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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忻辞     魂元渡txt下载     魂元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六、失算

    可纵然裴云依再是那般游刃有余,终归也不过是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弱女子,自然也还是挡不住心有歹念的狂徒。

    裴云依亥时将过便稍微收拾了下然后离开了倚云阁的前厅,准备回房,可刚打开房门,身后却突然凑上来一人将她拥入怀中,裴云依背对着他,可脸上神情依旧,再不是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了,她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然后偏过头看去,发现是张家的小公子。

    “张公子,深夜造访,不知何故?”,裴云依语气轻轻软软的,就像是眼前并不是擅闯自己闺房的登徒子,而是来夜会的情人。

    “云依,每次都离席的都这般早,本少爷甚是挂念你,今日实在想的夜不能寐,所以来找你聊聊天,云依可怪我唐突?”。张公子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松了些许压制住裴云依的力度,让裴云依转过身子然后将她搂的更近些。

    裴云依低头笑了一声,在张公子眼里无异于是女子娇羞的神情,正准备在说些什么话好来讨讨裴云依的欢心,只听到裴云依说道,“可今日已经很晚了,云依想休息了,张公子若想叙旧,不如明日再来,云依定相陪长聊”。

    这明显是逐客令,张公子当然听得出这言外之意,可眼前这小妮子,虽说长相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总是撩拨的他心痒难耐,可看得见摸不着,总是让人更想得到的,他无视了裴云依的话,直直的朝屋内走去,然后坐在桌前,“若云依不想今日与我聊天,那也着实是有些扫兴了,但我总不能白跑一趟吧,过来陪我喝些酒吧”。

    想灌醉自己?裴云依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是冷笑着,她以前虽然讨厌酒,可经过前几次的饮酒,她发现自己天生酒量就很好,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买醉,若酒里未被下药,她定然是不会醉倒的,重要的是她从未在人前展示过自己的酒量,一般喝了两三杯,就会假装走的有些踉跄,又或者揉着脑袋喊晕,这些娇娇弱弱的套路子,倒也是让那些客人很是受用。

    “若公子想喝,云依陪着便是了,不过公子可不能乘人之危,故意灌醉云依才是”,裴云依喊来了个小丫头去取酒,她本可以有机会给些暗示给丫鬟,然后让她将季红喊过来打发一下这位张公子,但又想到以后这种情况难免或多或少都会遇见,总不能每次都靠季红来解决,再者说裴云依相当自信,她觉得她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她太自信了,自信过头了。

    酒过三巡,张公子眼中已经有几分醉意了,裴云依却仍然清醒着,她喝酒上脸,将眼睛微微一眯,这样看过去倒真像是醉了的模样。

    “云……云依,你……真好看”,张公子侧着头看向裴云依,然后伸手欲摸上裴云依的脸。

    裴云依微微向后躲开,动作非常之小,张公子以为自己只是喝多了才没碰到,默默将手放了下来。“云依,我……我给你赎身,你以后就跟着我,就……就照顾我一个人,好不好?”

    这话相当耳熟,裴云依基本没几天就要听上一次,听得多了,都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公子身份尊贵,云依只是个低微的青楼女子,实在是高攀不起,辜负公子的厚爱了”,说得多了,裴云依已经非常熟练的陈述,说的是那样的委婉,让人听着十分怜惜,于心不忍。

    “没有的事!”,张公子用力拍了下桌子一把起身,然后打了个酒嗝,“张府那么大,我难道还养不了一个偏房丫头吗?”,裴云依听着觉得有些好笑,偏房丫头?别说笑了,就算让当他的妻,她也觉得恶心,更别提连妾室都算不上的偏房丫头。

    “只怪我自己,人微言轻,这一生自然是要老死在这倚云阁中的了,若张公子惦记云依,多些来看我就好,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实在是折煞云依了,听了公子的话,云依自然是高兴地,可难免张公子会被那些市井流言所诬蔑,说张公子往家中带了个青楼女子,纵然你我二人两情相悦,这也是不好听的”,说罢,裴云依还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

    见张公子又像是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裴云依再次开口接着刚刚自己的话,“再者说,张公子的父亲也是当朝重臣吧,若是这些不体面的事情传了出去,怕是令尊大人也是要对你有多生气的”。裴云依所接手的客人都会对那人做上一定程度的了解,她可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公子哥,最怕的就是他自己的父亲了。

    张公子听了裴云依的话,果然闭口不言,裴云依顺势举起酒杯,“既如此,喝完这杯,我俩今夜就到这里结束吧,公子也早些歇息,明日再来寻我喝酒就好”。她举起杯子和张公子碰了碰,张公子仍然处于呆滞的状态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裴云依已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自己也不好推脱,只得喝完。

    “如此,今夜便到这吧,公子请回吧”,裴云依站起身,安静的站在门侧,像是等着将人送出去,张公子走到她旁边的时候,看她低着头,耳根子应该是酒喝多了所以有些显红,低着头乖巧不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很想将这个人,拥入怀中。

    他的身体比理智更快,大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一把抓住裴云依的手腕,然后将她往床上带。裴云依尝试挣扎但终归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度。眼见他的脸越凑越近,裴云依开口问道,“公子难道不知云依卖艺不卖身吗?若公子今日动了我,云依明日怕是要羞愧到上吊自尽了”。

    “不会的,你只会更加离不开我而已”,张公子并未停止动作,而是直起一点身子,将外衣脱下。

    说是喜欢,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哪里管他人死活,“那若是,你碰了我,我杀了你,你怕不怕?”,她的语调一点都没有变,反复只是在撒娇一般。

    “若是能死在你的身上,我也是乐意的”,张公子说完,便狠狠的亲了下去,他吻裴云依有些难舍难分,虽然她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一般,但温香软玉在怀,她身上又带着一些酒香,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醉人。

七十七、心迹

    张公子突然觉得脖子一疼,一下子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裴云依,此刻的裴云依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张公子伸手摸上脖子,血染红了手,一把匕首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脖子,他连找裴云依算账都来不及,勉力起身,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朝门口走,但没走几步,便重重的摔在地上。

    裴云依将衣襟拉拢了些,然后从床上起身,朝倒在地上的人走去。

    “快……叫大夫,叫人来救我”,张公子声嘶力竭的朝裴云依喊道。裴云依只是站在前面,摇了摇头。

    “贱人,你信不信我要你命”,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裴云依只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蹲下身子。

    她声音软软的答道,“如今,谁要谁的命,说不准,张公子难道看不出?”

    张公子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陌生的让他害怕,明明一直相处以来都是那个才华横溢,风情万种的女子,怎如今,倒像是来索魂的讨命人,他有些害怕,尽量向裴云依求饶道,“云依快去喊人来救我吧,救了我,我纳你为妾,不……不,我娶你做我的妻子,你救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裴云依重新脸上带了些笑容,张公子正觉得松了一口气,耳边只听到一句,“您安息吧”,话音刚落,只见裴云依将插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用力拔出,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地面,张公子连话都无法多说,抽搐了几下便无了气息了。

    匕首是一直放在房中枕头下的那把,今日却派上用场了,裴云依无力的丢开它,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那一具不需多久就会变得冰凉的尸体,她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来这里这么些年,她学习有累过,跟着裴云飞学功夫有累过,其实每一天过得都非常累,可从未像如今一般,这样疲倦。

    她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她不喜欢杀人,她如今虽然每日都笑着,可已经有多久没有真心欢笑过了,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那以后呢,每日都要过得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吗?她今日人生中杀了第一个人,是不是以后,还会杀更多人,手上还会染上更多人的血。

    她不是害怕,她真的是累了,这种日子,她太累了。

    房中的血腥味压得裴云依有些喘不过气,她推门走出想去院子透透气,可刚进院子,却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

    裴云飞……

    他一向都是在树上暗处的,今日为何就出现在那呢,他这么聪明,一直观察着自己,应该早知道自己会出来院子的,他不是一直避而不见自己吗,今日为何,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急着走呢?

    这件事裴云飞也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鲁莽的冲下来,他刚刚看到闯入的男子,就急急忙忙的准备往裴云依房间赶,可刚走出去几步想起公子要对裴云依的磨练,便陷入了沉思,直到看到裴云依杀人,从房间离开,他也没躲开藏起来,他就站在这里,一直等着她出来,原因,他自己又不知道。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见不到的时候想见,见到了又想逃,裴云飞正准备说些什么说辞先走一步,裴云依就先开口了,“裴云飞,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裴云飞有些僵住,裴云依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的名字了,“说过了,你应该……”

    “我知道,你听完我的话,若是你还让我唤你为兄长,我便绝不再犯禁”

    裴云飞眉头微皱,觉得这些话不应该听,“今夜有些晚了,若有其他……”

    “裴云飞,我心悦你”。

    裴云飞一下子僵在原地,那些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他虽然也大概猜测出小姑娘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她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我从很久很久,就一直看着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裴云飞,不是把你当兄长,是把你当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裴云依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刚压在心头的疲惫全部一扫而空,她决定赌一次。

    “你带我走吧,我是认真的,与其在这里苟活一世,我宁可和你在外逍遥,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哪怕最后我们会被那个人找到,我都不后悔,你要不要带我走?”

    裴云飞看着裴云依才发现,不知不觉,一直看着的那个小丫头,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已经有了主见,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了想要对抗的决心,这个小姑娘长成了自己所喜欢的坚毅的模样,裴云飞心中感慨万分。

    “今日你若点头,我便跟着你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他日若是被杀,我也绝不后悔”,裴云依突然声音低了些,“我求了你那么多次带我走,这次,是最后一次了,若是你摇头了,从今以后,我便只乖乖当你的妹妹,一切如你们所愿,我再也不会求你带我走了”。

    裴云飞扪心自问,他也一直都想不懂,究竟把眼前这个小姑娘,当成什么人了,真的是把她当妹妹了,还是把她当成……,他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他应该是要好好保护的,他当然想带她走,她还这么小,应该去看看这世间更多有趣的事情,她不应该被困在这里的,更不应该每天都这样担惊受怕。

    可是……公子,虽然公子没有说,但他清楚的知道,他是公子手里目前最好的那把刀,他并非是害怕公子的势力而畏惧带走裴云依,而是因为知遇之恩,他断不能做出背叛公子的事。他闭上了眼睛,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赶出去,他不该纠结于儿女私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依”,再睁开眼的时候,裴云飞的眼神一片清明。

    “若是答应,就说答应,其余任何话,我都会当成是拒绝”,裴云依在看到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已经知晓答案了,可仍然让裴云飞亲口说出,来断掉她最后一点念想。

    “对不起……”,裴云飞开口说了三个字。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又或许是早已经知道了答案,裴云依当时心中也无太多感慨,唯有一个想法,

    可惜,她赌输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裴云飞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娘,是要离开自己了。

七十八、脱骨

    裴云依觉得,或许以前,夏以蕊其实是还活着的,只不过是活在内心的深处,一直睡着了而已,可自裴云飞最后一次拒绝她的那日起,她清楚的知道,夏以蕊已经死了。

    这世上,只剩下裴云依了。

    但裴云依并没有因此消极,而是每天都过得像之前一般,她每日晨起便弹弹琴看看书,但身边总离不开酒,夜晚便稍微遮挡下容颜,然后去见见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数年如一日的过着,她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少日子了,好像没过很久,又好像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每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但有一天却生出了一点变化,一日白天她一如既往的在房间自己处理事情,听到门被敲响,裴云依尚未开口作答,门便被直直的推开,入内的便是一位很久未见到过的稀客,陈尧渊。

    他摇着扇子,眉眼中都带着点笑意看向裴云依。裴云依看着陈尧渊,心底生出了几分归属感,她忽然觉得自己和陈尧渊其实是有些相似,陈尧渊如今像是旧友叙旧的笑容,一如那日说要杀了自己的笑容,太假了,但却让人瞧不出真切,这和她自己倒是很像的。裴云依脸上的笑意也一直维持,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脸上的表情并未出现任何波动,她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回头看到入内的是陈尧渊,也只是继续将妆上好,然后把胭脂盒合上放好,才起身向着陈尧渊款款行了一礼,“公子”。

    陈尧渊点头表示欣赏,裴云依虽说在楼中招待客人的时候会遮挡下容颜,可如今是白天,裴云依并未上妆来丑化一下自己的容貌,如今已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最好的模样,陈尧渊对她如今的出落,甚是满意,不仅局限于外观,更多的是如今的宠辱不惊,当年那个惊慌失措又太过心软的小丫头,如今做事倒是越发越沉稳了,这很好,这样才配做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陈尧渊走到桌子旁边坐下,裴云依也跟着站到他身侧,为他斟了一杯茶,然后像是极其听话的站到他身边,听他吩咐一般,嘴角含着些笑意。

    陈尧渊一边喝着杯中的茶,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裴云依,突然放下茶杯,伸手一把将裴云依拉入怀中,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然后看着裴云依,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只可惜裴云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顺势的靠进他的怀里,让自己坐的舒服些,然后右手搭上他的肩膀,左手将陈尧渊喝了一半的茶,重新凑到他嘴边,

    “这茶,是不合公子心意吗?”,陈尧渊只觉得裴云依的话像一把钩子似的,勾的人心烦意乱。他就着裴云依递过来的杯子又喝了一口,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陈尧渊其实是想看看这姑娘会不会露出一丝犹疑或害怕。

    裴云依轻轻地晃了晃茶杯,里面仍然还有茶水,裴云依凑近了陈尧渊一些,然后就着陈尧渊喝过的那个地方,将茶水一饮而尽,微微抬眼,看向陈尧渊,然后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嘴角带着些玩弄的笑意。

    不应该,陈尧渊心中生出了个想法,他想把裴云依如今这副虚假模样狠狠撕开,露出里面害怕的皮囊,他抬手按到裴云依脖子后面,然后将她压向自己,狠狠的亲了上去,动作有些发狠,但是睁着的眼睛里面无不透露出这个人仍然是清醒着的。裴云依没有躲避,也直直的回看着陈尧渊,眼底深处还是那三分笑意。

    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像是二人的试探,裴云依没有按照陈尧渊预期的反应,相反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冷静,陈尧渊突然起了兴趣,他有些好奇裴云依这模样究竟可以维持多久?他起身将裴云依抱起,然后朝着床的方向走去,将裴云依扔在床上。

    陈尧渊动作粗鲁,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裴云依刚想起身又重新被压了回去,他抬起右手便撕开了裴云依的外衣,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可没有,裴云依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褪去,更别说有什么害怕了,她只是向陈尧渊怀中又靠近了一些,软着嗓子说道,“这可是我才做没多久的新衣裳,公子晚些可得赔我一身”。

    她……当真不怕?陈尧渊不禁动作稍微大了些,可裴云依只是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脖子,这轻微的撩拨让陈尧渊失了些神志,待回过神来再次吻了下去,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裴云依不小心在陈尧渊的脖子后面划了一下,但陈尧渊哪里顾得上这轻微的疼痛,只是想把眼前这人拆皮入腹,省的在自己眼前这般撩拨他。

    理智告诉陈尧渊他应该要停下来,裴云依已经顺利的通过了自己的试探,这个结果他很满意。而且身下这个人陈尧渊早已将她之后的事都计划妥当,裴云依该做些什么,要为自己做些什么,陈尧渊早很多年前都计划好了。

    虽然陈尧渊也一直有在裴云飞和季红处听到关于裴云依的消息,可今日见到之后,才发现,裴云依远比自己所想的那般成长的还要好,她长成了陈尧渊心目中最好的那把刀的模样。原本今日所做的一切皆为试探裴云依的底线,可两人互相撩拨试探一番后,如今陈尧渊却有些不是很想离开。

    “云依,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现在的你宛如脱胎换骨一般”,陈尧渊短暂分开了那个长久的吻,低喘了一声,然后再次靠近,这一次裴云依却伸手挡住了他。

    “你……”,是触及到她的底线了吗?陈尧渊刚准备开口嘲笑她不过如此,可却突然发现眼前视线有些模糊,裴云依带着笑意的眉眼,看的越来越不清晰了。陈尧渊轻笑一声,

    “你果然……”,然而话都还没说完,便直直的倒在了裴云依身上,裴云依将他推开,然后像是怕他着凉一般为他盖上被子,自己重新回到了镜子前,将凌乱的头发梳好,将有些花掉的妆容补了补,然后取了本书卷,支起窗子安静的读了起来,好像刚刚那些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她。

七十九、满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房门再度被敲响,响了两声裴云依都没回复,门外的人便出声了,“公子,听季红说您来了云依这里,属下事情禀报”,可裴云依连翻书的手都没有停,也没有抬头,显然就是既没打算答话,也没有打算掩盖陈尧渊在这里的这件事。

    “公子?”,裴云飞又试探性地喊了两次,“公子,那属下进来了”。门缓缓的被推开,裴云飞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窗前的裴云依,可裴云依没有抬头看他。

    “云依,你在里面?为何不答话?”,裴云依仍然没有回复他,“公子呢?”,裴云飞追问道。

    见裴云依不答,裴云飞便自己周围看了下,发现公子居然躺在床上,公子从来不会毫无防备的在别人房中睡着,他赶忙走过去探了一下陈尧渊的气息,发现仍有呼吸,又探了一下脉搏,察觉出陈尧渊居然是被下了药,但万幸这药应该没有大碍。

    裴云飞转身走到裴云依跟前问道,“公子怎么了?”,裴云依像是没有听到问话一般,只是安静的翻了一页书,裴云飞上前将她手中的书拿走,又重复了一遍,

    “公子究竟怎么了?”

    裴云依终于抬起了头,冲着裴云飞笑了笑,支着下巴看着他,像是宽慰一般的说道,“兄长不必紧张,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迷药罢了,公子睡上一会就会自己醒来的,这种药还是兄长找来的,兄长放心”。

    裴云飞的确有替裴云依带过这种药,起初裴云依是问季红拿的,以防万一有控制不住的事情发生,用迷药总归比像张公子那样,直接把人给杀了要好,否则事后处理起来,太麻烦了,又要撇清和倚云阁的关系,又要凭空捏造一个死因,季红也觉得有理,于是乎便托裴云飞去寻。可万万没想到,这药有一天居然用在了自家公子的身上。

    “云依,你怎可对公子用药?”

    裴云依起身走到裴云飞身边,笑眼盈盈的看向他,裴云飞猜不透裴云依在想什么,只见裴云依伸手将裴云飞手里的书抽出,重新翻回刚刚那页,然后坐回到椅子上,“兄长这么防备做甚,云依不过是看着那本书有趣,想看看后面罢了,别紧张”。

    裴云飞没有答话,只是一直看着裴云依,裴云依知晓裴云飞在盯着自己,可并没有放在心上,还就着这样的目光认真的看了两页,后来发现裴云飞站在自己面前,实在是有些挡光了,才抬起头有些疑惑的问道,“兄长还在这里是有何事吗?”

    裴云飞正欲开口,裴云依已经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兄长问我为何敢对公子用药”。

    “我为何不敢?”,裴云依反问道。裴云飞有些哭笑不得,是啊,你当然敢,就你个傻丫头不知道公子是谁了,若不是公子有心试你,没点防备,如今谁遭殃还说不定。

    “兄长你们给我的药,就是让我在危急时刻用的,如今不也就是危急时刻吗,我用了自当是合适的,他擅闯进我的房间,对我动手动脚,和楼里那些嫖客,有何区别,我为何不敢用药”,裴云飞庆幸公子如今是睡着的,若是知道裴云依将他比作嫖客,也不知道公子是何心情。

    “哦?嫖客?在云依心中原来我是那样的?”,帘子后面传出一声冷笑,顺着声音看过去,陈尧渊竟已经醒了,靠在床栏嘴角带点冷笑。

    裴云依起身,将书放在一侧,然后行了一礼,“殿下说笑了,殿下如此金贵,又怎会和嫖客是一样的呢?”,她直直的看向陈尧渊。听到殿下二字,陈尧渊和裴云飞对视了一眼,见二人不说话,裴云依再次开口,

    “怎么,莫不是我自作聪明,猜错了,难道阁下不是陈国二皇子陈尧渊殿下吗?”

    “呵,云依,这些年你可变得太多了,如何猜出来的”,陈尧渊看向裴云飞,但裴云飞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也未曾告知裴云依关于他的身份的事情。

    其实知晓这一切也不过是偶然罢了,裴云依一日外出刚好看到陈尧渊跟着皇帝前往庙里祭拜,那排场极其夸张,随行的都是几位皇子,听着街上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再加上之前倚云阁中种种势力纠纷,不难猜出,他便是那位二皇子殿下。可裴云依并为打算回答陈尧渊这个问题,只是单纯的笑而不语。

    “药是什么时候放的,会放在指甲中,挺不错的”,陈尧渊伸手摸了摸脖子后的伤口,并不觉得疼痛,只是一触及,便想起刚刚怀中的温香软玉。

    “公子这般聪明,何不自己猜猜?”,裴云依不信陈尧渊一点都不知情,她心中自然有分寸,这些小伎俩,对付对付楼里那些图谋不轨的登徒子虽然能派上用场,但对于陈尧渊这种,自小就在皇宫里各种阴险手段里打滚出来的人,断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是放在胭脂盒里面了吧,的确,若有人心怀恶念想要闯进来,你做出多余的动作反而会让人警惕,放在胭脂盒中,倒只像是一个女子要打扮下自己,既不明显让人察觉,又会觉得这个女子很是懂事,降低了别人的警惕”,裴云依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这个老狐狸什么都知道,就是等我挖个坑,然后自己跳进去吧。

    陈尧渊起身重新坐回到桌子前,斟了一杯茶水正准备喝,突然间又想起点什么,敲了敲茶壶,像是调侃一样的说了句,“云依,这茶水总归没有问题吧”,陈尧渊笑了一声,但并没有等裴云依回答,便一饮而尽。

    “公子说笑了,这茶水是干净的,没有问题的”。

    “裴云依啊裴云依,这次可没让我失望了,如今的你,我相当满意”,陈尧渊极少叫裴云依,一般都只是唤云依二字,可每次说出云依的时候,语气里总会有些嘲笑和讥讽,这一次却像是对裴云依有所夸赞。

    “公子谬赞了,一切皆是云依该做的”。

番外一、七夕(上)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我停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看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的人,然后提高了一倍的音量才接着读下去,

    “坐看,牵牛,织女星”。我一字一句的念着,念完之后又用余光去瞄了瞄书官大人,可他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变,好像一点都没听见我在念什么。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可元界今日下大雨,所以书官大人没出门。我自然更是懒得出门摆摊。知晓今日是乞巧节之后,不知怎的我也想凑个热闹过个节,倒不是说什么儿女情长,只不过觉得,难得在元界能记得个节日,总是想过下,讨个氛围也是好的。

    想玩花灯,想去看星星,想去祈愿,想……想吃顿好的。

    可这雨下的这么大,出门已经是不太可能的,虽说人间可能没有下雨,但是书官大人也不能下去,这种节日自己一个人出门着实无趣,思来想去,怕是不能出去玩了,那至少,可以准备顿好吃的吧。

    可乞巧节毕竟是个有特殊含义的日子,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和书官大人去提,只能旁敲侧击暗示他一下了。可他的视线压根没从书上移开过,我只能用更大的音量再次读了起来,这声音简直就是喊出来了,我就不信他听不到。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咳咳咳”。喊的有些过了,一不小心扯了下嗓子,我咳得有些停不下来了。但这回这人总算是停了笔,他抬头看着我,嘴角有些挪愉的笑意,“读书归读书,不是读的大声就能学会的,当心吼坏嗓子”。我皱着眉头,想反驳他,但是咳得我完全说不了话。

    他笑了笑,然后起身到我身边为我顺了一下背,等我咳得没这么厉害才问道,“怎么今日突然想学诗呢,你以往不是都不爱看书吗?”

    “突然想学嘛”,我眼珠子一转,顺势将书官大人拉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刚巧我有些地方没看懂,书官大人你过来教教我吧”。

    “我还有……”,他指了指桌上那堆文案,但话还没讲完,约莫是看到我凶神恶煞般求助的眼神,还带着些胁迫,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答应道,“行吧,哪里没看懂”。

    我又凑近了一些,讨好的问道,“书官大人,这首诗讲的是什么呢?”

    他并没有看我递过去的书卷,“这首诗是《秋夕》,是是一首宫怨……”,他讲到一半便停住了,想着小姑娘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宫怨吧,然后改了一下,“其实就是讲,在七夕之夜,仰头看着天空两侧的牛郎织女,来消遣生活”

    “哦——”,我装作若有所思,像是听懂的样子。偷偷用余光去看书官大人,只见他仍然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随时等着我请教。

    “诶,牛郎织女是乞巧节的故事吧,那乞巧节是什么时候呢”,这话一问出来,我简直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什么破问题,也太明显了吧。

    只见书官大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也没有多问便向我解释道,“乞巧,便是七月初七”。

    “哦哦”,我将书放在眼前,假装很认真的钻研,可是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可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见他坐了片刻,以为我没有问题了,便起身准备回书桌前,我赶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书官大人,额……那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眼底好像都折射出笑意,可再一看过去,他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错觉?

    “今日?七月初七啊,怎么了吗?”

    我有些生气,这榆木脑袋一定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吗,非得要我指出今天是乞巧节吗,以前这么聪明什么都猜到,今日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有些生闷气甩开了他的手,扭过头不再看他,只听他轻笑了一声,居然真的回去书桌前提笔写字了。他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般,又重新拿起那本书念得更大声,想干扰他。可他除了嘴角带着一些奇怪的笑意,手上仍然是有规律的翻书,显然我一点都没影响到他嘛。

    我又读了两遍,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我索性豁开脸面了,挪着步子过去,走到他旁边坐在地上,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低头看我,“怎么,又有什么看不懂了?”

    “我想过节……”,我委屈巴巴的说道。

    “过节,过什么节?”,他脸上再次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我咬了咬牙,拍桌而起,“乞巧节!今天七月初七,我想过乞巧节!!!”,刚吼出声就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太丢人了,我又气他又气自己,抱着胳膊重新坐回到地上。

    “哦,七夕啊”,他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可不知为何,总觉的他眼神,像是在看猎物落入陷阱一般。但他很快将那些笑意都收了,转而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没有心上人,过什么乞巧节呢?”

    我鼓着腮帮子说道,“一个人就不能过乞巧节吗?难得有个节,过一过又不会怎么样,再者说……”,

    我狡黠的眯着眼睛,凑得离书官大人近了些,“再说嘛,你老人家不也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我委屈点,今天我们俩勉强一下,假装两个人一起过个乞巧节?”

    我听到他冷冷的笑了一声,但并未说话。

    我软了软嗓子,可怜的看着他,“今天乞巧节呢,别人家姑娘都出去玩,可你看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我们也出不去”。我觉得我说这话的时候,演技好的简直要把自己都感动的要哭了,可这个书官大人居然完全不为所动。

    这人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不讨姑娘喜欢的,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不解风情。

    我有些气馁,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出去玩也可以嘛,至少得吃点好的吧……”刚说完头顶传来一声笑声,我正准备抬头看书官大人,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头上被盖了什么,摸索着去取下来,是书官大人的书。

    “嘀嘀咕咕这么半天,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有骨气的话,敢情绕了那么大圈就是嘴馋了是吧?”

    我用力的朝他点点头。

    “只吃的就好了?那书给我好好放回去,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这就够了!书官大人万岁!”,我大喊一声,然后一并抱起他桌上剩余的那几本书,一本本小心翼翼的放回书架中,然后等了片刻觉得闲着有些无聊,便起身离开了书房,打算去厨房给他打打下手。

番外一、七夕(中)

    我刚迈进厨房,书官大人回头看到我,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别,若是想吃饭,你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我正准备出声抗议,可转念又想,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稍后能吃上点啥到底还是得仰仗书官大人的,我便不敢多加抗议,只嘟囔嘟囔嘴,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只看,绝对不动手帮忙做饭”。书官大人见我这样,才勉强答应我留在厨房。

    闻着好像有点香味从锅里传出,我实在是好奇是什么好吃的,偷偷摸摸的跑到锅的旁边,趁着书官大人在添柴火的时候,我掀开了想看两眼。

    “哐当”一声,我不小心被烫了下,一下子没拿住汤盅的盖子,便掉在地上碎了。书官大人赶忙起身,取了碗凉水,抓着我的手放进去,“你看,不做饭也还是给我添乱。这还要再半个时辰才能吃,你偷吃不成还烫着自己了?”。

    “半个时辰?”,我忽略了自己手上的烫伤,听到书官大人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刚刚我瞧见了,汤盅里的是鸡汤,这鸡汤一般都要炖两个时辰左右的,可他刚进厨房一会,怎么这鸡汤就只要半个时辰就好了呢?

    可刚刚我确实闻到了香味,的确像是已经煮了一段时间了,不像是书官大人讲错了啊。对了!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以前厨房中并没有储藏这么多菜的,可今日书官大人做菜的材料可是足的很。

    莫非……

    他早就猜到我想过节,也早就知道我想吃顿好的,所以才提早炖了鸡汤,打算今日给我做顿大餐?!

    一时间我气愤远大于高兴,这厮,他果然知道今天是乞巧节,也知道我想凑这个热闹,还非得让我明里暗里指出来,这是在逗我玩呢。但是鉴于这菜还差很久才能做完,现在要是对大厨做些什么,估摸这顿饭也砸了。本着人可以没有骨气,但肚子不能饿,我决定暂且忍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着把我快要喷薄而出的愤怒给收回去,书官大人却皱了皱眉头问道,“很疼?”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担心我手上的烫伤,我摇了摇手,“没有,就是有些饿了罢了”。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无奈的笑了下,“去给我取个新的盖子来吧,然后就出去等着,你再捣乱,这顿饭怕是明日才能吃了”。

    “可我……唔”,我刚准备说些什么辩解,嘴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糕点,我细细咀嚼了下,是桂花糕。

    “拿着这一盘点心,出去等,总可以了吧。

    可以,太可以了,我不再多话,捧着那盘点心便跑到正厅去等着,但眼睛总是往厨房那边瞄着。但最后我是被他拍醒的,“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饭桌上,我突然想起早上他和我说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兴致大发的问道,“诶书官大人,你说我们这里是天上吗?”

    “不是”他连头都没抬就回答道。

    但我的反而兴致更浓,放下筷子激动的说,“怎么不是,不是说人死了之后都会在天上,那我们……”,我刚想说,我们如今死了自然便在天上,可不知怎的突然间有些卡住,说不下去了。哎,为什么要在这种日子提自己死了的这件事。

    他听到我的停顿,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我的话说道,“所以你是想说这里是天上,然后呢?”

    “啊,啊对,是啊,说不定这里就是天上,牛郎织女就在这里啊”。听到他的话我才想起我刚刚想问些什么。

    “我觉得……”,书官大人还没开口,又被我一声喊声打断了。

    “对啊,我觉得我的猜测很有道理,你看那条江流,会不会就是银河,会不会今夜就会有喜鹊在上面,给牛郎织女搭一座可以相会的桥啊”。

    “元界和那边是有桥连着的,我觉得即便不用喜鹊,本来也是可以来往的”。

    “好,决定了,我们今晚就出去瞧瞧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我看向书官大人,才发现他像是有些头疼一般扶额,“怎么啦,你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哎,我就知道不是吃顿饭就可以满足这么简单的。那请问雪,你是打算今夜出去看喜鹊……?”

    我大手一挥,“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书官大人听到我的话,才有些放心了,重新拿起碗筷继续吃菜。

    “我们当然是去看牛郎织女幽会啊!”

    “咳咳咳,咳咳”,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能让他那么激动,甚至都呛着了,我估摸着大约是他年纪大了,一个人久了禁不起看到别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吧。最后在我软硬兼磨,以及承诺他跟我出门今日的碗筷我洗我收拾之后,他才勉强答应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便开始收拾了,若是临江夜行,手上有些吃食或者酒,那是再好不过了,万一真的如我所料,能遇上牛郎织女,说不定还能邀着他们一块饮酒赏月呢,顺便可以听听他们的故事。我将书官大人此前做的糕点都带了一些,然后偷偷摸摸的将之前人间带回来的酒塞了两壶进食盒,才拉着书官大人出门了。

    他虽说看上去有些不乐意的模样,但还是接过我手中的食盒帮我提着,然后另一只手又提了一盏灯在我身边,并且在我走的快的时候他都会把我拉回去一些,嘱咐我小心点。

    白天下了雨,地面仍然没有干,我一边躲开小水潭,一边看着周围有没有人。若是在人间,此刻应该是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吧,可元界的今日,安静的与往常无异,也是,人都死了,还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呢。

    我走的有些累了,然后在桥边找了个没有水的地方,取过书官大人手中的食盒,从食盒底层掏出了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向书官大人招了招手。“你就打算这样光明正大坐着偷窥别人?”,书官大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

    我特别豪气的回答,“对啊,怎么了,他们一年就见一次,哪里会管有没有人偷看他们,不用躲躲藏藏的”。

    他笑了两声,但没多说什么,到底还是坐到我身边。虽是夏夜,但是在江流边凉风习习,带走了平日那份闷热,如此良辰美景,我将食盒中的酒取出,果不其然书官大人皱了皱眉,但毕竟我先下手为强,既已经带出来了,总不可能让我带回去吧。

    我懂事的先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为我们的乞巧节,干杯”,我豪情壮志一般的说道,然后一饮而尽。

番外一、七夕(下)

    “呸这是什么玩意”,我将入口的酒吐了出来,莫非我是被那老板骗了?酒里兑水了?这酒这么寡然无味,居然有点像……

    “茶,近日我新得的一种茶,你觉得可好?”书官大人托着下巴看着我,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他早就知道我藏酒的这件事了,还居然偷偷换了!想来这两壶被换了,剩下几坛我偷藏的怕是也不能幸免于难了。

    那可是我偷藏了好久的酒,平时可都不舍得喝呢,我追问道,“那我的酒呢?”

    “你的酒不是要给我喝的吗,难道,你是藏着打算自己偷偷喝?”

    我吃了个哑巴亏,又不敢反驳,只能悻悻的点头,“是啊,就是特地带回来给书官大人喝的”。

    “我已经喝了,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冲着你千里迢迢为我从人间带酒回来这个心意,我还是要多谢你的一番美意”。

    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喝着他偷梁换柱的茶。

    我有些不开心没有说话,后来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走开了,但是书官大人没说去哪,我也没问,也没有跟上,心里有些赌气。万一离开了看不到牛郎织女怎么办呢,没酒喝已经够遗憾了,若是再错过了这个乞巧节可就过的不太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听到书官大人唤了我一声,“雪,过来”,我周围看去,才发现他站在桥上,笑着看着我。

    “你跑桥上去干嘛,小心点别摔到对面去”,我哪里还顾自己生的闷气,赶忙起身跑到他身边。

    他一把牵着我的手然后在将我双手聚在一起,像是往我手中放了些什么,可是轻飘飘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拿好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正准备开口问道,突然感觉到手心有些痒痒的,我吓得立马松开了手,书官大人眼疾手快,迅速的拉回我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包着我的手,“说了小心些,还这么莽撞,一会放跑了可别又哭鼻子了”

    “才没有哭鼻子”,我恶狠狠的瞪回去,掌心有些酥酥麻麻的,低头看去,居然有些光从指缝透出来,我偷偷掰开一点点缝,发现居然是萤火虫!

    我高兴的蹦了起来,“萤火虫,你在哪找到的?!”

    我凑近了一些,只见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我手心中闪烁着光芒。

    “喜鹊怕是没有了,萤火也只有一只了,你姑且将就下吧”,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他,他恰巧低头看着手心中那只小小的萤火虫,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嘴角含着一些笑意,额头几乎贴着我,他说话声音非常轻,像是怕惊扰了这萤火虫一般。

    不知为何我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心跳也有些快,所幸是晚上才没看出点什么异样。我佯装有些怒意来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怎么才一只?”

    他耸了耸肩,“没办法,这里也只能找到一只了”。

    “哎,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诶,取个小香囊来放进去吧,举着手累死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放开了我的手,那温度一下子失了,让我有些怅然,直到被他唤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又在想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书官大人将香囊打开,我正准备将那只萤火虫放进香囊中的时候,它或许是知道自己要被困住了吧,在我手心动静更大了些。虽然是书官大人给我抓来的,我也很是喜欢它那点小光芒,可这会我却有些于心不忍了。

    我将手微微松开,想让它飞走,书官大人握住我手腕问道,“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只是……”,我顿了顿才接下去说道,“只是觉得这种节日它被困着也是怪可怜的,你看虽然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可也有幸得这机会能两个人一起经历那么多事,一起过个乞巧节,可把它关起来它就孤孤单单了。而且说不定,这里也有确实有牛郎织女,只是搭桥的不是喜鹊,是萤火虫呢,若是缺了这一只,搭不起来可怎么办”

    他听到我的话没忍住笑了两声,倒没有反驳我的异想天开,“决定了?放跑了我可不给你抓回来的。”

    我坚定的点点头,然后他松了手,我将手心张开,萤火虫便脱离了我的手,它并未离去,而是在我二人面前飞着停留了一会,然后才沿着江流向前飞去。

    这么小的一点光,离开了手心之后便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没能照亮,很快那点光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了。可我和书官大人都一直看着那个方向,看着它离开的那个方向。

    我松了口气,“怎么,觉得后悔了?”

    “才没有”,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头上放了些什么东西。

    “礼物被你放跑了,待会要是后悔也没办法了,那就拿这个弥补一下吧”,我伸手摸去,好像是花环。

    我想取下来瞧瞧却被他拉住了手,“别,就这样戴着吧,编的不好看,也就权当个小玩意吧”。

    我小心翼翼摸了摸,没忍住笑了。他说的不错,的确很拙劣,很多地方都没编进去,我动作稍微大些就会掉朵花下来。可我却我高兴坏了,但仍然还是装作一脸平静的模样,像是鼓励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编不好以后多练习练习就好了,比如遇上个什么节日,你就可以……”。

    “想都别想”,他打断我的话,然后重新回到原处坐下,喝着杯中的茶。

    “诶,那每个乞巧节,每个乞巧节编一次总可以吧”。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看心情”。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求你了……”。最后的时间我们就在谈话中度过,今日没能看到喜鹊,也没能看到牛郎织女,天空也如以往一样的一片黑暗,可心里却是满足的很。

    或许是那只带着微弱光芒出现的萤火虫,亦或是头上这顶不好看的花环,亦或是……

    身侧之人。

    最后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什么动静,我实在困了,靠在书官大人的肩膀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才想起来今天一直有句话忘记和他说了,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书官大人,乞巧节快乐”。

    我听到他轻笑一声,然后将披在我身上的衣服拉上了一点,他的声音很轻,“还说回去帮我收拾碗筷,果然是随便找个说辞打发我而已,待会还是要我背你回去是吧?”。

    眼皮已经睁不开,我没有答话,声音逐渐远去,远远的我好像听到一句,却又有些不真实,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七夕,快乐”。

八十、身份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出去了,我让季红给你挑一位婢女跟着伺候。只要你不离开长安,你可以随意外出,不必一直呆在倚云阁了,晚上招待客人的事你也可以凭自己心意取决是否去,但无论如何,切不可用真正的容貌在外面被人瞧见,可明白?”

    婢女跟着?这是他给自己的恩典?又或者是,自由?别说笑了,裴云依只觉得又荒唐又可笑,想来这精挑细选跟在自己身边之人,虽说是伺候的,但本质上应该就是监视自己吧,看看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和他计划有出入的事,又或者是防止逃跑。可虽然裴云依内心是这样想的,但到底还是礼貌谢过。陈尧渊走到他跟前,挑起她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像是有些遗憾的说道,“云依,如今你脸上都看不出表情,我都不知你究竟是高兴,还是在心底怪罪我”。

    “呵,公子说笑了了,云依自然是高兴的”。

    陈尧渊将裴云依拉近了一些,裴云依也没有躲开她的视线,两人对视良久,陈尧渊率先放开了手,轻笑了一声,然后便离开了。裴云飞回头看了裴云依一眼,可裴云依也不过只是将刚刚弄乱的头发稍微理了下,脸上并未浮现裴云飞所想的恐惧又或是紧张之色。她已经和很多年前见到公子的时候,不是同一个反应了。

    “到底长大了,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裴云飞心中不禁感慨道,可也不知这究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还是不高兴呢,她身上,当真没有从前的一点影子了。好像那年那个带着点惊慌杀狼的夏以蕊,活生生被裴云依,从她骨子里剔除了出来。

    如今站在那的,便是公子一手打磨出来的裴云依。

    裴云依察觉裴云飞在看她,对着他笑了一笑,裴云飞摇了摇头,想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心中告知自己,裴云依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应该是好的,至少公子不会因她没能达到预期的要求,而要了她的命。

    能活着,就是好的了。

    送走了陈尧渊和裴云飞,屋内总算是能安静片刻了,本来按照计划这个点应该是练琴的,可这陈尧渊突然到来打扰了她的计划,离下一个点作画的时间还有点距离,想起刚刚陈尧渊所说的可以外出,心里想着不如出去看看吧。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忆,上一次出去是什么时候,好像便是听说皇上祭祖,大家都出去看热闹了,楼中出去的人也不少,裴云依便乘机偷偷摸摸跟着一块偷溜了出来。

    看到陈尧渊在皇帝身边的那一刻,裴云依才发现,那个幕后之人,居然是陈国二皇子,也正是那个时候她更加确认,她逃不掉了。

    可人尚未离开倚云阁,只是刚走到门口处,裴云依便听到季红喊她,她停下来回头。

    “公子告知我了,你可以随意出门了,不过今日天气炎热,给你挑的婢子也尚未挑好,难免你出门在外不方便,不如改日再外出可好?”

    裴云依看了下天空,天气炎热?呵,不过是因为跟着的人还没到吧,自己一个人出门季红怕她逃跑吧,不过裴云依也没说穿,只当季红说的在理,谢了谢,便重新回到房间。

    回到房间,裴云依坐在椅子想了片刻,然后还是起身去柜子前,她从最里处取出了一本本子,上面便是她所记载的相关皇子信息以及一些历史纪要,这些都是自从发现陈尧渊身份她才开始收集的。这些信息,半真半假,有些是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便是偶尔从客人中,又或者是从说书人那里所听到的。

    “陈国二皇子,陈尧渊,自幼丧母,十五岁封王,战功赫赫,谋划得当,勤政爱民”,读到这里裴云依没忍住冷笑一声。

    “陈国太子,亦是大皇子,其母妃为当今皇后,深得圣眷,爱好美色,虽偶尔有些出格之事,但皇上爱惜太子,既往不咎,手下有一群谋士,专门来完成皇帝的交代太子的差事……”。果然,到底能力再怎么强,其一比不过嫡庶之分,其二比不过有佳人吹枕头风。可把陈尧渊说的那般与世无争,裴云依是不信,她不信那位号称战功赫赫、谋划得当的二皇子陈尧渊,对这个皇位,不感兴趣。

    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他这样一个好强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把皇位让给一个除了出身,事事都不如他的人呢?陈尧渊想要什么,裴云依很清楚。那为了这个皇位,陈尧渊会让自己做些什么呢?想了想突然有些好笑,陈尧渊改变不了自己的嫡庶身份,那自然,缺的就是一个,能在皇帝身边吹枕头风的人了,自己能做些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裴云依神色淡淡,自言自语道,“裴云依啊裴云依,你做好准备了吗,可能你余生都要被关在那里,去侍奉一个可以当你爹的男人了,可怜啊”,然后自嘲一般的又补了句,“和你是否准备好也没有关系,这一切,不都是听那个人一声令下吗?”

    裴云依将书合上,正准备放回原位,突然想起其实这本册子里面记录的信息,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也已经会背了,可她闲来无事总是会拿出来翻上两页来看看打发时间,但是这册子里面所记录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不能确定其准确性。想了想今日陈尧渊出现,断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隔个三五年出现一次,如今自己正是最好的年纪,若真应了自己的猜想,陈尧渊定是会这个时候,将自己送到那个人身边的。

    想了想之后接触多了,可能会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这个留着实在无用,还可能会暴露自己调查过陈尧渊的这一件事,裴云依寻了个小火盆,点了火一把将书烧了个干净,还把其他一些相关的信息也给烧了,然后才继续依照她的计划去做接下去的事。

    生死一线全在他人手中,多想无用。

八十一、重逢

    季红挑的人,很快就到了裴云依身边了,名唤晚棠,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平平,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长相,可却是个爱说话的姑娘,约莫是季红怕自己闷得慌吧。可看似普通但到底是季红挑来的人,裴云依不信晚棠只是个普通的婢女,一次她假装走在路上失手滑落了手上的酒壶,晚棠眼疾手快的接住,动作之快,虽然裴云依功夫不高,但是还是可以马上确认,晚棠,她会功夫,并且,还不低,足以压制自己了。

    “姑娘成天呆在这楼中,不想出去看看吗?听说姑娘以前出去的就少,为什么呢?”,晚棠有点奇怪的问道。裴云依看着晚棠,她俩年龄相近,这个年纪也正是爱玩的时候,晚棠自调到自己身边就一直跟着,所以她也没怎么出去过,今日提起,怕是她自己也想出去热闹热闹吧。

    难得楼里还有个直白的姑娘,裴云依着实不是很想扫了她的邢,便回应道,“那你帮我安排下,我们过会就出门走走吧”,晚棠应了一声,然后兴冲冲的去收拾东西了。裴云依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丝羡慕,突然羡慕她可以把所有的情绪写在脸上,不用去伪装粉饰太平,都是同样的年纪,晚棠像是活泼的小兔子,而自己却活得像是历经人间百态的老人。

    “姑娘,醒醒,我们走了”,裴云依在椅子上等着晚棠收拾东西,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被她摇起来的那一刻,裴云依尚且没有回过神,待晚棠一把拉着自己往外走,才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很久以前她一直会找各种机会想溜出去,哪怕没有成功过也会想办法,就算到之前陈尧渊终于开口愿意放自己出去,她也是想要出去看看的。

    怎今日,真的可以出去了,她倒是有些不想动了。

    可晚棠根本没有留意到裴云依的变化,只直直拉着往门外走,晚棠虽说闹腾了些,但安排的事情都是极稳妥的,大概是考虑到裴云依少出门,担心她走不动,别喊了一顶轿子。裴云依走出倚云阁大门,便听到喧哗的人声,不是倚云阁晚上那种吆喝声,而是真真实实,活在长安中百姓们的声音。

    一直想光明正大的出来看看,可现在确确实实的站在外面了,裴云依却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好像一步都走不动了。“晚棠,我们回去吧”。

    “为何,姑娘?”

    “我有些累了”。

    “轿子就在前面,您坐上去周围看看就好,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嘛”,晚棠极力的想要裴云依在外面看看,其实是自己在倚云阁呆的实在是闷得慌,可看向裴云依,她只是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们回去吧”,虽然有些遗憾,但到底是姑娘身子要紧,晚棠打发了人,跟在裴云依身后一起回去。裴云依看着她满脸的遗憾,觉得这姑娘真的太好懂了啊,也不知道要掩盖一下自己的情绪,哎。

    “明日吧,明日我再出门,到时候得麻烦你重新给我喊顶轿子了”,晚棠听到后刚刚的颓靡在脸上再看不到半分,眼睛亮闪闪的,用力朝裴云依点头,总算是哄好了小丫头了。

    第二日出门,裴云依仍然没有什么兴致,可身旁的晚棠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也不管裴云依有没有应答,一路上都没停过嘴,裴云依有时候走神没有听,偶尔一两句听的入耳的便回答两句,如此这一路上才没有这么无聊。长安和裴云依所想的人一样繁华,可在这繁华背后,究竟还暗藏着什么,这才是令人畏惧的。

    “姑娘,喝点水吧”,晚棠为了让自家姑娘坐的舒服点,还自带了茶盏之类的东西,想着姑娘喝点热的茶水会舒服点。裴云依才接过,都还没能喝上一口,突然轿子颠簸了了一下,培云依手中的茶水便泼在了衣裳上,手立刻就被烫红了。

    “怎么回事”,晚棠掀开一角帘子问道,只见一个姑娘骑着马在马车前,车夫回头赶忙解释道,“这位姑娘突然冲撞出来,我拉绳拉的有些急了,抱歉惊扰两位姑娘”。

    晚棠盯着马上那位姑娘,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会不会骑马,不会骑马就别骑啊,我家姑娘都被烫伤了”,裴云依摇了摇头,向晚棠示意自己无碍。

    “对不起,两位姑娘,今日是新马,不知怎的不听使唤,抱歉抱歉”,那姑娘立马下了马,满脸笑意的道歉,这声音听起来着实没法让人生气起来,云依笑了笑,正准备叫晚棠走了的时候,只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喊声。

    “以菱”。

    擦着水迹的手立马僵住了,裴云依愣了片刻,然后微微挑起窗的帘子,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策马而来,只听见那姑娘喊那男子为“齐磊”,向男子招招手。那男子下了马后,先察看了姑娘是否有伤,然后像是佯装斥责的说道,“叫齐磊哥哥,没大没小喊谁呢”。

    然后将那姑娘护在身后,对着轿子的方向行了一礼,“今日带舍妹出来,万不想阻了姑娘的轿子,若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话说的是那么文质彬彬,但是其实都是为了护着身后的女子,。身后那女子对着男子挤眉弄眼,被男子敲了一下头才正经的站着。

    裴云依看着两人的模样,一下子就找到了小时候的影子,原以为过去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该忘得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这两人出现在眼前,那些难堪的,痛苦的回忆一下子涌进脑海,是她和父亲被狼群追逐,父亲惨死而自己杀狼,是被陈尧渊带入倚云阁,是自己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

    最后,脑海里居然想起那个少年郎,追着马车大喊的声音,“以蕊,你等我,我会去接你的”,她回过神看了看眼前并肩而立站着的两人,仿佛是双璧人。看这两人的相处,这些年过得应该很是不错。裴云依觉得有些可笑,夏以菱你是以什么心情住在齐家过了这么久安稳的日子,齐磊,你又是怎样把承诺当儿戏的呢?

八十二、玉坠

    那时候还太小,裴云依也不知晓到底有没有对齐磊动过心,只是记得那是对她很好的齐磊哥哥,可如今再看他,居然和看倚云阁里的男子,竟无二样,晚棠正准备说些什么,云依拉住了她不让她说。然后才开口对着轿子外的齐磊说道,“无妨,我们也有错,阁下先带那位姑娘回去吧,也好看看姑娘有没有受伤”。

    听着声音应该是轿子中的另外一位姑娘,虽然说话的人没露面,但齐磊还是拉着以菱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才带着以菱离开,他俩骑着马准备离开的时候,裴云依还听到以菱在抱怨说为什么不去骑马,齐磊板着脸教训她“你都差点冲撞人家了还骑什么马”。

    “齐磊哥哥”

    像是听到什么声音,齐磊立马回头,可这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这微弱的声音顷刻间便没了踪迹可寻,马车也已经重新开始前行,根本就没有他要找的人,幻听了吗?“齐磊,怎么了”,见他突然停了马以菱回头问道。齐磊摇了下头示意无事,继续前行,可是那个声音,好像突然唤起了他一直深藏的回忆。

    回到倚云阁的裴云依,久违地喊出了一直在暗处守卫的裴云飞,“帮我查查,今日冲撞了马车的那男女,是何人”。等了半响也没听到裴云飞的回答,裴云依有些奇怪。

    “云依,为何突然要调查二人”

    裴云依两手一摊,对裴云飞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他们冲撞了我,茶水烫伤了我的手,今日这件衣裳还是我最喜欢的,你说我该不该记住,来日方长,总会有算账的时候”。

    “云依,你不该戾气这般重的”,虽说陈尧渊让裴云飞跟在裴云依身边,这事办起来也不难,可他并不希望,这个小姑娘,手上沾上太多的血,他可以替她去杀人,也可以替她去报仇,在他心里,裴云依一直都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若不是公子吩咐的事,他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希望裴云依能活的开心一点。

    裴云依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然后朝裴云飞走近,若不是太了解她,只以为这是个勾人的笑,实际上裴云依每次露出这个笑容心里总是打些坏主意,裴云飞倒是有些好奇这次小姑娘又想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裴云依果真没有辜负裴云飞所想,直接搂着裴云飞脖子,贴近他的脸,“兄长,是需要和云依做些什么交换,才愿意帮云依去查吗,可云依,什么都没有啊”,她刻意将语气放得轻缓,鼻息都喷在他的脸上,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裴云飞到底没料到她会来这手,脸色冷冷的将她的手一把拉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但裴云依清楚,他这样,就算是答应了,冲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喊了句,“兄长又拒绝我了,看来是我魅力还是不够啊”。裴云飞只觉得好笑,这丫头当真把自己当嫖客了不成?

    等裴云飞走后,裴云依让晚棠给自己准备纸和墨,然后寻了个名头把晚棠打发出去,依着印象中的样子,将当年离家丢在家中的玉坠给重新画出来,虽然时间相隔实在有些久了,但她和以菱每次吵着要找娘亲的时候父亲都会拿玉坠子哄她们,这个玉坠的模样,早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了。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和以菱还有齐磊相认,可这不行,这太轻描淡写,而且以她如今落入倚云阁,这样的相认,未免有摇尾乞怜之嫌,这不是自己所要做的,她需要更加合适的相见方法,反之去利用自己落入风尘的这件事,让他们内疚,让他们自责。

    这个玉坠,便是其中的一环。

    图做好的时候,裴云依将它折叠起来放入袖中,然后偷偷去厨房让人晚上送一盘桂花糕到房中,裴云依对桂花糕只是觉得一般,但晚棠可是爱吃,虽说晚棠看上去没什么心机,但是这么些年裴云依到底是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所以她要防住晚棠。

    夜晚的时候,晚棠将厨房的饭菜送到裴云依房中,趁着晚棠不注意,裴云依在桂花糕中下了些迷魂药,将饭菜吃完后并没有动桂花糕,因为不能让晚棠有任何一点怀疑,所以她并没有主动让晚棠吃,只是佯装没什么胃口,便让晚棠撤下去了。以她对晚棠的了解,她绝不可能会浪费一盘未动过的菜,更别说是她最喜欢的糕点。果然,房门都还没出,晚棠便偷偷扒拉了一小块放到嘴里面,幸好裴云依憋住了笑才没笑出声让她察觉。

    这个是和之前用在陈尧渊身上的药,一起问季红拿的,都不易让人察觉,裴云依也从未告诉过晚棠,估摸着药效的时间,裴云依换了身极其朴素的衣裳,带了银两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白日她特意留意过了,哪里有打玉饰相关的店。

    裴云依特意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店,但这个点店早已打烊了,但裴云依仍然是重重的敲着门,这样的机会不多,她必须得把握住,也不知道敲了多久,听到了里面传出了喊骂声,裴云依才停下敲门。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敲什么敲,吵……”,那店家一开门看到裴云依就破口大骂,但还没骂完,裴云依便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手中,那店家一下子就收了声。

    “姑娘若是想做生意,可以明日再来,大晚上的也怪吓人的”。

    “我只是想打个玉坠,我的心上人要离开长安了,我要抓紧时间,深夜叨扰望店家莫怪,但若是做好了我定重金谢过”。店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想着反正也醒了,不如听听这姑娘说什么,于是乎到底还是把裴云依请了进去。

    裴云依并没有多耽搁,直接将图纸交给了店家,图纸画的很清晰,玉佩细节部分也勾勒清楚,打这个玉坠不是什么难事,店家立刻就应了,“只是不知道,姑娘想用什么玉,这个价位……”,店家还没说完,裴云依便直接将钱袋放在桌上,示意店家去拿。店家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去取,拿起来的时候便觉得沉甸甸的,然后打开了钱袋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冲着裴云依说道。

    “姑娘,这……这最好的玉石也需要这么多价钱,这……”

    裴云依摇了摇头,“无需最好的玉石,只需用寻常百姓家普通夫妇定情的玉石即可”,店家脸上露出一些狐疑的神色,裴云依叹了口气,假装悲伤的说道,“这钱既是玉石的钱,又是希望掌柜你能不要将我前来打玉石的事说出去,夜出影响女子名声,更何况我与他是私定终身,若是被我父母知道怕是免不了要受别离之苦,还请掌柜体谅”。

    “好说好说,做生意自然是要替客人守着秘密的,姑娘也是个有心人,这桩交易我接了,姑娘三天后来取即可”。

    “那就多谢掌柜了”。

八十三、信息

    交代完相关事宜裴云依便回到倚云阁,没有惊动任何人,算着约定的日子,三日后故技重施,躲开了晚棠,趁夜跑出来。掌柜见她白日没来,估摸也是晚上才到,便一直候着,见裴云依总算是来了,转身从内屋取了个木檀盒子出来,放到裴云依面前,“姑娘,玉坠打好了”。

    裴云依取过,打开木盒,纯白无瑕的玉坠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像,真的太像了。裴云依拿了起来,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玉坠变得有些温度。突然之间,她好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慈祥的父亲,活泼的妹妹,邻家的大哥哥,还有自由无忧的自己。

    自由……自由……

    可如今自己的存在,又何尝不像这块玉佩一般,是被利用着去达成阴谋的呢?这块玉这般好看,可也和自己一样,轻而易举就会被摔碎了。

    “姑娘,姑娘?”,见裴云依一言未发,老板喊了两句,心中琢磨莫不是姑娘不满意,难道是觉得用的玉实在太次了些?

    “若姑娘不满意,我可以……”,毕竟这是桩大交易,再重新打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话还没说完,裴云依便打断了,

    “我很满意,但是也麻烦掌柜依照此前约定保密,我来做这个玉坠的这件事,希望没有人知道”。

    掌柜赶忙应道,“没问题,我们这行的嘴是最严的了”。

    裴云依点头,将盒子收入袖中,便出门离开。今夜有些小雨,裴云依出门时尚未下雨,因此并未带伞,掌柜讨好的取了把伞给裴云依,但裴云依却拒绝了这番好意,见到这块相似的玉坠,她实在觉得自己的思绪太乱了,这样一场雨刚刚好,能浇醒她。

    她需要冷静一下,刚刚看到那块玉佩,不知为何,心中居然生出了半点仁慈,突然有点想念……。但这种无用的情绪,最是阻碍她,她不需要这些无用的东西,也不需要多想起什么。

    她只需要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可以达成自己想要做的事。这雨淅淅零零的下着,把裴云依心中萌生的那一点点温暖,浇了个彻底。

    雨停了之后,她依旧是裴云依。

    “御林军副将,齐磊,家属,蓝以菱”。次日清晨醒来,裴云依发现窗台有一张纸条,打开便看到这简单的几个字,应该是裴云飞留下的。裴云依无辜的想了想,自己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裴云飞这么怕她作甚,把纸条放在窗台上,都不露个脸就跑得没影了。

    御林军副将,嗯……混的还是挺不错的,以前只会读书的齐磊居然当了武官。至于,蓝以菱,蓝……,她隐约记得,齐磊的母亲好像是姓蓝的,那这个家属,究竟是怎么样的家属呢,按照那一日以菱的穿着打扮,应该还是待字闺中,有意思啊。

    夏以菱啊夏以菱,你可真是长情,都这么多年了,眼里还是只有齐磊一个人啊。若是把你心爱的齐磊给抢了,也不知道……

    裴云依笑了一声,终归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没有夺人所好的这种癖好,也着实对齐磊这个人没有半点兴趣,无聊透顶,裴云依将纸条在油灯那烧了个干净,既已知道二人的身份了,依照这个踪迹去寻他们也着实不是什么难事,下一步就是想想,如何巧合的遇见,如何利用利用下他们。

    当然,这件事还不急,目前最重要的事,得弄清楚陈尧渊究竟在这陈国天下中,是个什么位置,这和她之后的命运,又大大的关系,这点无法从茶坊酒楼得知,毕竟试问又有谁敢明目张胆地说着皇宫贵族们的闲话呢。所幸还有倚云阁,有那种仕途有碍的人借酒消愁,也有功成名就之人寻欢作乐,倚云阁便成了一个极好探话的地方。

    陈尧渊本是让季红免了裴云依不再接待客人的活,但若要知道这些消息,哪会有从那些高官们嘴里的消息真实呢,酒后吐真言,要知道消息,不难。

    这一来二去探查消息一周,裴云依大概知晓御林军主要是追随皇帝,但是相对于皇权之争,他们是站在太子那边,倒不是因为什么有利可图,而只是单纯的因为那是皇帝任命的太子而已,也就是忠心这种无用的东西罢了。而陈尧渊虽然没有展露过有谋权篡位之心,但是很多朝臣觉得他更胜任太子一职,所以是站在陈尧渊那边,但是另一边,皇后和太子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所以总的来说,陈尧渊要想夺这陈国天下,可不是靠着名声就能夺下来,而是要靠手段,或许还要靠着累累白骨来取这半壁江山。

    哦对,还有自己,约莫自己也是这计划里的一颗棋子吧。

    再继续探探那些人口风吧,总会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的,现在有关的线索到底是少了些。裴云依这样想着,便不再纠结了。可是,陈尧渊实在是太体贴了,体贴的居然自己亲手抄录了目前朝政内外的形式,而且写得极其全面、中肯,并没有像不支持陈尧渊那些人将他贬的一文不值,也没有故意吹捧。这可比她此前查的消息全得多,更有包括皇上后宫的几位重要人物,以及前朝的党派之分。

    裴云依所查的消息,不过也只是知道御林军站在太子那边,而陈尧渊这份信息,更是将御林军中几位关键的将军的信息给写了出来,齐磊的名字自然也在上面,随书带过来的,是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云依这般关心我,我很开心,想知道什么问我即可何必便宜了他人”

    他果然无时无刻在监视着自己,只是这双眼睛,究竟是如何能看的那么细呢,是晚棠,是季红,还是隐藏暗处的裴云飞,又或者是,还有她不知道的人呢?裴云依并不怀疑陈尧渊所给信息的正确性,毕竟若是错了,难免自己以后会下错棋,陈尧渊是掌控这盘棋局的人,花了那么多心思,自然不会故意让裴云依走错。

    裴云依思来想去,也没个结论究竟是谁在暗中监视她,索性直接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然后就坐在窗前翻着陈尧渊给她的那本书。

    爱看?那就看个彻底罢了。

八十四、相见

    三日后。

    “云依”,门外响起了季红的声音,裴云依眉头皱了皱,无事不登三宝殿,季红每次一来,准没有什么好事。不过这些时日也大概把陈尧渊给的书记了个七八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季红推门入内,裴云依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去斟茶,“季红姐,坐下再说”。那是裴云依一如既往的笑容,却带着点疏远和冷漠,季红也知道,她已经长大了,很多东西她都看明白了,也不奢望她能回到从前还是信任自己的样子。

    想拉回家常,但是裴云依眼中一直透露出防备,季红叹了口气,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公子今晚让你去招待几位客人,你留意下他们说些什么”。

    当偷听的耳朵吗?裴云依眉毛一挑,其实季红也不过是来告知一声,根本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的,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好,这客人是谁?”。

    “兵部尚书,王孔意”

    “刑部侍郎,曾洛”

    “御林总督,罗乾奥”

    “御林副将,齐磊”

    持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但只消片刻便恢复如初,季红没能察觉出裴云依这停顿片刻的端倪,直接接下去说道,“这些名字,公子给你的册子里都是记着的,你将他们四人的信息再重新记下,晚上切记,留心他们四人所有的对话,可知?”

    裴云依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答道,“好,还有何事?”,其实季红本来还想和裴云依聊聊天,看看她如今近况如何,可裴云依这一问出来,典型是下了逐客令,季红只能摇摇头,然后起身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裴云依在桌沿边敲了几下,然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真是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还愁着没个正当见面的机会,这不,就冒出来了。这王孔意倒是老常客了,曾洛也见过几次,只是这御林总督罗乾奥和齐磊,倒是从未在楼里见过,这么算来这二人应该不是风流之人。

    这四人约在此处,只怕是担心隔墙有耳,才定在此处商议事情吧,也难怪陈尧渊要派自己去听上一听,这指不定说的就是对付陈尧渊的法子。

    不过,凭着对以前的齐磊的了解,来青楼的这种事,应该是不会到处宣扬的,而男子来青楼,说是商量要事怕是也不会信吧,若是自己那急躁的妹妹听了,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反应呢,关于这场相见在的计划,裴云依都已经想好了。

    不过,裴云依觉得陈尧渊未免也太信任自己了,若是她隐瞒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反咬陈尧渊一口,他就这么自信,自己不会暴露他吗?

    但裴云依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当岳阳带着楼中其他女子站在客人的房门口,裴云依心中冷笑一声,她倒是忘了,陈尧渊手里的棋子,可不只有她一个,眼前这群女子,究竟是只有岳阳是她的眼线,还是都是呢?岳阳说是公子派来协助她的,但是协助还是监视,这谁又能知道呢。

    “怎来的这般晚,客人等的有些着急了?”

    “稍微打扮了下,总不能随便对待公子的贵客吧”,其实不然,裴云依在来之前,托了之前无法出倚云阁时探听消息的那些小混混们,让他们一个时辰后去齐磊将军府邸传个话,要比较隐晦的向家中女眷暗示,她家的将军在倚云阁,毕竟是场好戏,少了夏以菱那可是演不下去的。

    岳阳并未多问,抬手推门入内,屋内坐着四名男子,裴云依和岳阳一一向他们行礼,王孔意和曾洛是常客,自然是眼熟的,至于另外两位,一位便是御林总将罗乾奥,一位便是齐磊。果然是生面孔,想必都是第一次来,但齐磊毕竟是年轻气盛不会隐藏,罗乾奥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而反之齐磊,脸上在看到她们的时候,流露出一些鄙夷,虽然只是片刻,但还是被裴云依捕捉到了。

    看不起自己吗,那很好,那样就可以更加划清界限的利用对方了。

    “今日来的居然是云依姑娘和岳阳姑娘,季红有心了”,王孔意看到来人,笑着向曾洛说道,曾洛点头表示赞成。

    裴云依看了看在座四位,虽然身旁都有空位,可如今若是贸然坐到齐磊身边,定然会让王孔意和岳阳生疑,再者说不定会惹齐磊生厌,没有过多的犹豫,裴云依便朝坐在上位的王孔意身边走去,坐到他身边为他斟了一杯酒,“有心的居然是季红姐姐,难道不是我和岳阳吗?”

    王孔意笑意更深的应和道,“有理,云依说的有理”。

    “来,我给你们都介绍下,这两位是倚云阁最有名的姑娘,云依和岳阳,平常可难请的很,这位是曾洛曾大人,想必你们也认识”。

    “曾大人也是有段时间没来了”,云依笑着说道。

    “这二位年轻有为的少将,一位是罗乾奥公子,一位是齐磊公子”,云依适时的在王孔意提及齐磊的时候,打翻了桌上的酒杯,假装有些惊讶。这一举动非常小,没什么人能留意,可对于坐在对面的罗乾奥和齐磊,却是看在了眼中。

    “云依,怎么不向二位公子打个招呼?”,王孔意有些奇怪的问道。

    裴云依起身,走到他俩二人面前行了个一礼,然后转身对王孔意说,“难得今日大人宴请客人于此,云依为大人们献上一曲,为大人们助兴可好”。

    “有何不好,云依你的曲子是出了名的好听”。

    裴云依坐到琴边,舞女们站在厅中,随着落下的第一个音起,一时间屋内竟有些眼花缭乱,美人如斯,乐声中更有些低回婉转之意,王孔意和曾洛连连夸了几个好字,开怀畅饮。齐磊不知不觉中将脸上那些不耐烦的神色收了起来,这舞蹈并没有什么动人之处,难得的,是弹琴之人。

    此女明明出落风尘,可音色中竟没有半点风尘韵律,倒颇有种君子坦荡荡的胸襟,明明弹琴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琴声中却仿佛能阅尽世间百态,山川河流,齐磊听着一时间有些出了神。

    “这弹琴的人,倒是颇为有趣”,罗乾奥也难得开口,齐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刚刚她听到你的名字好像有些惊讶,认识?”,齐磊听了罗乾奥的话摇了摇头,但是重新看向裴云依。此刻她微微低头看着那张凤尾琴,竟有些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觉得这样看过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她嘴角好像带这些笑意,再一认真看过去,却又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裴云依知晓齐磊在看她,也不拆穿,只是在转折音处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目光便对上了,齐磊楞了一下,然后匆忙挪开了视线,裴云依嘴角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深。

八十五、大闹

    一曲终了,众人都在给舞姬们和裴云依鼓掌,酒过三巡,气氛也起来了些,王孔意也屏退了其他舞姬们,只留下岳阳和裴云依二人伺候。王孔意给了岳阳和裴云依个眼色,然后看向了罗乾奥和齐磊,当下二人便心领神会,这是要用美人计?

    有趣,陈尧渊让她用美人计去窃听,而王孔意竟也想用美人计去探出御林军首领的态度,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刚刚见齐磊公子一直盯着人家云依姑娘看,莫不是看上了云依姑娘不成”,王孔意戏谑地说道。

    齐磊少年气盛,哪这样被当面调笑过,耳朵都有些红了,连忙否认,“不是,只是觉得,裴姑娘的琴技很是高超罢了”,裴云依向齐磊道了个谢,然后顺势坐到他身边,却又不过分越界,只是为他斟了一杯酒水而已。

    “哈哈哈就算你看得上,云依姑娘也未必答应,云依姑娘卖艺不卖身,连我都垂涎已久”,王孔意说话口无遮拦,有些粗鄙,齐磊皱了皱眉。

    “大人说笑了”,裴云依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话,只是规规矩矩的为齐磊端茶递水,身体上没有任何接触,齐磊看了看另一边的罗乾奥,相较于岳阳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到罗乾奥,齐磊觉得裴云依相对没有让自己会生厌。

    王孔意天南地北的地的说了一通,可讲的都是些琐事,并没有提及到有用的信息,难道陈尧渊估计错了?这四人当真只是来饮酒作乐的?

    “两位将军年轻气盛,势必心中各有抱负,不知二位将军,如何看待这天下形势”。

    终于切入正题了吗,裴云依用余光去打量齐磊,发现齐磊和罗乾奥对视了一眼,然后罗乾奥开口问道“不知王大人,问这问题是何意?”

    “就随口一提,看看二位将军,对于陈国有什么好的建议,你们不常在朝堂,有些意见,若是对陈国真的有用,我们二人也可帮助两位将军上书给皇帝陛下”,随口一提?这兜兜转转大半天和今日这场邀请,都是为了探出这些事吧,这个随口,未必也太牵强了些。

    “若有政见不同之处,理应上书皇帝陛下谏言,而非私下妄议”,罗乾奥倒是回答的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王孔意和曾洛的脸上浮现出一些不悦的神色,或许是因为没能从两位将军嘴里得到他俩想要的答案。

    “我自是希望陈国国运昌隆,虽说如今陈国如日中天,皇帝陛下治国有道,但如今太子殿下略有些顽劣成性,着实令人担忧”,王孔意佯装痛心一般的叹了口气。

    “大人放心,太子殿下毕竟现在尚且年幼,假以时日,定能懂得皇帝陛下的用心良苦,发愤图强,好好治理这个国家的”,齐磊同样也是,正正经经的回答。

    “太子殿下虽然后面或许能……,燕王殿下倒是优秀,只可惜……,哎”,王孔意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下去,极其惋惜的模样,罗乾奥和齐磊并没有开口接着说,他们摸不准,究竟王孔意要做些什么。

    燕王殿下?那不就是陈尧渊,提到陈尧渊裴云依也不禁格外留神去听。见二人一下子禁了声,曾洛在一旁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不知二位将军,如何看待燕王殿下?”

    罗乾奥笑了两声,“燕王殿下心怀天下,是位好王爷,若是太子殿下登基后,有燕王殿下的辅佐,定是如虎添翼,陈国必定更加厉害,,此刻罗乾奥和齐磊总算是知晓今日这场鸿门宴的目的了。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无错可挑。

    显然,两位的态度已经看出来了,要么就是压根不想搭理这二位大人哄着他们玩的,真正的想法并不是现在这样,要么就是,这便是整个御林的态度,唯皇命是从。看来陈尧渊,拉拢这二人没什么希望了。

    罗乾奥说完后,整个房间显然没有一开始那样的活跃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按理说裴云依应该出声调节一下,可没有必要,估算着时间,另一位主角,也是时候该出场了吧。

    “裴姑娘,你我是否在哪里见过?”,齐磊小声的凑近一些问道裴云依。

    裴云依明显有些惊讶,但这可不是装出来的,等反应过来再想掩饰也已经迟了,于是便浅浅一笑,“或许真如将军所言,可能是在哪里偶尔遇到过吧”。

    齐磊见她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但既然她没有想说出来的想法,他也不便再问。

    “姑娘,他不在这里”

    “让开,我找找就知道了,他不在我马上走”

    “姑娘你不能进去”

    来了,裴云依听到外面的动静,嘴角一弯,然后给了岳阳一个眼神,让岳阳出去看下是怎么回事。可那声音越来越近,看来是岳阳也没能拦住,女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房间里面。

    “以菱?”,齐磊疑惑的说了句,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可还没走到门口,门便被用力地推开,闯进来便是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夏以菱,哦,非也,是蓝以菱。

    夏以菱这一眼看进去,便看到站在门口僵住的齐磊,他看到自己好像有些惊讶,是因为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原以为只是那群小混混开玩笑的,来此处也不过求个事实,好为了以后见到那群小混混可以教训下他们,可哪知,齐磊说好的与人议事,竟然是在青楼喝花酒。夏以菱气不打一处来,竟一时间忘记看看周围情况,指着齐磊便开始说道,

    “你居然骗我,自己偷偷来妓院花天酒地?”

    “齐磊,亏我还以为你和其他男子不一样,原来你们都……你们都”,夏以菱像是想不到用什么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此刻的愤怒。

    “禽兽不如”,这四个字一说出口,裴云依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在场的其他几位大人,除了罗乾奥,王孔意和曾洛脸色明显不佳。夏以菱啊夏以菱,祸从口出这种事,长这么大都还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齐磊快步上前捂住了夏以菱的嘴,生怕她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夏以菱虽然被捂着嘴仍然拼命挣扎,齐磊赶忙向夏以菱打眼色,夏以菱才终于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呵,本官倒不知,自己喝个酒,倒成了禽兽不如了”,王孔意冷哼一声,显然是极其的不满。

    “王大人,舍妹不懂事,抱歉”,齐磊恭恭敬敬地向王孔意行了一礼,以表歉意,可王孔意扭头不答,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八十六、识破

    “早听说齐磊家有个活泼的妹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姑娘见怪了,今日是我们带齐磊出来了,惹姑娘不高兴,倒是罪过了”,罗乾奥走到齐磊面前,看着被捂着嘴的夏以菱解释道。

    齐磊放开了钳制住夏以菱的手,夏以菱也晓得自己好像闯祸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岳阳,带几位公子下去吧,我和这位姑娘解释下,避免伤了大家和气”,裴云依持着两杯酒,走到王孔意面前,

    “今日倒是让大人不高兴了,大人改日再来,云依定当向大人赔罪”,她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倒有一种酒不自醉人自醉的美感,王孔意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正准备接过裴云依的酒杯,裴云依却躲了一下,然后将酒杯凑到他嘴边,喂了下去。

    王孔意的视线一直没从裴云依身上挪开,而裴云依只是嘴角带笑像是认真喂酒的模样,酒喝完后,王孔意才说了句,“云依,你比他们更折磨人”,然后挥袖离去。

    “大人谬赞了”,裴云依对着王孔意离开的方向略施一礼,曾洛也一起离开了,罗乾奥只是拍了拍齐磊的肩膀,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也跟着岳阳引导的方向离开了,房中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以菱,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这里”,齐磊板起脸训斥夏以菱。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来了吗,就许你们男人来青楼吗?”,刚刚气上头了,如今冷静下来,夏以菱回答的有些躲躲闪闪,总不可能说,因为听别人说齐磊在青楼所以她才来的吧,这一时半会夏以菱也不知道从何解释。

    听到身侧传来轻轻的笑声,夏以菱赶忙扭头,才发现裴云依还在房中,她捂着嘴笑了一声,见夏以菱有些气鼓鼓的看着自己,裴云依才敛了笑意,但是嘴角的弧度仍然掩盖不住。

    “你笑什么,谁准你在这里,出去!”,夏以菱气急败坏,又羞又躁,只能对着裴云依发火。裴云依觉得自己可冤了,刚刚笑只是纯粹提醒夏以菱屋内还有人,如今嘴角带笑,也不过是她一贯的表情罢了。

    她斟了一杯茶水,然后递到夏以菱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姑娘着实是误会齐公子了,齐公子和几位大人来这,确实是商议要事的,不是姑娘所想的那般”,夏以菱扭过头,不去看裴云依。

    “方才我一直在齐公子身边,可以替齐公子作证,绝无其他女子,靠近齐公子身旁,姑娘可安心”。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裴云依还是太了解夏以菱了,只一句话便可以不轻不重踩到她在乎的点上,夏以菱怒瞪着裴云依,觉得她嘴角的那点笑意,都是嘲讽和得意,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用力的推了她一下,

    “关你什么事,别用你那只脏手给我倒茶”,她一想到刚刚裴云依给王孔意谄媚的倒茶,就觉得恶心。

    “以菱!”,齐磊上前赶忙拉住了夏以菱,虽然他也不是很看得起青楼女子,但觉得裴云依琴声中干干净净,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再者无论基于何种理由,夏以菱都不该这样出口伤人。

    裴云依早有准备,再加之自己也是和裴云飞学过一些功夫,有些底子,夏以菱看似用力实则完全对裴云依没什么伤害,但裴云依脸上露出一些恐慌之色,然后借着夏以菱推的功夫,假装手被狠狠的推了一下,杯子滑出手中,

    连同袖中那个早已经提前藏好的玉坠一块滑出。

    然后裴云依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扶住了桌子站稳,抬头像是有些委屈的看向夏以菱。

    可夏以菱这回根本没有看她,齐磊喊她的时候她便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讲话的确是太伤人了,正准备把裴云依掉的东西捡起来好生道个歉,可刚准备伸手去捡,看到那玉坠,便楞在了原地。她颤抖着伸手去捡起来,蹲在地上看着那玉坠发呆。

    呵,这玉坠果然是真的像,虽然玉的材料和父亲那块不是完全一样,但那时候夏以菱还小,可能压根就不记得了,裴云依心中冷笑,但脸上却装出一点惊讶,伸手去摸了摸袖口,佯装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然后看着夏以菱,快步上前将那块玉坠一把抽出,将手背在身后。

    也给够她时间看了,大概也认出了吧,但以防万一,毕竟自己不是夏以菱,难保她对玉坠还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再多看下去,露馅了可就不太好了。夏以菱本来就没拿稳,裴云依都没用太大的力气,便夺了回去。

    夏以菱缓缓起身,“你……”,勉力开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怎么可能她说得出来,自己担心挂念了那么久的姐姐,居然沦落青楼,而自己,刚刚又在做什么,说什么,嫌弃她?责骂她?还对她动手,她心中反问自己,“夏以菱,你枉为人”。

    “以菱,怎么了”,齐磊见她脸色不佳,赶忙在身后扶了她一把,抬头看向裴云依想询问究竟,却发现裴云依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你是不是……”,夏以菱走上前一步,刚准备说些什么,但是裴云依扭头转身推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姐姐!”,夏以菱大喊一声。

    “你说什……”,齐磊一瞬间僵在原地,拉着夏以菱的手也不动了,夏以菱用力甩开齐磊的手,朝着裴云依的方向冲出去,但楼里错综复杂,裴云依身手也算是敏捷,不过拐了个弯的功夫,裴云依就跑得没影了。

    “姐,你出来”,夏以菱推开每间房门找着,里面传来了不同的惊呼声,可都没有裴云依。

    “夏以蕊,你给我出来”,以菱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但仍然没有放弃,将那些背影相似的女子都看了一遍,她在楼中反复的喊着夏以蕊的名字,身旁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可她不在乎。

    “以菱”,齐磊反应过来,在夏以菱闹到前厅前拉住了人,“以菱,你忘了吗,这个姓氏,不可再提了”。

    夏以菱呆呆地看着齐磊,然后像是浑身失了力气倒在了地上,齐磊将她搂近了一些,夏以菱埋头在他怀中哭泣,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我怎么可以对她说那种话”。

八十七、寻觅

    齐磊虽然安慰着夏以菱,但是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刚才在房中的时候,自己居然还一度,对裴云依生出几分厌恶和看不起,若是当初自己,一直不放弃的找她,如今结果会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呢。

    “别哭了,在这里呆着也是没有用的,擦干眼泪,我们再去找找吧”,齐磊拍了拍夏以菱的肩膀。

    夏以菱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眼泪,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的起身,正准备问问人看看有没有自家姐姐的下落,齐磊却提醒了她,“如今,以蕊在此处,好像是叫裴云依,你莫要再唤夏以蕊,防止给她还有你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夏以菱虽然自小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直也有听齐磊父母亲提醒,不要再贯着夏这个姓氏,因此也大概知道事态严重性,点头表示明白。

    “姑娘,可否问下裴……裴云依姑娘所在何处”。

    那姑娘将夏以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让夏以菱有些不好受,可到底是在问人,也只得压着性子。

    “不知道”,简单又极其敷衍的回答。

    “那敢问姑娘,裴云依卧房在哪,我们自己去寻也是可以的”

    “不知道”

    “那再请问……”

    “说不知道就不知道”,这次那姑娘可没那么好耐心,没等夏以菱讲完便转身离开,适才夏以菱又喊又闹的闯进倚云阁,又拉着身侧那男子哭着喊着找裴云依,如今眼睛都是红的,哪知道她要找裴云依做什么。她知道裴云依不是个好惹的主,而且季红很早之前就对所有人说过,不可告知裴云依任何信息给别人知道,还是不要多嘴比较好。

    夏以菱也没空恼怒,赶忙拉着其他人问裴云依的下落,可得到的答案要么都是不知道,要么都是不清楚,她们模糊的,就像是楼里没有裴云依这样一个人,又像是早已对过话一样,回答的如出一辙。

    “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来我这喝茶”,季红有些惊讶,裴云依竟然会在这个点来自己房间,这些年裴云依总是不太待见自己。

    “图个清静罢了”

    “公子让你去留意几位大人商量的事,完成了?”

    “嗯”,裴云依浅浅淡淡的回答,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倒真像是来图个清静喝茶处而已,季红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听到敲门声,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敲门声和裴云依有关,

    “进来”,季红应了一声,门外之人便推门入内,入内之人便是刚刚夏以菱和齐磊第一个拦下问裴云依下落的姑娘。

    “季红姐,楼里有一男一女,在追问云依姑娘的下落”,季红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裴云依,可裴云依好像一脸与她无关的表情,只是静静的喝着茶,偶尔吃块点心。

    “你们怎么回答的”

    “根据季红姐以前的交代,凡是关于云依姑娘的事,一概回答不知”

    季红点了点头,“行,这样就好了,你先下去吧”,将人打发下去后,季红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看着裴云依,

    “这就是你来我这里图清净的原因?”

    裴云依并未作答,只是伸手想再取一块糕点,季红将她面前的盘子拉远了一些,裴云依才无奈地抬头看着季红,“我不过是听着王孔意的命令坐在那公子身边,我哪知道他家姑娘跟醋坛子似的,非要找我算账”。

    “你啊你”,季红有些头疼的扶额,“行了,这件事我帮你处理好,也不会让他们找到后院那边去的,你若不想和他们见面,就暂时别去前厅了”,

    裴云依点了点头,微微起身将刚刚季红拉开的那盘点心又拉了回来,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看着杯中的茶叶,这里何其安静啊,也不知道,前厅闹成什么样了。

    齐磊和夏以菱,在前厅找了好些人,都说不知道裴云依的下落,问了些客人,虽然知道楼中有裴云依这号人物,但是其他事情也都是不清楚的,而且谈起裴云依那些人色眯眯的样子,无论是齐磊和夏以菱都是尽力克制自己想要动手揍人的心。几番问人无果,夏以菱索性拉着齐磊,一间间房间沿路推着找过去,齐磊虽然觉得不妥,但眼下找到裴云依才是更重要的事,便随着夏以菱一起胡闹。

    也不知道推到第几间房门,夏以菱正打算闯进去,门便从里面开了,出来的便是岳阳,齐磊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拦住了岳阳的去路,“岳阳姑娘,方才和你一起的裴云依姑娘,你可知在哪?”

    岳阳只是向二人行了一礼,然后答非所问的说了句,“齐将军今日在这倚云阁这样大闹一番,明日这长安城,该会如何议论将军呢?”

    “姑娘告知我裴姑娘的下落,我自当离去”,齐磊倒是不在乎这些虚名,可夏以菱突然意识到,他齐磊堂堂一个御林副将,喝花酒本是小事,可如果在青楼中闹起来,势必会影响他的声誉和仕途。

    “将军猜,明日长安城中,该是夸赞将军痴情,为寻一青楼女子大闹倚云阁,还是说将军府中女眷,因妒而来呢?这人毕竟在长安城,如若让有心人听去了,想传到宫里,怕也用不了很长的时间”,齐磊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感觉到夏以菱拉住了他。

    夏以菱匆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齐磊和岳阳中间,“多谢姑娘提醒,暂且告辞”,然后回头拉着齐磊就往外走,岳阳只是重新回到房中,关上了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

    “以菱,不找下去了吗?”,齐磊有些不明白,明明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了,为什么突然放弃。

    夏以菱自然是担心这一番动静会影响到齐磊,但是显然这样的理由是劝阻不了齐磊的,她只是摇了摇头地解释道,“姐姐明显是躲着我们,今日肯定是找不到了,倒不如我明天再来试试”。

    虽然齐磊仍然不想放弃,但也觉得夏以菱说的未必没有道理,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多说什么,便转身朝府邸的方向回去。夏以菱走在他身边,用余光看他,只见他面色沉沉,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他到底还是对姐姐,耿耿于怀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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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元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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