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叶欣手札TXT下载叶欣手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叶欣手札全文阅读

作者:清胥客     叶欣手札txt下载     叶欣手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德肃 1

    一路上紧绷的情绪,终于还是在看见那个人影的时候崩塌了。

    “陛下~”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陛下,求你救救德妃姐姐吧。”

    “德妃?德妃不是已经回慧和殿了吗?”

    “德妃姐姐中毒了。”泪水决堤,我的哭声就再也收不住了。德妃是我好不容易才觉得相处好的朋友,眼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先别哭,慢慢说,”说着,把我扶到一旁坐下,然后轻声问道,“德妃怎么中毒了?”

    我摇头,“臣妾也不知道,燕嫔说德妃姐姐中的毒是会耗损人体元气的,若无解药不日便会丧命。”

    闻言,皇上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当下立刻派小德子先去请太医看德妃,然后带着我一起回慧和殿。

    我们到的时候,慧和殿内已经有多位太医在了。此时他们的脸色俱是严肃的。眉头紧锁,迟迟不敢言。直到皇上发问,顶着巨大的压力,才有一位年长的太医出来回话,“回禀陛下,德妃娘娘中的乃事久未出世的无名毒药,这种毒药的解药早已失传,就算现在找到配方,就怕德妃娘娘等不到药配制出来的时候就……”

    “就一丝办法都没有吗?”

    下面跪着的人都是摇头。

    此时燕嫔正走出来,看了一眼太医,方说道,“陛下,此毒药臣妾在古医书上看过,解药里的许多药材早已无迹可寻,为今之计只有大量补药牵制着毒药,延缓其残害德妃身体的速度。”

    “最迟可拖多久?”

    “日日以药续之,可再拖上最迟半月。”

    话落,慧和殿中迎来了诸位闻讯而来的妃嫔。就连久居中宫的皇后也过来了。

    一行人行完礼后纷纷询问德妃的情况,得到回复后俱是满目震惊。德妃虽然素来不喜与人打交道,待人也冷淡,但毕竟没有切实与人交恶过,是以诸人难免有些同情和伤感。

    喧嚣过后,皇上坐在那,沉着脸,“彻查!”

    德妃的状态是许多人关心的,很快,一群人又都围绕着德妃开始你一言我一语。

    看她们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我也能理解,想来也是,任谁见德妃此时的脸色也绝不会把她和命不久矣联系起来。事实就在眼前,不信也无可奈何。

    皇后等高位妃嫔和德妃是一同在皇上少年时嫁入东宫的,是以,此时这几人明显心情比旁的人要差许多。

    皇后面露不忍,看着德妃,欲言又止。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开口。最终,还是让宫女扶着自己出了内间。荣贵妃上前握着德妃的手,“你且放宽心,多的不要想了,我宫中还有许多好药,总会熬到解药出来的。”

    德妃睁着眼看着满屋子里的人,也不知说什么,视线看向荣贵妃,后落向我,再低下头,“害大家担心了。”

    荣贵妃却反驳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还想再看你好起来舞剑给我们看呢。”说罢,便向外间走去,“我去和陛下说,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个素来天真的女人,现下说话都带着哭腔。

    剩下的人也都对德妃表示了自己的担心,纷纷许诺会送药过来,然后便一同离去了。

    外面的动静很大,燕嫔一直都没有离开,这点我倒是惊讶。似乎看出来我的意思,她只是笑笑,“我得留下来看着人煎药,这可不能出一丝差错。”说完,又接着道,“我虽不是什么滥好人,却也没有见死不救的素质,有昧我的一身医术。”说完,便径直出去了。

    转眼间,方才还热闹拥挤的屋子就只剩我和德妃两个人了。从开始到现在,德妃一直都没有再开口。

    “姐姐”

    “叶欣”突然,德妃抬头了。

    “诶,姐姐可是饿了?我命人送膳?”

    “不用忙活了,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再不说我怕会来不及。”

    “姐姐说什么呢,你还年轻,说什么丧气话,肯定会有办法的。”

    “叶欣,我比你清楚我自己的身体。”

    这话听来,我心跳漏了一下,“姐姐你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德妃点头。

德肃 2

    此时,屋外已暗了下来,阿喜进来点了灯后便退了出去。外面的动静也渐行渐远,只有源源不断从各宫送来的药材在屋内摆着。烛火跳跃,照耀着整个屋子,德妃靠坐在烛火前,眉眼看不真切。此时,她正向我看来。

    “叶欣,答应我,不要追究下去。”

    “为什么?”

    “代价太大,为了我,不值得。”德妃只是笑了笑。

    “姐姐,我不怕。”不论什么代价,我也要把那人揪出来。“你要好好吃药,不可以自暴自弃。”

    “好”德妃依言笑了笑,然后接着道,“你起誓,此事不再追究。”

    “不——”

    “那我就不喝药了。”

    “姐姐!”

    德妃只是淡淡得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是拗不过她了,“好吧——我叶欣发誓,绝不主动追究姐姐中毒一事,否则天打雷劈。”说完,没好气得说道,“可以了吧?”

    德妃笑着点头,“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在西洲相遇的事吗?”

    我点头。这段时间,两个人越来越熟悉,德妃也知道我身体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我将很多过去的事都忘了。也和我讲过许多她知道的事情。不过大都是碎片化的,因为两人本来就不是很熟,再加上据德妃说,那几次相遇还都是偶遇,在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也只知道我的武功比她高出许多。

    那时候,两个人年纪都小,我甚至都还未及笄。德妃因为镇远将军常年镇守与西洲交界的边境,经常跑出都城,到军队里玩。后又觉得军队无聊,便偷着跑到了西洲。那时候,德妃活得肆意痛快,镇远将军和将军夫人也任她随便玩,只要不出人命注意安全便也不多加束缚。

    两人第一次交手还是因为一同追赶一名小偷。后来又遇上了几次,德妃那时候性子冲动,年少轻狂,看不惯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就多次挑衅和我切磋,但每次都是被我打下马来。说到这里的时候,德妃还总是带着可惜的眼神看我,嘴里啧啧。

    想到两人数月以来的日子,我心里也多了些轻快,便点头回应。

    “你的身份可能不简单。”

    闻言,我心里好气,为何会这么说,难道我不就是左相之女吗?

    似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德妃继续说道,“我也不太确定,可能也是我的错觉吧。我就是想和你说,你在西洲的时候说的是西洲那边的语音,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对西洲特别熟。”

    “为何之前未曾听你提起过?”

    “本就是不确定的事,如今只是……”说到这,她顿了下,便转了话,“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来你那时候和那小贼说的是西洲语言,当时我还一直以为你是西洲本土的人,是以我在这看见你的时候才会很惊讶。你是左相之女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也知道我性格大大咧咧的,哪会计较这些细节。”

    我点了点头,“我幼时不太待在都城,想来是这几年一直在外游历,当时恰好在西洲,也学会了西洲的语言吧。”

    德妃想了想,也认同得点下了头。“可能是这样吧,不过,当时在西洲你还有护卫队,那一队人看起来就不简单,不过我在西洲待的时间不久,后来遇到你们的时候都是在郊外,也没他们的身影。”

    德妃的话说起来有点混乱,我却听明白了。沉吟片刻后,便开口,“先不说这事了,我出去看看药怎么还没来,你且等我会儿。”

    “叶欣”

    我回头,“怎么了?”

    德妃语言又止,“去吧,快点回来,我等你。”

    默了会儿,我便扯起笑,“我又不是一去不复回了,待会儿可要乖乖喝药。”说完,我便向外面走去。

    燕嫔还在看着宫人们煎药,见我出来了,脸色大变,“你怎么出来了?”

    我心里奇怪,“怎么了?”

    燕嫔却催促我赶紧回去。我狐疑看着她,“药里面有东西?”

    一把打住我的手,燕嫔吼道,“若不想德妃死,现在赶紧给我回去!”

    闻言,我大惊失色,“什么意思?”

德肃 3

    等我回到内间的时候,却看见阿喜正扶着德妃向床上走去,且方才那张桌子上还留着血迹。

    我只觉脑袋瞬间空了,“姐姐——”

    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德妃,此时她的面色哪还有一丝血色,白得吓人。从我出门到回来,这才多久?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看着阿喜问道,“我这才走开多久?怎么会这样?”

    德妃连忙拦住我,“你莫要问她,本就和她无关。”说着,向我伸出手,“过来让我靠靠。”

    “快去催燕嫔,让她快点端药过来。”

    阿喜似乎才找到声音,呢喃道,“对,还有药,还有药……”

    看了眼阿喜离开的背影,我敛去眼里的神色,看着已经虚弱得喘气都费劲的德妃,痛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德妃笑了声,“我没想骗你的,只是没想到,这毒来得这么快。”

    “你一直都在用内力伪装?为的就是不让我发现?”

    “嘁——我才不会为了你连命不要”德妃把头往我肩上靠了靠,“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没和你说完呢。”

    “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待会还要喝药。”

    “叶欣,我有一样东西给你,这是皇上赏赐的,我也听很多人说了,她们都有这样一个。”说着,就见她从袖子掏出一个络子,然后在一个小点上按了一下,便见络子变成了一个令牌,上面刻有梅花印记。令牌出现,便见屋内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全身被包裹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此人出现,便看向已经浑身无力的德妃,“何事?”

    德妃让我把他扶起来,她看向黑衣人说道,“我还未向你索要过,这个机会可否转让给她人?”

    黑衣人似乎惊讶于德妃的举动,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沉声道,“可以!”

    德妃闻言便笑了,“多谢”

    黑衣人转头看向我,眼神里似乎闪过什么,稍纵即逝,向德妃询问道,“是她?”

    德妃点头。

    得到回复,黑衣人便再次消失。

    看着德妃递过来的令牌,我没有接,“姐姐这是何意?”

    “这令牌我一直没有用,于我也无大用,便赠给你。”说着,便强塞到我怀里。

    就在我还要继续推辞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竟是房总管。

    此时房总管浑身都湿透了,我这才发现外面竟不知不觉下起了雨,屋外的灯影在地上晃动。房总管呆呆得看着德妃,向来板着的脸,此时却崩裂了。

    “房总管?”对这位房总管,我也是有迁怒的,若不是他来搜查,德妃也不会被带走,更不会有后面中毒的事了。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和他关系并不大,但还是没法忍住语气里的冰冷。

    房主管却并未理会我,只是一步步走向德妃。

    见他脚步不停,我出声警告,“房主管擅闯妃嫔寝殿,这是哪来的规矩?”

    可他对我的话依旧是充耳不闻,我打算再次出言时,德妃拦住了我,看着房主管,“你怎么来了?”

    “谁做的?”扑面而来的颓丧从房总管的身体里发出来。

    见他这样,德妃皱眉,“你莫要插手!”

    “不可能!”说完,就见房总管掉头走了。

    在他出门的时候,燕嫔刚好进来,她侧头看了下房总管的背影,没有多嘴,端着药看向我,“喂她喝了吧。”

    我接过药,一边喂给德妃,一边询问燕嫔,“外面下雨了?”

    “也不知怎的,就突然下雨了。这几日天气着实奇怪,前几日还下雪,第二日就下暴风雨,今日白天还是阳光明媚的,现下又飘起雨来了。”

    “是不太正常。”说着,突然德妃呛了一下,我连忙用手帕给她擦嘴,却感觉手上一阵湿热。

    看着帕上的血,我心沉了下去。燕嫔在一旁看见后,语气十分不好,“怎么没用?”

    说着我两人看向德妃,却见德妃虚弱得笑了笑,然后一手拿过我手里的药,往嘴里猛灌。我发现不对劲,燕嫔也发现了,我动手去抢,燕嫔出声“药有问题!”

    可德妃还是把药喝完了。我和燕嫔目瞪口呆,就在此时,外面电闪雷鸣,隐约传来慧和殿宫人们的呼喊声,“阿喜自缢了!”

德肃 4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嘶吼喧嚣、白烛换红灯。

    这一夜,我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

    燕嫔还愣在一旁,我双手紧紧抓着德妃冰冷的身子,她如老妪一般弓着身子,喉咙里不断往外溢出血来,在黄亮的光线下,她的瞳孔忽明忽暗,鼻翼煽动,仿佛在进行着一项极为艰难的挑战。

    燕嫔自知在自己的看守下,依旧被贼人下了毒手,导致这大补药成了德妃的催命药,一时也满脸愧疚。我没有看她,德妃这样的情形,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搭理她。

    想来她也是明白的,见我迟迟不说话,便自行离去,走之前留言,“我先出去。”

    待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我收起眼睛里的冰冷,专注得看向德妃,“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德妃此时面色苍白,只剩两颧泛着红光,嘴角带着鲜红的血,见我问了,她仰着面,那双明亮得诡异的眼睛看着我,“你答应过我的,不追究。”说完,又是剧烈的咳。

    我再也不敢问了,便转了话茬,“你和房主管怎么回事?”

    “一位故人,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

    见我还想问,德妃反握着我的手,她的手不算细腻,大概是因为平日总爱练功的缘故,但本该力道浑厚的手此时却只剩干凉,粗粝的老茧从手心传来,带着她此时冰冷的温度,“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说点有用的。”

    这一句话,似要了她浑身的力气,说完就趴在我的肩上大喘气,只是出气多进气少。我赶紧抚慰她,“好,你说,我听着。”

    “别哭,你还年轻,哭多了老得快。”

    “好,好……”我擦掉脸上的泪,笑着说道,“我不哭了,你说。”

    “叶欣,能在这遇到你,我很开心。”说完,德妃又扯了个几不可见的笑——她已经虚弱得连笑都费劲了。我极力憋住眼睛里的泪,“嗯,我懂的,我都懂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我比你年长,我就是你的姐姐,以前我就一直想要有个妹妹,如今,我也算是无憾了。”然后,她努力了几次都未能把眼睛往上抬,我连忙低下头,看着她,唤道,“姐姐!”

    终于看见我了,德妃眼露欣慰,轻声喊道,“妹妹!”

    我握住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德妃把手费力抬起,然后不轻不重得拍着我的头,眼睑似有千斤重,数次妄图垂下,最后终于还是将瞳孔敛于其下,她嘴里呢喃,“妹妹,若是可能,千万不要……”

    我等了良久也没听见后半句,拍着我头的手也不再动了。脖颈处呼气的感觉也已消失。手里的那只手已经不再传来热度,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我的心脏停了一会儿,我的大脑顿了许久,我的肢体仿佛被定住了。

    直到我重新感觉到身体,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滂沱在我的面部,火刑在我的心脏。

    “姐姐……”

    我低着头,一动不动。

    “姐姐……”

    后来,好像门被打开了,我只觉得好冷,风裹挟着雨从屋外进来,钻入我的身体,进入四肢百骸。犹如置身于冰窖,除了冷,就是麻木。

    看着紧闭双眼顾自躺在那的德妃,我有些不明白,这就是死亡吗?同时我又有些明白,原来这就是死亡。

德肃 5

    皇上追封德妃为德肃贵妃。

    德肃贵妃去的那晚,其贴身宫女阿喜自缢殉主,阿双和那名侍卫被处以死刑。自此,慧和殿再无主人,宫人被四处打发,宫门也被一把锁链紧锁。这里面关于

    德肃贵妃下葬后,我就鲜少出馨轩。一是心里悲凉,实在没有心情;二是天气愈发冷冽,除那段时间诡异的天气后,后宫里一直都飘着雪;三是边疆战事吃紧,皇上忙得脚不沾地,每次见我都让我不要出门;四则是我有喜了,是德肃贵妃去的那晚发现的。

    虽说我不出去,但来馨轩的人却不少。

    燕嫔因为那日药的事,和我来往又多了起来。兰妃得知我有喜后,就隔三差五就来一趟,说是不放心我。贤妃也来过一两次,不过我和她早已有了嫌隙,破镜难以重圆。皇后如今月份也大了,倒是没有出来,不过也派人送来了几回补品。其余的禧嫔、璃嫔以及各路贵人也来过,却也都是几句恭维的话。还有一人来得倒是频繁,就是荣贵妃。

    对于荣贵妃,我了解的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也只从大家口耳相传里听说她刺绣精湛,上次也确实在燕嫔储毓殿看见了。再就是她和皇后感情很好,为人善良天真,我入宫后夺了她许多的宠,她也对我毫无怨言。

    此时馨轩就招待着荣贵妃和燕嫔二位。

    荣贵妃虽然性子天真,长相却不天真。细致打量,就会发现她的眼睛生得特别美,她不用做什么,就静静坐在那,一颦一笑尽是风情。虽然长了这样一副魅惑的面孔,荣贵妃却从不彰显这些。她不似我喜爱热闹的颜色,只偏爱淡雅清新的颜色,菊青、梨黄是她最喜爱的。

    自从发现有喜后,我便愈发贪睡。荣贵妃见我又在打呵欠,十足嫌弃,“你怎么和猪一样,表姐月份比你还大,也没见她似你这般。”

    这些日子和她也熟悉了起来,因此我对于她的话也不怵,淡淡得撇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岂会同我这等小小嫔妃一样?”

    “怀孕还分位份?”

    “等你怀了就知道了。”我兴致缺缺。

    “我不着急。”说着,荣妃就开始她的爱好——和我说后宫里的逸事。

    “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出去过啊?”

    看着她兴奋又好奇的眼神,我扫了她一眼,“这大冷天的,大概也就你愿意总往外跑吧。”这话我真没说错,我以前一直以为荣贵妃也是不愿意出门的,不然我为何之前竟从未遇到过她?却不曾想,以前只是我位份太低,没资格遇见;后来晋封嫔位了,也鲜少去中宫,而荣贵妃没事就喜欢往中宫跑。

    荣贵妃对于我的嘲笑充耳不闻,挑着那好看的眼睛,笑道,“那你宫里人也没同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

    “现今宫里还空着一个妃位,而嫔位里就你一人有孕,若要封妃,必定就是你了。”说完,她就捏着帕子正色道,“你不觉得这和你晋嫔时很像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想到过。也早已料到宫里必定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这也是我不愿意出门的一个原因。

    封妃的事,早在一个月前皇上就和我提过。那时候德肃贵妃还没走多久,我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而且,若我接下了妃位,连我自己都会鄙夷,更不要说旁人了。下毒的事情,我答应过她不追究,所以让燕嫔和兰妃帮忙追查。

    我看了一眼荣贵妃,“你也这么认为吗?”

    荣贵妃也看着我,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了玩笑,只是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阳谋 1

    送走了荣贵妃,我便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唤来春熙。

    “房总管人还是没找到吗?”

    自那日后,房总管便像是失踪了一样,起初内务府还以为房总管是病了,便没有声张。后来等德肃贵妃的灵堂都收起来了,大家才察觉出异常。

    宫人离奇失踪不是小事,大家都在猜测他是被人掳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我也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房总管,总觉得德肃贵妃的事情他是知晓内情的。

    “没有”

    “下去吧。”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早在半个月前各宫就已经开始筹备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喜庆,倒是冲淡了许多悲伤的气息。

    这期间,皇上也问过我愿不愿意迁宫,说是怕我在这触景伤情,影响胎儿。还说这里实在偏僻了些,离他的乾正殿也远,没回来看我都要费好些功夫。我说他不愿意费功夫来看我,迁宫也只是为了图他方便。他连忙赔不是。见我没追究,迁宫的事他却是不敢再提了。

    若说进宫许久以来,除了遇见德肃贵妃外,唯一的慰藉便是皇上待我的真心了。

    用完晚膳后,他便在我这里歇下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在我这里陪我的,担心我再做噩梦。

    做噩梦的那晚,就是太医给我诊断有喜的那晚。

    那晚回到馨轩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浑身被雨浇透了,站在雨幕下,分不清雨和泪。只觉得心里冰冷,每一步都犹如踩在棉花上,找不到落脚点。

    慧和殿里的哭喊声,还有黑夜里的闪电,暴雨中的狂风,昏暗的烛光,喧嚣、寂静来回交替。这一幕我似曾相识。

    梦里,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屋外面也是闪电混杂着雷鸣,暴雨滂沱,周边的人来去匆匆,她们似乎在逃避什么。我想拦住她们询问,可我太小了,我伸着短小的胳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的衣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怕甩开。我茫然得看着四周,屋子里面传来嘶吼声,似乎是一个女人。我抬头,看见了她。

    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钗环扯着头发吊在那,她面无血色,她步履蹒跚。我本以为我看见她我会害怕,可我没有。那双眼睛,我认得,即使她此时十分落魄、面目全非,我还认出了她,我努力站起来向她走去,嘴里喊着什么。

    她见我,收起了癫狂,只是呆呆得看着我,然后就见那双亲切的、温柔的眼睛里掉出和她面部的尘垢格格不入的剔透的泪珠,她哭了,也笑了。她想要抱住我,却拒绝了我的靠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嘶吼,抓狂,她的指甲里都是深红的血渍。她似乎怕吓着我,指甲停在了脸上,没有再继续。然后又开始哭。

    我只是静静得看着她,没有逃走。见她停下来了,我继续笑着,甜甜得喊她,“姑姑”

    她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看见我笑着,她也笑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散乱的头发往两边规整,不再抗拒我的靠近,只是不抱我。

    她从她的头上扯下一个东西交给我,我还未看清,就听见屋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接着,一队冰冷肃杀的穿着盔甲的人走了进来,然后从她的怀里把我扯了出去。我拼命想要下去,却看见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然后,那双温柔的眼里传出嘲讽,直抵抱着我的人……

    在那一眼里,一切破碎,一切都被火光吞灭。

阳谋 2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我不由起了玩弄的心思。

    “陛下”

    “嗯”

    “臣妾一直有一个疑问。”

    “说”

    “那臣妾说了,你可不许罚我。”我试探着开口。

    背后传来笑声,“但说无妨”

    “臣妾就是好奇,这么久你会难受吗?”

    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就感觉腰上的手温度开始攀升,脖颈处也传来一阵温热,“你说呢?”

    该死,这声音。偏偏还总挑我敏感的地方,我只能求饶,“臣妾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却见对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不由有些着急了,紧张地说道,“陛……陛下,太医说了,不可以的。”

    此话一出,对方停了一会儿,没多久又攀了上来,“我知道”

    “那……那你……怎么还……”

    “惩罚你!”

    次日,等我醒来时,皇上已经离开了。

    想起似乎许久未见到小匣子了,春秀进来的时候我便问了一句,“小匣子最近如何?”

    “回主子的话,小匣子近日一直都跟在小胜子身后,不妨喊来小胜子问问。”

    “不必了,本就是随口一问。”说着,我便又准备开始极其放松舒心的一天。

    春熙知道我喜欢桃花糕,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少不了。说来也奇怪,每日吃了不少的桃花糕,到用膳的时候,依旧能用下不少。

    对此,我也问过燕嫔,燕嫔起初也觉得有些问题,但给我把脉后,却也没发现问题,只是叮嘱我克制着些。我也算是能克制的了,但是当御膳房端来的鸡汤盛上桌后,我就顾不得那些了。

    就因为我这样吃,这些日子把一直以来清瘦的身子都养得有些圆润了。夜里睡时,皇上还会嘟囔,“有肉了。”

    虽然如此,我心里还是担心。对于宫里的情况,我现在已经比开始了解太多了。我这样好的胃口定然是不正常的,是以我也一直在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至今仍未找到罢了。

    只是今日的桃花糕却没往日的那般好吃了。我唤来春熙问道,“今日的桃花糕怎么感觉味道不对?”

    春熙脸色大变道,“内务府送来的面粉用完了,今日用的是以前剩下的。”然后紧张得问道,“是不是面粉坏了?”

    闻言,我笑道,“面粉哪能这么容易坏。”说完,拿起一个,“你尝尝,可有不对?”

    春熙接过,尝了一口,奇道,“没有啊,这还是以前的味道。”

    春熙这话一出,我不由思索起来,“可我明明吃着不对味儿。”然后问道,“内务府送来的面粉可还有剩?”

    春熙摇头,“要不奴婢去内务府拿?整好马上也要用膳了。”

    我点头,“也好”,然后唤来春秀让她去请燕嫔过来。

    把情况说给燕嫔听完,燕嫔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待会且让我瞧瞧那面粉里面是否有问题。”然后,问我,“你这几日胃口还是很好吗?”

    我扯了扯身上的肉,“这不显而易见嘛。”

    燕嫔紧锁着眉头,“每日内务府都会送来汤?”

    我点头,“这也是皇上和皇后的一片心意,原本这些在我小厨房也可以做,只是也不好拒了他们的心意。”

    “待会儿我陪你一同用膳。”

    见她这样,我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有问题?”

    燕嫔迟疑,“也不是很确定,你若只是胃口好还算正常,但你不光胃口好到出奇,还挑食,这就有点奇怪了。”

    闻言,我突然想起之前兰妃说的那句话:“她在一个目标就是你。”

阳谋 3

    收取闲心冷处浓,舞裙犹忆柘枝红。谁家刻烛待春风。

    竹叶樽空翻采燕,九枝灯灺颤金虫。风流端合倚天公。

    今日是我第一次在宫中过除夕。

    宫中早在许多天前就挂满了红布,处处都透露着喜气。宫宴是在晚上,但是早晨起来的时候,馨轩来回的宫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暖意。看着他们脸上的幸福,我的心里也暖洋洋的,这些人以后还会陪我走过许多个除夕,同我以起度过后宫的漫漫岁月。

    白天外面又飘起了雪,院子里的枫树上堆满了雪。今日除夕,各宫都在为晚宴准备着,是以,此时并无人走动。

    看着飘雪,我又想去看梅林里的红梅了。

    春熙端着桃花糕进来,见我看着外面的雪出神,“主子可是想出去走走?”

    看着碟子里的桃花糕,我忍不住探过去的手,一边说道,“也许久没有出去了,此时倒想再去看看梅林里的红梅,也不知开得可好。”

    这些天听了燕嫔的话,不再吃御膳房送来的膳食。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其中的问题,但我也知道还是需要留下一份心眼。至于眼前的桃花糕,虽用的还是御膳房送来的面粉,但现在春熙也缩减了用量。

    我自己的情况我十分清楚,这桃花糕必定是有问题的,但是若不吃,一整日都没有胃口,这样下去根本不足以支撑我现在的身子。燕嫔倒是想过用开胃的药试试,不过收效甚微。左右都找不出问题,我们都知道不能急于一时,燕嫔便带回去了一些面粉,说是要回去满满查看。至今仍没有消息。

    和春熙正讨论着梅林里红梅的时候,小匣子进来说道,“主子,兰妃娘娘那边传话过来说晚宴前过来和您一起走。”

    我点头道,“嗯,就说我从梅林回来就在这等着她。”

    小匣子抬头看着我问道,“主子也喜欢红梅吗?”

    春熙在一旁笑道,“主子喜欢红梅是馨轩上下都知道的事儿,你来了好些日子了,竟不知道?”

    小匣子垂着头,“奴才只是觉得主子像一位贵人。”

    闻言我放下了手里的桃花糕,偏过头看向他,笑着道,“哪位贵人?”

    “恭亲皇贵妃”

    恭亲皇贵妃!这不就是我的姑姑,先帝的贵妃吗?闻言我正襟危坐,把手上的糕末用帕子抹去,声音发紧,问道,“你知道恭亲皇贵妃?”

    “奴才曾受过恭亲皇贵妃的恩典。”小匣子见我这样,只是轻声道,“恭亲皇贵妃素来喜爱红梅,是以先帝便特地从宫外引入一整个梅林的红梅,但是苦于宫中并未有培育过红梅的花匠,当时奴才跟在师父身后受到先帝的钦点,专门照看红梅。那时候奴才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只觉得整日面对这些树枝远没有御花园百花齐放来得自在,师父交代下来的活也比较懈怠。但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的不注意,导致梅树被风吹歪了好几棵,先帝得知后震怒,师父求情也无用。那时候,奴才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却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先帝对恭亲皇贵妃十分宠爱,莫说她喜爱的红梅歪了几棵,便是掉了一个树枝,怕也是少不了一顿罚的。但是,正当我忐忑得等待着消息时,师父兴奋得回来告诉我,恭亲皇贵妃保住我了,还说日后就由我专门照看这些红梅。”说着,小匣子面露惘然,“那一年初雪,恭亲皇贵妃见红梅开得漂亮,特地找到我,和我说,‘红梅交给你,我很放心。’还赏赐了我好些东西。”

    然后,小匣子抬头看着我,复俯首帖耳,“主子,之前奴才不知主子便是恭亲皇贵妃的亲侄女,一直不敢和主子说。”

    我愣在那,看着小匣子俯下的背影,五指慢慢蜷在一起,“小匣子,你可知道姑姑的死因?”

    此言一出,我看见小匣子的身体几不可见得颤动了下。

阳谋 4

    关于姑姑的事情,我早在中秋宫宴回来后就开始着手调查,但是收集回来的消息都是些恭亲皇贵妃如何得宠,如何在宫中与先皇后分庭抗礼,如何把控着整个后宫。在他们的口中,那是个十足魅惑君主的女人,只会招惹得先帝冷落中宫,疏忽嫡子。可我梦里的那个女人分明是温柔的,骄傲的。我不信她是那等愚钝的俗气至顶的女子。可时间过去这么久,对于恭亲皇贵妃的事情大多止于口耳相传。甚至连恭亲皇贵妃离世的内情都无人知晓。

    当年那件事早就被历史尘封住了,阖宫上下都将其视为秘辛,就连一些宫里的老人被问到的时候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个不可追查。

    越是被掩饰被尘封的事情,似乎总能越轻易唤起人的求知欲,这是我们好奇的本质,也是我们探索这个世界的不可或缺的动力。

    我也没想到当初在御花园随手捞回来的花匠,居然是我探求姑姑死因的关键。

    不过,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当时小匣子被罚的时候,就是因为初雪那两日夜宿梅林,以至于良妃的寒虞险些丧命。如今想来,当时皇上所说让先皇引进红梅的就是姑姑。

    “初雪那晚,你夜宿梅林便是悼念我姑姑?”见小匣子没有回话,我便换了个问题。

    显然,小匣子是知情的,至少比我了解得多。见我没有追问,他此时也轻松了许多,只是声音还是免不了抖,“正是。”

    “初雪红梅开,睹物思人,你去悼念还情有可原;为何第二日暴雨你还要过去?”

    “主子,这件事您就别逼问奴才了。”说着,小匣子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闷声道,“奴才……奴才不想您步恭亲皇贵妃的后尘。”说着,不停磕头,“主子到此为止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追究了。”

    别追究!又是别追究!我心里不由窝气一团火,愤愤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们一个个都闭紧牙关,活在这个世上,若不能明明白白,终日活在你们给我设好的笼子里,浑浑噩噩度日,还有什么意思!”

    春熙见我语气不善,连忙稳住我,“主子,你可当心点,你现在还有身孕呢。”

    小匣子却倔得很,瓮声瓮气,“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见我还要动气,春熙手不停安抚我,一边对小匣子说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宁愿气主子也不愿开口?”

    小匣子似怕我再吼,倒是学乖了,此时只是趴在那,也不回应。

    德肃贵妃是这样,临死了还要让我不追究下毒的凶手。如今小匣子又是这样,眼看着就要拨云见雾看见事情的真相了,却临门一脚时用镣铐锁住了我,束缚着我踏门而入的动作。这么想着,我便觉得看见小匣子都心烦,目露寒光,“春熙,把小匣子锁进柴房,他一日不说便一日不给饭吃!”

    等两人离开,我只觉心烦意乱得很。偏偏屋子里的暖炉又烧得旺,不由让人浑身烦躁。我试图把视线转向窗外的雪,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无甚效果。平日最爱的桃花糕,此时看来也是面目可憎得很。我努力让自己沉住气,沉住气,总会知道的。

    脑子里不停浮现梦里的片段,火红的光,还有不知所措的我。这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又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阳谋 5

    除夕宫宴

    兰妃和我的坐席不是相邻的,是以在进入殿内后,我们便分开了。

    分开前,兰妃扶着我的手,“万事等临盆后再说,现下养好胎保全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我也懂,只是对于姑姑的事情,我有心结。一个能进入梦中的事情,对我的影响必然是很大的,甚至我猜想这件事和我后来离开都城也是有关系的。因此,哪怕听着这般宽慰凉润入心的话,我还是没法真正不去思索。

    见我还蹙着眉头,兰妃呵气如兰,用手轻轻拍了我的手,“莫要着急,总会到那一天的。”

    春熙在馨轩看守着小匣子,陪我来的是春秀。春秀并不知晓小匣子那件事,出来前倒也问了几嘴,只是被我看了一眼后,便也不再多言了。此时正安静如鹌鹑,站在我身侧扶着我。

    向着我的坐席走去,这次的位置和中秋宫宴没什么变化,只是我的左手侧换成了贤妃,右手侧还是禧嫔。见我来,贤妃还是露出了端庄持重的笑,只是那眼神似有似无向我的肚子看来,“妹妹如今怀有身孕,万事可要多当心。”说着还要起身扶我坐下。

    “劳烦姐姐挂念”春秀在我的坐席上加了个软垫,坐上去只觉得暖暖的、软软的。

    禧嫔这次倒是没有喝酒,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我的肚子,嘴里喃喃道,“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

    我笑着回道,“姐姐好有眼力,竟能看得出来。”

    禧嫔双眼迷离,从我这看过去只觉得她眼前似有一层雾气,“不过是经验之谈罢了。”说着,便将头撇过去不再看我。

    我疑惑地看向贤妃——什么经验之谈?

    贤妃见我好奇,便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禧嫔之前小产过,那是快足月的胎。”

    闻言我有些惊讶,据我所知,皇后这才是第一胎,禧嫔在她之前便怀有身孕,那岂不是说小产的本是皇上的长子。坐稳后,我忍不住偷偷看向禧嫔。

    禧嫔保养得很好,细看也没有皱纹·。不知是不是她嗜酒的缘故,禧嫔给人的感觉就是朦胧的,仿佛唾手可及却又稍纵即逝,十分虚幻不真切。就好比现在,即便是我,也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住她的衣袖,唯恐不留神她便随着迷离的酒气一同飞走了。

    这样的女子,我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捱过丧子之痛的。我的心里对她,难免得生气了钦佩。没有同情,我不认为她需要旁人的同情,她举手抬足俱是豁达,即便此时在宫宴上,众目相交,她依旧可以悠然自得。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春秀从一个宫人手里接过纸条。

    “切莫过来,保重身子,万千珍重!”

    得,看来是父亲怕我又像中秋宫宴时一样蹿过去,提前穿了信条过来。随意将信条撇进桌案上的熏香里,看着它逐渐被黑暗吞噬。

    宫宴并不是很有趣,只是热闹。但是皇上在,即便人再多,也只是那群演奏助兴的人的热闹。坐席间坐满了人,交谈甚欢,却也仅限周边的少数人。

    殿内燃着熏香,屋子里人多还闷,我不由得有些烦躁。便想出去走走。

    和皇上请示得到准允后,便搭着春秀的手向外走去。在我路过坐席的时候,除了兰妃和燕嫔看了下,其他宫妃都没有太关心,只是有个叫璃妃的,也抬头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

    殿外的气息就清润了许多,不像屋内那么闷热。而就在我准备拐弯的时候,猝然撞来一个人把春秀撞倒地,贴着我的耳边低声道,“先皇后逼死的恭亲皇贵妃。”。

    我心里正波涛骇浪翻滚着,就在我准备和春秀说回殿内的时候,只觉一股大力从身后而来,接着就是春秀撕心裂肺的大喊“主子!”还有兄长的嘶吼“小妹!”

    台阶、翻滚、地板、雪、疼痛……

记忆 1

    等我醒来后,我已经回到了馨轩,房间里春熙在走动,小匣子跪在地上,春秀也在那跪着,看样子似乎跪了许久。摸着空荡荡的小腹,我无心再言语什么,只当视而不见。春熙见我醒来,便和我说起除夕那夜的情景。她说着,我便听着。

    那夜,本是各宫都在庆贺新春到来的时候,自是各宫张灯结彩。那晚,她守在柴房外,看着外面的雪簌簌往下落。月光照在雪上,甚美,夜里竟不像夜里,整个视线格外明亮。

    是以,当馨轩的大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她就看见了满脸是泪,惊慌失措的春秀。她浑身都是雪印子,从大门到内院,就那么点的路,她摔了数次。春熙只能上去扶起倒在雪地里的春秀。

    春熙:“春秀,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主子呢?”

    春秀:“主子……主子小产了”说着,春秀眼泪像断了线一样。

    春熙说,那时候,她就像脑袋里面被雷劈了一般,定在那里,楞楞地问春秀我在哪。

    听到两个人动静的小匣子和小胜子都出来了,接着整个馨轩的宫人都站在雪下,不知所措,面露悲伤。

    小胜子和小匣子被她安排留在了馨轩,她和春秀一起来的华锡殿侧殿。

    她描述,她进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透露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皇上脸色黑沉,站在房门外,双手背于身后。皇后靠坐在一侧,眼睛里也闪着焦急,荣贵妃站在皇后身边,贤妃站在荣贵妃身后。兰妃和燕嫔、禧嫔站在一起,其余嫔妃、贵人都远离着皇上。房外还站着我的兄长和父亲。

    房间里一群太医和稳婆手忙脚乱,一盆盆血水不断从房内端出来。门一打开,便是一阵夹着浓郁血腥气儿的温热气息袭来。门再阖上,便切断了那股热流。

    待走近后,她才发现门外还跪着一个黑衣人,这个人正是我寻了许久的房总管。

    这时候我才知道,春熙早在之前就找到过房总管,只是房总管不肯见我,便一直躲着我。据春熙所言,那个撞我的人,便是房总管。

    听到这,我手指不禁动了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春熙继续说下去。

    她本来以为皇上会处罚房总管的,但是皇上没有,他只是站在房外,一动不动,对周边的人都视而不见。

    春熙请示后,只是随便看了眼房总管,便进了房里。

    房里很多人,很热,也很闷。特别是那直逼鼻间的血腥,春熙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禁止了。春熙一步步靠近床榻,看着昏睡过去还在挣扎的我,心里一痛,忍不住便是泪流成河。

    至于后来多惊险春熙只是随口带过了,她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房总管正在牢里锁着,皇上吩咐交由主子你处理。”

    我此时脑子还是空的,我不知道我要如何面对这个后宫。恍惚间,禧嫔的身影出现在脑海,当时自己还觉得惋惜,如今倒是一一应验在自己身上了。此时的挖心之痛倒叫我更加钦佩禧嫔了。

    我那孩儿,三个多月的孩儿,我又该如何面对他的在天之灵呢?若不是投身在我的肚子里,想来他应该是能来到这个世界,会绽放出特别明亮的生命的吧。想到这,我又是痛彻心扉,我的孩儿,我才感受他在我腹中跳动,却因为我,转瞬湮灭,这叫我如何不心疼,如何不难受?

    “此独何罪辜,生死旬日间。”以往听来只觉万分同情,此时想来却只觉锥心之痛,仿佛浑身骨肉都被蚂蚁钻入一般,无孔不入。

    “啊!”我的孩儿!你何其无辜,你不过是个尚未睁眼,尚未降世,甚至尚未成型的稚子,为何却要因我的缘故牵连至你?为何!

记忆 2

    “小匣子,你不用跪了,出去吧。”

    “主子,都是奴才的错,若不是奴才不说,主子便不会烦闷,也就不会出殿让凶手得逞。”

    “和你没关系,你出去吧。”

    “主子,奴才说,您有想问的都问吧。”

    看着小匣子萎顿的脸,我也说不起狠话,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我都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匣子闻言,也不再说话,静静地跪在那,一动不动。

    看着他这样,我脑仁生疼。春秀被春熙好生劝导才肯出去,小匣子素来就倔,此时更是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若是平日,我还愿意说几句软话,让他好受些,只是此时我自己都是千疮百孔,又怎么顾及他。扫了他一眼,“你也跪了好些天了,你身上的味儿熏着我了。”说完我便不再看他。

    除夕那夜昏死过去后,我又进入了那个浑浑噩噩的梦里面。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清清楚楚的记忆,仿佛就等着我用巨大的痛苦作为钥匙打开这道记忆的闸门一般。

    那年,小妹还未出生,母亲还时常携我一同入宫探望当时的贵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姑姑——叶蓝。

    在那之前,不论谁都在告诉我,贵妃娘娘很得宠,在宫里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就算是皇后,想要动她都要考虑一下。那时候我只觉得,这位姑姑好厉害,一个妃子竟然可以制霸后宫。

    后来母亲时常带我去姑姑那陪她说话,我总是偷偷从母亲的怀里探出脑袋看那位别人都说很厉害的贵妃娘娘。那时候,她总是笑着的,就像心里有蜜忍不住洒了出来一样。

    有一次回府的路上,我和母亲说道,“姑姑可真好看。”

    母亲笑道,“是啊,你姑姑可是咱家里最好看的人。”

    “可是皇后娘娘也很美,其他娘娘也很美,为何皇上只喜欢姑姑呢?”

    母亲闻言,却面露嘲讽,“小欣儿,你姑姑可和那些人不一样。”

    “女儿不懂。”

    “小欣儿以后会懂的。”

    我扒着母亲的腿,仰着头看向母亲,“额娘,你可以和我说说姑姑的事情吗?他们都说姑姑很厉害,可我见了姑姑这么多次,怎么也看不出来。”

    母亲点了点我额头,笑着,“小鬼灵精,谁和你说你姑姑厉害的,你姑姑可是最善良不过的。”

    我睁大眼睛表示不懂。

    “若不是当年你姑姑不肯,如今中宫住着的可就是你姑姑了。”说着,母亲却不再愿意说,只是认真看着我说道,“小欣儿,你要记住,谁都可以说你姑姑,咱自己家里人却不可以,知道吗?”

    我懵懵懂懂得点头。

    后来再去姑姑那的时候,我也不怕了,便离开母亲的怀里,大着胆子向她那走去,低声喊着,“姑姑”

    却不知就是我这样一声姑姑,却让那个一直笑着的女人眼睛一下子红了一圈。我茫然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回头看向母亲,却看见母亲鼓励得对我笑着。

    姑姑把我捞金怀里,抚摸着我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十分轻柔,嘴里念叨着,“小欣儿如今大了,姑姑看着可真高兴。”

    感受她颤抖的身体,我试着伸出双手去拥抱她,趴在她怀里说道,“姑姑别哭,小欣儿会时常和额娘一同过来看姑姑的。”

    “好、好,好孩子”

    这次回府的路上,母亲拍了拍我的头,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的笑,“小欣儿果然长大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姑姑和母亲突然这样温柔,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们喜欢我亲近她们。

    之后每次去姑姑那的时候,我都会窝在她怀里,听她给我讲她少时的故事。

    有一天,她讲到了一个她少时的玩伴。她说,那人和母亲还有她三人是闺中密友,但是那人却是西洲质子的女儿。那天,她讲了许多。讲她们三人如何从互看不顺眼到成为闺中密友的,如何一起捉弄我父亲,如何认识皇上的,还有如何一起欺负皇后的。我听得津津有味,可天色却晚了。

    眼看着就要到出宫时间了,我便央着母亲让我留下来,我想听姑姑继续讲故事。

记忆 3

    当时正值夏日,一入夜,白天里的燥热都被夜风吹得散去了许多。

    那晚,我睡得很晚,因为姑姑一直在给我讲故事。她似乎很喜欢讲,并且乐此不疲。见我开始打瞌睡了,她还把我敲醒,然后嗔怒道,“小欣儿,听故事要专心!”

    我哈欠连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好求饶,“姑姑,已经很晚了,能不能明天接着讲?”

    哪知素来温柔的姑姑此时却十分蛮不讲理,一直要我听完。

    在半睡半醒间,我只隐约记得,姑姑说的那个西洲质子的女儿死了。听到这的时候,我突然精神了,连忙问道,“姑姑,她怎么死了?”

    姑姑的眼神里却满是悲伤,“殉情而死。”说完,她便接着说道,“后来,她的父亲被西洲接了回去,连同她的灵位一起。”

    那位女子死后,姑姑便入了后宫做了皇上的贵妃。母亲在那女子死之前就与我父亲成婚了,当时据说还是母亲怀着我的时候,闻讯时险些就动了胎气。

    再之后我就不记得了,因为我还是败给了瞌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我起身才发现我晚上睡的地方是姑姑的偏殿。外面已经蒙蒙亮,想来应该是快破晓了。我往外走去,这种天气,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我想找姑姑,想和她一起睡。

    绕过各种帷帘,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亮处。远远地,姑姑似乎在和人说这话。

    我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只觉得地上凉得很。轻手轻脚想过去给姑姑一个惊喜,却看见从房间里映出两道影子。房间里传出来姑姑的声音。

    “你在担心什么?”姑姑好像在嘲讽那个人。

    “叶蓝,你莫要太猖狂!”这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是那位皇后的吗?一时间,我竟不敢再往前走了,只好定在原地。

    “我猖狂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叶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显然,这人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

    “好、好,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说着,这人就推开了门。

    等人走了之后,我才敢进姑姑的寝殿内,却看见姑姑此时瘫坐在地上,身旁一个白玉瓷碗倒扣在那,见我进来,她大惊失色,声音发抖,“小欣儿,你怎么来了?”

    我整个人都抖得像个筛子,看着姑姑嘴角的暗绿色的残余的药汁,哭着唤道,“姑姑”

    姑姑忙不迭抱住我,声音轻柔得安抚着我,“小欣儿不怕,都怪姑姑,是姑姑吓着你了。”

    “姑姑,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欺负你?为什么?”

    “乖,小欣儿,别怕,她也就这点出息了,当年她可不敢这样。”

    “姑姑”

    “不怕,小欣儿,睡不着是不是,姑姑陪你。”

    因为那晚的事,本来次日就要离宫的我,强硬地主动要求留下来陪姑姑,甚至为了让母亲同意,我还跑到皇上面前求情。

    原本我还想去告状,和皇上说皇后欺负姑姑的。但是姑姑不让我说,还说我若是说了就永远也不要再去她宫中了。此话一出,告状的心思便歇了下来。

    只是我没想到,我这一时的任性,却看见了姑姑最不堪的一面。

记忆 4

    我从未想过,那个每次看见我都温柔地笑着喊我“小欣儿”的姑姑,会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贵妃娘娘疯了!”

    “贵妃娘娘疯魔了!”

    “魔怔了……”

    宫人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乱窜。

    被吵醒后,我揉着眼睛不明所以,望着房间外来回奔走的身影。耳朵里传来她们时高时低的呼喊,我有些不耐烦,对着在墙角咬耳朵的两名宫女吼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两人急忙扑倒在地,“小姐醒了。”

    我光着脚丫,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内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凝声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一直服侍我的宫女颤声道,“贵妃娘娘在寝宫里大闹……”

    闻言,我便甩下她们二人,往姑姑寝宫跑去。只是刚回到正殿,外面就挂起了闪电,接着是闷响的雷鸣。一阵一阵,不绝于耳。然后是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瓦上的声音传进来,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后变得越来越急,如进入最后厮杀的两方军队最后的交战前的赛马。四周的烛光都被风吹灭了,不知何时,殿门大敞着。外面飘来雨水,一点一点浸润我的衣裳,蓦然,我觉得身上有些凉。

    而就在这时,寝殿的房门打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她颤颤巍巍如老妪,形容蓬松似流民。她身上早已脱去了白日里的华服,此时只着一件白衣。只是白衣上面尽是污浊,不知在房内跌了多少次。

    她似乎看见我了,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清澈,我紧张得看着她,“姑姑”

    闻言,她似乎动了动,却又好像纹丝未动。我继续走近,扑向她的怀里,哭道,“姑姑!”

    她僵住了,她不知如何反应。我的姑姑,她低头愣愣地看着我。我也在看着她,

    猝然,一道闪电再次爬满夜空,我看见了姑姑嘴角的药渍。瞬间,我只觉身周冰凉,是皇后!

    再一声雷鸣出现时,一群禁军沐浴着天露,眼神冰冷地看着殿内。我挡在姑姑身前,大声嘶吼,“不准你们碰我姑姑!”

    可是,我太小了,我也太弱了。面对禁军,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他们钳制。接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也来了,她带着皇上一起来的。

    她嘴里念着,“陛下,叶贵妃通信西洲,证据确凿,臣妾已经惩罚她了,您看,现在就是成果验收的时候。”

    说着,皇后一把将我夺走,我挣扎着,“姑姑!”

    姑姑从怀里取出一个络子塞到我手中,然后嘲讽地看着皇后,“放开小欣儿。”

    皇后想要夺走我手里的络子,却被姑姑一把推开,“我的东西可不是你随便就能染指的。”后面,殿内一片混乱,皇上只在旁冷艳看着。甚至还颇为有趣地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

    我只在一旁站定,不出声,也不走动,就在那看着她们。莫名地,心里燃起了一把火,我讨厌那个欺负姑姑的女人,我也心疼姑姑现在的样子。不行,我要毁掉这一切!

    最后,在我昏死前,我的眼前尽是火光。而曾经装满了我和姑姑声音的宫殿,正沐浴在熊熊烈火里。皇后拖着散乱的发髻在一旁冷眼看我,似要将我碎尸万段,又似惊怕我的狠戾。

    我当时的脑海里只记得,“我不准你们欺负我姑姑”“姑姑,我让你解脱”“姑姑!”

    直到听见了父亲赶来的声音,我才敢彻底昏死过去。

记忆 5

    此前,我从未想过,我一直翻查的姑姑的死因竟是这样的。原来,烧死姑姑的,是我。想到这,我心就缩成了一团。脑海里,那个轻声给我讲故事的女人,那个嘶吼着哄退宫人的女人,那个即便蓬头垢面也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的女人,那个在死前都呼喊着小欣儿的女人,就是我的姑姑啊……难怪,那年我会性情大变,大病一场。

    只是,记忆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之后我何时离开都城,以及这些年究竟去了何处依旧回忆不起来。

    一时间,各种痛苦纷纷欺压上来,让我无力喘气。丧子的痛,为姑姑的遭遇的心疼,还有,先皇后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这一认知,让我一时无法适从。还有那枚被那老者取走的络子,分明就是姑姑给我的。躺在床上,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了。

    春熙进来看见我双眼无神,声音里不由带了焦急,“主子,房总管的事……”

    我此时本已经无心再去处理这些事,但想到德妃和房总管的关系,我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带进来吧。”

    许久没见,房总管有些颓唐,看见我的惨状,他似乎很开心,眼睛里也带了些光亮,“很开心?”

    “你过得不好,我自然开心。”

    “为了德肃贵妃?”

    房总管却有些激动,面目狰狞,“你不配提她!”

    看着他的样子,我也懒得和他理论,单枪直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房总管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看我,“你不配知晓。”

    “那便不提她罢,你为何害我?”

    “呵,你不是很清楚吗?虚伪!”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我的孩儿有什么错,你为何连他也不放过?”说到孩子,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若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在这吗?”

    看着他那讽刺的眼神,我更加恼火,“若她知道你如今这个模样,不知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说着,我便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春熙,把他交给陛下,和陛下说,我要知道他和德肃贵妃的关系还有要我孩儿性命的人的名字!”

    待春熙拖着已经被挑断了手脚筋的房总管离开后,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房总管憎恨的眼神,就如一根刺,在告诉我,德肃贵妃的死就是因为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可就是因为明白,我才惶恐,不安,甚至还有愧疚。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高大的,温润的,在我面前还有些任性的男子,他……真的会吗?

    正月里本正是热闹的时候,但因为我的事情,整个馨轩上下都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宫人们说话都不敢大声。本就是爱玩的年纪,平日里到这个时候基本都在院子里吵闹开了,此时却一个个安静地,各司其职,互不理睬。

    小匣子换了一身衣裳又过来了,我也不理他,只靠在床上,看着手里的匕首,这是德肃贵妃送我的。仿佛回到了我刚入宫不久的时候。

    德肃贵妃:“这是给我未来干女儿的,收着!”

    我:“为何给匕首?”

    德肃贵妃:“我也拿不出别的来。”

    我:“谁说的?姐姐屋子里一堆好东西呢。”

    德肃贵妃:“又不是给你的,你挑个什么劲儿”

    ……

    “主子”

    我这才惊觉又流泪了,抹掉眼泪看向小匣子,“你还想说什么?”

    “主子,敦亲贵妃和奴才说过,她之所以喜欢红梅是因为一个人,她说那个人是许多人心头的朱砂痣,还说着天底下她就最舍不得她的小侄女。”说着,小匣子凑近了说道,“敦亲贵妃在临死之前去过梅林,她说她的小侄女愿意陪她走到最后一天,她很开心。”

    “奴才看得出来,敦亲贵妃十分喜欢主子您,奴才也相信,敦亲贵妃若是知晓您这个样子,她会心疼的。”

    “所以,主子,别和自己过不去了。”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兰妃和燕嫔身后还带着禧嫔,她们脸上都挂着愤恨。兰妃看了看我和小匣子,复低头只管自己喝茶,“凶手找到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559/ 第一时间欣赏叶欣手札最新章节! 作者:清胥客所写的《叶欣手札》为转载作品,叶欣手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叶欣手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叶欣手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叶欣手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叶欣手札介绍:
温馨的背后藏着獠牙,辉煌的脚下踏着枯骨,你相信你的肉眼所见吗?你可还信奉万物有情?
你总会承认,当惨烈降临时,你已不再无辜。叶欣手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叶欣手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叶欣手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