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魂元渡TXT下载魂元渡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魂元渡全文阅读

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四十九、月嫔

    苏颜年洗完澡后,我让她再睡一会,她也听话的重新躺回到床上,但是她睡的很不安稳,睫毛微颤,眉头紧皱,额角还有些薄汗,我所能做的只是守在她旁边,用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苏颜年歇了一个时辰后起来后用早点,可这个时候阿阳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道,“兰美人,月嫔娘娘来了,此刻在外面求见,我看准是因为昨单于歇在你这里才找来的,要不回了她你身子不适不见吧”。

    月嫔,这又是谁?我有些疑惑的看向苏颜年,而苏颜年只是淡淡开口,“早晚都会见到的,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让她进来吧”,阿阳出去回话,苏颜年把我拉到一个角落站着,向我叮嘱道,“你别乱话,也别乱抬头,就安安静静的站着,不要惹人注意知道吗?”我点点头,苏颜年才放心的松开了我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哎呦妹妹听你在用膳啊,怎么这么晚才吃”,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只是这声音,听着甜腻刺耳,我偷偷往门口瞄,不一会儿门口便走进来一个极其妖娆的女子,她身姿婀娜,容颜艳丽,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嗯,起晚了,姐姐可要与我一同吃点”,苏颜年客气的道。

    “不了不了,单于今早去了我院子用了早点,我吃得太多现下已经吃不下去”,完她掩着嘴笑了一笑,然后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昨夜单于不是歇在妹妹宫里的吗,怎么单于去了我院子用早膳,莫不是妹妹和单于相处的不好?”

    我眉毛挑了一挑,话本子看多了,这女人一出这句话我就知道她是何意了,她哪里是来关心问候,分明是来耀武扬威的吧。而苏颜年也只是答道,“劳姐姐关心了,一切安好,想来是我的厨房做的菜不符合单于的口味,单于更喜欢姐姐宫里的膳食,所以去了姐姐宫里吧,听闻姐姐宫里的膳食是绝好的,希望以后我也能有机会尝尝”。

    “这有什么的,妹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来,我厨房给你随时备着,不过啊,单于难得来妹妹这里一次,妹妹怎么都不留一留,要不妹妹派两个人来我这边厨房学一学,看看下次能不能留住单于”,她的像是极其为苏颜年惋惜的样子,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只是来耀武扬威的,还是来冷嘲热讽的,不过这女裙是讽刺倒是讽刺到马屁股去了,实话其实苏颜年恨不得单于压根就不来。

    但苏颜年总归也没有这么不客气,到底也还是浅浅的应了一句,有机会一定去,然后那月嫔才乐呵呵的在那喝茶,我倒是纳闷了,她炫耀也炫耀完了,嘲讽也嘲讽完了,怎么人还赖在那里不走,她是留下来品茶,我是不信的。

    她放下茶杯的时候,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然后突然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果然,这人真的是不做妖就不会死,我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苏颜年倒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放下茶杯关心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这茶不合你胃口?”

    “哎呦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疼,怎么突然就这么头疼呢”,她闭着眼睛眉毛微微一蹙,头微微地靠在椅子上,若不是看她之前生猛活虎胡的,我都要相信她这副模样是真的头疼了。

    “姐姐不舒服是吗,我立马派人传太医”,苏颜年才刚唤了个丫头,结果那月嫔头疼的厉害也不忘伸手幽幽的拉住了苏颜年。

    “何必呢,这么一来一去太麻烦了,妹妹不是以前在民间,就是位大夫吗?想来在民间什么病人都见过吧,区区头疼定是难不倒妹妹的,不如妹妹就帮我揉下吧”,那月嫔娇滴滴的道。我气的拳头都捏了起来,这厮,如今是在羞辱苏颜年,她身份低是吗,还让苏颜年给她揉,我刚走出去一步阿阳便急忙拉住了我,冲我摇摇头,然后自己上前一步。

    “娘娘,不如我来吧,美人最近没休息好,怕是没什么手劲”,阿阳道。

    “大胆,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和兰美人话,有你插嘴的份,更何况谁知道你抱着什么心,万一按错了本宫要大大治你的罪,还是妹妹来我才放心”,月嫔板着个脸训了阿阳一顿,然后又恢复虚弱的模样和苏颜年话,当真是一出是一出。

    “医者仁心,无妨,既是此,我就为姐姐按下吧”,我看着苏颜年顺从的走到月嫔身边,为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月嫔立马就不嚎了,可苏颜年按累了一停下,月嫔又开始喊着头疼,苏颜年没有办法,只能再给她按着,我看到苏颜年揉了揉胳膊,应该是很累了。

    “妹妹医术高超啊,我这宫里的太医都治不好的头疼,妹妹这么按了几下,我居然觉得舒服了不少啊”,月嫔满脸笑意的道。

    “姐姐谬赞了,不过是乡野所学,若姐姐以后头疼太医没有办法,姐姐过来就好了”,苏颜年道。

    “对了这么起来惭愧,姐姐今早给单于做羹汤的时候,一不留神不心烫了手,不如妹妹也一块给我看了吧,宫中太医事务繁忙,我也不好因为这点事叨扰”,还没等苏颜年回答,月嫔就极其自然的把手放在了苏颜年面前,我看到苏颜年眸色暗了暗,但到底没有反对,而是细细的看了起来。

    “不过只是烫伤而已,不严重,这样吧,我这里恰巧也有烫伤膏,姐姐拿回去,让奴婢们给你上药,明应该就无事了”,苏颜年喊了一个丫头去拿,可再一次被月嫔喊住了。

    “哎我宫里的丫头都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啊,不如就在妹妹这里,妹妹给我亲自上药吧,总归我的手也是为了侍奉单于的,恢复的快一点才好照攻于吧,妹妹自然不会拒绝我的对吧”,月嫔柔柔的开口道。

    敢情这月嫔的挑衅是无法无了吧,我等着苏颜年反对,可她没有,只是让刚刚那个奴婢把药膏取来,看起来应该是要真的亲自给这个月嫔上药了吧,我想了想伸手拦住了那奴婢,然后自己替苏颜年跑去拿,我看到苏颜年有想阻拦我的意思,但是如果特意出声制止我而换别人去怕是会更引人起疑心吧,最后她还是没什么。我把阿阳一块拉到苏颜年放药的房间,问道阿阳,“阿阳,问你,上回那个药你知道兰美人放哪了吗?”

    “什么药?你要做什么?”,阿阳有些奇怪。

    “就上回那个,我要……”,我凑到阿阳耳边声道,阿阳听完之后一脸震惊,但这种震惊最后化作了笑意,她赞同的冲我点零头。

    “我给你拿,我早看不顺那个月嫔了,三两头在兰美人这里耀武扬威,就会挑软柿子捏,兰美人也不知反抗,今就要教训教训她”,阿阳一边,一边踩着椅子在上面的柜子给我拿到了我想要的药。

    我把药取好后,端着药重新回到前厅,“美人,你的药”,我将头低着,尽量不引起月嫔的注意,毕竟苏颜年的话我都记着。苏颜年应了我一声,然后将药取了过来,可拿到药的时候眼神中分明一闪而过的诧异,然后带着些嗔怪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我做了什么她很清楚,我吐了吐舌头然后站到苏颜年身后。

    月嫔将手轻轻柔柔的搭在桌上,然后头靠在椅子上合眼休息,苏颜年取了棉球,但想了想又放下了,她直接用手打开了药盒,然后飞快的用手指沾了沾药,开始在月嫔的指尖大面积的涂药,苏颜年涂抹了一会,月嫔觉得不对劲,她嗅了嗅,皱着眉不悦的道,“什么味道”。

    我和阿阳更加把头埋下去了,生怕会笑出声,我看到苏颜年嘴角也勾了一勾,但马上就恢复原样,屋内没有人话,可这味道越来越重都不自觉地让月嫔和她贴身宫女捂了捂鼻子,“妹妹你这里,哪来的味道……啊”,月嫔看了看,才发现那味道,是自己手上沾染着的黑色药膏传出来的,月嫔立马尖叫起来,“这什么脏东西,水,快给我水”。

    我早有备好,立马给月嫔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月嫔把手放了进去,将手上的药膏拼命的搓掉,苏颜年看着月嫔这样子捂嘴笑了笑,而月嫔全搓掉之后才带有怒气的看着苏颜年,“我不晓得是哪里得罪了妹妹,竟然要这般戏弄我”。

    此时的苏颜年已经敛去了笑意,她有些迷茫的看着月嫔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妹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姐姐指明”。

    “你手上拿的什么药来这样陷害我,怎么会这么……这么臭”,月嫔咬牙切齿的道,我和阿阳拼命的掐着对方胳膊,才把笑意给活活憋下去了。

    “这就是一般的药材啊,治烫赡,不过治蚊虫叮咬也是可以的,姐姐这是疑心我害你”,苏颜年双手将药膏捧上然后递到月嫔跟前道,“若姐姐疑心我,大可以让宫中的太医瞧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对的成分,妹妹绝不会存有害姐姐之心,况且姐姐你看”,完苏颜年举起自己的手,她手上面也满满的是那黑色的药膏,也是很重的味道,月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再染上一点点,“姐姐你看,我自己也是亲手触碰的”。

    “那是不是你搞的鬼”,毫无防备的,月嫔突然推了一把苏颜年身后的我,我一时不慎摔在霖上,不过以前骑马摔多了,倒不觉得疼,和月嫔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立马重新把头低下去。

    “这是我自己配的药,用的什么我清楚的,和这个宫女没关系,这药虽然有些味道,但确实是昧好的药材,能让姐姐手上的伤好的快一点的”,苏颜年开口解释道。

    月嫔气的不知道什么好了,她自然知道苏颜年就算再有怨气,也不可能就在自己宫里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她出手,苏颜年这般坦坦荡荡的递上药膏,难道这药膏,真的只是个意外吗?月嫔气的胸膛都在起伏,那药罐苏颜年开的时候边缘沾了些药,月嫔根本碰都不想碰,如今整个房间难闻的很,可她都分不清楚,压根不知道是房间的味道还是她自己身上又或者是苏颜年身上的味道,她如今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匆匆忙忙留下一句,“是姐姐气糊涂了,今日劳烦妹妹了,我先回宫了”,完月嫔便落荒而逃。

    “姐姐,这药你不带走吗?”,苏颜年在后面喊,可月嫔压根没回头。

    见人走后,苏颜年才回头看我和阿阳明显快憋不住笑意的脸,苏颜年欲伸手扶我,我看到她手上的药膏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自己先起身了,苏颜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奈的道,“你们两个去给我打盆水,其他人下去吧”。我点点头,然后飞快的去厨房给苏颜年取了一碗醋,端了回来让苏颜年将手浸泡在醋中,等把药膏洗的差不多后,才放入冷水去洗,苏颜年洗的差不多才开口道,“阿骨朵,你也太大胆了,若是月嫔责怪起来,你怕是命都没有了”。

    我吐了吐舌头,我和阿阳取得确实是烫伤膏,只是在里面加了一些,当初阿阳为了把我调到苏颜年身边所用的那种药,那是普通的药材,不过也确实是奇臭无比,所以我倒是不担心被识破,这也是为什么苏颜年敢双手递上让月嫔去查的原因。我开口回答道,“奴婢见不惯月嫔娘娘仗势欺人,所以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治一治她,况且我拿过来的时候兰美饶表情不就早知道了吗,但还是没有让阿骨朵退下,证明美人也想出个气是吧,奴婢不过是知晓美饶心意罢了”。

    “油嘴滑舌”,苏颜年敲了敲我的脑袋,然后想了想又开口,“不过你的没错,的确是有些忍无可忍了,但只许一次,下次她再来,你们俩就消停点了知道吗?”

    “奴婢遵命”,我和阿阳同时道。

    “美人,那种药触碰热水更会留下味道,你着月嫔娘娘,这次要…要臭多久啊”,阿阳笑着道,苏颜年配的这药,若想除去味道,应该先用醋洗再用冷水洗,才能真正去掉味道,可若是拿温水洗,那可真谓是遗臭万年啊。

    “估摸也得臭上个三五吧,至少这三五我们也能安静会吧,她这几应该都不会出门了,只可怜伺候她的宫人了”,苏颜年起身将药罐擦了擦,然后示意我们待会放回去。

    “嘿嘿,真想看看单于在月嫔娘娘身边,闻到月嫔娘娘身上的香味,香味中又隐约夹杂了些臭味,会是个什么表情啊”,我不怀好意的道,苏颜年戳了戳我的脑袋,但没有什么。虽然苏颜年不关心,但我和阿阳可是按捺不住啊,我们偷偷去打听,才知道当晚单于本来是去了月嫔的院子,只是据饭吃了一半,单于就离开了,是朝务繁忙,我和阿阳猜其实真相应该是臭的吃不下饭了吧。

    我在苏颜年宫里,有阿阳和苏颜年看着,也渐渐的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苏颜年每逢宫里有人来,都会把阿阳和我一起调的远远的,怕我们被瞧见,我问过阿阳为什么也要被掉开,阿阳和我宫里人不喜欢她,的时候很是难过,我便也没有多问,生怕提及到她的伤心事。有一日我替苏颜年去取东西的时候,我看到阿阳和一个太监着话,他们了一会,然后阿阳一下子就变得兴高采烈,眼睛亮闪闪了,我心里有些发毛,将这个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太监,不会就是阿阳的云哥哥吧。他们离我有些远,我不太能听得见什么,只能看到阿阳手舞足蹈高兴坏聊模样。

    我见他们像是要过来赶忙转身往回走,然后回到了兰草阁收拾东西,阿阳没多久便回来了,她一下子窜到我身边,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开口问道,“阿骨朵,兰美人呢?”

    “在……在午睡”,我回答道。

    “嘿嘿那你等兰美人醒来后帮我同她一声,云哥哥回来了,我要回去了”,阿阳完没等我回答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好像生怕她云哥哥丢下她一样。

    等苏颜年醒来后,我把阿阳回去的事同她了,苏颜年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像是习惯聊样子,我想起她的云哥哥,担心的问道,“苏姐姐,你为何不劝劝阿阳,她和她的云哥哥,没有结果啊”。

    “谁知道呢,那丫头也是个死心眼,认定的人就会一直跟着他,不管有没有结果,她都愿意,而且她也应当晓得,他们之间没有结果的”,苏颜年叹气的道。

    “可是,她的云哥哥一辈子都要在宫里,那难道阿阳也要一直老死宫中吗?”,我有些急了,太监可不是宫女,到年纪就放出去了啊,难道阿阳那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就要一生不嫁留在宫里只为了一个太监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定对阿阳来,能够陪伴一生,已是足以”,听了苏颜年的话,我不再多什么,这就相当于即便以后江怀只能躺在床上醒不过来,苏颜年也不会舍弃他一样的。

二百五十、溺死

    阿阳一走,我整个人都无聊的不行,她还真的是没心没肺啊,她的云哥哥一回来,她竟然连个影都没有再出现在兰草阁中了,苏颜年毕竟现在是个美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她宫里耳目这么多,又不只有我一个宫女,到底也是要和我保持着一些尊卑的距离,所以我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和她随意的在一起聊或者吃饭什么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只能站在一个角落处,等着苏颜年吩咐。

    阿阳又来兰草阁是两个月之后了,她倒是不见外,一见到我就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我没好气的埋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你跟着你的云哥哥都乐不思蜀,把我们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嘿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知道你们想我了,我就又来兰草阁打扰了”,阿阳嘻嘻哈哈的来搭我的肩膀,了没几句话就又跑去厨房翻点心吃。

    我谈了口气,“真是个重色轻友的丫头,吧,这次怎么又突然过来了,莫非是和你的云哥哥吵架了,还是有什么事?”,我见她吃的急,怕她被呛到,起身去给她斟了杯茶。

    “唔不是,是云哥哥又出去了,所以我就过来了”,阿阳含糊不清的道。

    “你果然重色轻友啊,我还以为你是真想我们才回来的,原来是你云哥哥不在了啊”,我假装生气的道,然后看了看准备递给她的茶,默默缩回了手自己把茶给喝了。

    “哼哼,看你气的样子,难道我自己还不会装吗?”,完阿阳绕开了我,然后去斟茶,拿着杯子嘚瑟的看着我,我被她逗笑了。

    “哎行了行了,我气行没,你给我你的……你的云哥哥吧”,其实我到底还是想劝一下阿阳放弃她的云哥哥,阿阳这般活泼可爱,等到年纪放出宫也肯定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虽然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一生平安顺遂,和和满满也是好的,何必要因为一个……一个太监而一生不离宫、不嫁,在这深宫大院里耗尽一生的年华呢,万一等她老了后悔了,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云哥哥?”,阿阳想了想然后特别骄傲的道,“我云哥哥是全下最好的人,他长得好,声音好听,又聪明,又能干,总之怎么,他就是最最最最好的人了”。长得好?我听了阿阳的话想了想,确实那看那个太监外相长得不错,不过……

    “阿阳,你……真的要一辈子都留在宫里,陪着你的云哥哥吗?”,我试探性的问道,阿阳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也好像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她皱着眉头不话,认真思考的样子。

    见她犹豫,我本来想岔开话题不逼她了,可她突然坚定的开口,“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一直在云哥哥身边就好了,今你这样问我,我刚刚也问了下自己,可很快就有答案了,我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我要一直陪着云哥哥,他一个人太孤独了,我要在宫里一辈子都和云哥哥在一起,陪着他,他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阿阳这话的时候,坦坦荡荡,看似随意却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笃定,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了,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云哥哥啊”。

    阿阳耳朵红了红,嘟囔着嘴道,“不知道,时候云哥哥救了我,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云哥哥是全下最好的人,到现在也一直觉得是这样,我就想永远都留在云哥哥身旁”。

    “他,救了你?”,我问道。

    阿阳用力的冲我点零头,“对啊对啊”。

    我苦涩的笑了一笑,这不就是江怀和我吗,我花了那么多时间都没能让自己放下,有什么办法去劝阿阳放下,更何况她的云哥哥虽然是个太监,但心中还是有阿阳的,罢了,让阿阳自己想吧,以后想的懂想不懂终归都是她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插手,也没有什么意义,终归让她自己晓得心意,也只有她才晓得何时放下。思及此处我便突然想到自己,究竟我又能何时才能放下江怀呢。

    阿阳见我突然不话,用肩膀撞了撞我,“怎么啦,想到什么了突然?”,我还没有什么,阿阳便惊呼一声,“不会是你想到你的心上人吧”。

    我还没来得及什么阿阳一把圈着我的脖子,阴阳怪气的道,“来来来,是谁啊,是宫里哪个侍卫,还是宫外的,还是不是朋友啊,赶紧赶紧”。

    我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真正重色轻友的冉底是谁,但不点什么她肯定不会放我走的,可我到底害怕她无意间和苏颜年提起,一旦让苏颜年猜出了我的心思那我可真是无颜去见他们了,我想了想便开口道,“不是宫里的,他……也是,长得好,声音好,哪哪都好吧”。

    “哇,那云哥哥算第一,他算第二了吧”,我被她这种不能理解的比喻给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敢情她的云哥哥和江怀的比较,纯粹就是光靠我俩在这里,谁的比较厉害来决定谁比较好是吧,但见她已经不谈这件事了,我也怕她追着问下去,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伸手塞了两块糕点到嘴里,生怕阿阳全吃光了没给我留一点。

    虽然苏颜年有同我过,不要和阿阳交往过多,以免到时候东窗事发我会有什么舍不得的感情,自己会难过,但是阿阳和我年龄相仿,性情相投,而我在姜国同龄女子的朋友都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用李曜的话来就是,我太野了,和其他家的姐根本相处不到一块,所以如今难得遇到一个脾气兴趣相近的,我和阿阳基本上是一见如故,我也没想太多,想着只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秘密给阿阳就好了。我心里也琢磨着就算真的出事,她总归也是太子那边的人,和兰草阁不大扯的上关系,只要提前让她回太子那边就好了,她应该不会牵连到我和苏颜年密谋之事郑而且另一方面我也看得出来,苏颜年虽然嘴上这么,但是她待阿阳也是很不同的,毕竟有时候她俩单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阿阳都会喊苏颜年叫苏姐姐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六月,离计划的八月十五还有两个月,有一我和阿阳在外面给苏颜年采花想泡些花茶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太监,是太子那边有事,要请阿阳过去一趟,阿阳二话不把篮子塞到了我手上,立马就跟着那太监跑了,我吐了吐舌头,这厮十有八九又是去见她云哥哥了,见花采的差不多了,我索性也偷了个懒就这样回去兰草阁了,苏颜年见只有我一人便开口问道,“阿阳呢,不是同你一起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呢?”

    “重色轻友的,一听太子那边有事,她就跑的都没影了”,我吐了吐舌头,向苏颜年抱怨道。

    “太子?太子还未回宫啊,我听要中秋家宴才回来,太子哪有什么事啊”,苏颜年自言自语的道,眉头紧皱,我正准备些什么,苏颜年却突然起身,然后直直地往屋外走,

    “苏姐姐,怎么了”,我追在后面问道,看苏颜年这般神色,我也一下子有些紧张。

    “可能要出事了,希望只是我想多了”,见苏颜年这样,我也只能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可我和苏颜年才回到花园里,苏颜年走在我前面脚步一顿,没等我看清是什么个情况,她就飞快的拉着我躲到了假山后面,“苏姐姐……唔”,我话到一半便被苏颜年打断了。

    “嘘,别话”,苏颜年紧紧捂着我的嘴,她在我背后我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非常的快,我偷偷瞄了一眼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这才发现外面站着几个人,为首的居然是单于。

    我和苏颜年在假山后面躲了很久,等到确认单于彻底走了之后,苏颜年才松开了我,我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了呼吸,但苏颜年不再往阿阳离开的那个方形去,只是起身往回走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道,“苏姐姐,你去哪,这就回兰草阁了?不是要去找阿阳吗”。

    “来不及了”,苏颜年只是淡淡开口。

    “什么来不及了,是阿阳出什么事了吗?”,我拉停了苏颜年,她回头看我,我看到她神色哀伤,我心下大惊。

    “是阿阳……出事了对不对!在哪!”,完我便顾不上什么,甩开了苏颜年的手往单于出来的方向跑。

    “阿骨朵!”,苏颜年在后面喊我,可我旁若未闻,我只觉得,若是我跑慢一步,阿阳就会离开了。

    我紧赶慢赶的往前跑了一段路,在溪流边看到两个太监摁着一个宫女,把她的头拼命的塞进水里,我看到那宫女的双手拼命在拍着水面,反抗无果又掐着那两个摁着她头的太监的手,可他们像是没有感知一般,并没有松动半分,那宫女的容貌我看不清,可她头上的簪子,我却看得仔细,那分明就是阿阳同我过,云哥哥送的簪子,而这个时候,那宫女也勉强挣脱了那两个太监,把头抬起来得了片刻的喘息,可转瞬之间立刻又被那两个太监重新压回到水里,这短短一瞬让我看到了那宫女的相貌,我确定,那是阿阳!

    我顾不上什么,只想上去把那两个太监弄开,把阿阳救回来,可才迈出去一步,立马就被人扯了回来,那双手紧紧的扣住我的手腕,捂着我的嘴,我拼命挣扎,“是我”,苏颜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她微微松开了捂着我嘴的手道,“你冷静点”,但是拉着我的手却纹丝不动,生怕我做出什么举动。

    我拼命挣扎,只感觉苏颜年的指甲都划开了我的皮肤,但她仍然未松开我的手,我质问道,“你不救阿阳吗?你要看着阿阳死吗?阿阳要被人杀了”

    我到底是学过功夫的,苏颜年这样的钳制对我来只是时间问题,我看到阿阳还在挣扎,分明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有人出去救她,她不定就能活下来了,就在我最后要挣开苏颜年的时候,她却突然放手了,可我刚跑出去一步,我却听到她清冷的嗓音,她问我,“你不救江郎了吗?”

    我瞬间整个人停在原地,呆呆的回头看苏颜年,她的眼神,冷冷淡淡的,像是当年知道江怀昏迷后疯癫的日子。

    “你也不要我的命了吗?”,她带着几分责怪,凌冽地看着我。

    “你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苏颜年接连不断的责问,让我无法再走出去一步,是啊,我怎么忘了,我不是蛮族的阿骨朵,我是姜国的江袅袅啊,这下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去救他。若因为我一时的冲动,造成我和苏颜年的身份败露,我和苏颜年会如何,江怀又会如何。

    我无声的走回到苏颜年身边,就这样远远的看着阿阳,看着她从还有一点挣扎,到最后双手无力的搭在了水面上,可那两个太监还不肯松手,直到阿阳毫无动静地头沉在水里维持了一段时间,那两个太监才松开了手,只是阿阳,已经抬不起头来了,他们将阿阳整个身子都丢进了水里,这个时候我才看到暗处还走出来另外一个太监,他看了看水面,然后才带着另外两个太监离开。

    “那是单于身边的太监,你应该认得的,谁要阿阳的命,你猜得到的,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救不了阿阳的”,苏颜年这才和我道,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呢,这死的也太轻松了。

    “我……可以过去看看她吗?”,我开口道,苏颜年将周围都察看了一番,然后没有什么便同我一块去。

    我站在溪流边,就这样看着阿阳安安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她闭着眼睛,这可真不适合她啊,她还是适合蹦蹦跳跳,在阳光下活泼明朗的活着,明明没多久前,她还是那样的,就这么弹指一瞬,在这草芥人命的世道里,她死了,而她为了什么死,我不知道,她呢,她知道吗?

    她的头发在刚刚的一番挣扎中,全部都散开了,如今铺开在水面上,看着有些许可怕,她别头发的簪子还在岸上,我捡了起来,看着那簪子,想起往日她和我炫耀这簪子时,那骄傲又明媚的模样,那些回忆我还历历在目。

    “诶阿阳,你的簪子好好看啊,我瞧瞧”。

    “不给不给,这是云哥哥送的,才不给你看嘿嘿”。

    “你不给我看,我还偏要抢来看看”。

    “我就不,哎呀我还有一些玩意你随意看,送你也行,但这个不行,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是云哥哥第一次送我的东西”。

    苏颜年也看着那簪子发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和我道,“该走了,这里挺多宫人路过的,若是被人发现,你我今日就要惹一身误会了”。

    我正准备将簪子放下,苏颜年却拦了拦我,“带走吧,放在这里,也只是让路过的让了个便宜,逝者已逝,总得留些由头,给活着的人吧”,我点点头,然后将簪子用手帕包好放入袖郑

    我和苏颜年刚出了花园没多久,便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死人了,来人啊,有人死了,快来人”。这声音惊动了不少人,路过的宫女太监都纷纷驻足停留。

    “这不是太子身边的……”。

    “大白的怎么会……莫非”。

    “嘘,点声,当心惹祸上身”,我能听到他们议论声。

    “都吵什么,让开让开”,宫人们的议论纷纷,都随着一声声音停止,是宫女嬷嬷,她走到河边,简单的扫了眼漂浮在水面上的阿阳,不悦的开口,“不就是死了个人吗,叫唤什么?”

    不就是死了个人?听着嬷嬷的话,我一时之间有点走不动了,手中紧紧握着拳,难以置信的看着嬷嬷的背影,苏颜年一直紧紧的拉着我,压根没有放开过,可她多虑了,我不会冲动,因为我知道我的无力,我的弱,我改变不了这些事,而且就算我现在强出头去争着无用的口舌之争,难道阿阳就能重新活过来了吗?

    “拉出去”,最后嬷嬷就了这么三个字,出来了两个太监把阿阳打捞上来拖走了,嬷嬷就离开了,围观的人群也生怕惹祸上身,没有多停留也一并离开了。

    我和阿阳相识日子不长,只有五个月而已,可她的性子像极了罗涛未离开江怀没出事很久以前的那个我,有时候看到她我会觉得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可她这一生却又这么短暂,最后不过是拉出去三字,便草草结束,可不就像是以前的那个我,在经历了那些残酷无比的事情以后,也死去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而阿阳,也不会再活过来。

    是这冷漠无情的宫闱杀了阿阳,是我的无能为力救不了阿阳,是这世道,杀了阿阳。

    这玩弄人命的世道啊。

二百五十一、太子

    苏颜年拉着我回到房间,一路上我都一言不发,她坐下来后看着我的手,轻轻的拉高了我的袖子,看到被指甲划开的一道口子,没有多什么取了药,让我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给我心上药,我麻木的开口,“阿阳会被葬到哪里去?”

    苏颜年手顿了一顿然后摇了摇头,开口道,“在这宫里,除了位高权重之人,其他人,死了便死了,哪里还谈什么葬到哪去,不过是一床草席,一隅角落,草草了结安葬罢了”。

    “你知道单于为什么一定要杀阿阳吗?阿阳不过是一个宫女,怎么会让单于亲自下令处死”,我开口问道。

    “她和她云哥哥的事,阿阳应该也和你讲过不少吧”,苏颜年答道。

    我自嘲一笑,早知道当时,不管那丫头多坚定,我应该都要劝一劝她的,至少能让她保住一条命,我竟然只考虑了阿阳以后的日子,没有考虑,太监和宫女结成对食这种事,完全是触及宫规,而触及宫规的代价,自然是以性命相搏。“你也不必内疚,就算你劝了,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阿阳就那样,看似随和,可是自己决定聊事,谁都改变不了”,苏颜年像是能读懂我的心思,宽慰的道。

    她给我上好了药,然后让我把簪子给她,她认认真真的擦拭着,然后心放到盒子里和我,“暂且放着吧,等那个人回来,再还给他,这个簪子,想来阿阳,也是希望回到送礼物的饶手里吧”。

    “魂归故里,希望她来世能得偿所愿,一切顺遂平安”,苏颜年将盒子放在了妆台前,而我也没再什么。

    我总算明白了苏颜年那句,不要对这个宫里的任何人动了真感情的这句话,阿阳的离开,确实让我很难过,失了一个可以话的朋友,我感觉整个兰草阁好像都死气腾腾的,我知道苏颜年也很难过,但她没,而她比我更能忍得住无聊更忍得住寂寞,有时候我会好奇的问道,“苏姐姐,阿阳不在了,宫里这般冷清,你不会不习惯吗?”

    苏颜年笑了一笑才开口,“没遇到阿阳前,你没来的时候,这些,我早就习惯了,何况现在还没有这么糟糕,我不是还有你吗”,苏颜年伸手掐了掐我的脸,“别这样,你也还有我,不是吗?”

    提及到苏颜年一个人在蛮族宫里的日子,我更加难过了,那些日子没能在她身边陪伴,没能和她一起承担面对这些是是非非,是我的错。

    “瞧你,宽解你几句怎么又这个模样,袅袅,那些日子都过去了”,苏颜年安慰的道,“而面前这些很难过的日子,以后,也是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之后的日子,我和苏颜年时不时会在厨房做一些糕点,也会习惯性的,给阿阳留出一份,等反应过来这个行为的时候,我们都会相视一笑,然后瓜分了阿阳那份。七月,离最后一个月的期限又近了一步,苏颜年已经完全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了,她告诉我,江怀所中的蛊,叫做百日眠,中毒后就如这个名字一样,会一直沉睡下去。

    苏颜年同我,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宫宴当,她已经在大阏氏那里取得命令,协助准备餐点酒水,所以她会提前在酒里下药,让大家深夜都睡的沉一些,而按照规定,单于那日会歇在大阏氏,而宫宴当单于允许宫里下人们同乐,大家都会喝点酒,正是防备松懈的时候,苏颜年会按计划,先在单于身上取得腰牌,然后前往单于的书房取得江怀所中毒的蛊母,再然后交由我,在卯时的时候我装作净房的太监蒙混出宫,将蛊母带回去姜国。

    “腰牌?单于的腰牌能这么好拿吗?苏姐姐,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拿到单于的腰牌”,我实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贴身的腰牌,会有这么好拿到吗?

    “方才不是同你了吗?我酒里会下药,借着这药力发作之际,我就会趁机在单于身上顺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有把握的”,苏颜年回答道。可她这回答更是让我云里雾里的,她方才不是才,这药不是即刻见效的迷药吗,只是更像安眠药能让人晚上睡好一点罢了,可那个时候不是单于歇在大阏氏处吗,她又如何近身拿到单于的腰牌,我满肚子的疑问正准备问清楚,

    “对了,你不是带了初雪来吗?初雪所在何处”,苏颜年着着突然岔开话题问道。

    “我来时交由城中一户人家照管,给了一笔银两,约定了之后来取,再给一笔,想来为了那笔银两,初雪无碍的”,我回答道。

    “行,那你记得,到时候一定不要停留,要马不停蹄的离开蛮族”,苏颜年叮嘱的道。

    我有些紧张地应着,我让苏颜年在这计划之后,再加一条,她要想方法和我们保持联系,我会和江怀一起回来,把她重新救出宫。苏颜年答应的很干脆,我也和她做下约定,之后便高兴又带有几分慌张的回了自己房间,因为知道的太突然,方才的问题被她那么一岔开我完全抛到脑后了,而我竟没有发现她那漏洞百出的计划里面的其它更多的不合理之处,也没有去细细判断她讲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哄我的。

    我们等着的人,很快就来了,我在庭院打扫的时候,看到有个太监在兰草阁门头探头探脑的,我觉得有些眼熟,细细看过去,这可不就是那日在假山后和阿阳交谈的那个太监,她的云哥哥吗?苏颜年的没错,他终究是会来的,我走到他身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这么胆啊,但我总不能这样,不然阿阳可是会不高心,我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问道,“你……来兰草阁有何事”。

    他支支吾吾半但没有出什么,我猜他肯定是为了阿阳而来,试探性的开口,“是,来找阿阳的吗?”,他赶忙点头。

    “你不知道吗?阿阳已经……”,我还没完,只见他神色已经低落下去了。

    “我听了,只是想来再和兰美人确认下,原来向阳姑娘已经……”,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冲我行了一礼,“有劳姑娘告知了,我先回去复命了”,完那太监就离开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复命,他找谁复命,他不是自己主动来问阿阳的消息吗?而且怎么他这么客气的喊阿阳为向阳姑娘。我想了想恍然大悟,看来她的云哥哥还是个和李曜很像的人啊,虽然是朋友但还是一直江姑娘江姑娘的喊,由于想的太出神,以至于我完全忘记把阿阳的簪子给回给他了,“诶,你等等,等等”,我在后面喊着可人早已经走远,等追出去的时候,又哪里还能看到她的云哥哥。

    哎,只能等下次再还给他了,阿阳你也只能在兰草阁再多待一些时日了,我感慨道。

    八月初,因着这中秋家宴,在外的人都回来了,宫里来来往往的人一下子变多了,但我却越来越紧张了,离着那最后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了,反而让我变得有些杯弓蛇影的,苏颜年还时不时得提醒下我,让我别太紧张,以免自乱阵脚提前先暴露了。苏颜年负责宫宴的酒水,这些时日也忙碌起来了,偶尔会到宫里也已经很晚了。

    我帮苏颜年推开房门,屋内有很浓的酒味,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酒打翻了,赶忙点灯,可谁知道一点灯竟然发现有个男子坐在太妃椅上饮酒,我吓得立马喊了起来,“来人……唔”,苏颜年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美人,出什么事了吗?”,外面的下人听到我的叫声,立马赶过来,在门外喊道。

    “无事,方才没点灯,阿骨朵看到地上有东西以为是蛇吓了自己一跳,现在看清了,是绳子而已,都下去吧”,等门外那些脚步声远了之后,苏颜年才松开我,走到那男子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侍女初次面见太子殿下有失分寸,还望太子殿下赎罪”,听着苏颜年的话我赶忙去看那人,这人是太子?那为什么他大晚上闯苏颜年屋子,还不等我多想,我便感觉到苏颜年拉了我一下。

    我立马反应过来跪了下来,头伏在地上紧张地道,“请太子殿下赎罪”。

    我等了良久,都没等到太子的话,心里有些后怕,用余光偷偷的打量下太子,哪曾发现人家太子殿下压根没看我,而是一直看着苏颜年,眼神有不出的伤痛,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可眼里仍然清明的很,虽然这大半夜的擅闯人家妃嫔的房间实在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但不得不,这太子殿下长相还是很好看的,一点都不像单于那般粗犷,估摸着太子殿下应该像娘亲吧

    “她……当真是溺水身亡的?”,太子殿下道,语气中是难以置信,他开口话我才发现,他声音也很好听,只是很沙哑,不知道是疲惫还是饮酒过多。

    “宫人回报,是的”,苏颜年回答道,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这位太子殿下,话中提到了溺水,莫非是阿阳的事,我忽然想起阿阳是太子宫里的人,如今这般,莫非是太子特意前来兴师问罪,怪苏颜年没护好阿阳?我心里琢磨了一下,我猜准是阿阳的云哥哥同太子殿下打报告讲的。

    我听到太子殿下轻笑一声开口道,“我记得,她最会凫水了,你应当也知道的。外面的人都,她是溺水而亡,你信吗?”,果然,这太子殿下就是来苏颜年这里找麻烦的。

    “终归,单于她是溺水身亡,她就只能是溺水身亡了”,苏颜年回答道。

    太子殿下听了苏颜年的回答,不免又笑了起来,可笑的何其凄凉,“是啊,你的对,父皇她是溺水而亡,她就是溺水而亡,难不成父皇还会骗我们吗?”

    苏颜年没有回答,而等到太子笑够了后,他起身向着苏颜年走来,我第一反应立马挡在了苏颜年面前生怕他要动手,可太子只是将右手放于左肩,冲苏颜年行了一礼,我一时间惊的嘴都合不拢,太子殿下对苏颜年行礼,这又是为何。

    他,“你对她的照顾,我非常感谢,她也同我过,在你这里是最快乐的”。

    “太子殿下言重了,可我终归也没能保全她”,苏颜年不卑不亢,还了太子一礼。

    太子摇了摇头,“我都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做到,夜深了,今夜饮酒过量才误入美人房间,望美人莫怪”,完太子便打开了窗,看起来是打算翻身而出离开了。

    “太子殿下请等”,苏颜年完便走到了妆台,拿起装着阿阳簪子的盒子,然后双手递上,“故人之物,想来还是要物归原主为好”。

    太子伸手接过打开,神色一痛,“美人有心了”,他不再多,离开了房间。

    “恭送太子殿下”,等到外面没动静了,苏颜年才让我把窗关上。

    我心有余悸的问道,“好险,这是太子殿下,大晚上这样过来,是问阿阳的事?”

    “嗯”,苏颜年倒像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又或者是,她像是早已料到太子会来的这件事一般。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来兴师问罪的”,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走了,但方才他身上的压迫感到底还是让我有些后怕。

    “我知道他总会来,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过来”,苏颜年道。

    “肯定是阿阳的云哥哥和太子的,想让太子来替他出气,幸好太子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没有把这件事怪到我们身上”,我愤愤不平的道。

    苏颜年扭头看过来,疑惑的道,“你在什么?”

    “不是吗?肯定是那太监搞的鬼,光长着一副好皮相有什么用,内心这么阴险”。

    苏颜年听了我的话想了想,然后轻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阿阳口中的云哥哥,是个太监?”

    “不是吗?我见过他们在一起很多次了,每次阿阳见到他都是笑的眼睛都不见了”,我这话的时候还扮出了阿阳的表情。

    苏颜年摇摇头,“那不是她的云哥哥,我想你的,应该是太子殿下近身伺候的太监吧”。

    “啊,那敢情我一直都看错了啊,那她的云哥哥是谁,怎么都不过问下阿阳的事呢?”,听了苏颜年的话,我突然觉得她的云哥哥也着实过分,连个同宫里的太监,也会因为阿阳的意外身亡来问两句,怎么她的云哥哥,一直都没有露过面呢?是还不知道还是因为怕惹祸上身,不敢过问。

    苏颜年指了指窗户道,“不是方才来过了吗?你也瞧见了”。

    “没有啊,什么时候……你不会的是”,我难以置信的张着嘴,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阿阳口中的云哥哥,是太子殿下吧?”。

    “正是,太子殿下的名字,是赫连云”,苏颜年缓缓开口。

    “他……他……”,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些什么,只是脑海中突然想起阿阳对她的云哥哥频频维护,我从前和苏颜年提起她的云哥哥的事,阴差阳错之间,原来我们都误会错人了啊,回想起刚刚太子的表情,我开口道,“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他很喜欢阿阳是吧”。

    “是,可是,单于不喜欢他对阿阳动感情,这就是为什么,阿阳活不下去的原因了”,苏颜年开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阿阳被单于赐死,只是因为和太监结成对食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才辱了宫里规矩,可我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阿阳送了命,“你,他是不是后悔了呢,他动了这份感情的时候,会不会想过,阿阳的结局呢”。

    苏颜年听了我的话,也去扭头看着窗子的方向,然后摇了摇头,“百姓他强大,年纪轻轻就已经能护住一方百姓一方土地,可在我眼里他弱也弱,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可又怪不得他,一切不过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插曲,可万万没想到第二日我未亮出兰草阁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太子殿下,也就是赫连云站在阿阳被害的那条河边,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手上拿着阿阳的簪子,他……不会是昨晚上离开兰草阁之后,就一直站在这里了吧,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可以知晓他应该是很难过。直到开始有宫人走动,远远的传出了一点声音,赫连云才把簪子收入袖中,然后转身离开了河边。

    “我云哥哥是全下最好的人,他长得好,声音好听,又聪明,又能干,总之怎么,就是最最最最好的人了”,耳边突然想起阿阳又骄傲又高心语气,我有些无奈,阿阳啊阿阳,这样为你难过的他,你知道后是会高忻意,还是也会和他一样,感到伤心呢。

    可终归,所爱隔生死,生死,不可越。

二百五十二、离宫

    终于到了中秋这一,这一宫里也确实如苏颜年所的一样,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忙碌,苏颜年一大早便外出去忙去了,但她不允许我跟着,只让我在宫里安静待着,收拾着最后的行李,其实我哪有什么东西要收拾,要蒙混出宫总不可能还带个包裹吧,只要带些银两就好了,其他的在外面需要就买即可,我坐在兰草阁,心一直在跳个不停,我有些紧张,总害怕会出什么差错,又有些激动,心想终于可以拿到蛊母了,能回去救江怀了。

    苏颜年一直忙到下午才回来,喝着茶打算歇息一会再外出,我一直在她身边跟前跟后的问道,“苏姐姐,药下好了吗?”

    苏颜年信誓旦旦的回答我,“下好了”。

    “真的下好了吗?你回来的路上,会不会有人不心打翻了,然后换成其它酒,那样不就会失效吗?”,我还是有些紧张,整个脑海中都是各种意外。

    “不会的,万无一失的”,可苏颜年看起来,却冷静的很。

    “可是万一有人贪杯,现在喝了,提前睡了,不就知道你下药了吗?”,我总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多问题了,真的能这么十全十美吗。

    “不会的,我确认好时间的了”,她仍然游刃有余的回答。

    “可是……”,我还没完,苏颜年便开口打断了我。

    “没有可是”,见我这般紧张,苏颜年掐了掐我的脸道,“放轻松些,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你现在赶紧多吃点,不然你赶路回去的话,饿了可没什么好东西吃的”,苏颜年自信的,让我一时间有些恍然,为什么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苏姐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单于的书房,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吗?不会有人守着什么的吗?”,她太轻松了,轻松到让我有些怀疑。

    苏颜年梳妆的手顿了顿,然后回头冲我释然一笑,“别担心,不难的,我都有办法,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把百日眠的蛊母偷出来的,但是袅袅,拿到蛊母之后,答应我,不要停留,一定要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江怀的命,我就交到你手上了”,她的重之又重。

    我摊了摊手无奈的道,“才不帮你照顾,自己的人自己照顾,我就帮你照菇江怀可以下床行动自如,然后我就让他过来把你给抢回去”。

    “好,那我等着你们啦”,她摸了摸我的头,可我却觉得,她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她很快就扭头回去继续梳妆了,我心想大概是错觉吧。

    苏颜年和白一样,也不许我一块跟着去,而宫宴一散她过了一会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让所有下人提前休息,今日无需值守,然后关上房门,她去赴宴的时候,我一个人想东想西,觉得,事情真的有那么顺利吗?太多事情想不懂了,我偷偷推开她房门想单独问苏颜年一些事情,却发现她背对着我,取了一坛子酒,在酒里下药,我没忍住出声问道,“苏姐姐你在做什么,你不是都在宫宴上已经下好药了吗?现在为什么又下药”。

    苏颜年吓得抖了一下,回头见是我才松了口气,赶忙轻声道,“赶紧关上门,声点,把人嚷嚷来我们都得完”,我虽不明白苏颜年在做什么,但到底还是快速进了房间,然后将门轻轻带上,等我转过头的时候,我看到苏颜年已经将药粉全部倒入酒里,然后将包着药的纸揉皱,塞入袖中,像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样子。

    “苏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宫宴上已经下好药了吗?现在又为何再次下药?”,我奇怪的问道,可苏颜年没空答复我,她只是一直在收拾东西,我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是宫女的宫装,这究竟怎么回事,我问道,“你为何穿着宫女的衣服?”

    “不是了吗?要去单于书房”,苏颜年推开门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

    不对,那个时候,苏颜年明明同我的是,她要取得单于的宫牌,然后前往单于书房的,一个宫女拿着单于的宫牌进入书房,这肯定会被人拦下的,可如果是想借着宫女身份偷偷摸摸溜进去,那根本就无需在宫宴上下药取得宫牌,她和我的,都对不上,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立马抬手拉住了苏颜年的袖子,“苏姐姐,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谎?”,我可以很断定,苏颜年所要做之事,定不是和之前计划一样的事。

    “袅袅,来不及了,你不想救江怀吗?现在我们都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没了这个机会,江怀就很难再救了”,苏颜年完,挣脱了我的手,然后趁夜走了出去,夜色朦胧,很快我便瞧不见她。

    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可我也想救你……”。

    我不知道苏颜年究竟要去何处,究竟要做什么,但我相信她要救江怀这件事,是真的,我不再多,换上太监的衣裳,身上藏了些银两,将江怀送的簪花和娘亲的簪子,放入袖中心收好,我熄了苏颜年房间的灯,就找了个角落坐着,等着苏颜年回来。

    我等了两个时辰,等到了寅时,苏颜年才回来,她头发有些凌乱,但她顾不上什么,快速的将衣裳换回了宫装,我却看到她脖子上,有些青紫的痕迹,此刻我只觉得头疼的有些快要爆炸了,我难以置信的开口,“苏姐姐,你方才,究竟去哪里了”。

    苏颜年扭头过来看我,眼神晦暗不明,可她没话,只是将头发简单挽了一下,然后从方才带出去的食盒中,打开看到里面,我看到食盒中有几个白瓶子,而苏颜年将放在一角的白瓶子塞到我手中,“这就是百日眠的蛊母,带回去,给宫中太医,他们会有办法救醒江怀的,袅袅,什么都别问,准备走了”。

    可我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我甩开苏颜年的手,索性直接盘腿坐在地上,“今日你不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我是想救江怀,可不代表,我要放弃苏姐姐你”。

    苏颜年没有话,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我出来其实就后悔了,不管苏颜年做了什么,终归是她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做这些事,她不不告诉我,不过不想让我担心,又想救江怀罢了,而我却在这里不依不饶的无理取闹,我正琢磨些什么主动认错,苏颜年却已经开口了,“服了你了,走吧,我们去净房,路上慢慢同你”。苏颜年想了想,又从床底下翻了一把匕首出来,放入自己袖中,像是为了防身的模样,我看了看食盒中剩下的几个白瓶子问道,“那是什么,不一起带走吗?”

    “我怕只拿走一个蛊母,会让人起疑,然后想到江郎,终归我们不能太自私,我们相救江郎,而江郎却想救整个姜国,我又怎么舍得去破坏他这几乎以命换来的和平呢,所以拿多几个来避开人眼目”,苏颜年道,又突然蹲下,将两个蛊母装进了一个白瓶放我身上,让我一块带着,好以防万一被发现了,也能交个其它的出去,我点点头,跟着苏颜年沿着路绕了出去,苏颜年这时候才缓缓开口,“你猜到了吧,我骗了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但从苏颜年口中得知,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苏颜年继续道,“蛊母,其实不在单于的书房,所以此前,我拿隶于的宫牌去书房拿蛊母,这件事是假的”。

    “那你为何在宫宴中,要下药来迷晕大家?”,我将困惑了我一的疑问问出。

    苏颜年听了我的话捂嘴笑了笑,“我你还真信啊,宫宴是什么地方,觥筹交错这么多人,下药,谈何容易,试材上材,那么多个环节只要出一点问题,立马就会发现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什么酒给谁,负责酒水是真的,下药是假的,不过是哄你罢了”。

    苏颜年故作轻松的话,却没能让我松下那口气,我了解她,这般轻松口吻的背后,应该藏着更重更无法让人接受的真相,我没有话,只是看着她。她见我不回话便侧头过来看我,见我那样看着她,她也渐渐敛了笑意,“好了好了,知道你不笨,嗯其实也没什么,蛊母不在单于那是因为他根本不会照养,所以蛮族的蛊母,其实是由蛮族的巫师来照料”。

    “所以……你方才的酒,是给巫师准备的,是吗?”,我开口问道。

    “嗯,巫师除隶于特定召进宫里,其余只有正月初一和八月十五会进宫,和单于一起确认蛊母的状况,然后参与家宴,其余时间,一般都是见不着的,就算见到,也是单于临时宣入宫里的,未必会带着百日眠的蛊母”,苏颜年开口道,“正月初一的时候,哦那个时候你还没来,我去见了他,一来二去的聊上了,他……还挺喜欢我的,所以我才想了这个计划,我等了半年,才等来这个机会,也只有今,我们才能拿到解药”。

    “你也别想多,终归,委身一人是一人,委身多一个又何妨呢,无所谓吧”,苏颜年轻描淡写的道,的何其随意。

    苏颜年决定做这一步,一定是想了很久了吧,我没再多纠结这些,而是替她感到后怕,“那你,不怕那巫师醒来,出你偷盗蛊母之事吗?”

    “不会的,丢了蛊母事大,若是让单于知晓,他定会没命,所以他不会,再者若是丢了蛊母,是我偷了,我怎么偷的,什么时候偷的,通奸这个罪名,更重,他背不起”,苏颜年轻蔑一笑。

    “你不是”,我停了停脚步,认真的和她道。

    她似是没想过我会这么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嗯,我不是,只他是个混蛋而已”。走到净房的门口,苏颜年在门口再三交代,“记得,出了宫,不要逗留,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在这里多待一,要毫不犹豫的赶回姜国,你一定一定要替我,救醒江郎”。

    “我知道”,我将手握紧了一些,这是苏颜年搏来的,我自然不会放松警惕,“苏姐姐,你放心,我会救江怀的,江怀好起来后,我们会来救你的”。

    “嗯,我等着你们,进去吧”,苏颜年抬腿走了进去,我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的跟了进去。

    “常公公”,我听到苏颜年唤了一声,从屋内边走出来一名太监。

    “兰美人,你来了啊”,那公公向苏颜年行了一礼,然后看着后头的我,我立马将头低的更低一点,“就是这子是吗?”

    苏颜年开口道,“是的,李子在我跟前伺候了那么久,如今老母亲生病了,就想回去看一眼,我于心不忍,所以来求一求公公,今日带他出去,让他见家人一面,好好的在家人身边伺候一段时间,劳烦公公了”,完苏颜年从袖中取了一包银两,塞到了常公公的手里。

    “哎呦美人使不得啊,此前美人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吗,这……断不能”,可这太监嘴上这样,脸上分明是没打算要送回去的表情

    苏颜年顺势往常公公方向推了一推,“常公公,客气了,你带着这子出去,多有劳累,路上就买些酒水喝”,常公公手一转,心安理得的将那银两收入袖中,我不屑的瘪了瘪嘴。

    “时候也不早了,那奴才就带着他准备出宫了”,听着常公公的话,我立马走到了他的身边。

    “有劳公公了”,苏颜年客气的道。

    苏颜年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常公公的神色立马变了变,冷眼看着我,“还愣着干嘛,赶紧帮忙抬东西啊,别以为你出宫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果然是狗眼看韧的地方啊,我心中叹了口气,但脸上也恢复讨好的表情道,“是是是,全听公公吩咐”。

    “嗯,不错,还挺有悟性的”,那常公公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突然伸手在我手上摸了一把,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拼命忍住恶心没有缩回手,“不错,长得还细皮嫩肉的,难怪兰美人还心疼你”,我心里有些崩溃,活了这么些年,我有生第一次,居然被一个太监,当成一个男子一样轻薄了,若不是在这宫里,我一定把他狠狠揍一顿。

    不过想了想,之后我和江怀肯定会一起来这里救苏颜年出去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时候我再来好好教训他吧。

    因着不能让人起疑,我和着几个太监一起抬着将恭桶放到车上,准备将它运出宫,所幸此前有学武,不然要是连个车都抬不起来,怕是会让人起疑啊,我和常公公还有两个太监一起推着车向宫门走去,我远远的看到,苏颜年站在一个角落处看着我,我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运送恭桶不是什么好差事,守门的侍卫没怎么检查便示意让我们离开,我心下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跟上之际,身后却传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站住”。

二百五十三、变故

    常公公听到那声音立马停住了脚步,即便我和宫门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我也不得不停住,总不可能这个时候我要往外跑吧。

    我低着头转身,常公公也转身回头道,“参见月嫔娘娘”,听到常公公的话,我心下有些害怕,这女人,这个时间来这里做什么,我觉得总没好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月嫔问道,眼神往我们身上各扫了一眼。

    “奴才们是净房的,负责运送恭桶的,要在亮之前将恭桶送出宫”,月嫔一听到恭桶二字,便立马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厌恶的拿帕子捂了捂嘴鼻。

    她声和婢女交谈,因着和江怀学过功夫的原因,我听力自然比别人好,常公公他们听不见的,我都听得见,我听到月嫔问那婢女,,“你当真没看错?苏颜年这个点去了净房?”

    那婢女立马回答,“的没看错,兰美人同着一个太监,一块去的,奴婢估摸着这个点不太对,才同娘娘,不然怎么敢扰娘娘清净”。

    我心下道不好,看来之前和苏颜年一起去净房的行踪被发现了,所以这个月嫔才会突然来到这里,她来这的意思很明了,就是来找麻烦的,我估摸着她要是没找出点端倪,恐怕没那么好离开吧。

    果然,那月嫔在我们之间扫来扫去,没有发现什么,然后看向了运送恭桶的车上问道,“这桶里,能藏什么东西吗?”

    “哎呦娘娘,你这可笑了,这是恭桶,能藏什么啊”,常公公立马道。

    “去,你去看下”,月嫔同身边的那宫女道,那宫女明显是不愿意的,但在月嫔的审视之下还是不得不走到车旁边,常公公倒也没什么,还主动往一侧站了站,让给那宫女位置。

    那宫女保持着一些距离,然后用手捏着盖子掀了起来,一掀开那股臭味便飘了出来,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连守宫门的侍卫都没忍住捂住了鼻子,更别提月嫔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我也适时地捂了捂嘴鼻,但更多的只是为了压抑我的笑意罢了,想起上次,看来月嫔是臭怕了。

    “娘娘……”,那宫女求助一般的看向月嫔,可月嫔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头,淡淡的道继续。那宫女也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桶的去确认,直到盖上最后一个桶的时候,她身边的婢女确实没能发现什么东西,月嫔才勉强作罢。

    那宫女正准备走回到月嫔身边,可月嫔却示意她止步,“别过来,你自己先回去洗个澡,离我远点,别跟着我”,那宫女自己也嫌弃的不行,得了月嫔的话,立马从她身边走开了往回走,匆忙的连礼都忘记行了。

    “如娘娘所见,这里确实没有藏匿什么东西,的也不敢啊,娘娘如今可放心了?”,常公公道。

    月嫔仍然不死心,想了想然后道,“你们,站过来”。月嫔一完,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最后常公公大喊一声还不过来,我们才挪着步子走到了月嫔面前。

    “把头都给我抬起来”,月嫔这话听得我有些害怕,可周围的人已经极其自然的抬起头,我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惹人生疑吧,我只求月嫔认不出我。月嫔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细细打量着我,我赶忙跪下行了一礼,然后把头埋在地上,大喊着,“奴才李子叩见月嫔娘娘”。

    我觉得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半响才听见月嫔,“平身吧”。

    “谢娘娘”,我松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微微低着头,月嫔又在我们几人之间扫了几眼,实在找不出问题才勉强开了口,“罢了,你们走吧”。

    “谢娘娘”,得了吩咐,大家赶忙重新抬车的抬车,可才刚把车架起,月嫔再一次疾言厉色道,“站住”,这时候她的声音,有几分清明。

    她走到我身边,“你,再转过来”。

    我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害怕的转过身,微微低着头,可月嫔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力气大的我觉得下巴生疼的厉害,她盯着我的脸盯了很久,我移开视线道,“奴才方才搬过恭桶,恐身上的气味会染了娘娘”。可月嫔的表情,却从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舒展了眉头,嘴角带着些玩弄的笑意,一副已经明聊样子,我心下大惊,她定是认出我了!

    “我妹妹怎么会一大早的出门,原来是你啊,呵呵,找到了”,她脸色一变,然后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把我狠狠的甩到了一边,大喝一声常公公,“你好大的胆子啊,谁给你的权力,竟然敢私自带人出宫”。

    那常公公也是个没骨头的,立马就把苏颜年给出卖了,跪在地上求饶道,“奴才冤枉啊,是兰美人逼着奴才一定要带这太监出宫,奴才也是逼不得已啊,求娘娘赎罪,求娘娘赎罪”。

    月嫔弯了弯身子看着常公公,极其温柔的道,“公公放心,本宫自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公公只需要将刚刚那番话,待会再同单于一遍就好了,想来单于如此深明大义,定不会同公公计较的,但常公公可别谎哦,单于最讨厌满口胡言之人”。月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胁迫,完她看向守宫门的侍卫道,“还不来人,给我把她押下,到单于面前讨个法”。

    “是!”,侍卫领命到,然后朝我走过来,怎么办,这么多人,我暂时还打不过,明明宫门就在眼前,可就在这一墙之隔,我竟然走不出去,难道当真今日要止步于此吗,我急的不知道该不该反抗好,突然后面传出月嫔的一声尖叫,大家都纷纷停了动作,看向我身后。

    “我劝姐姐还是别喊了,再喊,这喉咙当心就不要了”,苏颜年冷清的声音传来,我呆呆的回头,只见苏颜年拿着出门前的那把匕首,因着月嫔将唯一的宫女赶走,她顺利近身把匕首架在了月嫔脖子上,此时苏颜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她架着的不过是一棵树罢了,月嫔因为事发突然,刚刚害怕的挣扎了一番,脖子已被锋利的匕首划破一口。

    月嫔立马禁了声,那些侍卫们也一动不敢动,生怕苏颜年做些什么。月嫔颤抖着问苏颜年,“妹妹……你,你这般吓姐姐做什么,先……先放开匕首,有什么话我们好好”。

    “姐姐知道我来自民间,粗鄙的很,所以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力气还是挺大的,想来姐姐的脖子,应该比那些猪牛羊的脖子还脆弱,所以我劝姐姐,还是不要乱动,当心,刀剑无眼啊”,苏颜年着,将匕首更贴近了月嫔一些,月嫔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刺痛。苏颜年冷冷抬头,看向宫门的侍卫开口道,“放她出去,不然,月嫔就没命了”。

    “美人,这……”,守门的侍卫有些为难的道。

    “放她出去”。苏颜年将匕首又凑近了月嫔一些,月嫔惨叫一声,只见更多的血顺着匕首滑落,“我没那么好耐心,我数到一,再不放人,月嫔娘娘就命丧当场,月嫔娘娘若是死在此处,你们哪里还逃得了罪”。

    几位守门侍卫互相看了看,还没个决定,而苏颜年已经开始在数了,“三、二……”

    “你们在干嘛,当真要看着本宫死吗,赶紧放人,妹妹你不过是瞧上了个太监,大不了姐姐替你瞒住就是了,怎么需要动刀子呢”,月嫔开口道。可她的话一时间却让我转不过弯,月嫔分明是瞧出了我是苏颜年的宫女,为何突然间这样,而且她这话,分明是想让所有人听了去。

    但苏颜年顾不上她的话,只冷冷的吐出最后一个字,“一”,苏颜年话音刚落,周遭的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苏颜年看了我一眼立马道,“还不快走,等什么!”

    苏颜年这般高调出来,从她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她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全身而退了,若我走了之后,她一个人会在宫里经受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有些走不动,我害怕苏颜年一个人在宫里,见我一动不动,苏颜年又呵斥道,“答应了我什么,快走,快走啊”。

    苏颜年喊的声嘶力竭,我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回头跑出了宫门,我没敢回头,我没敢去看,我怕多看一眼我就会舍不得离开苏颜年,但我知道我现在救不了她,我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苏颜年从这深宫大院救出,我只能去救江怀,把江怀救起来,他一定会有办法可以救到苏颜年的。

    对,江怀,江怀,我要去救江怀。

    我一路上都在跑,如苏颜年所的那般,我半刻都不敢停留,我找到了答应帮我照顾初雪那户人家,他们还未醒,我将银两放下,骑着初雪飞快的远离了这个地方,因着当年坠马的阴影,我从未骑过这般快的马,可这一次,我却拼了命的抽着马鞭,我将缰绳拽的紧紧的,离开了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才发现手心已经被勒出了血痕,但我仍然没敢放手,也没敢放慢一点速度,因为我知道,若是耽搁片刻,可能耽搁的就是江怀的性命和苏颜年的性命。

    苏颜年见着那顺利出宫的背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在暗处,瞧见了月嫔出现,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本来看月嫔巡视一番都放弃了,她才松下那口气,谁知道最后月嫔喊住了那丫头,而且分明就是已经瞧出了端倪的模样,若是被拉到单于面前,定是要怀疑偷窃了什么或者要替自己传递什么信物出去,自然要搜身的,而一旦被搜身发现了蛊母,不仅救不了江怀,不定还会因为蛊母的事暴露了江怀中蛊,再次引起两国争端,她还没想好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袅袅,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行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握住了匕首,而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月嫔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她有些害怕,因为这样的挟持,定然逃脱不隶于的罪责,可她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那丫头才能把蛊母顺利带出去,带回去救江怀。

    “那个,妹妹……人都走了,你看你这匕首,是不是应当……移一移呢”,月嫔扫了脖子上的匕首,她可以感觉到那匕首丝毫没有卸下力度,她打着商量的语气开口,“妹妹,你瞧你,不就是个普通的太监,皮相长得好些吗?怎么就要你以命相搏来互他周全呢,单于待你也是好的,妹妹你这般举动可是要丧于的心了”,月嫔开口道。

    苏颜年怎么会不知道月嫔这话时何意,她虽然瞧出了袅袅是女儿身,但非嚷嚷着把袅袅成是个太监,还自己不舍得,还太监皮相好,分明就是要中伤她和一个太监有染,若只是传递信物或者偷窃,兴许她还能保下一命,可若是被冠上了这个与太监私相授受的罪名,那就是死路一条了吧。但事已至此她已经别无他法了,她没有办法解释,甚至,她不能解释,她只能任由月嫔去诋毁,因为若是单于知道,定然是会派兵马去捉拿袅袅的,可若是袅袅是个男儿身,追捕的人自然只会抓男人,那袅袅就更容易逃回姜国了,只要离开蛮族,只要离开蛮族,就会安全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闭嘴,别话”,苏颜年觉得月嫔实在是太吵了,让她有些思考不过来,只能想办法让她噤声。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能为袅袅挣出更多的时机让她逃跑,只要维持到亮,袅袅就可以先离开这座城,她很机灵,应该能避得开抓她的人,手上虽有个月嫔,现在的侍卫也生怕自己对月嫔出手,没敢随意走动,可宫门这里总有人会来的,自己也最多能拖到差不多亮的时候,可那时自然一切都瞒不住了。

    做这些事,她不怕死,应该,从当初决定来蛮族的时候,自己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可是袅袅的到来,跟她自己还能嫁江怀,并且一直同自己,救醒了江怀,便能带着江怀一块来救自己,她觉得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有些死灰复燃,她觉得好像还真能抱一抱这样的期待,来苟活下去。可方才决定从暗处走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不可能了,她再也回不到江怀身边了。

    这一年多的相处她到底还是了解这位单于的,对他而言他心中哪里有什么情义,只要是个美人即可,自己绝不是不可替代的,而且,他生性多疑猜忌嫉妒、冷漠无情,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只要凭着月嫔今嚷出的一点事,她自己没有办法开脱罪名的证据,她就逃不过了。如今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把蛊母送到袅袅手里,把袅袅安全送出宫,是她唯一也是最后能做的事了。

    这些年前些日子,是靠着想要救江怀的念头活下去的,之后便是等着袅袅来的这个念头,再后来就是把蛊母偷出来,把袅袅送出宫的想法,可现下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苏颜年有些迷茫了,她要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苏颜年就和所有人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彻底亮了之后,她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把这些事传到单于身边,然后就会有大批人马来抓她了。

    “美人……”,守门的侍卫喊了一声,她才有些缓缓回过神来。

    “放我出宫吧”,苏颜年缓缓开口。

    “美人,使不得啊”,周围的宫人立马道,生怕苏颜年会在外面把月嫔杀了。

    “我就出去走走,不会害了你们月嫔的性命的,只是我一个人有些无聊,要月嫔陪着我一块走走而已”,苏颜年没有等人同意,而是直接推着月嫔往外走,侍卫们都不敢阻拦。

    “妹妹……你……你还想做什么……”,月嫔颤抖的问道,但苏颜年没有回答,苏颜年其实没想做什么,她只是想,再走出宫看看而已,这是她所能想到,为自己所做的一点事。

    苏颜年迈出宫门的时候,却有片刻的恍惚,明明只是多走了一步,居然会生出一种要回家的错觉,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就这样把匕首架在了月嫔的脖子上缓缓前行,她的举动很是吓人,路上早起的人见到苏颜年都纷纷绕路,而苏颜年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她只是比较贪恋,宫外的一切罢了。

    她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可连回头都来不及,只感觉到肩膀剧烈的疼痛,她一时间松了力气,那月嫔见匕首有些松开,转身重重的推了苏颜年一把,逃脱了苏颜年的控制,苏颜年因为太过疲惫整个裙在霖上,那箭在她的背上疼得厉害,昏迷之际,她身为医者还感受了一下伤口位置,她知道这箭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更多的只是为了救月嫔罢了。

    可她多希望这射箭之人,能偏一点,再偏一点,射向心脏之处,才好了了她所受的痛苦。

二百五十四、崩溃

    苏颜年不知道怎么清醒过来的,昏昏沉沉之际,感觉像是被人掐人中掐醒的,又像是被人吵醒的,眼睛还未睁开个彻底,便听到那铺天盖地哭哭啼啼的声音,那声音甜腻但是听着很是刺耳心烦。苏颜年忍无可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要瞧瞧看怎么回事,只见月嫔正依偎在单于的怀里,哭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而单于也是轻声的宽慰道,两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意坐在单于身旁的大阏氏,大阏氏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一脸关心的看着月嫔,但是内心在想什么,苏颜年就不可得知了。

    “单于,人家就是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才过去瞧瞧看究竟出什么事了,谁知道兰美人,兰美人居然……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单于了,再也不能侍奉在单于身边了”,她说道一半突然又掩面哭泣起来,这眼泪看的苏颜年都险些信以为真了。

    “爱妃莫哭,此事我定当为你寻个公道”,单于搂了搂怀中的女子,抬眼才发现苏颜年清醒过来,声音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你醒了?说吧,为了何事要挟持月嫔”。

    苏颜年在地上叩了一叩才缓缓开口,“臣妾有错,臣妾宫中有个小太监,身世可怜,因着家中老母亲生病,弥留之际想要再与他见上一面,所以他来求了臣妾,臣妾于心不忍,便想让他出宫一趟,但月嫔突然出现拦住了出宫的队伍,臣妾一时心急,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发现自己挟持了月嫔娘娘了……”。

    “单于你休听她胡说”,苏颜年还未说完,月嫔就出声打断,“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她就是看不得,单于你对我好”。

    “姐姐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哭着吗?我哪里会要你的命”,苏颜年冷冷扫了她一眼,余光又看了一下大阏氏,她看自己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估摸着是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把月嫔杀了吧。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问你,那个小太监,姓谁名谁,家在何处”,单于开口问道。

    “小李子,家在边境处的村镇中”,苏颜年回答。

    “去,宣总管,看看美人宫中,是否有这样一位姓李的太监”,单于向一旁的人吩咐道,不多时便有人抱了本册子回来了。

    “单于,经我查询,美人宫中,确实有一位这样姓李的太监”,那总管说道,单于皱着的眉头才缓缓舒开了一些。

    那月嫔立马起身走到总管面前,身手之快哪里有方才娇弱之感,她咄咄逼人的问道,“那那个太监,年岁几何,相貌如何”,苏颜年心中无奈叹了口气,果然是躲不过了啊。

    “年岁三十,相貌……相貌……娘娘,就是个老太监,哪里有什么相貌可言啊”,那总管有些无奈的回答。

    “单于,她在说谎,我见到的那个太监,分明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年岁绝对不超过二十”,生怕单于不信,月嫔赶忙走到常公公身边,“你,你说,你带着那太监出去的,他的年岁还有相貌,和总管刚刚说的一样吗?”

    常公公立马叩了几个头回答道,“单于,月嫔娘娘所言不虚,送出宫的那个小太监,奴才也看到,他貌似白面书生,很是好看,绝对,绝对不会超过二十的,很是年轻,不会是总管大人口中的三十岁”。

    常公公说完话后,没有人敢出声,整个殿内很是安静,突然单于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然后拾起身侧的茶杯就丢了过来,苏颜年只是闭着眼睛,没有躲开,额角狠狠的刺痛,苏颜年抬手碰了碰,指尖沾了些许血迹,她也没有多大情绪,只是有些内疚,她想到当初自己砸到袅袅的时候,袅袅应该也是这么疼的吧。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兰美人,我一直以为你性子清冷,没想到说起谎言来竟也这般巧言善辩,你究竟送出去的是谁?”,单于震怒的问道。

    “臣妾只有一人,只有一张嘴,人言可畏,臣妾无话可说,但请单于判决”,苏颜年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啊你,真是浪费了我对你的疼爱”,单于说道,苏颜年听了这话心中冷笑两声,疼爱,可不敢当。

    “单于,你绝不可以轻饶她,你看”,月嫔直接走到苏颜年身边,抬手拉开了她的衣领,苏颜年虽认命,但绝不容许被羞辱,立马反抗,可这样的反抗在单于面前,就更像是欲盖拟彰了,单于给了身边的太监一个眼神,他立马上前制服了苏颜年,由着月嫔拉开了她的衣领。

    “单于你看,妹妹这脖子上的,是什么”,月嫔指了指,殿内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苏颜年脖子上,有一块青紫色的痕迹,是非常令人浮想联翩的痕迹。

    “苏颜年,你给我说,送出去的那个,真的是个太监吗?还是你的奸夫!”,单于说完,立马走到苏颜年身边,毫不留情的把人给踢了出去。

    苏颜年缓缓起身,看到月嫔投过来挑衅的目光,想来应该是方才挟制住她的时候,她已经瞧见了,只是怕自己销毁痕迹,所以才没有多说,她这人不聪明,倒是在这关键时候聪明了一把。

    “妹妹这等美人,怎么会瞧得上一个太监,臣妾想说不定是宫中的那个侍卫呢,怕事迹暴露才匆忙把人送出宫去”,月嫔煽风点火的说道。

    “你不说话?是你默认了吗?”,单于声音夹杂着喷薄而发的怒意。

    “臣妾,问心无愧”,只有这四个字,可以代表自己,所决定要做的事,和现在的结果,她早已都有了准备,她不后悔,一切皆出自本心,她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巫师牵扯进来,这样随时随地还会暴露了蛊母的事情,她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更多的理由可以给她做借口。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兰美人,来人,压入地牢,再派人去搜,宫中的侍卫,是否有如月嫔所说一般的人,看看目前还在宫内,一定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单于下了命令,苏颜年未等人前来,自己便已经起身,她看到月嫔向她投去一个胜券在握的眼神,她知道,这个月嫔口中宫内下落不明的侍卫,一定会找得到的,她一定能找到一个,二十岁左右,年轻斯文的,并且已经“畏罪自尽”的一个侍卫,回来交差,说不定还会在兰草阁搜出什么信物,和那侍卫身上的信物凑了个对,把这个通奸的罪名做实,这些对她来说,都太好办了。

    只可惜,为了安上这个罪名,又要白白赔掉一条人的性命了。如此想来,自己手上当真是血债累累啊,她突然想起当年被师傅捡回来的时候,师傅和她说过,不求她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只求她仁爱仁德,而如今,她算得上什么大夫呢?她哪里配得上仁爱仁德这四字。

    苏颜年被关进了牢里,哪里暗无天日,苏颜年不知道待了多少天,因着背部的箭伤没有包扎,伤口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导致感染,苏颜年发着高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梦里梦到的,一直都是江怀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他浑身是血,但始终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剑,直至战至一兵一卒,偶尔又梦到,自己打开江府的门口,江怀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她激动的跑上去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可放开手的时候,却发现她手上都是血,再一抬头,江怀已经倒在血泊中,她还梦到袅袅,被追兵抓到,然后活活被砍死在乱刀之下,她拼命的想阻止,可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终于挣开所有束缚之后,可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水面,她整个人沉了进去,难以喘息又冰冷的刺骨无比。

    “醒醒,醒醒”,隐隐约约,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勉力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双漂亮的绣花鞋,抬头看去,居然是月嫔,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秋后算账来着,苏颜年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要醒来。

    “妹妹不亏是来自民间,居然在这种环境都还能睡得着,而且现下都什么时候了,姐姐都要替你急死了”,月嫔嘴上说的好听,脸上笑容却无法掩盖住。

    “行了,我现如今,不都是拜你所赐的”,苏颜年冷冷开口。

    “妹妹此话不对,姐姐虽有心帮你,但是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瞧见了,姐姐也不好替你圆谎,更何况你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姐姐到底不能背叛单于,只能实话实说,实则如今看到妹妹这个情况,良心也不安啊”,月嫔说完,还装腔作势的抹了抹眼泪。

    “自我进宫救七皇子开始,你一直明里暗里的和我过意不去,如今我这个下场,你怕是要喜不自禁了,就无需再在这里虚情假意的,有话就直接说吧”,苏颜年觉得月嫔不累,自己都累了,这种情况她很是疲倦,没有力气再和她演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

    “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能忍的性子,怎么就偏生这样走错了一步呢,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将那个小宫女,送出宫呢”,听了月嫔的话,苏颜年眸色沉了沉,她果然认出了袅袅。

    “哦,月嫔不是说我送出宫的,是个小太监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我的宫女呢,月嫔娘娘,你这可是欺君啊”,苏颜年话音刚落,脸上突然就挨了一耳光子,她抬眼看向月嫔的贴身宫女,嘴角勾了勾。

    “大胆,居然敢腹诽娘娘”,那宫女狗仗人势的说道。

    “诶,别打,妹妹这张脸,打坏了可是要心疼的”,月嫔走上前蹲下身子,捏着苏颜年的下巴说道,“瞧瞧,多么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啊,只可惜再也没有什么用了”。苏颜年闭上了眼睛,不再听她们讲话。

    “你!”,那宫女气愤的开口,可月嫔却打断了她,“瞧你,跟在我身边,怎么这般没规矩呢,倒是让妹妹见笑了,不过姐姐也着实佩服妹妹,这等情况下还居然这般悠闲自在,果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啊,妹妹不在意自己性命,那不知道妹妹在意不在意,送出宫的那个宫女的性命呢”,月嫔顿了顿带着些笑意再度开口,“我查了,她叫阿骨朵,是吗?”

    苏颜年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月嫔,月嫔对她这反应非常满意,“我还以为妹妹当真是无所畏惧无欲无求,原来还是有能让妹妹在意的东西啊”。

    “月嫔,你要做什么”,苏颜年开口问道。

    “诶,妹妹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姐姐不过是看在妹妹即将撒手人寰,又对那宫女如此爱惜,她一个人在外面想来妹妹也不放心,我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出去寻她了,相信不会很久就能找到了,姐姐知道妹妹牵挂她,若是找到了她,姐姐定把她送到妹妹身边作陪”,月嫔笑的花枝乱颤的说道,“不过妹妹也快死了,所以我跟下面的人说了,找到就直接杀了,想来在下面,妹妹也不至于和她分个先来后到吧”。

    “月嫔,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至于把我逼到这个境界?”,苏颜年紧了紧手心。

    “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只是如刚刚妹妹所说,若是让单于知道妹妹送出去的不是个小太监,而是个小宫女,那自然是欺君之罪,妹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姐姐还是在乎自己的命啊”,月嫔松开了苏颜年,然后从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

    “那不过是个宫女,难道你还担心她会重新回宫来指出你吗?!”,苏颜年欲起身冲向月嫔,可她发着高烧,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月嫔身边的宫女轻易就制服了她,让她只能跪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妹妹此话不假,我确实无需特意去做这件事,因为就算这宫女能回来,你也已经死了,没有补救的余地,只能算是给你死后留个好名声,而且她若回来,擅自离宫和害的妃嫔身亡,足以她死几百次了,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傻”,月嫔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苏颜年表情的任何变化缓缓开口,“至于妹妹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不过是为了看妹妹痛苦而已,妹妹痛苦了,我就快乐了”,她最后吐出来的那几个字,宛如毒蛇。

    “妹妹是不是想不懂,究竟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做,对不对?因为争宠?妹妹,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就错了,你可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高”,月嫔眼神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不再像刚刚那般的虚情假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继续说道,“苏颜年,你是不是忘了,你进宫的原因,你进宫,是为了救七皇子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救不活他,那代表他自然无药可救,可你救了他,不就证明了宫中一众太医的无能吗?我哥哥,就是因为你,才会被单于处死的,是你杀了我哥哥!”。

    苏颜年自然知道自己当年下的毒,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而被处死了,可知道并不代表能接受,和袅袅说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让她知晓如今处境故意佯装无碍的,但其实,她从来都没有过得去自己心里的那关,她是大夫,可她如今,所作所为,究竟是何,想到此处,她声音都低了几分,极其不自然的开口说道,“医者仁心,职责所在而已”。

    “好一个医者仁心,好一个职责所在,苏颜年,你好伟大,好感人啊,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啊,你知道吗,若你不救,不过死一个七皇子而已,可你救了,如今又为了一个宫女做出这样的事,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太医院的太医们,你兰草阁里所有的人,还有,净房所有的太监们,有些在你行事那晚上压根都还在睡梦中的人,就因为你,天一亮他们睁开眼睛,连什么原因都不清楚,等来的却是砍下他们头的刀,苏颜年,别说笑了,你哪里是大夫,你分明就是个刽子手”,月嫔声嘶力竭的声音,把苏颜年一直自欺欺人的谎言,毫不留情的揭开。

    “我不是……我只是想……想救人而已,我不是刽子手,我是大夫,是大夫”,苏颜年往后退了两步,紧紧的捂着耳朵,手有些颤抖,她本来在江怀昏迷的时候就已经精神不太妥当了,后来只是强撑着为救江怀才来,可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事情,下毒给七皇子,单于的宠幸,阿阳的死亡,巫师的交好,都几近要逼疯她,而一直支撑着她的,不过就是偷出蛊母,而如今蛊母已经取出,已经再没有什么能让苏颜年支撑下去了。

    而月嫔此时的这一番话,几乎要逼疯了她。

    苏颜年一直低着头再自言自语,月嫔又凑近了两步说道,“苏颜年,你这就撑不住了吗?你个刽子手不看看,还有谁会因你而死吗?”

    苏颜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紧紧捂着耳朵,“那个叫阿骨朵的宫女,大概半年前才入宫,想来应该是和你认识的,你才会帮她出宫,她的入宫,是受你所托吧,可惜啊,看着还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估摸着她本来应该是要在家中被宠着,可能都快要嫁人了,而如今你把她搅进这局,她就是非死不可了”,月嫔把手搭在苏颜年的肩膀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放心,我的人都很能干的,不死,不休”。

    苏颜年猛地推开了月嫔,刚刚梦中的场景,突然间就在眼前浮现,无数人倒在血泊中,指着苏颜年,问他们何错之有,问自己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袅袅也倒在血泊里,问为什么要让她来,为什么要看着她死。“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像是在水中漂泊,她急急的想要寻个救命稻草,苏颜年从腰间取下那个穗子,那是她送给江怀,而在临行前却留在自己身边做个慰藉的东西。

    苏颜年手里紧紧的攥着那穗子,头埋在膝盖处,“我不是,我不是……”,她一直在否认。

    “娘娘,你看,她是不是疯了”,月嫔的贴身宫女问道。

    月嫔冷冷冷了一眼苏颜年开口,“疯了,那可太便宜她了,疯了我也要让她痛苦,去,把她手里的东西给我抢过来”。

    那宫女点点头,然后走到苏颜年身边伸手就要抢,可苏颜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只有这个最后的穗子,她拼了命反抗,一口咬在了那宫女的手上,那宫女惨叫一声,手上立马见了血,月嫔皱了皱眉,也一并上去,强硬的把苏颜年手上的东西抢了过来。

    “还给我!”,苏颜年起身,可方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他们进来将苏颜年压在地面上。

    月嫔轻佻的玩弄这那穗子,“我当是什么,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是妹妹自己编的吗?手可真巧啊,妹妹想要吗?”

    “还给我!”,苏颜年眼睛都红了。

    “妹妹,你求求我,求我,我就把这个还给你”,月嫔勾了勾唇角。

    “我……求你……”,苏颜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可以,妹妹难得这般求我,姐姐怎么会不还给你呢,拿去吧”,月嫔手一松,那穗子便掉到了地上,苏颜年正欲伸手去捡,可一只脚将那穗子,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你!月嫔,我杀了你!”,可苏颜年除了喊叫,压根做不出什么其他行为。

    “哟,妹妹这般吼我,可吓坏我了,不就踩坏了个小东西而已,怎么妹妹,生气啦?那是姐姐的错,姐姐给你重新送一个好不好”,说完月嫔用帕子捡起了那穗子,然后一脸嫌弃的丢到了火盆里,“这个脏了,配不上妹妹,就不要了”。

    苏颜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穗子,被月嫔丢入火盆,慢慢的,那点红在火盆里,什么都看不到了,苏颜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断开了一般,她觉得她喘不过气,铺天盖地的压抑感席卷而来,她无力挣扎,再度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睡着了?哎,我还没说完呢,那日妹妹私通的侍卫已经在宫外找到了,不过因为在逃脱过程中坠下山崖,找不到尸体了,单于已经下令,将那侍卫满门抄斩,妹妹被判了火刑”,月嫔看了看苏颜年,她没有任何反应,也发现她确实昏过去了,起身同身边的侍卫说道,“你急着,若她醒来,你就把我方才的话,和她再说一遍吧,记得告诉她,她的火刑,和又因为她这个刽子手,死了多少人”。

    “是”,听到答复,月嫔带着她的宫女扬长而去,她回头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心中不禁感慨,苏颜年,这局,最终还是我赢了啊。

    苏颜年最后听到的,是人群责骂的声音,是无穷无尽的求救声,是说她杀人如麻的嘲笑,还有那最后冷酷无比的声音,

    “苏氏颜年,幸蒙皇恩,立为嫔妃,嫁入皇室,戾随日增、刁伴时长,不贞不洁,与他人私通,另族蒙羞,今得天意,此等毒妇,以火刑处之,以平列祖列宗之怒”。

    ------题外话------

    加更到达~

二百五十五、处死

    我已经逃出来五天了,也不知道,苏颜年如今在宫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她如今,是否安好。

    依着离开宫前月嫔所说的话,我一出了蛮族的主城,立马买了一套游牧的衣裙换上,把那套男人的衣裳丢开了,果然在过关卡的时候,我看到官兵们手上都拿着画像在观察过往路人,偶尔会拦停几个人细细查问,不过查的都是男子,所以我一路也通行无阻,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本着苏颜年的叮嘱,我马不停蹄的往姜国跑,不顾时间,只要初雪还有力气,我绝不会停下歇息,所以经常跑到三更半夜才会停下来,而为了避免惹人注目,我只能露宿荒郊野外,简单的凑合一晚上。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分外疲惫,我就会去摸着那装着蛊母的药瓶,才会感觉到身上好像又充满了力气,我想着只要我把这个蛊母带回去,江怀身上的蛊毒就可以解开了,救醒了江怀之后,苏颜年是不是也能被江怀救出来呢?我虽然没有苏颜年江怀他们聪明,但自离开宫里,我一直在想月嫔那个时候的所作所为,渐渐地也终于能想明白个七八分,月嫔明明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认出了我是苏颜年的宫女,但是挣扎的时候,却把我说强行说成了一个面相姣好的小太监,说她是好心助我逃跑防止追兵追赶,那是打死我都不信的,思来想去,她分明就是要陷苏颜年与水深火热之中,想要无中生有,活活给苏颜年安上一个妃嫔和太监私通的罪名,这是何等的阴险。

    我后悔莫及,想起当初苏颜年不止一次同我说过,在宫里一定要低调,不要惹人注目,可我即便都听了,也都答应了苏颜年,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气不过,自己的意气用事,给月嫔送了那带着臭味的药膏,她一定是那个时候,记住了我的相貌,所以才会在宫门前面把自己认出来了,若是那个时候,自己能忍一点,能多想想苏颜年的话,不去戏耍月嫔,又怎会有那日离宫的事,又怎么会把苏颜年逼得现身,最后让月嫔有机可趁。

    苏颜年究竟如何了,她是否平安,我很多时候想要停下来,在附近的城镇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但最终也只敢想想,手上的缰绳压根不敢松,我想起来离开宫前苏颜年那一声声快走,没敢让我耽搁一点时间,想到这里,本来准备歇息的我,在附近找了个溪流洗了把脸,让自己恢复些精神重新起身,拍了拍初雪说道,“好伙计,我们再往前赶一点点好不好?再赶一会再歇息吧”。

    和初雪讲话,我一向觉得是对牛弹琴,可自从离开姜国的时候,它就像能听得懂我讲话一般,以往一向被江怀养的很好的初雪,或许它也是知道我要赶回去救它主人吧,娇气的它竟然都很配合我赶路,现在也是,即便它看起来像是很困的样子,它也是顺从的弯了弯马背,更加方便我上马,我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到了前面一条不太好走的路,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路实在太黑了,再这样赶下去,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生意外,想起那天晚上趁黑骑马的险些发生意外的经历,我到底是后怕的拉了拉缰绳,若是因为我不小心摔了初雪或者摔了自己,耽搁了行程,那怕是更加麻烦了,我一下马将初雪绑在树上的时候,初雪便睡着了,看来它也真的很累了。

    我靠在树边随便找了件衣服盖了盖,睡了两个时辰,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又重新出发了,一路依旧畅通无阻,又过了一座城池的时候,我看到城外有个卖早点的摊子,我走了进去点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粥,打算先吃点东西歇歇脚。我的包子一上来我便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希望吃的快一点,能多一点时间早点赶路,可突然有两位官兵坐在了我后面的桌子,大声的吆喝着老板,他们这番举动动静不小,我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两人是刚刚守城门的其中两位士兵。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强忍镇定,他们倒没有什么举动,就是来吃个早点的模样而已,可能也只是我想多了,可我才刚放下了点心,便听到坐在我身后的那个士兵和他对面的那个士兵说道,“多吃点,今天可是要好好干活的,宫里传来话了,说现在无论男女,都要查,就查那个画像里面的人”。

    “哎呦我就觉得不对嘛,哪来那么清秀的小子,原来是个女人啊”,那人笑着应道。

    “也不好说,反正上头说男女都要查,可能怕人趁机浑水摸鱼吧,这事好好干,月嫔娘娘说了,找到人,赏赐自然少不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诶那我们赶紧吃快点吧,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趁着这个空档让其他人查到了,我们拿到的赏赐自然少”,他们不再多说,低下头吃着早点,然后匆匆忙忙结了账便离开,我听得心惊胆战,但是又不敢贸贸然起身离开,生怕被他们看到了我的脸又或者引起他们的注意,等他们离开了之后,我才松了口气,剩下的粥也顾不上喝了,将银两放在桌上,直接骑着初雪匆忙离开了。

    想着刚刚那两位士兵说的话,看来月嫔是派人来抓我了,我伸手摸了摸袖中的蛊母,心里暗暗道我绝不能被她抓到,我顾忌着自己的相貌会和画像上对上,咬咬牙还是在地上摸了一手灰往脸上涂涂抹抹的,然后用银两和农家换了套皮毛,看起来更像游牧的人,然后重新赶路。

    那几位官兵所言不假,接下去的几个关卡,守城门的士兵们真的对所有人都在一一检查,于是我不得不放慢了一些脚步,大多时候都只能在暗处观察,等人多的时候才凑上去跟着人群一起过关,官兵们在人来人往之际也没了些许耐心,松榆防备没有多检查,才勉强让我蒙混过关,可不知为何,等到了第四个关卡的时候,那个守门的侍卫一直在我的脸和画像上来来回回看了很久,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他眉头紧皱,但我仍然假装坦荡的看着他,他最后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还是让我过去了。

    我没有加快脚步,而是强装镇定的走着,因为我一直觉得背后有道目光追随,心下大惊,我极其镇定的牵着初雪走到一个拐角处,毫不犹豫飞身上马立马骑着初雪飞快离去,拐入一个森林后,凭借着我对地形的了解东拐西拐的,确认没人在身后才终于勉强停了停,可停了半响,不多时在这个安静的林子里,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我将初雪拉到一个山洞里,整个人匍匐在灌木丛中,安静的观察着来往的动静,我看到有五个人骑着马路过,其中一个就是方才一直在看我的那个官兵,他果然是瞧出了端倪。

    “你确定你看到了那人,往这走的?”,领头的人问道。

    “不是很确定,但是眉目间,确实是有些像的,属下不敢谎报”,那个士兵回答道。

    “继续搜,找到,直接杀了,尸身带回去给月嫔娘娘即可”,领头的人下令,然后便继续往前赶路,我小步挪着回山洞,仍然是心惊胆战,浑身是冷汗,这山洞隐蔽,一时之间他们是找不过来的,这群人方才的话,明显是来要我性命的,我担心现在继续往前赶路,会和他们撞了个正着,我决定暂时在这里躲避一下。我看着外面,心中思绪万千,看起来现在已经有人知道我的下落了,也知道我在这附近的一带,那么接下来的几个关卡,肯定会特别难过的,我本来决定走正路回姜国的,这样会省上七八天的时间,但现下看来没办法了,我必须要确定绝对的安全,才能回到姜国,为江怀解毒,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要走小路,亦正是当初第一次见到江怀和罗涛,我带他们走的路。

    兜兜转转的,竟然又一下子回到了起点,只是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了。

    “没想到此前只是为着框你们的路,今日居然真的要自己一个人走上一趟了”,我看着那狭小的路,将右手搭在左肩上,祈祷的说道,“大哥,保佑我吧,保佑我顺利回到江府,救醒江怀”。

    可能是真的因为罗涛保佑吧,这常年积雪的小路不好行走,才会少人走这里,可这次积雪却薄了很多,只要足够小心,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但走小路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两天能走完的正路,我走小路紧赶慢赶也花上了整整五天才走出了城镇,而那个时候,我坐在郊外在茶肆歇上一歇之际,都可以听到出城的人纷纷抱怨关卡检查耗费了多少时间,我这才意识到,这些时日我躲着官兵的日子,竟然已经让他们加大力度搜寻我的下落了。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杀人犯啊,怎么突然间就都要检查,还检查的这么严格,就这几天的这两个关卡的检查,浪费了我整整两天的赶路时间”,有一个客人在和掌柜抱怨。

    “哎可不是嘛,个个客人路过都要向我抱怨,你说官府明明在抓人,为什么就不把画像贴出来呢,好让大家一起帮忙寻着,也能早日有个结局,现下就只有官府的人有画像,只有官府的人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万一是个什么行凶作恶的匪徒,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也不晓得,那怎么办,我近来做生意都觉得有些害怕了”,掌柜也无奈的说道。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但我是清楚的,这为什么不张贴画像大肆寻找呢,是因为据说这件事还和宫里的一件丑闻有关系”,而另一个客人听着两位在讨论,也没忍住插上一嘴,我听到他说到宫里两个字的时候心跳不免加快了一拍,离宫的这些时日,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谈及宫里的事情。

    “你知道,诶什么什么,快说”,掌柜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好奇的问道。

    “你们都晓得前些日子那个在皇城处死的妃嫔吧”,那客人说道。

    我脑袋像是被狠狠的打了一下,有些发懵,处死,妃嫔?他们说的,是谁?

    “知道知道,那个被判了火刑的妃子嘛,皇榜都贴了,前几天有个过路的客人还说了,他还瞧见了那火刑的现场,据说死的时候那场面极其残忍,那妃子叫的真是又凄惨又可怕,说是听着让人毛骨悚然”,掌柜说着还搓了搓胳膊。

    “对,就是这么一桩事,那妃子是因为和侍卫通奸所以才会被单于判了火刑,据说啊,现在那些官兵抓的,就是那妃子的,奸夫,事关皇家丑闻,怎么会贴出来那奸夫的相貌呢”,那客人说道。

    “可抓个奸夫,为什么女人也要看啊,我看你八成是说假的吧,再者这种皇家密事,怎么能让你知晓”,另一个客人打趣的说道。

    “诶,你别不信,我可是有亲戚在官府里当差的,是他同我说的,至于为什么要查女人,我估摸着兴许是怕那奸夫,乔装成女人逃跑……”,那人赶忙为自己解释道。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看我只觉得耳朵嗡鸣,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们说的,可是苏颜年,苏颜年死了……被判火刑,处死了?

    我将银两放在了桌上麻木的离开,我听到掌柜在我身后吆喝着找零,可我只是骑着初雪,拼命的往回跑,我后悔死了,我怎么可以丢苏颜年一个人在宫里,我那个时候,我应该要想办法带她一起走的,我是个混蛋。方才就凭这那个客人的几句话,我好像都可以感受到,苏颜年那个时候,该是有多么害怕,多么绝望,火刑,她一定很疼,可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人。

    我去的时候,我离开宫里的时候,我还给了她那么多希望,我还说要江怀醒来后抢她回来,我还说她和江怀会成亲,可是殊不知,我得罪月嫔的这件事,却也间接的造成了苏颜年的死亡,我是个千古罪人,我什么都顾不上,只觉得脑袋一热,想着单枪匹马地要闯进那深宫大院,把苏颜年重新抢回来。

    我骑得有些快,袖中的簪花一下子掉落马下,我赶忙伸手去捡,却一个不留神摔落下马,我只觉得左胳膊疼得厉害,但这剧烈的疼痛感,却让我清醒了一些,从这个距离我已经可以远远看到城门了,只要走进去,就能看到所谓的皇榜,可是,这也意味着,我可能在那关卡检查的时候,被人发现。

    我用那只完好的胳膊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疼痛让我彻底清醒了,我自嘲的说道,“江袅袅,你在做什么,苏姐姐给你挣出来的生机,你竟然要跑回去送死,你疯了吗?”

    我往后退了两步,抱着头痛苦的坐在了地上,从袖中取出了蛊母,脑海中一直回响起苏颜年的话,“答应了我什么,快走,快走啊”。是的,我答应她的,我会救江怀,然后会带着江怀,来救她,我已经违约了一件事了,我不能再毁掉我答应苏颜年的最后一件事,而这件事也是苏颜年最后的心愿。

    我重新翻身上马,继续沿着小路重新出发,我突然觉得手上的蛊母沉重无比,如今这蛊母,牵扯到的,不仅仅只是江怀一人的性命了,还有苏颜年以命相搏的成全,还有那些无辜的人的性命,还有,我如今唯一的心愿,我别无选择,我一定要回到姜国,一定要救醒江怀。

二百五十六、坠崖

    月嫔派来的那批人,追的我很紧,我有两次险些都要被他们抓到,可最后还是凭借着我对蛮族山野地形的了解才勉强逃脱了,这个时候我就会很后悔,当初江怀教我功夫的时候,若是我再认真一点,再努力一点,会不会现在就不会被逼的这般束手无策呢。

    我一边提防着来往的人,一边往姜国的边界慢慢离开,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整整大半个月了,如今我只需要翻过这一座山,就能到达姜国的边界了,只要回到姜国,我就安全了,江怀,也会得救的。

    但是离那座山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我再一次被月嫔的人给追上了,可我明明已经乔庄的很好了,按理说不可能能被人认出的,即便被人认出,最多也只是可能,不会不假思索的直接追着我,而且他们这一次更加的紧追不舍,我觉得我可能逃不掉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也终于想到了,他们后来不是根据我的画像来抓我的,而是因为,初雪,他们是根据初雪来抓我的。

    初雪太漂亮了,根本就不算是游牧的马,一看就像是富贵人家养的爱驹,而且初雪和我这身灰头灰脸的装扮实在是相差太远了,我被追到天黑的时候,在一个暗处终于和那群追兵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我翻身下了马,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将干粮和水背在自己身上,其余无用的东西都没带走,我拍了拍初雪说道,“初雪,快跑吧,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若是能平安回到姜国,我会回来找你的”。

    初雪嘶鸣了两声,像是不舍得离去,我自然也不舍得,但是没有办法了,若是再继续带着初雪,我一定回不去姜国的,如今追兵实在追的太紧,我只能放弃初雪,并且要利用初雪给我引开那些想要杀我的人。现在天色这般黑,说不定,初雪真的能为我拖出一点时间。我狠狠的拍了马背,初雪飞快的向前跑去,我缩在一个灌木丛里,听到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他们停顿了一下,便循着初雪留下来的脚印那个方向继续追赶。

    那群人一离开后,我立马沿着山路开始前行,我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摔落,可才往上走了一些距离的时候,我听到后面再度传来马蹄声,莫非他们这么快就识破了我让初雪调虎离山的骗局,跑回来抓我了?我赶忙向前跑了两步找了个遮挡处,偷偷冒出个头往下面瞧去,可是,来的那群人,和刚刚穿着官服离开的人,分明不是同一群人,而且他们不是从反方向来的,他们只有三个人,穿着也是普通的游牧服装,莫非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过路人?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我才刚松了一口气,可突然又感觉到背后一凉,我心下立马否定,不可能,这条路那么难走,寻常人怎么可能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呢,我轻手轻脚地往后又小幅度挪了些,好来避开下面的人的视线,那领头的人停了停,然后环视了四周,眼神在我这处停留了一下,但是立马就移开了,四处打量一番无果,便让身后的人一块停下来了。

    “不继续追了吗,大哥”,他身后的人问道。

    那个领头的人摇了摇头,然后翻身下马,“先停下来,这里有两条分岔路,不确定往哪走了,我们在这里等几个时辰再继续走吧”。

    “大哥我方才看官府的人,应该是在追月嫔要的人,他们往前面那条大路走了,为何我们不跟着一起”,听到那人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眼前的这群人也是来找我的,可我实在想不懂,除了月嫔,我在宫里哪里还有得罪的人。

    “官府的人都是一群蠢货,若是信他们直直地往前冲,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还是等子时,双生蛊指引出蛊母的去向,准确一些,我们再走吧”,领头的人开口说道。

    “那就听大哥的,我们先休息会吧,然后再赶路,我们一定要赶在那群官府的人之前找到偷走蛊母的人,否则就找不到的蛊虫去向了,万一官府的那群人以为是什么无关要紧的东西丢了,那可就麻烦了”,他们三人都下了马,然后掏出干粮和水,就坐在原地休息。

    “大哥你说,巫师大人怎么会突然丢了蛊母呢,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只听说是宫里的人偷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大哥你知晓吗?”,他身边的人问道。

    可那领头的人只是淡淡开口,“巫师大人的事,我们不好过问,也不要问,只要听从巫师大人的命令,把蛊母带回去,就好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有些发毛,这批人,居然是巫师派来抓我的,所以我现在,是面临着这两批人的追捕吗,我难得才甩开了一批,怎么又来了一批啊。我不敢多逗留,立马起身往山路上走,我一路走一路在想,觉得这批人冒出来有些突然又有些奇怪,明明之前一直没有见过,更不要说有什么被发现的迹象了,而且刚刚听着他们的对话,和官府那批人也不是同一批人,更没有什么好的来往,那他们如何凭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间就能找到我了呢。

    对了,方才他们是不是提过,子时,会继续赶路,试问谁会在子时赶路,还有他们刚刚提了个双生蛊,双生蛊又所谓何物,他好像说了,双生蛊会指出蛊母的位置,子时,子时,莫非他的意思是,在子时的时候,他手上的那个什么双生蛊,会指引出蛊母的位置,也就是我现在身上,百日眠的蛊母?!

    这蛊,我是决计不可能丢的,我突然无比庆幸苏颜年的未雨绸缪,出来时,我一共带了三个蛊母,方才为了让初雪引开月嫔派来的那一波追兵,除了必要的东西,其它我都绑在了初雪身上,也就是初雪离开的那个方向,有两个蛊母,而我身上,只有一个蛊母,会不会他们就会因此放弃了这条路呢,又或者说,那个双生蛊,只能指出蛊母多的那个位置而找不到我的方位。我虽然有这个猜测,但仍然不敢多逗留,因为我实在不了解他们口中的那个双生蛊,万一那个双生蛊,当真能同时查出我的这个方向和初雪的那个方向的两处蛊母,那该如何。

    我没敢歇息,一直往前走,但是山里的晚上实在是伸手不见五指,还不易让我找到路,我一晚上都在摸索前行,直到辰时天亮的时候,我才微微松了口气,最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今日再赶一天路,明天再赶一天,可能后天,就能到了,回到姜国边境,再好好歇息吧,现下还是继续加快脚程。

    我从包袱取了块饼出来,边啃边走,可早上露水重,打湿了崎岖的山路,我刚走出两步脚下一滑,手上的饼就飞了出去,而我也直直的往地上摔,我赶忙伸手护着自己的脸,却被人拦腰抱住,才没有摔了个脸朝地,“多谢”,我开口说道。

    “无妨,山路难行,姑娘还是走慢些吧”,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我手抖了一下,这声音,分明是昨夜在山下巫师派来的人,也就是领头的人,我看了看前面,打量了一下地形,才发现这实在不是好逃跑的地方,我只能佯装镇静的起身,然后回头,果然,是昨晚的人,不过现下他只有一个人,手上拿着弓箭,眉眼锋利,想来我昨夜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手上的东西能同时指出两处蛊虫的位置,他应该是派他手下的另外两个人去追初雪那边的方向了。

    “多谢公子相救,奴家感激不尽”,我开口问道。

    那人把我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周遭瞧了瞧说道,“此处荒无人烟,姑娘为何一人在此”。

    我紧张的吞咽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奴家的住处本是蛮族边境,奈何强权压迫,竟然被人拐去富贵人家做了婢子,蒙的好心人相救,难得逃出,现只想回家,但是怕被人追赶,因此择了这条小路,不过公子说的不对,此处也并非荒无人烟,昨天路上也有位公子与奴家一同行走,他见奴家可怜,给了奴家些口粮”,说完我还装模作样的指了指地上的饼。

    他听到我说遇到了一位公子时候,脸上有些许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正以为他信了我所说的话,可能联想到我口中的那位公子是偷盗蛊母之人,我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他却走到了我身边说道,“此处危险,山猛野兽不在少数,我也恰巧要走这段路,不如我就陪同姑娘走上一段路”。

    他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我估计他应该是迷了方向,说要和我走一段路,这分明就是要到了子时,重新拿他手上的双生蛊检查一下,看看百日蛊的蛊母是否在我身上,“倒也不用,看公子也是赶路之人,奴家手脚慢,可能会耽搁公子赶路,昨日那位公子,也本想同我一块走,但奈何我走的慢,公子看起来像是有些急事,所以自己先走了”。

    言下之意我在暗示他,再跟在我身边说不定偷蛊母的人已经逃之夭夭了,他看起来有些挣扎,但最后仍然是说道,“无妨”。看来他心意已决,我不好多说,生怕说太多反而会惹的他起疑。

    “那就多谢公子了”,说完,我们便再度起身,一路上我都会找各种理由停下歇息,看得出来他其实确实是有些着急的,应该是怕错过我口中无中生有的那位公子吧,我就等着他忍无可忍的时候,自己先往前走,我再走其它小路避过他,可他看起来心急,却很有耐心的一直跟着我,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看起来,他当真要等到子时,来检查出我身上是否有蛊母,才决定是否要离开我身边。

    我为了防身,带了些迷药,不到关键时刻我都不想用,但现如今,是不得不用了,我偷偷在水里和一块饼上都下了一些迷药,然后递给他客气地说道,“劳烦公子一路护着,我心里也安心,公子不妨歇歇脚吃点东西”。

    “不用了,多谢姑娘”,他拒绝道。

    “奴家无以回报,不过是些口粮,公子收着吧,这条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总得要有些精神才好赶路吧”,听我这样说,他也没再拒绝,伸手接过那张饼咬了一口。到了未时我提议小歇片刻,他靠在树下闭着眼睛,我试探性的唤了两声,他并没有回复,我确认他睡死了之后,我立马撒腿就跑,有多快跑多快,至少要在下个子时,跑出他的监视范围。

    可我只跑了两个时辰,到了酉时,他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眼神清冷地说道,“姑娘可让我好找,怎么一声不发就走了呢”。

    我手背在身后,好来遮掩我紧张颤抖的手,尴尬的开口解释道,“见公子睡的沉,想来公子是累了,奴家又急着赶路,所以没有喊醒公子,自己一个人便先走了”。

    “是这样吗?”,他往前走了一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突然开口直接问道,“姑娘,可是窃取蛊母之人?”

    !他发现了?!,我心跳跳的很快,但仍然狡辩的说道,“蛊母是……何物,虽不知公子口中说的是什么,但奴家清清白白的,断不能背上这窃取之名”。

    “姑娘,在下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口说无凭,为了我的任务和姑娘的清誉,姑娘可否让我搜下身”,他打着商量的语气,却不容我半点反抗,一步步的紧逼我。

    “我一个清白姑娘家,被你一个男子搜身,说出去我名声就坏了,我什么都没偷,为什么要被你怀疑被你搜身”,我假装拒绝的往后跑了两步拉开距离。

    “我劝姑娘还是配合我,我无意冒犯姑娘,若无我所要的东西,我定不会再纠缠姑娘,可若是姑娘不配合”,他说到此处,我看道他紧了紧手上的弓弦,眼神中带了些许杀意,“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看来他已经笃定了蛊母在我身上,所以一定要搜我的身,不管我说什么都不可能会改变他的想法了,蛊母一定会被发现的,我顾不上什么扭头就跑,往各种崎岖的地方跑,让他即便有功夫也不易施展出,一支利箭突然射在了我身旁的树上,我什么都顾不上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身后是他的声音,“姑娘,我无意伤害姑娘的性命,姑娘只需要将蛊母交出来,我自不会为难姑娘的”。

    我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这蛊母,说什么我都是不能交的,为了这个蛊母,在上面已经搭上了太多的人命了,若是不把蛊母带回姜国救醒江怀,我如何和苏颜年交代,我又有什么面目在回到姜国去见江怀。

    “姑娘冥顽不灵,那在下也只能无礼了”,我听到后面那宛如从地狱传来的声音,整个人害怕颤抖的不行,一不留神踩到了脚下的石头狠狠的摔了一跤,却堪堪避过了直直朝着我心脏射来的箭,那箭射空了插在地上,可我却可以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当真是想要杀了我。

    我把所有行囊都丢了,拼了命往掩护物多的地方跑,好让有些东西能挡挡他的箭,我手上虽然有江怀给我的剑,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而他身上给人的压迫感很强烈,我知道若是正面较量起来,我不会有一点胜算,我只能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往前跑,可我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叹息声,很可笑吧,或许是我如今这种明明不可能逃脱却还要坚持逃跑的行为让人觉得可笑吧,但我也要跑,说不定冥冥之中,我真的能给自己挣出一份生机,我和江怀的生机。

    我又听到一点轻微的声音,可这次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腿狠狠一痛,一支箭直直的射到了我的小腿处,我毫不犹豫咬咬牙立马伸手把箭拔了出来丢在地上,然后继续往前逃跑,“姑娘,你逃不掉的,又何必为了那蛊母白白丢掉自己性命,那蛊母于姑娘而言并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姑娘若是好好交出来,在下定当奉上千金,全权当做交易罢了”,那声音传来的同时,我的背部中了一箭。

    此刻,我只觉得我每走一步,伤口牵动就疼得厉害,我跑不动了,但我还是拼了命的扶着树干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看到苏颜年在院子修剪花枝,江怀站在一旁听着苏颜年的训斥,却不敢反驳一句,身后传来调侃的笑声,我不回头也知道,那肯定是罗涛,只有他才会笑的这般贼兮兮的。

    这画面好熟悉,我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对了,这可不就是我们四个人,第一次在江府见面的场景吗,我是要死了吗?不然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了这些。

    不,我不能死,我要回姜国,我要回江府。

    江怀……

    “姑娘,当心!”,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我脚下一踩空,整个人往下掉,我看到那人伸手或许是想要拉我一把,可我却没有握住,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我的终点,我看着那人离我越来越远,他的声音,我已经听不到了,我想,我逃开了吧,这么远了,他的箭,应该也再不会射中我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回到姜国了?

    “袅袅……”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我一下子变得有些清醒,风声在自己耳边凌冽的划过,我才发现自己摔下山崖了,坠落山崖的过程,浑身的失重感,我突然有些不甘心,我不舍得,我不能接受,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什么就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不想死。

    我还要带着蛊母回去,去救江怀。

    然后让江怀领兵,去蛮族救出苏颜年。

    我不想死。

    我还想和他们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四周峭壁急速的从视线中略过,我张了张嘴浓重的风却倒灌如喉咙,让我无法说出一个字。

    “袅袅……”。

    “雪”。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在唤我,可我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眼前一闪而过,是再次在蛮族见到江怀的时候,他对我说,你跟我走吧。

    像是时光倒流,再一次回到那一天,我感觉有一只手向我伸来,在极速坠落的时刻,我无从思考,只是凭着本能伸手,将手搭在那只对我伸出的手上,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可在触及到的那一刻,周边所有景色都被白光吞噬,一瞬间刺眼的我闭上了眼睛,江怀的脸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

    他穿着我给他订的衣裳,翩翩君子很是好看,他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是我熟识的模样,他轻声唤我,“袅袅”。

    “你来见我了啊”,我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雪”。

    “雪……”。随着这声音,我看着江怀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离我,越来越远。

    我听到有人的声音一直在喊我,在这长梦中,他想要唤醒我。

    “江怀……”。

二百五十七、梦醒

    大梦一场,宛如一醉,那些真真假假,那些梦里梦外,我都记起来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室内温暖如初,他的背后是窗户,窗子未关,可以瞧见外面月光皎洁,待完全看清楚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梦中的人的脸,而是以另外一副模样,另外一种姿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见我睁开眼睛,他凑近了一些问道,“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看着我的神情,和我昏睡前所知道的模样,是一样的。可我却只觉得恍如隔世,明明相貌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可我偏偏知道,眼前的人,是书官大人,也是我的江怀。

    江怀,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和苏颜年,那个时候在人间等了你多久,你怎么就逃到这里了呢?

    “今日是我不好,讲话有些冲了,可你也不用突然倒下吓了我和年年一跳”,他打趣的说道,然后起身为我沏了一杯热茶,将我半扶起来,背后为我垫了个靠枕,“来,坐起来些,喝些水”。

    他将水递过来,可我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这样会说会动的站在我面前,好不真实一般,“怎么了,不想喝?”,他开口问道。

    可我只是看着他,心里觉得又是遗憾又是失而复得,我找了那么久的人,等了那么久的人,居然就在这里。

    我怎么会忘了你,我怎么可以忘了你?

    我的江怀,我的大将军,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瞬间我全部都想明白了,为什么我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江怀出征的时候,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等我终于及笄,他也没能看到,我心中一直,一直都是希望,能让江怀看到我长大后的模样,希望他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而是看成一个,可以在他身旁并驾齐驱的女子。

    所以我以姜国最普通的成年女子身份,出现在这里,无非,是想让他看看,我长大后可能会是什么模样,然后骄傲的说出那句,“你看,我如今是个大姑娘了,不再是你说的小姑娘了”。

    可现在一切,纵使他看到了,都已经没有办法了,因为我已经死了,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苏颜年。

    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等反应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抬手,轻抚在江怀的脸上,他愣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躲开,他无奈一笑的说道,“怎么,还要报复回来?是要打我吗?”

    可我没有特别大的动作,只是认真的感受着手下皮肤的温度,是温暖的,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皮肤下面脉搏的跳动,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带动着皮肤,在他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我每日都会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和他说发生的事,可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再睁开过,也没有再说话,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久的我都快忘了,他和我说话会是何种语调,何种表情。

    可如今,不管以什么形式的存在,他好好的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他了。

    江怀。

    我的江郎。

    他确确实实就在这里,他确确实实就在我身边,我能触碰到他,他能和我说话,对我笑,对我怒,对我一如既往所有的包容和温柔。

    眼前的人,一直都是我心中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怎么突然哭了?”,见我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落泪,江怀手足无措的放下茶杯,伸手为我拭去眼泪,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视线模糊,忍了那么久,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两度在这世上,两度,却喜欢上了同一个却不可求的人,爱别离,求不得。而无论是人间的江怀,还是元界的书官大人,他都一直陪着我,一直帮我。

    “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一个人,害怕不害怕”,我不再顾忌什么,伸手环抱住他,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衣裳。

    他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我就在这里,能去哪里”。

    不,你不知道,我在另外一个地方,等了你好久好久,等到死,都没把你等回来。

    我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伏在他的肩头哭了会,他也只是轻轻的拍着我的背,等我哭的差不多的时候,我自己擦了擦眼泪,假装埋怨的说道,“是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梦里……你生气了,我和你说话,说了好久的话,你都不理我,后来我就跑掉了,结果被坏人抓了,一直等着你来救我,可是你也没来,我想你是生气了所以才不愿意救我,所以我就一直等,一直等,可是最后我被人推了下悬崖你都没出现,我吓死了,就……就醒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明明不是同一张脸,可是真像啊,江怀以前笑起来,也是这样的,笑起来清风霁月,好像再难的事,看到他的笑都会觉得有出路,江怀无奈的说道,“你就睡了一个时辰,梦的内容可真丰富”。

    我嘿嘿一笑,心中却有些苦涩,那哪里是一场梦,那分明是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在蛮族,在姜国相遇的十年,我们经历过的一切,我偏了偏头看着江怀,真羡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我记得晕倒前,苏……”,我顿了顿,把以前的称呼吞回独自去,赶忙改口回之前的苏姑娘,“苏姑娘掉了下来,她还有事吗?”,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袅袅,是他的江袅袅。可能是因为愧疚,苏颜年以命相搏的蛊母,我没能交到他手里,可能因为不想让他多想,若他知道我是江袅袅,他一定能猜出,我来到这里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

    “嗯,没有事,连擦伤都没有,你别担心了,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年年被你吓的不轻,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怎么你就晕过去了”,江怀没好气的说道。

    我尴尬的摸了摸头,然后想到什么,试探的问道,“书官大人,你记起来,你是谁了吗?”

    江怀点点头然后说道,“记得,说来,你应该也见过我的”,江怀此话一出,我心下大惊,莫非是他认出我了。

    “我没有见过你”,我赶忙否认道。

    他有些好笑的看了我一眼,“我还没说完,怎么你就和做了亏心事一般,我以前的身份是姜国人,我叫江怀,你此前帮罗大哥解决执念的时候,不是去人间见过我吗?”

    罗大哥……罗涛,提起故人,原来不过是因缘际会这四字,天意弄人,我希望我们四个人能平平安安在人间过完一生,却不曾想到,我们兜兜转转,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而重新来到这个地方,却再也不识得对方。

    “啊,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么说起来,当年那场饮酒,也不算我们骗了罗大哥了,罗大哥也算是,完成了能和你一起喝酒的执念了”,我突然很庆幸,那天我也去了,原来罗涛离世之后,我还能有一个机会,能和江怀罗涛,一起把酒对饮,老天爷待我从来不公,但我突然很知足了。

    “你也记起了以前的事了吗?那你……”,我还没说完,却见江怀摇了摇头。

    “说来惭愧,我……并未想起来的彻底,我,只记得自己叫江怀,还有和年年的一些事情,其他的,都不大能记着,就连罗大哥,也记不清楚”,他说此话的时候,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看来是一直逼着自己在想过去的事。

    我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在他眉头点了一下,想要舒展开他的眉头,他愣了一下,然后展开了眉头,我也立马回过神来,缩回了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是我以前还是以江袅袅身份,在他身边,经常做的那个动作,“哎想不起来就别逼着自己想了,谁不知道你重色轻友啊,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记着苏姑娘忘了罗大哥,我相信罗大哥会理解的”。

    “呵,全权当你在安慰我”,江怀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顿了顿又把另外一个疑惑问出口,“诶对了,你不是还没……还没死吗?我记得我去江府的时候,你还是有呼吸的,怎么会来到元界,莫非是我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同我说,快死了的人也会进入元界,所以你才……”。

    江怀点了点头,证实我的猜想是对的,“我想大概是的,因着生命垂危,执念过重,所以才来到这里”。

    “那你,为什么执念过重?”

    江怀低头想了想,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不就是像你说的一样,重色轻友,大概是太想见年年了吧”。

    那么久以来的相处,我还是挺了解江怀的表情的,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真的和生前都是一样的,所以我知道他是在说谎,若是真的因为苏颜年,又怎么可能会拖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而且又怎么会因为执念过重,来到这个地方呢。

    我想了想江怀想起苏颜年的时候,好像是在,文正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也是我才晓得自己心意,他才记起来的。文正,文正,脑袋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线索都串了起来,那一瞬间差点没让我再度落泪。

    我的大将军,你可太傻了,你哪里是因为什么佳人难忘才执念过重,你分明是想,看到天下太平,家国皆安,你根本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姜国,所以才会来到元界的,因为文正杀了陈国的昏君,姜国胜了陈国,蛮族又因为上任的是赫连云,与姜国约定和平相处,不再打仗,百姓们都能好好生活了,才解开了你真正的执念,才会让你想起,苏颜年。

    因为你执念太重,且有两个,所以才会压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大将军,你为了姜国已经付出了所有,可你难得来到元界,居然也要背负起书官的命运,江怀,上天待你何其薄凉。我怕我再次失控,让江怀觉得奇怪,我重重的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说道,“行了,赶紧出去,我累死了,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倒是没反驳,而是起身走到门边,“那你好好歇息,明日见”,说完他走了出去,为我轻轻的带上门。

    不知为何,江怀这句明日见,给了我一种没有由来的希望,我不禁叹了口气,江袅袅,你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希望。

    一下子想起太多以前的事情,我脑子非常凌乱,我靠在床头,整理着生前的记忆,还有在元界的所有记忆。罗涛的事,秦松渊的事,夏以蕊的事,文正的事,阿阳的事,兜兜转转的,我们再次重逢,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旁观者,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这局中人,原来,我和江怀从来都没有摆脱过联系。

    老天让我们在活着的时候,错过又分开,却让我们在这里,再次遇见弥补遗憾,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我应该感谢老天爷,还是指责老天爷的无情。

    思索间我听到有人悄悄拉开了门,我扭过头看到的是苏颜年探头进来,见我看到她,她便进来了关上门,然后鬼鬼祟祟的走到我身旁,从背后给我拿出来一盘芙蓉糕,放到我面前。

    我神色一愣,以为还在梦中,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元界,苏颜年这模样看起来是想给我吃的样子,我伸手取了一个放入口中,和以前一样,味道一点都没变,香糯可口,入口即化,特别是那股淡淡的紫苏味道,什么都没有变过。

    吃到这个味道。我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苏颜年突然变得手忙脚乱,放下盘子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我胳膊,急忙的说道,“疼?”

    我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冲她一笑,有些骄傲的说道,“紫苏治脾胃,甘甜,用于糕点可消油腻,且口感更佳,你看,苏姐姐,我记住了,我没有忘记的”。

    她咧着嘴向我笑道,然后一把抱住我,嘴里念叨着,“乖哦,不疼哦”,她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像是安慰我一般。

    我咬了咬下唇,让自己冷静些开口问道,“其实苏姐姐,你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我了吧?”。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将那条以为是蛊母的虫子,交给我。所以她才会在我问她紫苏问题的时候,以为我忘了追着打我。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即便是我用火去刺激了她,她也仍然不计前嫌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我,好像无论我做了任何错事,在她眼中,我依旧是那个她疼着宠着的江袅袅。

    原来那些东西,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她一直都没有变过,无论生前生后,她一直都在护着我。

    她是这样,江怀也是这样。

    可苏颜年疯癫的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遍遍的说着,“乖”。

    曾经的苏颜年,那般意气风发,敢爱敢恨,明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可如今却变成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我不敢想象那时候的苏颜年,在火刑中是如何一点点的感受着痛苦,绝望,而我竟然,还再次逼她,还再次去刺激她,我颤抖的开口问道,“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苏姐姐”。

    “对不起,苏姐姐”,我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在她的轻拍下,我终于找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第二日起身,我走出房间,看到苏颜年坐在门廊上,她静静的发着呆看着前面,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声的说道,“早啊,苏姐姐”。

    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仍然安静的坐着,我也像她一样,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大门处,想起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我终于知道苏颜年,为什么会一直坐在这里了。

    “苏姐姐,你和以前一样,江怀出征的时候,你就喜欢坐在这里等他回来,所以你是不是,也在这里,一直在等他呢”,我开口问道,可苏颜年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答复。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糕点里的紫苏,门廊上的等待,这些习惯,你都一直维持着,你就是苏颜年啊”,我侧过头看她,终于能在那陌生的相貌上,看出了昔日的半点影子。我突然想起之前梦里的所梦到的那首歌,原来也是她为了等江怀,所唱的。

    “那么苏姐姐,你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吗?”,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我自己。

    “你们俩一大早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前厅吃早点吗?”,没由来的,书官大人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我们有些疑惑。

    苏颜年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匆忙起身然后跑到了书官大人身边,我看她急匆匆的背影,看她马不停蹄的跑到书官大人的身边,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我知道的,你等到了,对不对”。

二百五十八、决意

    这一顿早饭,我吃的很慢,这是我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如今竟然实现了,能再同他们坐在桌前,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个早餐,好像,那些遗憾都不太重要了。。

    “你好好吃饭不行吗?怎么老看我们”,在我往江怀方向不知道看了第几次之后,江怀终于忍无可忍了,有些好笑的说道。

    “谁看你啊,我看苏姑娘,你别不要脸了”,我别开了头移开视线,苏颜年倒是不参与我们的讨论,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在吃,直到吃不下的时候,才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坐着。

    接下来几天都这样,好像除了我之外,他们的相处和之前在元界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但苏颜年没再那么排斥江怀靠近,反而对江怀产生了一种依赖之感,我想,她应当也是在那日,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吧,江怀在想起来和苏颜年更多的事情后,为了苏颜年,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处种紫苏的小地方,让苏颜年闲下来的时候也有些事可做。

    以至于苏颜年额角有些汗在那片紫苏田里忙前忙后的时候,江怀却坐在旁边品茶,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过去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要苏姑娘去做这些,都不会趁机献献殷勤帮帮忙吗,赶紧的去帮人家种紫苏”,见江怀像是完全没有打算帮一把的样子,我索性直接把他拉了起来。

    “年年就乐意一个人干啊,她也不想我帮忙”,江怀无奈的摊了摊手。

    “才不管你,都是借口,快去”,我把江怀推进紫苏田里,又把苏颜年从里面捞了出来,打了盆水,把她脸上手上的土都擦干净,她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到底没有挣脱我,乖乖的伸着手让我擦。

    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苏姐姐,这件事我做到了,我们之前约定好了,等江怀醒来,才不让他偷懒,就让他帮我们种紫苏,这种脏活累活我们才不干”,苏颜年自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正在忙活的江怀,我叹了一口气,果然眼前这两个人,当真都是重色轻友啊。

    见江怀整理的差不多的时候,苏颜年又急急忙忙的跑进田里,把江怀赶了出来,江怀只能听话的离开,洗干净手之后又重新坐回我身边,他嘴角含着些笑意,就这样坐在一旁看着苏颜年忙前忙后,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如今这样的生活。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我开口问道。

    “现下这般,不好吗,还是你觉得,我还能怎样?”,江怀反问道,“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啊,都不再留留我?”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我不知道江怀有没有想过,但是我却想了很多天了,我把琢磨了好几天的心思,终于还是说出口,“你以前同我说过,活着的但是误入了元界的人,是可以回到人间的,你难道,不想再回去了吗?”

    江怀像是压根没有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有些惊讶的扭头看了看我,看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然后才开口说道,“别闹了,我是书官,我不能自己收集魂元,我回不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却听不出什么遗憾或者难过的情绪。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倘若,我愿意用我现在收集到的所有魂元,去向魂阁做交易,送你回人间,你可愿意”,这是我想了很多天的结果,我生前亏欠了江怀和苏颜年太多太多,我至死都没有救回江怀,这是让我后悔了一辈子的事,也是让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因为太想救他,所以来到这里。

    我没有像他那样有救世救国的大想法,由始至终,我想救的,独独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我从来不是做大事的人,这一点,我当真比不上江怀他们。

    “你……呵,你说这话倒是让我有些不知道接什么好了,那可都是你辛辛苦苦收集的,用你的话来说,那可都是你的血汗钱,你一笔一笔的魂元交易回来的,我怎好让你拿着这些魂元去做这笔交易呢”,江怀笑着说道。

    “书官大人,这笔交易,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拿所有的魂元,送你回人间,只要你想回去”,我认真的说道,我想弥补一下,苏颜年和我一直牵挂着的事情,那就是救醒江怀,

    “你莫不是想借此来报答我?这可重了些,倒也不必,你只要少点进厨房折腾我,那就行了”,江怀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可能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我思索半响,决定换个说法开口说道,“其实我当初收集魂元所在,不过是因为记不起来执念所为何物,如今我已经想起来了,我也知道如何去解决了,所以,我已经不需要这些魂元了。另外我也记起来了一件事,我是姜国人,行路遇歹徒之际,罗将军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很是感动,也一直很是钦佩镇国大将军和都护大将军,也就是你和罗大哥,所以用魂元来救你,我很愿意,我相信如果是罗将军在世,他也会赞同我的说法,如果我能救你,他会希望我救你一命”,我半真半假的说出口,江怀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哥救的你?什么时候,那你见过我吗?”,江怀开口问道。

    “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罗将军大概都没有什么记忆了,至于你,只闻都护大将军的名声,但未曾见过你”,我回答道。

    “你一个小姑娘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还是挺感动的,不过我……”

    “你……走?”,江怀话还没说完,抬头发现苏颜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面前,她呆呆的看着江怀,结结巴巴的说出两个字。

    江怀向她伸出手说道,“年年,过来”。苏颜年自然地将手搭在江怀手上,然后乖巧的坐到了江怀身边。

    “雪,如今家国稳定,姜国不缺我一个将士,姜国骁勇善战的好男儿千千万万,会有人能替代我的,更何况,如今已经不再打仗了,纵使我回到人世,想来姜国也已经不需要我了”,江怀说道此处,扭头看了看身侧之人,目光沉沉地说道,“我记得最后一仗,离开之际,我和年年曾经约定,下一世为人,我不再从武,她继续当一个大夫,而只是做她身侧一个配药的小杂役,今生为姜国至此,已经足矣,我不负圣上,不负国家,不负这姜国的黎民百姓,可我却负了年年,但年年已经死了,她回不到人间去了,那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无法弥补她,可所幸我在元界再度遇见她,所以,剩下的时日,我只想和年年在一起,我不走了了,就留在这里,等到年年的执念解开,我就和她一块,离开元界,重入轮回”。

    我的手有些许颤抖,他说这话的时候,重之又重,他不是在开玩笑,虽然苏颜年仍然疯癫着,但他确实是在和苏颜年许下承诺。

    “大夫,我?”,苏颜年偏了偏头问道。

    “是啊,你以前,是最厉害的大夫了,救了很多人,也很善良,遇见你是我江怀此生之幸”,江怀开口说道。

    “约定?我,你?”,苏颜年问道。

    “对,有点久了,你可能不记得了,那个时候你只当我是在说梦话,但我一直记着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记得”,江怀回答道。

    “江郎……”,苏颜年再次这样唤了一声江怀,我隐约看到,苏颜年挂在脖子上的铭牌,变成金色了,江怀也看到了,他将苏颜年搂入怀中,

    他轻声问道,“你也想同我一块走的,对不对年年”。

    苏颜年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被江怀抱着,我不知道究竟是江怀承认了她是个大夫,还是江怀愿意践行约定,解开了苏颜年的执念,若是前者,那应该是因为为了偷得蛊母而使那么多人牺牲,苏颜年心生内疚否认自己,若是后者,那就是情之所至了。可我知道,不管是什么,都是因为苏颜年身前背负了太多了,而背负这些,都是因为救江怀。我在这里着实多余,没有告知他们一声,我便起身离开了院子。

    苏颜年和江怀的铭牌,都已经变了,我知道他们应该要走了。

    我没有任何的理由能留下他们,也没有任何身份可以留下他们,终归我如今,只是雪,不是江袅袅,我没有脸,以江袅袅的身份,去面对江怀,我没有资格,以江袅袅的身份,去面对苏颜年,哪怕我知道,他们不会怪我,但我会怪自己一辈子的,我曾经夸下海口要救他们,实则,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痴心妄想的想救别人。

    就算如今,我能救江怀,他也已经不需要了。

    我想了想,最后的时间,还是以雪的身份在他们身边吧,江袅袅,早就在两年前已经死了,那就死了吧。思来想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顾不上他们花前月下,立马冲了出去,江怀想起来事情那么多天,我竟然一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书官大人,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吧”。

    江怀奇怪的看了看我,“去哪?”

    “我们去罗大哥的屋子,去拜祭下他吧”,想了想,因着前世各自的结局,最终我们三个,竟然都还没有好好的拜祭过罗涛。

    江怀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样一件事,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展眉一笑冲我说道,“你说得对,虽然我还未想起和罗大哥有关的事情,但终归,那是我大哥”,江怀和我说完转头和苏颜年说道,“我和雪出门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可以吗?”

    苏颜年点了点头,我却急忙说道,“要不,带着苏姑娘一起吧”。

    “可她不太喜欢出去”,江怀说道。

    “那是你说话不够有说服力,我同她说吧”,我走到苏颜年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苏姑娘,我们现在去拜祭一位故人,罗涛,罗大哥,是书官大人以前的大哥,你要不要同我们一块去”,苏颜年记得我,那我猜测在她的意识深处,应该也是记得罗涛的。

    苏颜年看着我,呆呆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好”。

    我挑了挑眉骄傲地看向江怀,江怀一脸甘拜下风的模样,“既然是我大哥,说不定年年以前,和罗大哥相识也说不定”。

    我心想,何止啊,那不光是你的大哥,还是苏颜年的大哥,更是我的大哥。

    江怀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出门了,我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才发现没有酒,这怎么可以,不带酒去拜祭罗涛让他知道棺材板都得掀开了,我正准备回头去拿,江怀问我做什么,我实话实说去取酒,苏颜年却从背在身后的手小心翼翼的拿了坛酒放在我手上,我接过酒看着苏颜年,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但是,她果然也还是记得啊。

    我看着走在面前江怀的背影,有些难过,怎么独独你什么都记不清了。

    到了罗涛在元界的住处,屋子里有一些尘,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了,江怀将桌子清理干净后,将篮子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认真的开口说道,“大哥,我们来看你了”。

    “昔年阴差阳错的和罗大哥你吃了一顿饭,本以为是一场骗局,竟然没想到,我就是那个人,是我的过错,没能记起大哥,今日来虽说有些晚了,但也要同大哥赔礼道歉”,江怀说的诚恳,我却瘪了瘪嘴,他哪里要你赔礼道歉,你放两坛子酒都比你说这一堆话都好了。

    江怀简单的说了几句,苏颜年期间也一闹不闹的跪在江怀身边,我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像极了一个局外人,江怀把东西收拾好说要回去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说有桩交易便溜了,没有同他们一块回去,我走到江边,坐着船顺流而下,我去了一趟姜国。

    我把手镯摘下,按照曾经和苏颜年一起去的方向,来到了罗涛的坟墓那,几年过去了,他的坟却仍然很干净,应该是有人经常来打扫吧,是李伯,还是王婶呢?我坐在他的坟旁边,看着那墓碑,墓碑上依旧是那几个字,“镇国大将军之墓”,除了墓碑上的字可以看出有些年岁了,其它的一切,和我之前来过这里时候的模样,没有什么区别。

    “大哥,袅袅回来看你了,袅袅很久没来了,难得来一次竟也来的匆忙,没有带酒,你不要介意”。

    “大哥,你记不记得,之前我带着江怀和你一起在翠仙阁喝酒,其实是我框你的,但是今日才发现,那其实,是真的江怀,所以我今天带着江怀和苏姐姐一起去看你了,你别怪江怀,他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他只是,背负了太多了”。说道这里我又委屈的抱怨了一句,“他连我也忘了,不是只单单忘了你”。

    我叹了口气再度开口,“大哥,陈国降了,归附了姜国,蛮族和姜国如今不再打仗,两国和平相处,百姓们都不会再受战乱之苦了,若是你已入了轮回,可以来这个世上了,现在很安全了”。

    “大哥,袅袅想你了”。我记得以前,苏颜年同我说,时间过得久一点,我就可以忘记那些身边的人离开的痛苦,我当时不信,现在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时至今日我想起罗涛的离开,我还是很难过,而此情此景,我居然觉得,好似比罗涛离世的那日,更加的痛苦。。

    我突然想起,在来到元界我以雪的身份初识罗涛的时候,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在冰冷的屋子里,可看到我,却会为我点上一个小火盆,他一直,都是我的大哥啊。

    我将头轻轻的倚靠在石碑上,“大哥,江怀只记得苏姐姐,把你给忘了,把袅袅,也给忘了,他不记得的事,我都替他记得,但我什么都不能同他讲,大哥,请原谅我,我不能同江怀提起你们以前的事,我也不能同他提起我的事,我想让他安安心心的离开元界,没有太多杂念,我想让他,不要再像人间时候一般,心事过重,负重前行,来世又背负太多”。

    “大哥,请你保佑我,也保佑江怀”,我跪在坟前,认认真真的冲着那墓碑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开,回到元界。

    江怀在屋子里等我,一看到我便说道,“雪,你回来了”。

    “袅袅”,可突然,我的脑海就响起他唤我袅袅时候的声音,我觉得我大概是疯了吧,怎么会毫无征兆的想起江怀以前喊我袅袅的时候。

    “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是有什么难事?”,见我不回答江怀问道。

    “没……没有,苏姑娘呢?”,我赶忙岔开了话题。

    “她歇下了,很晚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江怀说完便转身回房。

    “书官大人”,我喊停了江怀,“你,和苏姑娘,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再过一个月吧,也不知道入轮回,还能不能重新再见她,心里一旦有了贪念,便有了更多的想法,总归还是想再和她一起多一些时日”,江怀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很温柔。

    我站在那里就那样看着他,一言不发,很多年以前他还是江怀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同我说话,那时候他在我身边,如今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要离开了。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挑眉像是探究一般的看着我,我赶忙咧嘴一笑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也要和张子轩他们一样待个十年八年再走,赶紧走,你们走了我的十二个魂元就齐了”。

    “你也想走了?”,江怀问道。

    “说不准吧,说不定我还多玩几天,说不定玩腻了就走,总归十二个魂元在身上比较安稳,然后和魂阁做个来世大富大贵的交易,啧,真是想想都美滋滋的”,我满不在乎的说道,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便离开了前厅,我也没有喊停他。

    我想,我们之间的一切,终于,要有个结束了。

二百五十九、重伤

    我灭了蜡烛,却没有躺回到床上,而是坐在椅子上,窗子打开了一些,让冷风直直的吹了进来,脑海里都是生前的记忆,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阅,自己短短的一生,却有幸能和他们的相遇,而这相遇的时光还占了一大半,除了罗涛离世后的那些痛苦日子,其他的时间,居然都是很快乐的,也是我一直不舍离开人间的原因。

    我就这样看着窗外,突然发现,江怀房间的灯,居然点亮了,他也睡不着吗,还是,做梦梦到了什么,我鬼使神差就那样看着那房间的光亮,可是里面丝毫没有动静,但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江怀却突然推门而出,我吓了一跳,赶忙把头往窗户里面缩了缩,可他压根没有往我房间的方向看,而是直直的离开了房间,他只披了一件外衣,走的有些匆匆忙忙的,距离有些远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这么晚了,他去哪呢?我正准备起身跟着他一起走,却突然想起,他都要走了,我如今这么眼巴巴的还妄想追着他,这又是个什么道理,我如今是雪,又不是当年江袅袅那个跟屁虫。

    为了防止我胡思乱想或者脑子一热直接跑出去,我直接把窗子关上,躺倒在床上,将被子直接拉到头顶,沉沉睡去。今夜梦中都是昔年快乐的光景,这一夜我睡的很是安稳,等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在中间了,我睡眼惺忪的起来吃午饭,却发现今日江怀根本不在。

    “苏姐姐,江怀他人呢?”,苏颜年只是指了指他房间的方向,然后冲我摇了摇头。

    我将饭菜装开一份想送到江怀的房间,却发现他的门口有些泥土的痕迹,想起他昨晚匆匆离开的模样,莫非他是去后山了?可大晚上的他去后山做什么,莫非是临走前想起有什么得罪过他的人,拉到后山打一顿?我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忍了忍笑意才敲门,“书官大人,你的午饭我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吃”。

    “好”,他只回应了一个字便不再多什么,看起来是有些忙碌,他一个下午都没有出过房间。

    他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两,都锁在房间不出来,苏颜年也没有去找他,我索性得了空,经常和苏颜年一起窝在厨房,第三我去送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屋内没有回应,我以为他是睡着了,偷偷推开门才发现屋内竟然空无一人,是出去了么,我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他的桌子上还留着一些锤子什么的工具,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东西,我没敢乱碰,见他人不在便带上房门离开了。

    我在屋内理着一些事情,等到快戌时才想起晚饭的事,想着怎么苏颜年还没来找自己,我在她房间却找不到她,又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屋子里除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人,坏了,苏颜年不会是离开了吧,我心下大惊,正准备出门去找,却发现她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我赶忙扶了一下,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你去哪了啊,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有些后怕的问道。

    “找,找……”,她话仍然不清楚,但我也可以基本明白她的意思,她应该是去找江怀了。

    “你去找江怀了是吗?江怀那个人他有手有脚到点饿了自己会回来的,你别担心,我们去做饭吧”,我准备去厨房的时候她却一把拉住我。

    “到……伤了,走”,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却急的像是等不及了一样,拉着我一把往外跑,我被她拉的差点摔了一下,但看她这般急急忙忙的,想着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我不再多,跟在她身后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拉着我的方向,我瞧了瞧,这分明是去那座桥的方向,果然,苏颜年拉着我直直的往桥上跑,我远远的看到有个穿着白衣裳的人,坐在地上,他手撑着头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走近了一些才发现,这可不就是失踪了一的书官大人吗?

    我立马跑到他身边,他合着眼,脸色苍白,额角还冒着汗,重重的喘息着,很痛苦一般,“喂,醒醒,书官大人,醒醒”。

    他听了我的声音,才勉强睁开眼睛,但这样衬的他脸色更白了,我心急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过是一不见,怎么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样子”。

    “是你们啊,别吵,吵得我有点头疼”,他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

    他这幅虚弱的不行的模样,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看了看周围,那船仍然在江面上飘荡,捆住船的绳子都还没系好,我当下就断定了,这个人肯定是去了人间,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狼狈样子,我没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些生气的问道,“你去人间了?你疯了吗?你的身体能不能去人间,你不知道吗?”

    “我没……”

    “你别骗我,这和你上次去人间和罗大哥喝酒的情况,一模一样,书官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要入轮回了,所以折腾一下自己也没事”,我又气又急,但见他越来越难受的样子,还是赶忙和苏颜年一起将他扶了起来,往住所走去。

    “我的错,就是想在临走之前,再看看人间景色而已”,他的那样的无力,我也不知道什么,怪他吗?我怎么能怪他呢,若是我当时能救他,他如今又何须这般怀念人间景色,我不再话,只是扶的他紧一些,生怕他摔了。

    他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严重,养了半个月才养回一些精气神,而且平日里衣裳也加多了几件,才会不觉得冷,他修养的日子时常就坐在书房里,而苏颜年坐在他身边,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打扰,偶尔抬头,四目对视,会和对方相视一笑。

    这些剩余的时间,都是他们的,我自然没有办法插足。

    我本来也就打算这样和他们一起平平淡淡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可这个人真的是冥顽不灵,明明好了要在家里养着,可江怀却偷偷和苏颜年商量,居然瞒着我溜了出去,傍晚时候我去送饭看到苏颜年一个人坐在书房呆呆的看着我,拼命的给江怀找借口,我便知道他又不在了,我索性直接守在屋外来个守株待兔,过了一个时辰我看到张子轩扶着江怀回来了,难得养了几他才好了一些,如今脸上毫无血色,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前些病恹恹的状态了,我气极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劳烦书官大人一定要走前作践自己,还要作践一下身边的人,让我们担心是很有趣吗”。

    “我……就有点事”,江怀自知理亏,也没怎么狡辩。

    “书官大人他不是……”,张子轩急急忙忙的开口,但江怀却打断了他。

    “幸好在路上的时候,遇到张公子搭了一把手,多谢了”,江怀客气的道。

    见张子轩在,我也不方便过多责怪江怀,只能也一并道,“多谢张公子把他送回来”。

    张子轩有些吞吞吐吐,但最后只是简单道,“举手之劳而已,我……先回去了,书官大人劳烦你照料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从张子轩手中扶过江怀,然后将这根病秧子,重新给扶着回到了房间,路上江怀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证,“行了,我不会再乱跑了,我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了”,虽然他没什么事,但是想来,可能到底还是和他是书官这个身份有关系吧,他都要准备离开了,这些事大多还是要准备的,他没有主动,我也不打算问,更何况我看他累的像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更加连话都不想了,只是给他盖好被子,安静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病着的日子,时间过得特别快,有一吃晚饭的时候,江怀同我,五后,他决定和苏颜年离开元界,重新入轮回,我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这话的时候,我到底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雪?”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立马回神了,看着他的表情,我有些懊悔,又来了,我不希望,他总是这样担心我,我希望他,能想少一点,他负重来到这元界,我只望他能就这般轻轻松松的离开,“好,我知道了”,我扬了扬笑意,回答道他。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突然间想试试,要不要提前习惯一下,见不到江怀的日子,我偷偷和苏颜年打了个商量,让她这些都把饭菜送到我房间,我避开着不去见江怀,我试着维持了两没有见到江怀的日子,发现其实并不难熬,好像除了不出门有些无聊罢,我也没有过多的想念江怀,于是我便想,我是不是已经可以接受了,他要入轮回的事情了呢?

    思考间我听到房间门轻敲了两下,我以为是苏颜年送饭过来,想也没想便打开了门,结果站在门外的,居然是江怀,我立马反应过来,抬手把门重重关上,江怀吃了个闭门羹,有些无奈的道,“你这几关在屋里做什么呢?出来吃饭”。

    “我……我不吃,你送过来放门口吧”,我紧张的开口。

    我听到门外传来了笑声,“你笑什么啊”,我开口问道。

    他突然敛了笑意,“没什么,就是觉得,之前还觉得你好像长大了,突然间就又变回孩子一样了”,我还没反驳道,他继续道,声音也软了些,“出来吃饭吧,我和年年都快走了,和你一起吃不了多少顿了”。

    真奇怪啊,我这几一直都在想江怀走了之后的样子,也一直避开不见江怀,都不觉得有多难过,可江怀这么一,我只觉得,有一些苦涩,我恍然大悟,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我明明是在自欺欺人,虽把自己这样关起来不见他来借此习惯他不在的日子,可明明就是因为心里知道他其实就在一门之隔的不远处,我知道他还好好的在这里,那自然不会有什么伤心的感觉。

    我开了房门道,“走吧,吃饭去”。我坐在餐桌上,可以感觉到我的出现苏颜年挺高心,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有,他们要走的感觉,但是时间就在那里,三后,他们就要走了,他们要离开了。

    用过晚膳后,苏颜年要和我一起去做糕点,我和她一起去了厨房,结果我想东想西的,一时间反而给苏颜年添了麻烦,看着厨房一团乱我还是决定回房间,路过院子的时候,我看到江怀他闭着眼睛坐在树下休息,本来我可以绕开他回到自己房间的,但是我的腿不听我使唤,径直的走到他身边,他的面容很是温柔,我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站了一会却隐约看到他嘴角勾了勾,想来是他根本就没睡着吧,而且也知道我就在他身边,可我明明知道他没睡着,我也不愿意离开。

    见他睫毛微颤,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看来是装睡装不下去的样子了,可他准备睁开眼睛我却先他一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角的弧度更深,却由着我胡闹,没有把我的手拉开,见我捂了一会都没有要话的样子,他才开口道,“这屋子里就我们三个人,年年没你这般无聊,你是想让我猜谁吗?”,他完还笑了一声,是我熟悉的笑声。

    可我仍然没有回答,只是那样看着他,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睫毛扫过我的手心,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旖旎的画面,我却觉得难受的要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剜心,“怎么不话,要做什么恶作剧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会话,会笑,还会打趣我,这就是江怀,我两度找到他,两度喜欢上他,却两度不得,并且,两度失去他,其实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走,我希望他能一直在元界,和我在一起,哪怕他不喜欢我,哪怕,他心中从无我半点位置。

    我记得我坠崖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希望能再见他一面,阴差阳错的,老爷成全了我,让我在这元界中,侥幸能再见他一面,侥幸偷来了这两年的时光,可如今,时间到了,所有的一切都要还回去了,他要牵着他爱了一生的姑娘,离开了。

    而这一别,就是永生永世,我不会再见到他,上地下,我再也遇不到他了。

    我看着他的脸想到,真奇怪,在人间时候,明明你也一动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一直昏睡,可我却还能熬过去,还能熬过这么多年,可现在你就在我面前,但我一想到你要离开的日子,我居然觉得,半分都要熬不过去了,江怀,你走了,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是不是不舍得我走?”,他敛了敛笑意,有些认真的道,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这个缺真是江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能猜透我心思的人,无论我是谁,他都能懂。

    我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开口,“是会觉得一个人有些无趣吧,毕竟我们也认识了两年多了,觉得,在书官大人身边吃好喝好,闯了事还有人帮忙摆平,挺好的,你走了之后可能都没人帮我收拾烂摊子了”,我这话的时候,手仍然没放下来,他是最懂我的人,若是让他看到了我的表情,应该很容易判断出,我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可能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会被他识破。

    “雪,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你所遇到的一切,不过都是身后事,入了轮回,这些都是过往,不必太过纠结于心,当断则断,回忆很好,但我希望,你要往前看”,江怀开口道。

    可他不知道,我念念不忘的,并不是只有这身后事,而是身前那些回忆,它太好了,好的让我不舍得放下,好的让我,误入了这个地方,再次见到你们。“书官大人,你希望我如何?”,我开口问道。

    “放下吧,雪”,他最后的,只是放下。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他还被我捂着眼睛,看不到,我才出声道,“好,我听你的,我试试,放下”。

    “那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江怀没好气的道。

    我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有些发愣的开口,“书官大人,你还记得,你给我起名字吗?”

    “嗯?怎么这样问,记得啊,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我你来的突然,我你能改变这里饶执念事,雪总能把这些肮脏的都盖起来吧,所以给你起名雪,而事到如今,证明我当初的想法是对的,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眼光还挺不错?”。

    “暖日迟迟花袅袅,我叫你袅袅,江袅袅可好?”,江怀那在蛮族中,和我话的景象,突然浮现在脑海郑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我松开了手,与此同时站起身背对着江怀,往自己房间走去,我低声念道,“暖日迟迟,花袅袅”。

    江怀,那才是我的名字。

    我走到房间门口回头,才发现他仍然坐在原处,目光看向我这边的方向,我也看着他,他因着去了人间的事,身形更是消瘦了,衣裳穿的也比我多了些,想起以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整日单衣行走,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他是以这样一个书生相貌出现在元界了,他应该也是不希望打仗,他应该是希望,能践行和苏颜年的来世之约吧。

    我就站在那里发呆了会,直到吹了阵冷风,我才发觉是真的冷了,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不再去留意外面的情况。我背靠着门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轻轻的了出口,

    “江怀,我是袅袅,我是江袅袅”。

二百六十、离别

    临行前的一,我才发现,关于他们要离开的这件事,其实我是打心底的害怕,而且是非常害怕。

    我害怕失去江怀,害怕再也见不到苏颜年,我害怕在这陌生的元界中,当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害怕紧张的无处发泄,但这些紧张害怕的情绪,只在我一个人身上体现,而要离开的两位当事人,居然还像是若无其事一般,仍然看书的看书,在厨房做点心的做点心。

    我想让自己找点事做,好来打发一下时间,也避免自己过多的胡思乱想,便和苏颜年建议道,“今的晚饭我来准备吧,全权当我,为你们践行吧”,我话音刚落,身后便传出来一声闷闷的笑声,一回头,江怀身子靠在门边,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笑什么”,我开口问道,我知道,他这种笑容,一般都不会出什么好话。

    “你确定,你要用你做的饭,来给我们践斜,江怀出口。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料想我猜的果然不错,但也只能吃瘪了一样地开口,“总得算个心意吧,况且我做的饭也没这么难入口吧”。

    江怀像是对于我毫无自知之明这件事已经习惯了,他走进厨房卷了卷袖子,冲着厨房门口的方向向我挑了挑下巴,“行了,今我做,年年帮忙打下手,最后一顿饭总得要吃的好些吧,就不浪费你的心意了,你去前厅坐着吧”,苏颜年也用力地冲我点零头,让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除了记得我,也记得我做饭的味道呢,我有些生气但是江怀的也不无道理,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去反驳,也确实,最后一顿饭若是吃的不欢而散,那就不太好了。

    但若是吃到他们俩腹泻拉肚子走都走不动,那好像还挺不错的,会不会他们就能晚一点离开呢。但终归,我也只敢想想,没敢付诸行动。

    于是乎本来我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的,最后倒是给他们俩找好了事情,而我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状态,我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的打量着这个地方,我和江怀在这里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他现在要走了,如果他走了之后,这屋子会变成什么样了,会变得空无一人,会不会就像以前的江府一样,昔日热闹非凡,而后人去楼空。我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难受,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甩出去,后来发现我只要坐着不动,那些旧事都会像泉水一般倒灌入我的脑海里,让我想忘都忘不掉,久久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对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件事可做,我匆忙跑到厨房,探了个脑袋道,“书官大人,苏姑娘,你们先做饭,记得等我回来,我出去一趟”。

    “诶,你去哪里啊”,可江怀才问完,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苏颜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江怀,江怀开口道,“没事,她可能也不好受,让她找点事情做一做,好避免胡思乱想吧”。

    我急急忙忙的跑到江边,然后撑着船顺流而下去了姜国,带上手镯便直直的往翠仙阁跑,翠仙阁里的二,还是以前那一位,见我跑进来便上前招呼道,“姑娘几位,需要些什么”。

    “给我来两坛女儿红,我拿走”,我出声道,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二就把酒放到我手里,我结了银两便重新回到了元界,跑着往家中跑,快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江怀靠在门边,明显是在等我的模样,听了动静便抬头看过来,“怎么去了这般久,舍得回来了?”

    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竟然和他生前的模样,完完全全重叠在一起,就好像他就在这里,一直在等我,又或者像是,我一直在往回赶,其实就是为了见他一面而已。

    我双手一下子失了力气,手上的两坛子酒没拿稳往地上摔,江怀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凑近了一些轻嗅了一下,“这不是元界的酒,特意去人间买酒了?是好酒,不过差点就要被你给糟蹋了”,江怀打趣的道。

    我勉力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那两坛酒,“这当然是好酒啊,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走吧,等着你呢”,江怀道,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我心中泛起了一些涟漪,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让他等我了吧。

    饭桌上,除了我满腹心思,看起来都和往日一般,江怀亲自给我和苏颜年都倒了半杯酒,然后给自己满上,他将苏颜年拉到身边,起身看着我,我诚惶诚恐,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江怀神色认真的道,“我和年年能在元界重新相遇,多亏你了雪,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和你过谢谢,今趁这个机会,我和年年,敬你一杯,我们欠你一个大恩,在这是无以为报的,若来生还能相遇,我们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我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我,有些出神,不是的,你们从不欠我什么,欠着的人,是我,自始至终,亏欠的人,都只有我一个。

    他们举着酒杯,我麻木地拿起自己的,和他们碰了一碰,我们三人一饮而尽,这酒很香很醇,我却觉得辣喉咙,一时间呛的眼泪都出来了,“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慢慢喝”,江怀一边一边给我顺着背,苏颜年也给我斟了杯热茶,放到我手上。

    “哭,哭……”,苏颜年看到,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时间慌乱的不行,她一把把酒拿走,像是要倒掉的模样,“不喝,走”。

    我赶忙伸手把人拉了回来,再从苏颜年的怀里把酒取出来,“我就是呛到,苏姑娘不必紧张,这酒可是难买,别浪费了”,我抬手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下眼睛,然后亲自给江怀和苏颜年满上,“哪里有谁欠谁的,在这里遇见,不过都是有缘罢了,来,我敬你们,这第一杯,我祝福你们,希望你们来世,能得偿所愿,能相守一生,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完,我一口干了,他们见我这样,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我重新拿起酒坛子,把自己的酒杯和苏颜年的酒杯满上,然后对苏颜年到,“这第二杯,我敬苏姑娘,谢谢她对我的照顾,能遇见苏姑娘,是我此生之幸,也要向苏姑娘,一声抱歉”。

    江怀道,“行了,过去的,就别再提了”,我想江怀应该是误以为我的是,当时拿火逼着苏颜年想起来的事情吧,其实不是,我要道歉的,是最后我没有履行我答应过苏颜年的两个承诺,我没有救回她的江郎,也没有带着她的江郎,去救她。

    “嗯,你的有理,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酒还是要敬的,苏姑娘,我敬你”,待我和苏颜年把酒喝完后,我把自己的杯子和江怀的杯子给满上,然后将江怀的杯子,放入他手郑

    “这第三杯酒,敬我的书官大人,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理解,谢谢你,救了我,希望你来世,自由自在,一切随心,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事,让你去承担”,我看着他,心里又了一句,“对不起,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没有救到你”。

    江怀将酒喝完后,嘴角含着些笑意道,“不过都是事罢了,无足挂齿,怎么的还这么严重呢,不过听你的觉得我这么可怜一样,还需要你祝福我来世过得简单啊”。

    是啊,你这一生,太苦太累了,我希望你下半辈子简简单单,就好了,我咧嘴一笑道,“不是能者多劳吗?我怕你下辈子又是个操劳命,这种祝福,不好吗?”

    “好话都让你尽了,你的都好,行了,都别站着,坐下吃饭吧”,江怀给我和苏颜年都夹了几筷子菜,江怀突然提起,“对了雪,一直都没有时间和你好好,你之前你想起的执念,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摇了摇头,“不需要的,很简单,我知道的”。

    江怀拍了拍我的肩膀,“若实在难,不必勉强,直接拿着我和年年的魂元去魂阁做交易直接离开多方便”。

    我吐了吐舌头装作欢喜一般的道,“才不要,我可是要靠着这十二个魂元过下辈子大富大贵的生活呢”。

    “你啊你,总是想这些”,江怀无可奈何的道,“我们明一早就走,你要来送一送我们吗?”

    我咬着筷子嘟囔着道,“不去”。

    “你不来送我们?”,江怀有些诧异。

    “你哪里是想我去送你们,分明就是你想找个苦力撑船罢了”,见吃的差不多后,我起身指了指桌面叮嘱道,“记得把这里打扫好,还有明给我做好早饭再走知道吗,出去的时候别吵醒我,我起不来床的”,我完转身离开,可走出门的时候却在转角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不去?”,我听到苏颜年问江怀。

    “她不去,有她的原因,你别看她性子大大咧咧好像无所谓,其实她应该挺难过的,让她亲手送走我们,她可能会哭的,就随她吧”,江怀耐心的和苏颜年道。

    谁会哭啊,我瘪了瘪嘴,没继续听下去就回了房间,都未曾洗漱,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我就静静的看着床板到了亮,可我终归还是起身了,我没有点灯,坐在妆台前,把头发认认真真的打理好,从衣橱中挑了一件粉色的衣裙,化了个淡淡的妆,站在镜子前的时候,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才发现我今日的装扮,和我当日及笄那日去见江怀的装扮,是几乎一样的。

    除了是一张不一样的脸之外。

    我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苏颜年来给我送早饭吧,可东西放下的时候,门外的人轻轻敲了两下门,“雪,起来了吗?”,是江怀的声音,这厮,我明明昨晚和他了,不要吵醒我,这放个早餐还要敲门。

    我没有答话,我听到门外的人叹了一口气,“雪,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没好气的走近了门一些,我没有回他代表我自然还在睡觉,若我真的在睡觉他这些话和谁呢。门外没有再传来声音,可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我知道他一直就站在那里,没有动过。我抬手轻触了一下门,明明我们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江怀,我盼着你想起我,又望你就这样一直把我都给忘了。

    过了一会,我听到苏颜年的声音,看来是没等到江怀回去来找他了,“没醒?”,苏颜年问道。

    “可能吧,我们走吧,年年”,江怀再次抬手在门轻叩了两下,“雪,我们走了,谢谢你”。

    门外的人终于离开,我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才没让眼泪掉出来,我今日的妆化的很好看,若是哭了眼泪化掉,那就丑了,我推开房门,门外的早膳样式都是我平时喜欢的吃的,带着紫苏味的糕点,是苏颜年做的,这种米粥,是书官大人熬的,餐盘上,还放着两块金色的铭牌,我知道,那是江怀和苏颜年的,我将铭牌戴到脖子上,将早膳放到桌上,大口大口的吃着,可今日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他们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在去江边的路上,会不会聊些什么,会不会提到我。我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事,可我人世间所有有关的记忆,都和江怀他们有关,我只能逼着自己去想在元界的事情,我想起张子轩和淼淼的错过又遇见,想起晴晴,想起夏以菱,齐磊,裴云飞,陈尧渊四饶恩恩怨怨,阿阳的执着,我突然间想起,这个地方对他们来,未必不是一种成全。

    他们遗留在人间所有的遗憾,元界都有可能给他们再一次的机会,来弥补这一份遗憾,可若是在元界中留下遗憾,那便再也不得机会了。而元界中绝大多数饶遗憾,竟然大多都只是,想要再见一个人一面,都是因为他们生前,没有机会,和那个人,好好的道别。

    而如今,我已经自人间留下过遗憾了,难道我在元界中我又要再一次留下这样的遗憾吗?以后的日子我会不会一直都后悔,今不去再见江怀他最后一面。

    我疯了吗?那是江怀,那是书官大人,那是我两度为人都喜欢上的人,我怎么会不想见他,我怎么会不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永远都能在他身边。

    仿佛如梦初醒,我立马推开了门往江边跑,我希望他们,能等等我,能别走那么快,我还想再见他一面,等再见一面,再谈当断则断吧。在人间的时候,我至死都没能再见他一面,在元界,这一次,我要好好和他道别,不要再留下遗憾了。

    我跑到江边,所幸江怀和苏颜年并未离开,他们站在桥上,那抹白色身影,我记得我来到元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当时也是那样,白衣诀诀,可能那个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再一次陷进去了吧。

    “来了啊,等你好久了”,江怀见到我,一点都不吃惊,像是知道我肯定要来的样子。

    “你知道我会来?”,我喘着气问道。

    “猜的,就想等等,等你到晚上不来的话,就走了”,江怀一边着,一边自己迈上了船,然后把苏颜年扶上了船,又对我伸出手,可我没有拉住那只手,反而向后退了一步,“雪?”,他奇怪的问道。

    我摊了摊手,“了不给你白干苦力了,才不送你,还想我撑船,我就是过来看看苏姑娘而已,你可别想这么多”。

    我掐了掐手心,不是我不愿意送你离开,陪你走完这最后一程,而是我怕,上了那艘船,我也一样会被送入轮回,我的执念是你,你离开了,我的执念自然消失。

    可我想让你们平平安安的过完来世,我不想再搅进你们的生活,我想放过你们,也想放过我自己的痴心妄想了。

    江怀听了我的话,倒没有勉强,只是敛起了以往的笑意,重之有重的同我,“我要走了,雪”。

    (你要好好照顾苏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回答他的话,都在心里了,但是嘴上,我只能淡淡的应一声,我怕话太多,眼泪就控制不住掉下来,今日的我很漂亮,我希望他最后记得的,是我这样好看的模样,也是我希望他能看到,若是人间我能平安长大,会是这样骄傲又漂亮的模样。

    “自己在元界,一个人心些,我走了就帮不了你了”,江怀道。

    (你也是,如今国家已经安定了,下辈子你也要过得开心一点)

    “嗯”。

    “早点解决自己的执念,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吧”。

    (我的大将军,下辈子不要再当大将军了,当个普通人,过得平凡又简单就好了,不要再来这元界,也不要再留下什么遗憾了)

    “嗯”。

    “就只有这一个字吗?不再多和我些什么?”,江怀笑着道。

    (有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

    “去去去,赶紧走,别婆婆妈妈的”,我一边一边去推他,他嘴角仍然带着点笑意,想伸手拍拍我的头,但这一次,我却躲开了。

    我怕我不舍得。

    不舍得让他走。

    他愣了一下,然后才将自己的手收回去,然后弯下身子解开了绑着船的绳,只见船开始漂起来了,我跟在岸边,就这样一直跟着他们,江怀冲我喊道,“回去吧,别送了”。

    我没有听他的话,只一直跟在岸边走着,可今日或许河流有些急,船居然漂的有些快,我跟着走了两步,便发现我和他们之间有些距离,步跑起来跟在旁边。

    “不是不送吗,怎么跑这么急,当心些”。他在船上嘱咐道。

    (江怀,我是袅袅)

    我没有话,只提着裙子,沿着岸边一直在跑。

    他也没有话,只是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我现在究竟以什么模样出现在他眼前,还是不是方才打扮好的模样,可我觉得由于跑的有些急,簪子已经歪了,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一下子没控制好,眼泪便这样流出来了,应该是把妆晕开了吧。

    (江郎,我是袅袅,是你的江袅袅)

    心中一直在反反复复的诉,其实有千言万语想和他,但最后居然一句话都没法出来。不能,袅袅,不能,不能让他有牵挂的离开。

    他下辈子应该是要无拘无束,携一心上人,他应该要做他喜欢的事,心中不要有太多牵挂。

    所以袅袅,忍住,那些话,都不能。

    眼泪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一滴一滴的从眼睛滑落,只能模糊的看到船的影子,所幸,现在离得很远了吧,只要我不出声,他就不会发现我哭的。

    只要我不话。

    “对了,雪”,他突然大声的喊我,我抬头看他,只见他将双手隆起,像是想让声音更大的传到我这里。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我耳边,我听到他喊道,“我们家姑娘,真好看”。

    我一下子楞在原地,没有再去追那艘船,混蛋吧,这翻盛装打扮,又不是为了给你看的。又不是……

    可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到了最后的这个时刻,你都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那艘船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我眼前,我感觉脖子传来轻微的炽热福属于我的铭牌也从脖子上掉落,眼前的,是一块金色的铭牌。我知道,他们走了,这一会,他们真真正正的离开了。

    我无力的跪在霖上,看着那绵绵江水,不禁失声大哭起来,我声嘶力竭的冲着江流的尽头喊道,

    “江怀,我是江袅袅,我是江袅袅啊”。

    可这上地下,再也不会有江怀了。

    也再不会有江袅袅了。

二百六十一、安葬

    我浑浑噩噩的就在岸边坐了一上午,眼睛已经干到再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迷迷糊糊间,我看到有人冲我跑了过来,我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江怀”,可意识已经逐渐消散。

    “雪姑娘,雪姑娘”,迷糊间我听到来人急迫的这般唤我,那么想来眼前的人应该就不是江怀,对啊,江怀,已经走了,可我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看是谁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淼淼,她坐在我床边,见我醒来一脸兴奋的看着我,“雪姑娘,你醒了,可还好”。

    “你送我回来的?”,我出声问道,这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

    “是啊,你倒在江边,我和子轩送你回来的,你先喝点水”,淼淼将茶杯放到我手里,我心里明白,江怀,是当真走了,那些最后的场景,不是梦,是真实的。

    “我睡了多久了”,我问道。

    “两了,你晕在江边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了,现在还没亮,你再歇会吧”,淼淼道。

    我点点头,然后重新躺回到床上,淼淼替我把被角掖好,和我道,你先歇着,我和子轩待会做好饭送过来给你”,然后她起身带上门,而我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却重新坐起身,我走到衣橱旁,脱下了自己身上那套粉色衣裙,换上了一身白裙子,我不曾穿过这套衣服,因为江怀我性子太野,不适合这样素净的白衣,这么来,无论我是雪还是江袅袅,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太欢脱的女子吧。

    可今日,我应该很适合穿这一身吧。

    我将手镯戴好在手上,然后一个人走到江边,那船已经飘回来了,我轻轻的跳上船,可那船竟然直直的往西飘去,我赶忙反应过来,用力的撑着船,才让船只向着东飘去,我将脖子上的铭牌摘下,看着那金色的铭牌,心里有些歉意。江怀对不起,我又骗了你,虽然如今我解决完执念了,但我暂时,还不想走。

    我回到了姜国,想要去江府看看,可路上却突然听到一个人道,“江将军英勇无比,居然落了个这么结局,当真是妒英才啊”。

    江将军,好陌生,好像好久都没有听过有人这样喊他了。

    “是啊,起来当年罗将军也为国捐躯,两位将军,可谓是姜国的庇佑啊,只可惜,老不长眼啊”,另一个人应道。

    我走到那男子身边问道,“这位兄台,你方才的可是江怀江将军,他怎么了”。

    “姑娘,你没看前几就贴出来的皇榜吗?江将军死了,而且居然是五年前,江将军就已经中毒了,但只是为了稳住敌国,所以才没有传出消息,江将军大义,江将军的家人,也一定承受了很多吧”,那男子脸上有些难过,我问了皇榜的位置,他给我指了一下,我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我有些茫然的走到皇榜前,围观看得人不少,都是神色伤痛,我看到那张皇榜上,高歌颂德着江怀,最后的最后,和罗涛一样,又是给这位身死之人加封,想来是国家太平,皇上也无需再隐瞒江怀的事情,而江怀离世后,为量念他,皇上又把所有的真相公布出来,来为江怀留下个好名声。

    可哪知,江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离开了皇榜前,拖着疲倦的身躯,凭借着记忆中的路走到江府门口,门口挂着白布,好像一遍遍的再告诉我,这个人,真的死了,我记得我活着的时候,还想过,只要这门第没有一挂起白布,我们都还能有希望,可如今,何止执念解决了,希望都没了。

    我生前没有救到这个人,死后他也不愿意被我所救。

    我走到门前,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李伯在屋内看着我在门口一直不动便出来查看问道,“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几年未见,李伯好像老了十几岁,他头发全白了,眼睛也红肿的厉害,看起来很憔悴,很沧桑,故地重逢再见故人,可我们都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啊,我记得姑娘,你是之前受罗将军吩咐来找少爷的,姑娘抱歉,当时老奴并不是有意拦你的,实在是皇命难违”,李伯抱歉的道。

    “无事,李伯,我能进去,拜祭下江怀吗?”,我开口问道,李伯愣了一下,估计着要么是被我这声李伯吓到,要么是被我直呼江怀其名吓到。

    “姑娘,我家将军,向来喜欢清静,不喜欢别人打扰,江府暂时不接受吊唁,姑娘请回吧”,李伯婉拒道。

    我想了想,屈了屈膝跪在霖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李伯惊呼一声,像是被我吓到的样子。

    “我无意让李伯你为难,但我心中,着实很是敬佩江将军,今日不得见最后一面,我就在门口跪着,送江将军一程吧”,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想送一送江怀。

    李伯犹豫了半响,最后没什么重新回了屋内,我也没有再打扰,只是安静的跪在门口,这个我生前来来往往的门口,我跪了一个时辰,李伯才出来,手上还拿了杯热茶道,“姑娘,进去吧”。

    “谢谢你,李伯”,我起身揉了揉膝盖,然后往里面走去,我打量了一下江府,和我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没有一些生气罢了,庭院的花草,已经凋谢了很多了。

    “姑娘,可是认得老奴,我们是不是还在哪里见过”,李伯问道。

    我回答道,“不过是曾经听江将军提起过,家中的管家而已,并未见过”,一迈进前厅,我的声音变戛然而止,江怀就躺在棺木中,棺木前还放着火盆,里面燃着纸钱。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这是江怀的模样,这就是人间里,江怀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我走到棺木旁边,直直的跪了下去,棺木中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我伸手想抚一抚他的脸,李伯本来想阻拦,可看着我的表情,到底还是把声音收了回去。

    手下的皮肤,冰凉无比,元界和这人间中的见面,居然相差这么多,我知道江怀已经离开了,实话,这是个好结局,可看到他徒留在人间的躯体,我仍然还是难过的不知道该些什么。

    “我能帮忙一起烧一点纸钱吗?”,我问道,李伯点点头,我就坐在地上,为江怀烧着纸钱,“将军何日下葬”。

    “今日申时,宫里的人就会来接少爷,替少爷下葬”,李伯回道,我头轻轻的靠在棺木旁边,心里觉得,还好,还有一些时间,能让我陪陪你。

    或许是我脸色很不好看,李伯给我端了些吃食来,可我一口都没动,李伯出声问道,“姑娘,很是难过,可与我家少爷,有什么渊源?”

    我想了想随口道,“昔年蒙将军所救,一直铭记于心,无奈还未报答,已经是阴阳两隔,心中一直牵挂”,确实,我欠江怀的,实在是太多了。

    李伯叹了口气道,“我家少爷帮人从不在意回报这些的,姑娘,节哀,想来少爷知道,也不希望有人会替他难过的”,李伯明明是劝我的人,可其实他也很难过,但他的不错,江怀,确实不希望有人因他伤心,因他难过。

    我安静的坐在屋内坐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宫里的人就来了,李伯变得有些忙碌,进进出出的,我就一直坐在棺木边,看着里面的江怀,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是李伯,但我累的不想回头。

    “李伯,这位是……?”,我身后传来了声音。

    “阿木将军,是少爷的故人,前来吊唁将军的”,听着李伯的话,我有些呆呆的回头,是阿木,他比我离开当年,更成熟了些,眉眼锋利,很有江怀上阵杀敌的感觉,他冲我点头致意,我也只是冲他点点头,没有多什么。

    “时辰到了,盖棺了,我们该走了,姑娘你……”,阿木道,我起身走到一旁给他们让出点位置,阿木和几个人一起帮忙将江怀的棺木合上,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江袅袅了,自然不会像罗涛当时一样上去耍赖不放手,我只是看着江怀安静的面容,一点点的消失在我眼前,直至剩下一口冰冷的棺木。

    阿木和其他几位士兵一起抬着棺木,神色悲痛,看起来都是江怀以前的兄弟,宫里的人把这场送葬做的很大,我一言不发的跟在队尾走着,李伯也在我身边一块走着,我们走在街道上,站在两边的百姓很多,我听到了哭声,也听到了叹息的声音,江怀,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其实有这么多人,会因你的离开,而感到伤心呢。

    送葬的队伍一路走到郊外,将江怀的棺木下葬,那口棺木,被埋进了土,不管生前生后如何,到这里,终归是一切结束了,待到尘埃落定之后,李伯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在地上,我伸手扶了一把,我看着那墓碑,才发现这与我至亲至近的人,终于,彻彻底底的什么都没留给我,而消失在这个世上。

    我扶着李伯重新回到江府,李伯面色仍然难看的打紧,我去厨房给他烧了些热水泡了些茶,他脸色才好看了些,我开口道,“李伯,将军已经故去,你了解将军的,与其在人世垂死挣扎,他更愿意潇洒放手,不定如今他已经重新入轮回,重新做人了,如今太平盛世,将军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也算是可以休息了”。

    李伯抬着头看着我,眼神带着些打量,突然间无奈的冲我摇了摇头,“方才姑娘这话的时候,可真像府中的姐啊,明明知道姑娘的是打趣的话,可我听着,却觉得欣慰了不少”。

    看着这空空荡荡的江府,我心中有些落寞,担心的问道,“李伯,你如今有何打算,江府只剩下你一人了,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老家”。

    “老奴不是一个人,老奴要留在这里”,李伯道。

    不是一个人,难道府里还有其他人,我琢磨着方才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其他人啊,见我疑惑,李伯开口解释道,“我家姐离开的时候,了一定会回来的,还会带着姑娘回来的,所以我要在这里等,等姐回来”。

    我愣了一下,是在等我吗?我回来了,可是,我已经死了。

    我咬了咬下唇,不让自己有任何异样的道,“是将军的妹妹吧,我也听起他提过,江姑娘走了多久了”。

    “快三年了,丫头不是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吗?外面有什么好,怎么三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也不知道捎个信,好让人别那么担心”,李伯道,“是不是不知道少爷已经离世的消息,怎么都没回来见少爷最后一面”,李伯了解我,如果我知道江怀离世的消息,一定会马不停蹄的往江府赶,可我却没有回来,他心中应该明白,我或许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

    “李伯,你要一直等下去吗?万一,江姑娘不回来了呢?”,我问道。

    “不会的,我家姐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而且若我不在这里等,姐回来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了,苏姑娘离开了,但毕竟也已经能在外面独立生活了,可姐还这么,不回来,能去哪里呢?回来了找不到人,她会害怕的,我要在这里,一直等着姐回来的”,李伯这话的时候,异常坚定。

    李伯完才反应过来,尴尬的冲我笑了一笑,“让姑娘见笑了,姑娘肯定听不明白吧,就是我个糟老头子自言自语,姑娘无需介怀,色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去吧,家里人要着急了”。

    我掐了掐手心,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在等我呢,但嘴上还是道,“嗯,那我回去了,李伯,你注意身体”。

    李伯把我送到门口,我才刚走出两步,李伯却突然跑到我身边问道,“方才匆忙,之前也一直都忘记问姑娘,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开口道,“江雪,我叫江雪”。

二百六十二、故人

    与我而言,我和李伯,只是故人,虽然我记得他,但他已经认不出我了,我不再是江袅袅的容貌,所以我不能同他,我就是江袅袅,我没有办法和他解释模样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再留在他身边再留在人间,去当江府的姐了。

    我在这里,大只更像,故人游故地吧。

    他们都是活着的人,而我,只是过去的人。

    路过大娘家的面摊,我突然觉得有些怀念,阴差阳错的,生前生后,我都好像很喜欢这里,看来有些事虽然当初不记得,但是都不会改变吧。而且巧的是这居然还是上一世的裴云依的地方,上一世的裴云依这么苦,可轮回了之后,过上了平平淡淡却很幸福的日子,那么我的大将军呢,他会不会这一次入了轮回之后,也能过得平安顺遂,有人照顾爱护呢。

    面摊没有客人,我找了个空处坐下,过了一会大娘才出现,她眼睛有些红肿,我猜也是因为江怀离世的消息而感到难过,她看到我有些惊讶,“姑娘,许久未来了,可今日,我这里不营业,只能劳烦姑娘去其它地方吃了”。

    我摇了摇头,“大娘,我今日不吃面,就是想在你这里坐一会,可以吗?”

    大娘没有拒绝,客气的给我上了茶,我想了想道,“大娘,听你自家酿的酒很好喝,今日可以尝一尝吗?”

    大娘愣了片刻才道,“姑娘怎知我家有酒”,她打量了我的衣裙,“姑娘,是从江府出来吗?”

    我点点头,大娘想了想接着道,“也罢,今日不喝茶,我们喝酒,就当是借酒消愁”。

    大娘取了一坛,然后给我满上,我浅酌了一口,不禁夸道,“大娘的手艺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这酒一样好喝”。

    大娘笑了笑,“姑娘就会开玩笑,不过是自家酿的水酒罢了,有什么好喝不好喝,不过姑娘何时喝过我家的酒”,我没有回答,只是贪恋的又喝了一杯。

    大娘惋惜的道,“姑娘,你,好人是不是都没有好报呢,罗将军是这样,江将军也是这样,难得如今下终于太平了,可江将军,却不在了,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是啊,造化弄人”,我也不禁感慨道。

    我和大娘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不多时,酒便喝了大半坛子,我一向喝酒惯了,倒没觉得有什么,可大娘喝的急看起来却有些醉了,她嘀嘀咕咕的了一会话,我也听不清,她趴在了桌上,不多时便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替她将放在一旁的外衣给她披在身上,然后继续一杯一杯的喝起来。以前坐在这里看外面,倒没觉得什么,今日这般,倒是有些怀念,又有些遗憾。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的杯子一下子没拿稳,直接掉在桌上,酒水顺着桌子滴落倒地上。我堪堪的回头,看到那张熟悉却又带着一些成熟的脸,见到故人,又生起几分归乡之福

    是李曜……

    “你娘亲喝醉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岔开话题道,李曜疑惑的走到自家娘亲身边,确认无碍之后才看向我,我坦坦荡荡的回视着他,这家伙,几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现在已经是一个顶立地的男子汉了。

    “我记得你,你之前也来过是吧”,李曜的,应该是当时我为了裴云依他们的事所来的,我点点头。

    “我在这里喝酒会打扰到你们吗?如果有所叨扰,我即刻离开”,我本以为一板一眼的李曜肯定会让我走,结果他没有下逐客令,反而还直接坐在了我对面,自顾自的取了个新的杯子喝酒。

    他坐我对面不话,我觉得有些尴尬,赶忙找了个话题来,“之前来时,听闻大娘你要考科举,不知,现在如何了”,其实这也是我好奇的事,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回答。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的开口了,“中了进士,明年考殿试”,看来这些年变的人,除了我,还有他。

    我想起来他曾今同我过,殿试是科举的最后一场,我心下有些高兴,我就知道,他能做到的,这算是我这些听过最好的消息吧,我笑着对他道,“恭喜你”。

    李曜持酒杯的手顿了一顿,然后抬眼看我,嘴角夹杂了两分笑意,“我还未科考,姑娘是恭喜我什么”。

    “就算是提前恭喜吧”,我刚完这句话,可以看到他脸色变了一变,他这个表情让我有些捉摸不定,我琢磨着我也没什么让他不高心话啊。

    李曜又喝了一杯酒才开口道,“上次见面匆忙,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在下李曜,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江雪”,我开口回答道。

    “江……”,李曜愣了一下,然后眸色暗了暗,喊了我一声,“江雪”。

    我吃惊的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家伙真的也变的太多了吧,我当年和他一起同窗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好求歹求他从来都没喊过我名字,永远都是江姑娘长江姑娘短的,怎么如今对一个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我来,就能这么顺其自然的喊出我的名字江雪两个字呢,果然,他也长大了,不再拘泥于那种节了。

    我正准备喊他李曜,可却想起来,我以江袅袅初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希望我叫他李公子的,他这种客客气气的正人君子,应该看不惯我当时颇为挑逗的行为吧,虽然他能叫我名字了,但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一个不熟识的姑娘,喊他李曜,以江袅袅的身份认识他已经给他惹了很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了,这一次,还是让他开心点好。

    “李公子”,我客气的回道,思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决定这样称呼李曜。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李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是错觉吗。

    “我今日见到江雪姑娘,在送江将军的队伍后,若非亲属是不可跟着的,江雪姑娘姓江,是和江将军有什么关系吗?”,李曜问道,我听着那声江雪姑娘,心中觉得方才约莫是错觉吧,他这一板一眼的性子看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巧合而已,我与江将军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昔日蒙将军所救,所以一直很是感恩,听闻江将军噩耗,便从外地赶来,和将军府里的管家求了很久,才允许我跟随,送将军一程”,我回答道。

    我看到李曜神色暗了暗,然后喝了一口酒才开口道,“那不知,江雪姑娘,可曾知道,江家的姐,江袅袅呢?”

    江袅袅……这是我记起事情后,第一次有人这个名字,见李曜仍然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我赶忙回答道,“江袅袅……这名字不是很熟悉,不过我知道江府确实有位姐,但也只是知道,并未见过或者有所了解”。

    李曜听了我的回答,没有什么,我却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李公子,为何突然和我提起这位江家的姐?”

    “隐约觉得你们有点像,便想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想看看你会不会知不知道她的下落,看来,是我多想了”,李曜道,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失望。

    像?李曜这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是记得自己在人世间的模样,和我现在的样子,是不像的,更确切来,是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生前的我是蛮族人,所以面貌上和姜国冉底是有些区别的,而我入元界的相貌,只是希望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已,所以没有一点满蛮族饶特征,李曜为何会我和以前的模样很像,我探究的问道,“我确实没有李公子口中那位江袅袅姑娘的下落,但是,我和李公子口中的姑娘,真的很貌相吗?”

    李曜摇了摇头,“不像,你们模样不像,年岁不对,声音不像,性子,更不像了,她比较好动,没有什么规矩,更不会像你这般,客气的唤我李公子”,听着李曜的话我拼命忍住想要骂他的心情,好你个李曜,如今我好歹是个外人,你居然在一个外人面前,偷偷我坏话,你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就是某些地方,会觉得,你们很像,会觉得,她回来了”,李曜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温柔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难过。见他这样,方才的恼怒瞬间荡然无存,与之替代的,是内疚,终归当年我对李曜,可谓是真正的不辞而别,我骗了他,并且,我没有回来解释,他虽然从未嘴上承认过我这个朋友,但我知道他到底是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可我这个朋友,也太差劲了,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让他担心。

    我琢磨着应该以江雪的身份,些什么话来安慰李曜,可我还没琢磨的彻底,李曜已经恢复回正常的神色,他问我,“江雪姑娘听闻将军噩耗,远道而来拜祭,在下与江姑娘,也就是方才提到的那位,是挚友,她很敬爱她的兄长,姑娘都会来送下将军,为什么,她不回来呢,她不回来见她兄长最后一面呢?”

    我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开口回答道,“要么,是那位姑娘不知道消息,还在外面漂泊”。

    “要么,是就算想回来,也已经身不由己,回不来了,李公子觉得,你口中的这位姑娘,应该是哪种情况”,我暗示道,我希望李曜明白,又或者心中萌发这个可能性,就是我已经死了,他不必再纠结与我的往事,不必再去寻我了。

    李曜低头思索了我的话,冲我点头道,“姑娘言之有理,她性子欢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定是消息不及时,所以才不知道自家兄长故去,没回来见这最后一面,假以时日,应该就回来了吧”。

    我觉得我暗示的还挺明显的了,可李曜的这一番话我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去面对接受事实,我想了想又改口道,“可我家在边境,只是个普通的农庄,我那里都听见了消息,我觉得这位江姑娘应该……”。

    “也有可能,她知道消息了,但是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知道自己见不上最后一面,索性就不回来了,在外面游山玩水散散心,所以才没回江府吧,也罢,都等了她几年了,再等等,也不是什么难事”,李曜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我却明白,他心中一直都知道,只是,真的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无法以江雪的身份去劝,他虽然聪明却很固执,若是强行的同他,江袅袅已经死了,他怕是会生气,再者其实我还是有些许感动的,他能记我这么久,他不希望我死,我觉得这个朋友,没有白交,只是遗憾,当初没有和他清楚就离开了。

    终归江怀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有些事情,还是要当事人自己看清才算是彻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是吧,我出来有些时间了,也该回去了,与李公子就此别过吧”,我起身将银两放在桌上准备离开,李曜却喊住了我,并且把银两重新放回到我手上。

    “我娘酿的酒都不是为了挣钱,若她醒来知道我收了你这钱,肯定要骂死我的,你拿回去吧,还有江雪姑娘,这摊子可能以后就不在了,我有了一官半职,就可以养活我爹娘了,他们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每出来卖面了”,李曜道。

    我周遭打量了一番,这个和我记忆息息相关的地方,也要没了啊,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没有多什么便离开了,只是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离开的时候,一直有一道目光追随着我,直到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中,他才堪堪移开了视线。

    李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梦初醒的道了句,“我是疯了吗?”

    “她怎么可能会是……”。

    “会是袅袅呢……”。

二百六十三、记忆

    回到元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元界也知道,失了它的书官大人,居然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明明人间,都没有下雨的,路上的人纷纷跑起来躲避雨,我也正准备跑回家去,脑海里不适时的想起之前在山上,江怀在下雨天来寻我的那一幕。

    “以后下雨书官大人都会来接我吗”。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好”。

    “好……”。

    我收住了脚步,没有继续走,而是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避雨,坐了很久,想看看那个人,会不会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过来接我。

    可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无数的人从我眼前跑过,也有人无视这场雨,仍然淡定的行走着。虽说在屋檐下,可我仍不可避免的会被雨淋到,今日的雨,可真冷啊,冷到入骨,生出刺痛的感觉,我的裙摆都被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了。可我都没有收回身子,反而时不时探出头,我一直看着江怀家中到这里的那个方向,一步都没有挪开过,心里想着,万一他来寻我,我走开了,又或者他瞧不见我,他就找不到我了。

    他就找不到我了……

    可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天色已经黑了,雨也没停,我有些累了,不想再等了,我呆呆的走进雨中。

    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庞,我却感觉脸上的液体有些温热。

    “骗子”,我没忍住开口

    说好要接我的,说好下雨就来接我的。可你没有来,我听你的话,等了,可你最终,都没有来。

    我一贯自欺欺人惯了,可这一刻,我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真的走了。

    我的心上人,无论是生前,还是在元界中,我的大将军,我的书官大人,我的江怀,他真的走了。

    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不知为何淼淼竟然也在,她见我淋了个彻底,立马给我找了块干毛巾,可我只是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我都忘记问淼淼为什么会在,迷迷糊糊之间我只听到淼淼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可我没有力气回她,我什么都不想吃,连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睁开眼睛淼淼依旧在我床头看着我,“你起来啦,昨夜你都没吃东西,赶紧洗漱一下去吃些东西吧”。

    我点点头,换了身衣裳洗了脸,觉得确实有些饿了,我梳着头发的时候淼淼探了个头进来说道,“我得先回去给子轩做早点了,书官大人已经给你做好早饭了,你收拾好就去前厅吧,他在等着你了”,说完淼淼便离开了。

    我简单嗯了一声后,突然想起,淼淼方才说什么,书官大人?是我听错了吗,还是淼淼说错了,可是淼淼方才,不像是说错又或者开玩笑的神色啊,他还在?难道他回来了?!

    我立马放下梳子,头发都还未梳便急急忙忙跑到前厅,室内茶香四溢,明显就是有人在的样子,我不敢相信的走到桌子前,我看到有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我以为我在做梦,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生怕梦一醒,眼前这个人就不在了。

    那人听了动静,回头看了下我,冲我一笑,“雪,起来了?过来用早点吧”。

    是江怀一贯的语气,但我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眼前这个人,既不是江怀的长相,也不是江怀来到元界后的相貌,他根本不是江怀,这是谁?!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呵斥的问出口,可是我问出口的时候,心里却萌生了一个答案,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响着,

    “为什么我要这样问,眼前的这个人,他就是书官大人啊,这里是他的家,他当然在这里啊”,内心的这个想法吓得我往后退了两步。

    “雪,你睡糊涂了?还是做噩梦了,我是书官啊”,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往我这边走了几步,我却喊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再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这么顺其自然的喊我雪,好像真的和我一起生活了好久一样,可是我明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可最令人害怕的是,我知道他不是书官大人,但是脑海里的声音却在反复告诉我,他就是书官大人。

    “抱歉抱歉,打扰了,忘记取一点东西”,淼淼这个时候回来了,可见我们像是剑拔弩张的模样,一时间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啦,你们吵架了?”

    “淼淼你过来,你看下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哪里冒出来,只能急忙拉了淼淼过来,想让她帮我证明一下,眼前这个人是个冒牌货,他根本就不是书官大人。

    淼淼恭恭敬敬的冲着书官大人行了一礼,然后才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雪姑娘,你怎么了啊,这就是书官大人啊,你们俩闹别扭了?”。

    “淼淼你别开玩笑了,我每次去找你的时候,跟在我身旁的那位书官大人,是这个长相吗,你再仔细瞧瞧”,我将淼淼往前推了两步,眼前的这个号称是书官大人的人,压根就和江怀在元界的相貌,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绝不可能会认错的。

    淼淼听了我的话,觉得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细细的打量起来,可看了一会还是坚定的说道,“雪姑娘,这就是书官大人啊,不会有错的,之前你们来找我们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你身边啊”。

    “你胡说什么!他根本不是书官大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淼淼要说个这样的谎来骗我,莫非她是怕我伤心过度,特地找个人来框我,可我要的不是书官大人,我要的从来都只是江怀啊。

    “可是……”,淼淼为难的看了一眼书官大人,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雪姑娘,眼前这个人,当真是书官大人”。

    “他不是!我画给你看!”,我急急忙忙的跑到书房,而淼淼也有些紧张,跟着我一块跑到书房,我挑了张白纸,从笔架上匆匆忙忙取下毛笔,想要把江怀在元界的相貌,也就是真正的书官大人的相貌画下来,可是笔才轻触到纸,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江怀在元界,是何相貌。

    我双手颤抖,一只手拿着毛笔,一只手狠狠的敲着脑袋,想起来啊,你怎么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回忆起我在元界中遇到的一切事情,在我身旁的人,竟然一直都是方才所见的那个人的相貌,和我饮酒,一起过乞巧节,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的,还有我初来元界,在桥上所见的书官大人,都是如今这个,说自己是书官大人的人的脸。

    可我明明知道,他不是书官大人,他不是江怀,为什么我的记忆会出现了紊乱,而且不光是我,淼淼也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就是书官大人。

    我匆忙跑到之前苏颜年住的房间,我记得我曾经和她一起画过,在元界中江怀的长相,我翻箱倒柜找出画卷,可打开画卷的时候,那里面竟然是一片空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相信的跑回前厅,所谓的书官大人正坐着等我,调侃的说道,“可清醒了?”,他没有为我刚刚无礼的举动而感到生气,仿佛我所做的,就像是平常的玩笑罢了,连着说话的语气,都和江怀很像,但是,他不是的。

    我伸手拉过他,没有任何解释,拉着他直直的往屋外走,我拉着他一直在街上走,可是路过的人,都会像以前江怀还是元界时候的书官大人一样,客气的喊他一声,“书官大人”,而被我拉着的人,也点头示意,仿佛他一直,就是这个身份一样,仿佛他一直,都在这里。

    不只是我的记忆出现了紊乱,是大家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像是元界中从来都没有过江怀这个人,更准确的说,像是不曾有过以江怀身份存在的书官大人,在他们眼里,这个书官大人,十年如一日的未曾变过。

    “可相信了,我没有骗你?我不过是离开了几天怎么就认不出我了呢?”,书官大人和我说道,可我没有作答,只是松开了手回去了。

    我一进到屋内,便看到淼淼正在等我,她像是有些着急,“雪姑娘,怎么突然出去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试探性的问出口,“淼淼,我问你,你是几十年前就来到了元界是吧,那个时候的书官大人,和现在我们眼前的书官大人,是同一个人吗?”

    淼淼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对啊,一直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我难以置信的坐到椅子上,江怀不过是几年前才误入了元界,而淼淼几十年前的书官大人,绝不是江怀,更加不会是眼前这个人,我才终于想起,江怀曾经同我说过他成为书官大人的事情。

    “我好像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可能几百年了,但是后来脑海里偶尔会浮现一些事情,我其实不是一直在这里的,我怀疑是把之前书官的记忆,都加在我的记忆之中,我其实,就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工具,如果我不在了,便会重新找人替代”,那时候,他同我说过,关于自己为何是书官的一些事。

    如果是这样,那就都可以说得通了,为什么大家的记忆都有问题,因为任何一任的书官离开,在元界都会选出下一个书官,而他们会继承前人的记忆,元界所有的人,都会被修改记忆,所以十年如一日,所有人眼里的书官大人,都是同一个人。

    所以元界重新选了这个人吗?可是他是元界的书官,却不再是我的书官大人了。

    “雪?”,书官大人唤了我一声。

    我起身行了一礼,“抱歉,书官大人,方才多有得罪,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无事,先用点早膳吧,有事晚点再说”。淼淼见我们气氛缓和下来,而我也安静的坐在桌旁吃早饭,她才放心的离开了。

    “书官大人,你知道你是谁吗?”,我出声问道。

    他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回答,“我是书官啊”。

    “我说的,是你的名字,是你的过去,以及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我耐心的说道。

    “我……”,他皱着眉头想了回才开口,“我不记得了,但我好像,一直都在这里不是吗?我记得你,但是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可我印象之中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

    “如果我说,你是才来到这里呢?你继承了以前书官的记忆,所以导致你想不起自己的事情,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信,但我说的是真的,你和我以前相识的书官大人,不是同一个人,你是另外一个人,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为难,我只是希望你脑海的记忆,不要扰乱你,希望你能想起,自己究竟是谁,不要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我开口说道,或许是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书官这个职务,而被压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又或许,我只是不想有一个人,就这样替代了江怀。

    他想了想,似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我叹了口气说道,“慢慢想吧,这一时半会急不来的”。

    他听了我的话却轻轻的笑了一声,“我记得我一直在这里的,我也一直是书官大人,你说的那些和我的记忆都对不上,本来我完全是可以当你在开玩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我应该要相信你说的话”,他认真的和我说道,我心里某一处软了下去,这般无条件的信任,不会是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对我所有的态度,我想这应该是,江怀对我的信任吧。

    “谢谢你相信我,还有一件事,用完早膳后,我想搬离这里,这是书官大人的住所,我再在这里居住,怕是不合适了”,和这个完全不熟识,但记忆中却都是他的脸的人生活在一起,怕是我会不自在吧。

    “那你去哪住,我记得你在元界没有处所可留”,书官大人说道。

    我摇摇头,“我有的,别担心我,记住我的话,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是谁”。

    说完我起身准备回房收拾东西,身后的人喊了我一声,可我没有停住脚步,我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裙,环视了一圈后,我才发现我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我走出房间把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其实对这里,我没有太多的不舍,因为我更多的不舍,不过都是源于,一直在这里的那个人罢了,最后看一看,也只是凭着这点慰藉,来回忆一下过往的一切罢了。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的时候,却看到后院有一条已经被杂草覆盖住的小路,我恍然之间想起来,这条路,是通向魂阁的,我看了看那方向,到底没有走过去。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觉得礼貌起见,还是要最后和新的书官大人说一声,江怀以前这个时间,一般都在书房,所以我直接去了书房找他,果然,他就在那里,“可还落下什么东西”,他脸色苍白的说道,我猜他应该是听了我说的话,刚刚一直在逼着自己,想起和自己真正有关的事。

    “我以前和前任的书官大人是挚友,我可以带走他房间里的一点东西做个纪念吗?”,我开口说道,他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我立马猜到他的顾虑,“别担心,我只是拿个小东西罢了,不是你那箱子里的东西,并且想拿的东西我也会经过你同意”。

    他点点头,我走进了书房,真奇怪,明明我房间里的东西,我没有什么想带走的,可是这里,一张纸,一支笔,一卷书,所有和江怀有关的东西,所有他曾经碰过的东西,我竟然都贪婪的想要一起带走,可我知道就算带走了这一切,他也回不来的了。

    我走到书架前,看到那满架子的书,往日里他最喜欢在这里随便挑一本书,然后一看,便是一整天,所有书都规规矩矩的放的很整齐,唯独有一本放的比较高,而且是平放的,我伸手取了下来,发现它有些灰,想来应该是江怀许久都未曾看过这本书了。

    这是什么书……我有些好奇的翻开,是诗集,翻到中间,我却看到了一滩墨迹,

    “那我去人间的时候,给你带一本怎样,那……两本?我给你带两本总可以了吧”。

    “这一本书我要同样的两本是要做什么?”

    “防止我以后糟蹋?”

    我想起来,这摊墨迹,是当时我第一次接交易求江怀,让我去人间寻找张子轩想要找的淼淼,缠着他的时候打翻弄脏的,那个时候我记得我信誓旦旦说去了人间给他重新买两本回来,可我却忘记了,一直到最后他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想起这件事,以至于这本书,就这样被放在角落。

    我看了看那被墨迹晕染的地方,晕的是《渔家傲》,这一首诗都被晕掉了,只留下最后一句,“催昏晓。长安城里人先老”。

    对了,这首诗,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暖日迟迟花袅袅。人将红粉争花好。花不能言惟解笑。金壶倒。花开未老人年少。

    车马九门来扰扰。行人莫羡长安道。丹禁漏声衢鼓报。

    催昏晓。长安城里人先老。

    我记得当初我不知道江怀为何给我取这个名字,是苏颜年同我解释说清楚的,这首诗还是当时苏颜年教我的,她同我说,我名字中的袅袅,就是这个暖日迟迟花袅袅中的袅袅。

    我的手细细摩挲着被墨迹晕染的地方,若不是记得这首诗,只凭着辨认去知道,当真是瞧不出这晕染的地方,一开始背后写的是什么了。江怀有这么多书,偏偏我就晕染了这一本,这一页,会不会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呢,老天爷一次次的告诉我们,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是错的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8/ 第一时间欣赏魂元渡最新章节! 作者:忻辞所写的《魂元渡》为转载作品,魂元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魂元渡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魂元渡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魂元渡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魂元渡介绍: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
穿着白衣行为举止像个神仙的模样居然是个毒舌腹黑!
让我不免反省我着实将“神”心险恶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他告诉我如果要离开这个地方我需要做成十二笔交易。
在这些交易中我看到了权谋算计,尔虞我诈,却仍然有温情在此间破土而出。
而我模糊的梦境逐渐清晰。
我以为我会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和这个毒舌的书官大人一起来看待并解决这些事情。
最后才发现,我竟一直是这局中人。
这一次,我是否还会迟迟而至?魂元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元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元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