,是我心爱之人”。

    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冲,是要有多喜欢,才能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都忘了,但还记得她的名字,还记得自己喜欢她啊。

    夏以菱告诉我,切勿看清自己的心太晚,我如今,难得算是看明白了,可到底还是晚了。

    我跑不过命运,造化弄人啊。

    我将手握成拳,信誓旦旦的说道,“不就是找苏颜年吗,我一定给你找出来,你放心吧,相信我”,我一边说着,为了防止自己的失落露馅,一边手舞足蹈的模样。

    “怎么觉得你今日,好像比之前都格外”,他停了一下,“好像比以前,都更兴奋?”。

    我晃了晃手打着马虎眼,“这是当然,好不容易你老人家把忘记的事情想起来一点,早日解决不就早日拿了你铭牌吗?你住所自然也是回归我的,得了一个大房子我还不开心吗?而且我也能早点走啊”

    “你呀你,才刚刚说完自己想当个称职的引渡人”,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可不知为何,觉得今日疼痛更甚,有点想哭。

    后面我还和他聊了一会,可聊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房间,靠在门边发愣。

    我将书官大人的铭牌小心翼翼的放入四方盒,然后将它紧紧握在手心,妄想果然只是妄想,四方盒没有亮,我不死心的将铭牌取了出来重新放,反反复复几次,四方盒都没有任何异样,最后那一点点奢望,也消失殆尽。

    我并不是书官大人要找的人。

    心底那些情绪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灌了自己一大壶茶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眼睛有些疼,我打了盆热水用一条热毛巾狠狠的擦了擦脸,直到把自己的眼睛擦得红红肿肿,眼泪不落下来才罢休。

    我不会哭的,这笔交易,是书官大人信我才交由我,若我哭了,自然就会感情用事,

    我虽然早早的躺在了床上,但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天还未亮的时候我已起身,镜子前的我眼睛红红肿肿,还带着一些乌青,一眼看过去便能知道昨夜没睡好,我生怕被书官大人瞧出些端倪,暴露了自己那些异样的小心思,于是乎没等到天亮便离开了元界。

    书官大人给我的信息,只有一个女子的名字,关于他自己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所以全靠我猜测。看书官大人的行为举止,我估摸着他应该是中原人,所以自然不会是蛮族的人,那只剩下姜国和陈国了。较为安定的姜国,造成他和心爱女子的分离,想来这个几率是比较低的。

    我估摸着书官大人应该是陈国人,那女子多半也是陈国人,看他那文文弱弱的书生气质,想来应该是心爱女子被权贵所夺,心有不甘可能曾经试图反抗,但最终无果才阴差阳错误入这个地方吧。

    有了大概的猜测,我还是决定去陈国找找下落,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看到岸了,可待船停稳之后,我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却又有点陌生,拐了几个街道之后,看到那熟悉的面摊,我才意识到,我哪里是到了陈国,我分明是到了姜国。

    我……明明是想去陈国的,为什么……

    天色尚黑,街道少有人走动,大娘的面摊也还未开,整条街上没有什么灯火。

    可我却觉得自己那些龌龊的小心思,全部都像是突然被扒开了,公之于众。

    我一直在骗自己,但是如今到了姜国,一瞬间将心底那些隐瞒了的真相,摆在了眼前。

    原来我那么不想去陈国。

    原来我,一点都不想帮书官大人找到,他要找的人。

    我自嘲一笑,喃喃说道,“怎么办啊文正,好像还是晚了啊”。

    我在大娘的摊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太阳升起,街道明亮,人们开始出门,到大娘的一声惊呼,“姑娘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的时候,我都没有动,一点都不想去找那个人。

    “想念大娘的面了,就早点来这等着大娘了”,我勉力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大娘也没有多问,升起火为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面条落入腹中,才终于在一片苦涩和寒冷中,生出了一丝暖意。

    我在大娘的摊子找了个角落,坐了一整天,大娘也没来赶我,直到时辰差不多到了,我怕突然消失吓坏大娘,才起身道别,然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回到元界。

    可回到元界,我也是周围晃了很久,待到天色全暗才回到家中,书官大人正准备训斥我晚归,还没说出一个字我便摇了摇手表示今日太累了,然后没多看他便关上了房门。

    我实在不敢面对他,我明明答应了要替他找到那个人。

    可我没有去找。

    我也不想去找。

一百六十六、身世

    接连几日我都如此,夜晚没能睡上几个时辰,害怕白天在餐桌上看到书官大人,便一大早的跑下了人间,我每次都在克服,在船上大声吆喝着要去陈国,可最后靠岸的,都是姜国。

    我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去隐瞒书官大人呢?

    若是到的地方离大娘的摊子不远,我就会在大娘那里坐上一整天,她也不打扰我,偶尔我一不小心打盹了,醒来也会发现有件外衣盖在我身上。大娘还试探性的问我是不是因为家里逼婚才逃出来的,我笑着打趣但是到底没有多做解释。

    如果到的地方不熟悉,我就会将镯子取下,然后找个角落呆着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人来人往。

    我没有去找书官大人口中心爱的女子,但我佯装出一副我为了找那个人频繁奔波的假象。

    可我再怎么躲,也没躲过书官大人,第五天我也是天未亮的就出门,溜出家中才刚松了一口气,跳上船的时候却发现船尾有一团黑影,我吓得尖叫出声。

    我一边尖叫一边想往岸上面跳,可一紧张动作一大,整只船被摇的晃晃荡荡的,“你别动”,那黑影终于发出了点声音,我立马认出了,那哪里是什么黑影,那分明是书官大人。可是为时已晚,我和他在摇晃的船同时起身,最后船突然向左侧翻去。

    我被书官大人拖上岸的时候,总觉得差点就要没命了,一半是淹的,一半是被吓的。

    我俩就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岸上,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我没忍住先喊出口,“天都没亮你在这装神弄鬼做什么?”

    他拧着自己衣服的水没好气回答,“你一上船就瞎叫,又喊又跳,我不过就坐着,哪里装神弄鬼了”。

    “那你可以先喊我一声啊,这么黑什么都看不清,一句话都不说不是吓人是什么?”

    “……我睡着了”。

    好吧,无法反驳,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直直的看着我,这些天一直在躲避他的心虚感一下子再次萌生,我准备起身离开,“那我先……”,可话还没讲完,他却伸手拉住了我胳膊,示意我坐下,我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可却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和你说苏颜年的事,不是催着你去找,而只是记得答应过你想起来之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撑着下巴,嘴角带着些挪愉的笑意看着我。

    “告诉你也只是让你多留个心帮我看下有没有她的踪影,而不是让你废寝忘食的去找,不需要你这么拼命,知道吗?”想来应该是我这些天的早出晚归,让书官大人误以为他给我压力了,而我又躲着他,他见不到我,自然只能在这种天未亮的时候在船上等我罢了。

    “瞧你这黑眼圈,今日就别再忙这件事了,好好休息一天好不好”,他语气放缓了一些,我明明应该要逃开的,但是却还是点了点头。他笑着起身,然后伸手来拉我,可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我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对我说道,“你把我也晃下船了,今日可没有干衣服给你披了”,他走在我的前面,想为我挡点风,我呆呆的看着他垂落身侧的手,不知为何伸手牵住了他。

    他侧头看着我,我才回过神来,但是手里的那点温度让我眷恋的不舍放开,而且若是这个时候放开,怕是会让他多想,我索性让自己看起来没皮没脸的解释道,“书官大人的手可真暖,今日没有你的衣服就借这个代替下吧”。

    “你呀,小丫头”,他笑了笑,然后把我牵的更紧,我终于放弃了挣扎,随了内心的想法,罢了,在找到那个人之前,这些偷来的时光,就再让我多珍惜一下吧,等那个人出现,这双手就会牢牢牵着她的吧,那个时候,我再离开吧。

    “书官大人,你……真的不急找到苏姑娘吗?”

    “嗯,所以不用再逼自己了”,我心里安慰自己,或许他真的记不得了,或许会不会他记错了呢,而且既然他说不急,说不定,其实没有那么想见。

    我听了他的话,在家中歇了两天,我没有再提苏颜年,书官大人也没有提,一时之间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我重新回到了摊子,等待着我的下一位客人,但是心中也一直记着书官大人的事,虽然没有特地去寻,但也有留意来往的人和四方盒的反应,四方盒一直没有亮,以往的我早就急躁的不行,可如今,既期待它亮,又希望它不亮。

    “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雪姑娘”,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头才发现是淼淼,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子,她的年龄和淼淼相仿,眼睛干净又明亮,未语已有三分笑意。

    “是位很可爱的小姑娘呢”,她笑着和淼淼说道。

    被人夸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了句谢谢,那女子有些惊讶,“你听得懂我们的话?”

    淼淼听了那女子的话也才反应过来,“是啊,雪姑娘,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听得懂我们蛮族的话呢?”,她俩的话让我也同样陷入了疑惑,对啊,我为什么听得懂蛮族话,难道说,我是蛮族人?!

    这是来到元界之后,我发现的第一件和自己有关的事,我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你还好吗?”,见我神色有异,那女子关切的问道,我摇了摇头,然后邀请了她们二人坐下,“今日两位来找我,是有何事情我能帮到你们吗?”

    “不是我,是她,前几天遇见发现我们同是蛮族人,一见如故,然后听说她需要帮忙,恰好雪姑娘不是在接交易嘛,我就带她过来了”,淼淼给我解释道。

    “我叫向阳,雪姑娘叫我阿阳就好,如淼淼所说,今日来叨扰姑娘啦”,她的眼底都是笑意,向阳,她还挺适合这个名字的,向阳花开。这姑娘说话不忸怩,讲话也直接,看来是位很好说话的客人啊。

    “好说好说,阿阳你是有什么执念吗?”

    “我想见一个人”。

    “是你……心仪的男子?”,我试探性的问道,她倒也干脆,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

一百六十七、竹马

    “是你丈夫?”,但这个时候,阿阳却摇了摇头,我突然有些担心,这不会又是一场无果的单相思吧,万一阿阳再见到他心仪的那个男子,可他身侧已有佳人,阿阳能接受这个打击吗?

    “阿阳,你为什么想见他?”

    “云哥哥临走前让我等他回来,可我没等到,就离开人世了”,她像是极其惋惜的说道,我心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估摸着还真的是郎无情妾有意吧,这样的故事我在元界中已经听了不少了,有男子回来发现心爱之人已不在的遗憾,也有女子遭男子背叛一生等待的凄凉结果,我一时之间没了什么兴趣,也不打算听了。

    “终归,只要你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吧,无论他什么样都不在乎?”

    “嗯,只是想再看看他,希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他身边,已经有能照顾他的人了”,阿阳说的大方,看来,她是真心希望那男子过得好吧,我心里也比较安定,至少也不用太担心万一阿阳见到那男子已另寻新欢而失落吧。

    “行吧,他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我替你去找找”,我提笔准备记下阿阳说的话。

    “他叫赫连云,是蛮……”

    “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名字?”,我的手一瞬间僵住,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赫连云,雪姑娘是认识吗?”。

    如果他说的是别的赫连云,我不认识,可若阿阳口中说的是,蛮族的赫连……

    我印象之中,蛮族王族是赫连姓氏,而我记得在调查淼淼的时候,也对蛮族有所了解,蛮族前任单于去年身故,其子已继位为蛮族新任单于,我记得,新单于的名字,就叫赫连云!

    我让自己镇定些,不要太慌张,试探性的问道,“阿阳,你说的赫连云,不会是……蛮族王族的赫连家族吧……”

    “雪姑娘也认识吗?那真的是太好了”,阿阳欢欣雀跃的说道。

    赫连云,这谁不认识啊!七岁谏言解了蛮族饥荒之灾,十三岁在军帐中筹谋划策解了陈国压境之危,十七岁领兵上阵以少胜多击退了陈国十万大军。这名号就算放在陈姜两国,也是无人不晓的。

    “阿阳,你确定吗?你要见的人,是蛮族单于赫连云?”

    她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云哥哥已经是单于了?果然,我就知道云哥哥是最厉害的”。

    “你快给我讲讲,你和赫连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刚刚失去的兴致,一下子重新点燃了,这可是皇家秘事啊,就算故事听得再多,我可没听过皇家版本的,难得有个可以听的,这可比在茶楼听那些真假参半的说书人好的多了。

    阿阳告诉我,她是蛮族人,可父母亲都过世后村里的人便把她赶了出来,霸了她家的房子,她一个人孤立无援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边乞讨为生一边想想以后怎么活,但她却遇上了赫连云。

    “你和赫连云怎么遇见的”,我想会不会是又是像夏以蕊遇见陈尧渊杀狼那般的惊心动魄,便把她跳过的话又重新问道。

    她思考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我在街边乞讨,云哥哥让他的小厮给了我几文钱,我说了谢谢公子,然后他停了下来,让小厮又给了我几文钱,我还是说的谢谢公子,然后他又给了我一次钱,这次是他亲手给我的,他说我笑起来真好看,问我要不要跟在他身边,他和我保证,在他吃穿管够,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就跟着了”。阿阳直接的回答让我一下子有些目瞪口呆,这也太直接了吧,跟给钱买丫头似的,这算什么好初见啊,赫连云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阿阳比夏以蕊要幸运的多,赫连云并没有利用她做什么,而是真的把她当个普通小丫鬟,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他二人是一起长大。阿阳的名字,是赫连云亲自帮她起的,他说阿阳很适合这个名字,而阿阳不知道赫连云的身份的时候,叫的就是云哥哥,在知道身份后有意想改,但赫连云让她随以前叫就好了。听着阿阳的描述,与其说是主仆关系,不如说赫连云和她相处的日子,更像是青梅竹马吧。

    “他真的像世人说的那般厉害,七岁献良计,十三能调兵?”,对于这位传奇人物,我可是充满了好奇心。

    可是阿阳听到我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那是你们看到的云哥哥,其实云哥哥,是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笨蛋”。

    阿阳说,有一次她身患风寒,在河边帮赫连云洗衣服的时候被赫连云看到,赫连云说她病着不能碰凉水,阿阳只得解释说这是她的活,一定要完成的,赫连云二话不说把自己袖子卷起来,打算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

    “结果你知道吗?云哥哥拿刀剑的手,居然拿不好一件衣服,他哪里是在洗衣服啊,分明就是把这件衣服当敌人去对待,活生生把衣服给撕了,衣服自然洗不了了”。

    “云哥哥让小厮来收拾,结果小厮还以为云哥哥是练武过了才把衣裳弄破了,还提醒云哥哥,‘公子勤加练武是好的,但也要保重身体’,你不知道,当时云哥哥听了这话,脸都绿了,我在一边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后来云哥哥还送了我一个簪子当封口费,不让我把这件事讲出去,只可惜”,阿阳说到这,抬手停在了耳边,“只可惜,簪子没能跟着一块来这里”,这个时候,她脸上第一次浮现一丝遗憾的神色。

    淼淼见状赶忙打趣道,“不是让你不说吗?那你现在和我们说了赫连云会不会怪你”

    阿阳两手一摊,嘟囔着嘴说道,“簪子现在都不在我身边了,我死了之后东西都归云哥哥了,封口费都没了我还保留什么秘密啊”,淼淼和我对视一笑,还好,她是位乐观的姑娘,这些事情没有影响到她。

一百六十八、赫连

    阿阳口中的赫连云,和我在世人口中所听到的,是不一样的。

    我和这位赫连云素未谋面,但从世人对他的称誉中,我便觉得他是一个所向披靡,智谋双全的勇士。可阿阳告诉我,其实赫连云,一点都不喜欢打仗,他很讨厌战争。

    “我不喜欢王族里的任何一个人,不只是因为云哥哥救过我,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希望通过打仗来拓宽领土,而云哥哥一向不主张打仗。云哥哥觉得如果打仗是为了守护平民,那是一定要打的,如果只是为了拓展自己的野心,那是万万不可的,为此,单于斥责了他很多次,并且也扬言绝不会把自己的位置交由一个懦弱畏惧打仗之人”。

    “可单于错了,云哥哥一点都不懦弱不胆小,只要任何一场战役需要自己,云哥哥都会毫不犹豫披甲上阵,云哥哥的身上,多的是数不清旧伤,好几处都差点要命的,那些都是打仗的时候留下来的伤口,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逃避过”。

    阿阳说的不假,前任单于在位时,确实屡屡派兵挑衅陈姜两国,也确实夺了两国领土,所以才会导致两国与蛮族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可去年赫连云上位之后,却停了战斗,修养生息,边境的百姓们,得了片刻的安宁。

    “那你……”,我犹豫半响,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你为什么会死?”

    阿阳突然变得有些内疚,她告诉我,她的死亡,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前单于好战,因此部落里面的人,都是和单于一样的想法,所以赫连云这个异端,无异于是格格不入的,更不要说和他有一样想法的阿阳了。赫连云已知晓蛮族情况,他清楚明白,要改变这一切是不可能靠劝说的,终归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达到止战这个目的,所以他不再对外多言,也多次嘱咐和他有一样想法的阿阳,告诫阿阳千万不要多和别人提及这些。

    可是阿阳却在后宫中有一位知心朋友,是单于的妾室,她和赫连云自己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所以偶尔在战争频发百姓颠沛流离的时候,她遇上了那位朋友,也会多说一两句,可隔墙有耳。赫连云待阿阳好,是很多人都有目共睹的,自然让有心攀附赫连云的女子心生醋意,于是乎便找了找了个这个借口,向单于告发。

    她们说赫连云本是佼佼者,以后自有一翻作为,说阿阳目光狭隘,鼠目寸光,不支持单于打仗,还唆使赫连云,让他畏手畏脚,害怕打仗,使得赫连云胆小如鼠。赫连云天资聪慧,单于极其看重他,可赫连云不支持打仗他也是知晓的,所以对自己这个儿子很是气愤,听了那些话,单于自然把赫连云的忤逆,全部归结在阿阳身上。

    单于随便寻了个借口派赫连云外出打仗,赫连云担心战场危险,所以带兵打仗的时候,绝不会带上阿阳。而单于又暗中派人,将阿阳溺死在河里,假装成失足落水。

    “这借口也太拙劣了,云哥哥是不会信的,云哥哥知道我善水,断不会出现失足落水身亡的事情的”。

    赫连云离开的时候,如同每一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对阿阳说等我二字,可最后一次,阿阳却没等到他回来了。

    “你怪他吗?”,淼淼出声问道,终归虽然说是阿阳自己的粗心大意害得自己丢了性命,可到底也脱不开赫连云的关系,而且就算不是自己说错话,但凭着赫连云对阿阳的重视,阿阳终归也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因赫连云而丢掉性命。

    “怪?我为什么要怪云哥哥”,阿阳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云哥哥没有关系,更何况,”,阿阳停了一下才说道,语气中不再如刚刚的明媚活泼,“更何况,谁说先走的人痛苦,我不过是死了,可我知道,云哥哥一定会因为我的死而内疚,但他又明白那个时候不是反抗的好时机,所以他要若无其事的忍耐”。

    “所以我多希望单于当时编的借口能好一点啊,哪怕说我被人杀害,或者误食中毒,也好过说溺亡,这样说不定,能真的骗到云哥哥,让他不要那么难过就好”。

    阿阳说的应该不错,若是赫连云那个时候找单于理论,让单于意识到他生了异心,自然今日蛮族单于就不会是他赫连云了。可我并不能确定,阿阳口中的赫连云,是否真有这般痴情,毕竟无情的人见多了,陈尧渊算是个异类吧,而且那个时候的陈尧渊还不是皇帝,也不能确定在他继位之后是否会被其它美人所蒙蔽,是否真能一直喜欢着夏以蕊。

    过了这么些年,赫连云也已经是单于了,他真的还会一如既往的喜欢着普普通通的阿阳吗?

    “所以,云哥哥让我等他,我每次都等了,这次没等他一定心里在骂我是骗子,我去见他,虽然他看不到我了,但至少我知道,我等到他了吧,也算是对他对我的一点交代吧”。

    阿阳捧着脸,看向河流的西边,有些期待的说道,“然后我就重新轮回了,去过一过他以前一直所说的那个,没有战争、百姓们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了”。

    “好,我带你去见他”,不再多说,我应下了这桩交易。阿阳又惊又喜,和我约定时间,谢过我之后便和淼淼一块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阿阳对赫连云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爱慕,或许是真的想见识下赫连云承诺过阿阳的那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阿阳。其实这件事不确定性太多了,我不确定赫连云是否还喜欢着阿阳,也不确定赫连云是否会为了利益重新开始打仗。

    但我记得有一个人,也希望看到一个和平的年代吧。

    我摸了摸脖子上戴着铭牌的链子,然后起身看着河流的对岸,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过,有一个人为了能让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牺牲了自己。

    “文正,我替你去看看吧”。

一百六十九、单于

    “雪姑娘,快些,我们快些走吧”,第二天我还没到江边的时候,便看到阿阳已经兴奋的在岸边蹦蹦跳跳的等着我了,看来她真的很期待见到赫连云啊。

    这次前往寻找赫连云必须得一直带着阿阳,因为蛮族地势复杂,而赫连部族一直没有固定的处所,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他们一直迁居移动,若没有阿阳,怕是就我一人单枪匹马是很难找的。

    但由于元界的人去了人间身体会有所不适,虽然阿阳一直表示可以坚持,但我担心她会出现像文正那样的情况,所以严令禁止,最后我们断断续续的去寻,几乎一个月后才找到了赫连云目前所在的地方。

    可在赫连云宫里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稚子,旁边的奴婢嘴里喊着的是小皇子小公主,大概是赫连云的孩子吧。看来,他没有在等阿阳啊,我有些担心的看向阿阳,但她脸上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失落,反而还带着欣喜的神情,她在几个孩子之间穿梭,评头论足的。

    “哇,这小皇子,跟云哥哥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啧,这小公主的眼睛怎么那么像以前天天找我惹事的那位大小姐,云哥哥不会和她在一起了吧”,看着阿阳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赫连云的地方并没有多难找,他在一个屋子里像是正在议事,才听到赫连云的声音,阿阳的脚步就停住了,然后回过神来立马拉着我往外走,“诶,你不是想见他吗?怎么走那么快?”

    “云哥哥以前议事的时候不喜欢我跟着,他说我听了会烦心,所以不让我听这些,这时候我可不能偷听”,她向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就坐在门外,一直等啊等,等到屋内的人全部都离开了之后,我才跟着阿阳一块进了内室。

    阿阳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步步的向赫连云走过去,我不便打扰,也就找了个地方坐下,赫连云正在写什么,阿阳只是靠在书案边,轻声的说了句,“云哥哥,我回来了”。

    赫连云猛地抬头,把我也着实吓了一跳,但他只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叹了一口气,才低下头重新写东西。阿阳轻声一笑,然后转过头来嘚瑟的和我说道,“你看,我把云哥哥吓一跳了”。

    然后阿阳就像是在自己的地方一样,开始东转西逛了,她凑到香炉边嗅了一下,然后嘴里骂咧咧的说道,“又是这种香,云哥哥通宵的时候就会点这种,他昨晚肯定又没睡!”,看了看赫连云手边的茶盏,说给赫连云泡茶的人放错茶叶了,赫连云不喜欢喝这种茶的。

    一下午,阿阳都在自说自话,我没有打断也没有接话,我知道她其实的确在和一个人说话,只是那个人听不到,做不出回应罢了。我打量了一下赫连云,他眉眼锋利,气质沉稳,和阿阳口中所提及的少年赫连云完全不一样,眼前的赫连云,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帝王了。

    这样的帝王,还会记得那年捡回来的一个小丫头吗?

    “好吵”,赫连云停下了笔,揉了揉眉心,守在一旁的侍从上前说道,“约莫是奴婢们将皇子公主们带到附近玩扰了单于吧,我现在让他们带远一点”。

    可那侍从还没走两步,赫连云便喊停了他,“不用了”。

    “可单于不是觉得吵吗?”

    “嗯,很吵”,赫连云那张冰冷的脸突然有了一丝笑容,“不过,有些怀念”。

    阿阳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惊呼出声,然后向我打着招呼,“雪姑娘你看,云哥哥听得到我讲话!”,然后阿阳又开始持之以恒的自说自话了。

    我知道赫连云是绝不可能听得到阿阳说话的,但是,他确实好像能感知到阿阳,或许他真的喜欢阿阳吧,若是没有当年他父亲的插手,如今或许又是另一个局面吧。

    可惜,生死不可越。

    我好像隔着岁月的长河,看到年幼的他们,赫连云在认真写字,而阿阳却在一边吱吱喳喳的,但赫连云只是无奈的笑着,却并未阻止,宠溺而纵容。

    直到日落的时候,我和阿阳说该回去了,她说等下,结果一等,就等到了夜深了,她仍然不舍得走,头靠在赫连云的书案上,视线一直在赫连云身上。我也只是坐累了起来活动下筋骨,提醒了两次也没有再催了,毕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单于,夜深了,该歇息了”,身旁伺候的侍从提醒到,但是赫连云完全没有抬头,只是安静的处理事务,侍从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多说,静静的侯在一旁。

    “你看你,我一不在你就通宵达旦了,他们还说你有多厉害,其实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阿阳看着脸上有些许倦容的赫连云说道。

    “茶凉了也不知道让人换一壶啊”,阿阳小声嘀咕道,“别让我这么担心啊”。

    赫连云突然叹了一口气,阿阳立马坐了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但赫连云听不到,自然回答不了,只见他揉着眉心,看起来真的很疲倦了,侍从想替他重新沏壶茶,但赫连云却拒绝了,“不用了,收起来吧,我准备歇息了”。

    “单于忙了两晚上,也累了该歇息了”。

    赫连云无奈的笑了下,“也不是,只是总觉得今天耳边很吵,有些静不下心罢了”。赫连云说完便准备离开,侍从正准备跟上但赫连云却冲他摇了摇头,然后径直离开了。那侍从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没多问只是将手上的灯交到赫连云手上。

    “阿阳,我们该回去了吧”,我不免再次提醒道,已经子时了,这个点,赫连云是要休息了,但不知道赫连云会不会歇在哪位妃嫔处,我有些担心。

    但阿阳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贴心,反而摩拳擦掌的说道,“云哥哥这大晚上的肯定是要去哪个妃子房里,我倒是看看那妃子如何,是不是能照顾好云哥哥,会不会是以前欺负我的那几个丑八怪”。她没等我回话,就跟在了赫连云身后离开了。也不知道说她究竟是乐观还是什么的,我有些哭笑不得,也只能跟在她后面一块了。

一百七十、太平

    赫连云东绕西拐的,完全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见他去的地方逐渐偏远,奇怪,卧房这么远吗?而最后,赫连云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间门口,抬手轻敲了两下门,屋内没有答复的声音,可赫连云依旧推门而入。阿阳还在那挤眉弄眼的说道,“这肯定不是云哥哥的房间,看来那妃子没有多受云哥哥喜欢啊”。

    我跟着阿阳一块进到房间,阿阳却停在了门口,呆呆的看着屋内,我问她话也不答,屋子不大,还有些简陋,一眼就看清了除了赫连云之外别无他人,可屋内却有女子梳妆的镜子,这确实是女子的房间啊。

    “云哥哥……”,我听到阿阳的声音有些哽咽,看向她的时候居然发现她哭了。

    一向笑眼盈盈的她,此刻哭了我有些手足无措,但她摇了摇头,然后眼角带着泪光冲我一笑,“这个房间,是按照我以前的住所布置的,我不是难过,你别担心”。

    她佯装嗔怒的看了赫连云一眼,有些责怪的埋怨,“都已经是单于了就不能给我换个更好的房间吗?”

    阿阳走进房间,在梳妆桌前停留了一会,然后喊我过去,指了指桌上的小盒子说道,“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封口费,看来他还是找回来了啊”。

    而赫连云只是从柜子取出一个箱子然后放在桌上,屋内虽然布置简陋,但是很洁净,看来经常有人来打扫,而箱子却是有些破旧,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赫连云打开箱子,我发现里面都是卷轴,赫连云挑出一幅展开,我看到了,那是阿阳。

    “今日不知怎的,好像一直能听到你说话,阿阳,你回来看我了是吗?”,自来到赫连云身边听到赫连云讲话的次数并不少,可这是头一次听到,他讲话这般温柔。

    “你个醋坛子回来肯定会生气吧,看到如今我多了这么多妃子,而且”,赫连云轻笑一声,“个个都比你温柔,比你漂亮”。

    “混蛋吧你”,阿阳站在一旁,嘟着嘴说道。

    “那时候我没保住你,你会不会怪我,阿阳,若是怪我,怎么也不回来找我算账呢?”,他轻轻的摩挲着画卷,再不说一句话,眼睛看着画卷上女子笑靥如花,我听到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你还记得吗?从前我说过,我会让百姓们过上太平的日子,不再打仗。姜国已经在逐渐平叛陈国了,我和他们皇上有书信来往,明日我便前往姜国和他们皇上商议,我们决定联手平复陈国,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不打仗了,两国和平相处”。

    “阿阳,我们不打仗了,不打仗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人一般,阿阳坐在他身边,依偎在他肩膀上。

    “嗯,不打仗了,我们不打仗了”。

    “所以你……可以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君王落泪。即便陈尧渊口中说有多喜欢夏以蕊,可他其实从未为夏以蕊流过一滴眼泪,而赫连云虽然另娶他人,但是想必都只是因为他身份罢了,他当真心中,只有阿阳一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不好叨扰,阿阳应该也有话想私下和赫连云说吧,我转身离开之前,看到赫连云重新展开了一副画像,看起来是阿阳小时候,衣衫破破烂烂的,但脸上却带着明媚的笑容,想来这应该就是他们初见的时候吧。

    可能那个时候,那个笑容已经驻扎在赫连云心中了,此后一生未变。

    我站在门外等了很久,看着外面月色皎洁,我也轻轻的说了句,“文正,你听到了吗?不打仗了,以后百姓们都不会再流离失所了”。

    “雪姑娘在和谁说话?”,阿阳已经出来了,她眼睛红红肿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和一个也希望不再打仗的人说话罢了”。

    我瞧了瞧屋内睡着的赫连云,“可以走了?”

    “嗯,但刚刚听了雪姑娘的话,我想起了一个人,在走之前,我想再见一见我的朋友,之前这里,除了云哥哥就她待我是最好的”。我跟在阿阳身后走着,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可到的却是一个十分荒凉的院子。

    “奇怪,怎么回事,是这里没错啊”,阿阳有些疑惑,我看了看这四处,荒无人烟,这院子虽然比阿阳的院子好,但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到处都是落叶灰尘,门框上还有蜘蛛网。

    阿阳半信半疑的走进去,我听到阿阳倒吸一口凉气,我跟着一起进去,只见一块碑掉在了地上,可桌案上仍有烛台,想来是原本有人拜祭,可后来无人来后,风太大吹掉了牌位,但没有人发现收拾。

    “原来你也不在了啊”,阿阳想伸手将那碑给捡起来,但是手却直直的穿过了。

    “雪姑娘,可以帮我上三柱香吗,我想拜祭一下我的朋友”,我有些为难,这要是突然点上灯火,会不会让人以为闹鬼啊?

    不过想来这一路走来也没看到有什么人,阿阳说过她朋友是前单于的妃子,想来应该失宠了,一个失宠又过世的妃子宫里,大半夜的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吧。

    死者为大,我到底还是虔诚的上了三只香,然后阿阳便跪着,告知赫连云如今的决定以及以后不打仗的想法。

    想来这位妃子,也应该是和阿阳文正一般,渴望太平盛世,刚刚有些害怕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敬仰,我伸手打算将她的碑位捡起来,反正之前也已经偷过秦松渊的碑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也没什么好害怕了。

    “云哥哥说以后不打仗了,我们的心愿实现了,你也可以安息了,苏姐姐”。听到苏这个姓氏我双手一颤,然后看了看碑位,上面的名字是……

    苏颜年?!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我冲了过去拉着仍然闭着眼睛祈祷的阿阳,阿阳显然有些吓到。

    “雪姑娘……”。

    “我问你,那位苏姐姐,叫什么名字”,我知道自己此刻或许很失态,但我没有办法控制。

    “苏……苏颜年”。

    我心下一惊,真的是她……

一百七十一、故友

    我没有想过,我会在这个地方,知道关于苏颜年的事。

    更没有想到,她已嫁做人妇,而且是蛮族的妃子。

    难道书官大人是前任单于……

    可不对啊,单于去年才去世的,但是书官大人前年早已在元界中了。

    这个苏颜年,真的是书官大人要找的人吗?如果是,那书官大人又是谁呢?

    “雪姑娘,你脸色好差,怎么了吗?”,她见我出神,又看了看碑位,“难道,你也认识苏姐姐吗?”

    “雪姑娘,你……认识苏姐姐”,阿阳试探的问我。

    我刚想说认识,可出口却是:

    “不,我不认识”,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我怎么会说不认识,这个苏颜年,很有可能就是书官大人要找的人,阿阳分明是认识她的,只要我问问,只要我问问阿阳关于这个苏颜年的事,说不定会有什么进展。

    可我为什么会说不认识……我就这么不想书官大人找到苏颜年吗?

    我抬头看着阿阳,她的眼睛干净又明亮,把我内心深处的黑暗,照的无处遁形,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肮脏的不行,丑陋又阴暗。

    “拜也拜过了,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好……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元界,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家中,手里拿着阿阳金色的铭牌了。我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她真的是书官大人要找的苏颜年呢……

    不过不可能吧,书官大人要找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单于的妃子呢,名字相同而已,凑巧罢了。

    对,而且书官大人也说了不急,可以慢慢找,他这样说应该也没有太在乎吧。

    我不断的在心里安慰宽恕自己,但心中的罪恶感一点都没有消除,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书官大人的书房门口,他不在家,书房没有关门,我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我看着那桌案,上面整整齐齐,他晚上就点着一盏油灯,在灯下看书,我有时候闲着无聊,也会过来这边和他一起看书,书里看不懂的内容也会问书官大人,其实我也不是有兴趣,只是喜欢他这样和我说话罢了。

    若是找到了苏颜年,这个书房我就不能再进来了吧。

    若是找到了苏颜年,书官大人也不会像从前待我一般了吧。

    如果找不到苏颜年,如果苏颜年不出现,如果没有苏颜年这个人,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

    书官大人……

    他的桌案如同他的人一般,干净整洁却有些空荡荡,桌案上放了一卷画卷,印象中以前是没有的,是书官大人新画的吗,我没有控制住自己伸手过去打开了,

    画中是一位女子,可不知为何,书官大人并没有画她的脸,但我仍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右下角写着两个字

    “年年”。

    是因为想不起来她的容貌,才没有画上去吧,我好像能看到他看着这卷画卷的时候,每每想提笔补全但脑海一片空白的模样,最后只能写下两字,聊以相思。

    我想起那时候他和我说,他不急,不需要我天天忙着找。

    其实我知道是个谎言,但我还是去信了。

    怎么可能会不急呢?因为这个人而念念不忘,因为心有不舍,所以才误入元界。没有一定的执念,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而且,书官大人是不同的,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都知道他们是谁,所求何物,可书官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他只记得苏颜年三个字。

    他一定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事吧,但除了苏颜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魂元再成两笔交易,我就可以离开了,可他若是找不到苏颜年,他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吧。我想起他一个人执着伞站在桥上的背影。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又要等上多久,才能等到呢?

    苏颜年是他心尖上的人,他明明是为了不让我为难才让我别急,可我怎么就那么自私的信了呢?

    我把画卷合上放回原处,然后离开了书房,心里的那点郁闷压的我喘不过气,我仰天长啸大喊一声。

    “啊!!!!!”

    好似不过瘾的样子,我指着天空说到,“不就一个书官大人吗?我还不稀罕,本姑娘还不信解不了你的执念,等我早日轮回,到时候一定找一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

    我喊的喉咙都疼了,但心底那些郁闷总算消了大半,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狠狠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啊,阿阳”。

    我赶忙撒腿往江边跑,阿阳啊阿阳,你可千万别走那么快啊,我还没问到苏颜年的事。

    我一路狂奔,幸好我身手敏捷,赶在阿阳刚把船划出岸边的时候喊住了她,千钧一发。

    “雪姑娘怎么了?”

    可我只能冲她摇摇手,示意我现在讲不出话。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我直接坐在地上,向阿阳问起和苏颜年有关的事。

    她和我说苏颜年是位医女,为单于诊治而被单于看中收入后宫,她性子清冷不谄媚,和那些后宫中其他女子不一样。

    “本来我和苏姐姐也没什么交集的,只是有一次云哥哥不在宫内,我被几个婢女围着不让走,我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等时间久了她们闹够了也自然放我走了,可苏姐姐却出来救了我”。同样是婢女,但阿阳却过得比谁都好,所以不少人都嫉妒厌恶阿阳,可苏颜年却出来救了她,并怕她再次被为难,将她接到自己的地方先暂且给她找了个活,等赫连云回来了阿阳可以有所庇护,才让阿阳回去。

    她说那几天苏颜年待她如同自家小妹一般,照顾自己,别人对她真诚,她自然也没有隐瞒,有次闲聊阿阳竟无意中说出希望以后不打仗的话,说出口阿阳才感到害怕,赫连云对她的警醒她忘得一干二净。

    可那个时候苏颜年听到阿阳的话,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支着下巴看向窗外说了一句,

    “是啊,若是不打仗,就好了”。

    那个时候阿阳就知道,苏颜年和她,和赫连云都是一样的,虽说尊卑有别,可那时已将她视为挚友。

一百七十二、典籍

    “那,再然后呢?”,我见阿阳沉思许久,不免出声提醒。

    “后来……后来就这样,每次云哥哥被单于派出去的时候,我就去苏姐姐那边,苏姐姐也一直尽可能的护着我,一直到……一直到我死的时候”。哎,也是,阿阳都死了几年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苏颜年之后的消息呢?

    “阿阳,在你眼里,苏颜年,就是你的苏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位惊才艳艳的女子,才能让书官大人念念不忘。

    “苏姐姐是个特别好的人,苏姐姐喜欢看书,房间里都是医书,苏姐姐不爱说话,但是做的糕点是一流的!我特别爱吃,每次一吃就……”,谈起苏颜年的糕点,阿阳就开始喋喋不休的像是列菜单列了一堆,让我无从打断。

    医书……苏颜年是医女,我突然想起书官大人身上那淡淡的药草味,原来,也是和苏颜年有关系的啊。

    虽然是忘了她,可是到底骨子里还是记着这个人啊。

    好不容易等她说的差不多了,我才再次询问她是否了解苏颜年其他事,比如入宫前的事,或者她亲人的事,但是阿阳摇了摇头,说并不清楚,她知道的事都只有这么多了,“但是宫里会有典籍,里面会记载着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若是雪姑娘想知道,可以去查查,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也想知道苏姐姐之后的事”,阿阳说完就想往回走,听了阿阳的话,我正准备劝她,毕竟这件事也不知道查多久,我不是很想耽误她,可我才刚想好怎么劝,她却摸了摸脑袋再次开口。

    “罢了,我不等了,终究是身前事,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难道还去给苏姐姐报仇吗?还是为苏姐姐抱怨不平。可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还不如早点离开这里,说不定能在云哥哥那个不打仗的地方,再次见到苏姐姐和云哥哥呢”。阿阳说的云淡风轻,其实有些时候,我挺羡慕阿阳的,她拿得起,放得下。

    “雪姑娘,这回真没有其他事,我就要走啦”,她重新跳上了船,船渐渐远行,可她一直站在船尾,在我能看到的范围内,用力的向我挥手道别。

    送走了阿阳我在江边呆了很久,一路走走停停没有什么想法,我却见到了在桥上背手而立的书官大人,我站在桥下,看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安静的转身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苏颜年的事,太多的不确定性了,我不确定我是否能找到他们之间相关的事情,也不确定这个苏颜年是否就是书官大人要找的苏颜年,还是先去看看阿阳说的典籍,再和书官大人说吧。

    我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心爱之人,已经另嫁他人,并且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有了头绪就比较好入手,只是重新回到蛮族宫里的时候,那书架上满满的典籍,到底是让我头疼的有点厉害。

    最令我头疼的是,这典籍中都是蛮族的文字,我发现我简单的文字还是看得懂的,可是难的,却压根不清楚,我东拼西凑的才大概知道苏颜年这三字蛮族的文字怎么写。我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让阿阳再待一会,至少能让她帮忙一块找找这些书啊。

    苏颜年不过是个普通的妃子,听阿阳说她也没有为单于诞下一儿半女,所以这典籍里面,基本上没有找到她的信息,应该说,苏颜年在宫里只是一位普通的嫔妃罢了。

    我每本书都找的特别细,在这样度过了漫长的一周,我终于在典籍中找到了苏颜年三个字,可也不过一句话。

    “苏氏颜年,贤良淑德,立为妃”。

    我前前后后的又翻了几页,可再没有更多的话去说这位苏颜年了,唯一所知道的,苏颜年差不多是三年前入宫的。

    总算也是有些小突破了,我按照这个时间,将之后的典籍快速翻阅,可是苏颜年确实如阿阳所说,并没有什么邀宠献媚,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嘉赏,典籍上并无更多记载,可我想着终归也是一位妃子,即便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身故后也会有所记载吧,因此仍然不死心的看着。

    终于我再一次找到了苏颜年三个字,也是最后的结局,可这个结局,却出乎意料。

    “苏氏颜年,败坏风德,与侍卫通奸,处以火刑”。

    我握着书的手有些颤抖,火刑,可是蛮族最重的惩罚,苏颜年,居然是这样死的?

    可突然又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我为什么会知道,火刑是蛮族最重的刑罚呢?阿阳有和我说过吗?

    但我没有多想,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书上,我想看看典籍中是否还有更多关于苏颜年,或者是这位通奸的侍卫的信息,可一点都没有找到。

    最终我还是决定将库房里十年以来的所有典籍都翻了一遍,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可最后所获,也不过是只有一开始找到的那两句而已。

    也是,苏颜年是个有污点的妃子,典籍上哪里会记载更多呢,更别说是个普通的侍卫了。但这样看来,这个苏颜年,应该就是书官大人要找的苏颜年吧,而这个侍卫……

    我的手指在典籍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轻说道,“这应该是你吧,书官大人”。

    我记得阿阳说过,苏颜年不过是位医女,是为单于诊治才被召入宫中,才会有了后面的事,那想来是被棒打鸳鸯了吧,可能他们也曾经想过逃跑,但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一个地方吧。

    或许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一块长大,又或许是萍水相逢,侍卫的他英雄救美,俘虏了佳人的芳心,想要在一起,连死都不害怕,这样想来,他们经历了这些,我是比不上的吧。

    我自嘲一笑,然后将写着这两句话的典籍放入袖中回到了元界。虽然苏颜年不在了,但我也需要将这个结果告诉书官大人。

    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画卷上的那张脸,真的没有办法补全了。

一百七十三、记忆

    餐桌上的菜都凉了,可书官大人握着书卷,身形一动未动,只有那因为握着书卷用力过猛有些泛白的手指,才能看出来他如今的隐忍。我有些后悔一回来就给他看,至少也应该,等我们再好好的吃一顿饭再说吧。

    他没有说话,我也不敢出声惊扰,只安静地看着他。我听到他笑了,可那笑声,分别是无奈又落寞。

    “雪,对不起”,他这一句抱歉,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不想走”,他的走,是说元界吗?

    “我……还是想再找找,我想想起来我们之间的事,不然若是下辈子见到了,我认不出她,怎么办”。

    在我眼里书官大人虽然嘴巴有些坏,可除此之外,他一尘不染,像是与世隔绝的模样,好像我们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其实那只是因为是局外人罢了,关乎自己的事,谁都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心爱之人已经身亡的消息,或许可能还不愿意相信,心爱之人嫁于他人。

    可我们谁都躲不过。

    他不愿意相信,典籍中的苏颜年,是他的年年,也不愿意相信,他是那个侍卫,但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书官大人身上的药草味,以及会一点功夫,都无不在验证,他和苏颜年,确实是典籍中的二人。

    “好,我再帮你找找”,他给过我这么多次希望,我自然也不愿意看他,最后那点希望破灭,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和他一起被骗下去。

    他没有吃饭,放下筷子就回到书房,我囫囵吞枣的吃着,却食之无味,只是大口大口的吃着饭,直到再也吃不下去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可刚刚吃下去的是什么,口感如何,我都记不清。我吃的有些多了,在桌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些困意袭来,我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简单的收拾下从厨房回房,发现书官大人的书房仍然点着灯。

    平日里这个点他早已歇下了,而如今却还醒着,或许,是在书案前,看着那张一直无法下笔的画像,只能将所有寄托都写在了两字上,年年。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最后我取出四方盒中书官大人的铭牌握在手心里,才感觉到那颗上窜下蹦的心,得以平复。

    “年年”,我看到一个男子,走进了一个地方,然后唤了一声在打理花枝的女子。

    “你回来了啊”,那女子轻笑一声,男子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可无论是那男子还是女子,我都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觉得,他们那个时候应该是很快乐的。

    可突然之间,他们消失在眼前,然后四周的景象被黑暗吞没,只遗留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快走”

    “快走啊”

    我被梦中的惨叫声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攥着书官大人的铭牌,头靠在膝盖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等缓的差不多的时候,我才将一直握成拳的手张开,是因为握着书官大人的铭牌睡觉所以才梦到了他和年年吗?

    可惜,到底也还是没能看到年年的脸,不然描述下总是能给书官大人一些慰藉的,若不是又梦到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

    我的手有些颤抖,一直以来这个声音在我梦中回响,可每当我醒来除了寥寥几字,什么都记不清,可今夜却很清楚,梦中喊我快走的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可更多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那个声音会让我快走,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可我无暇多想,毕竟在我身上所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除了梦中的声音,那个落寞的背影,以及这些天我猜测我或许是蛮族人的事情,更多的我什么都不清楚了,总归现在,还是书官大人的事为当务之急啊。

    我重新躺回到床上,将书官大人的铭牌握紧,希望能再梦到苏颜年,可惜,无论是苏颜年,还是那个可怕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了。

    之后几天,我仍然每天都往人间跑,为了查出和苏颜年或者是书官大人有关的事情,我在苏颜年旧所呆了很久,她确实如阿阳说道,房中都是医书,而且是很多很多的医书,我看不懂医书,只是简单的翻了翻看看其中是否有夹杂着比如书信什么的,可是没有,医书中除了苏颜年的批注,再无更多东西。

    可是,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觉得奇怪的有些过分,苏颜年的房间,东西太干净了,好像除了生活必须用品之外,再无多的东西,寻常人不也总要写写书信,和家人有家书来往的吗?更何况若是有侍卫通奸之说,那也应该会有些什么信物来往,难道说是单于发现的时候已经收走了?

    我把她每一处地方都找过了,若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最后我在她衣橱最底下翻出的盒子,盒子里只有一卷布帛,但我无法分辨是什么,看上去倒有点像是地图,我翻来覆去觉得也没什么特别,最后还是决定放回原处。

    可当我把地图放回盒子准备盖上盖子的时候,我手突然僵住,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脑海中蹦出来,我将地图重新拿了出来,然后将盒子倒扣,可什么都没有。

    但脑海中就是有一个直觉,告诉我,这里还有什么。

    可为什么,不在了呢?

    就像是第一次进到夏以菱房间,我发现房中缺了镜子那般,如今就是这样,我觉得这盒子里面,就是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本来应该放在这里,却不见了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在我脑袋中拉扯,要把我生生撕成两半。等那阵疼痛渐渐消掉的时候,刚刚的那种直觉也没了,但我仍然将衣橱里里外外重新翻了一遍,可除了衣裙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疑心这么重?

    而且我不是苏颜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盒子里,缺了什么?

    “说不定缺的是书官大人和苏颜年的情书”,我自嘲的说了一句,并未放在心上,搜寻无果没有其他发现,我便离开了苏颜年的房中。

一百七十四、糕点

    最后,我兜兜转转在蛮族王宫找了许久,可什么都没找到,无论是苏颜年的下落,还是那个侍卫的下落,都没有一点消息,除了没有去挖单于的坟之外,其他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若不是典籍上记着,我都怀疑蛮族中是否真的有过这两个人的存在了。

    累死累活忙了这么些天,最后一点收获都没有,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还是一开始带回去给书官大人的典籍,至少典籍上,苏颜年这三个字,还出现了两次。我还曾经在一个前单于妃子的宫里翻了很久,也等了两天,可也没有找到苏颜年有关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她提起过苏颜年。

    蛮族的百姓我也简单的问了下,可他们对一个没有子嗣而且位份不高又早已过世的苏颜年都没有太多的了解,终归我是不敢摘下镯子去问赫连云,一方面我怕要被当成擅闯宫殿的恶贼,一方面又怕被当成危言耸听的江湖骗子。

    另外,我也是有私心的,我这么想要找到苏颜年,是有原因的。

    自那日告知了书官大人苏颜年的消息后,他房间的灯,熄的越来越晚了,有时候我起夜,也会发现暗着的灯再次点燃了,想来他应该是睡不着,我想找一些好一点的消息,找一些更多的消息给书官大人,至少,不要让他这么难过就好了。

    书官大人最近都没什么心情吃饭,所以都是我做的,他倒也没有这么多怨言,但也不过是简单吃几口就回房了,我拼命的逗他,他也只是见我努力勉力冲我笑笑罢了,可那都不是真的。连着吃了自己几天做的饭之后,我才突然间意识到书官大人曾经说过的不好吃,可究竟这不好吃的原因,是我的厨艺,还是因为没人陪同呢。

    算是给自己歇一会,我去了大娘的摊子点了碗面,热热的面条落入腹中,我才终于有些充实感,大娘的面对我来说总有一种力量,好像就算再难过吃下去也是充满精神的,也不知道书官大人会不会喜欢,要不我带一碗回去给他尝尝?

    可后来想到这个点他约莫不在家中,带回去也糊的差不多了,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可又想起来,他好像对我做的糕点还挺喜欢的,我当下便决定今日早点回元界,给他做些糕点,希望他能重新有点精神。

    我花了一下午时间,弄了几样小糕点,虽然卖相不是很好,但每个我都尝过了,口感都是不错的,书官大人一回来便向书房走去,我早有准备,人蹲在书房门口,一见到他就拉着他往正厅去,“你今日又想做些什么?”

    “今日下午闲来无事,做了些糕点,你试试看,看看有没有进步?”

    “卖相上来说,没有什么进步”,嘴上不饶人,可仍然还是伸手取了一个品尝,他咀嚼了几下,脸上似有些笑意,“味道……还行”。出乎意料的是,我以为书官大人只是给我个面子试试,吃一块就走,但他却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又取了一块。

    果然,他对这个糕点很有兴趣,看来改天我还得向淼淼多请教请教,多学一些,让他开心一点。

    我也拿了一块放入嘴中,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骄傲感,不愧是我做的糕点。

    可书官大人吃着吃着,却敛了脸上的笑意,而是直直的盯着那盘糕点,我心下有些慌张,莫非是那盘出了点问题?我伸手取了一块,也顾不上细细品尝直接一整个放在嘴里,没有问题啊,难道对书官大人来说有些甜?

    “雪……”

    “怎……怎么了?”,他严肃的实在让我有些害怕。

    “我记得,我好像是吃过,我好像是吃过这种糕点的”。

    “哎我当是什么事啊,你当然吃过这种糕点,我之前也给你弄了两三次啊,每次你都说卖相甚差,你还以为我不记得吗?”,可他听了我的话,脸色没有一点缓解,弄得我也有一些紧张。

    “我说的以前,是来到这个地方之前”,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个地方,是指元界。

    “我记得,这个味道”,他刚刚还有些存疑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坚定无比。

    我顺着这个想法,突然想起苏颜年极擅糕点,和书官大人讨论了一下,会不会是苏颜年长大的地方,特别流行这种糕点,所以书官大人吃过,有些难以忘怀?可书官大人除了这个味道,确实记不得其他。

    但我为了验证这个可能性,跑了蛮族许多地方,带回来不同的糕点让书官大人品尝。可书官大人都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书官大人,究竟却了点什么啊,我吃着都挺好吃的啊”,带回来的这么多糕点,可书官大人也只是浅尝一口便摇头不吃了,最后秉着珍惜粮食的优良作风,这些糕点全部都落入我的腹中,这些天我已经腻歪的不行了,再也尝不出糕点的好吃了。

    “说不上来,但就是,味道不太对”。

    我无奈的嚎啕一声,“那有没有接近一点的,就一点的也行”。

    书官大人想了片刻然后认真回答,“有,你的”。得,忙活这么些功夫,还是原地踏步。

    书官大人说的缺了的味道,并不是甜度或者口感,就是缺了点什么,所以我摘下了镯子,偷偷溜到人家厨房后院,看看人家糕点的做法,可是一切都很正常,该加的我都加了,我没有想到要加的,别人也加了,而且就我看来,人家做出来的,是比我做的好吃的多。

    我回来依据着他们的材料和元界有的重新做了一遍,可书官大人却说味道不对,“你今日,是缺了什么?”

    “这哪有缺了什么,和之前明明都一样啊”,我无奈的起身松松筋骨,却突然看到院子一角那片紫绿色。

    紫苏……

    “是紫苏!我的糕点里,加了紫苏”,我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书官大人后,便立马采了几片紫苏加到材料里,重新依照刚刚的步骤做出了新的糕点,然后让书官大人品尝,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是紫苏”,听到他的话,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他看着那块糕点,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怀念。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我,“可紫苏,是做糕点的材料吗?”

一百七十五、年年

    他的这话一下子把我问愣住了,是啊,紫苏并不是糕点的材料,相反,紫苏是药材,为什么会紫苏放在糕点里呢?

    “雪,为什么,你会把紫苏放在糕点里面”,书官大人同样也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我……不知道,我不会做糕点,我都是按照淼淼教我的步骤去做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淼淼也是蛮族人,莫非那是他们村里特有的做法?我赶忙起身出门想着去找淼淼问清楚,却被书官大人拉住了。

    “我跟你去”,难得有些进展,而且是在元界,他想跟着去自然是情理之中,我点点头,想着这个点淼淼或许是在张子轩那,便先去了张子轩处所,果不其然,我在那里找到了淼淼。

    我一见到淼淼便伸手拉住了她,刚刚一路走来走得有些急了,让我大口大口喘着气问着淼淼,“淼淼,你为什么会在糕点加紫苏?”

    “啊?”,淼淼看我和书官大人来得急,以为是有什么要急事,结果这问题一出口把淼淼都问懵了。

    “我说,为什么你教我做糕点的时候,会让我放紫苏,紫苏不是药材吗?”。我尝试让自己平复些,别吓着淼淼。

    “因为紫苏的味道,而且对身体有益,放一些在糕点中味道又好,对身体又好”。

    我的头一下子疼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待那阵疼痛消除,我看到书官大人也紧紧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我有些担心的问道。

    “好像也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书官大人和我解释道。

    “淼淼,这是你们家乡特有的做法吗?”

    淼淼冲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紫苏”。淼淼的话突然提醒了我,对啊,紫苏主要是长在中原,并非长在蛮族之地。

    “那你为什么会在糕点中加紫苏,只是偶然发现的吗?”,难道淼淼真的只是随手试下,才做出书官大人记忆中的味道。

    “不是,是小桃教我的”,淼淼的话一下子让我没反应过来,小桃,小桃又是谁?

    “是我在元界认的妹妹,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挺可怜的,一个人呆呆傻傻的在元界乱走,让我想起我还在世的弟弟,所以我就照顾着她。雪姑娘你也是见过的,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位姑娘,她什么都记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只觉得桃之夭夭这词好听,所以取了个桃字,唤她小桃”。

    想起第一次遇见淼淼,以及那个莫名其妙推我的疯子,我实在有些难以置信,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居然会做糕点,还能静下来教淼淼做糕点?

    “我们可以拜访一下舍妹吗?”,书官大人先行一步出声,淼淼虽不知为何,但书官大人的话还是要听的,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张子轩说了一声,便带着我们回到了她的住所。

    我有点害怕再次见到那位女子,但是更怕她的疯癫冲撞了书官大人,所以让书官大人在门外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这个……淼淼的妹妹,为什么会知道紫苏放糕点这件事。可一推门进去,只见到那姑娘坐在泥土里玩着,整个人都脏兮兮的。

    “小桃,不是出门才给你换好的衣服吗,怎么又弄脏了”,淼淼一边说话一边将她拉起身。

    “阿姐?”,她偏了偏头,然后直接往淼淼怀里钻,全然不顾自己浑身泥巴。

    “小桃,这位姑娘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安静听一下,知道就回答她好吗?”,小桃顺着淼淼的方向看去,看着我呆呆的。

    我有些为难上前,然后礼貌问到,“小桃姑娘,我想问下,你为什么会要把紫苏放进糕点呢?”

    她愣了一会,然后挣脱了淼淼的怀抱走到我身边,猝不及防的突然抬手打了我脑袋一下,她力气不大,只是实在打的太快,无论是淼淼还是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小桃,你怎么可以打人?”,淼淼拉回了小桃的手,严厉斥责她。

    可小桃只是看着僵在原地的我,然后咧着嘴笑着说道,“你不乖哦,我教过你了,紫苏对脾胃好,放一点在糕点里对身体好哦”。

    此刻我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位小桃姑娘的话啊,觉得自己被打的实在冤,上一次也是这样,她见我不说话,突然又凑近了我一些,我赶忙伸手阻挡防止她再再次出手,可她这次只是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安慰一样的说道,“乖哦,不疼哦”。

    这什么莫名其妙啊,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可看到她手上沾满着泥巴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桃,快回答姑娘问题”,淼淼见小桃不再有过激的动作,便没有再拦她

    “问题?什么问题?”,她疑惑的看着我,看来这姑娘刚才根本没有把我的话记着。我不得不重新再说一次,

    “就是想问问,紫苏……”,可我才刚说出紫苏两字,她再次抬手,大有一副又要动手的架势,我哪里顾得上什么,毕竟疯子使起力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转身就跑。

    “我说过了,你都不记得,要打”,她在后面喊着,也不管淼淼喊,就跑在我后面追着想打我。

    我往门外跑,看到书官大人,想起书官大人专治疯子的特质,一溜烟的跑到他身后躲着。书官大人一脸疑惑,然后转身想看看是什么情况,谁知道一转身,却被小桃撞了个满怀。小桃也没有意识到撞的人是谁,只隔着书官大人,伸手要来打我。

    看来她不认识书官大人啊,我拉着书官大人的衣角催促他快走,免得待会他也被小桃无辜殃及,可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看到书官大人落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

    “书官大人?”,我疑惑的问道。

    “你……抬起头来……”,我看见书官大人的手颤抖的搭在了小桃肩膀两侧,然后小桃整个人僵住,呆呆的抬起头。

    只是在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小桃尖叫一声,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跑回屋内,躲在了淼淼身后。幸好,还是认得书官大人的,知道忌讳。可书官大人却仍然想进屋内寻人,我赶忙拦住他。

    “书官大人,要不改天吧,今日那疯子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们明日再……”

    “她不是疯子”,书官大人甩开了我的手然后朝屋内走去,他的语气有些重,像是生气,像是在训斥我。

    我被他的语气吓到,看着落空的手一言不发,但我还是听到他低低的说了四个字,

    “那是年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8/ 第一时间欣赏魂元渡最新章节! 作者:忻辞所写的《魂元渡》为转载作品,魂元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魂元渡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魂元渡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魂元渡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