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来一碗
看着白老一副“我可算抓住你小辫子了”的得意神情，莫雨知道他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了，而且这人打不得，碰不得，自己完全处于劣势。
白老得意地看着她，正想着自己的新药正差人来试药，要不要用这个来威胁她时，只见莫雨突然眼一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瞪着他。
“好啊，你要是敢说，我就每晚来偷看你更衣！！而且我这人特别懒，头发七天才洗一次，自打娘胎出来后沐浴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除了偷看你更衣，我还要每天在你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莫雨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刚刚做鱼肉馄饨沾满鱼腥味的手去恶心他，白老拼命躲开同时脸上露出非常以及十分嫌恶的表情。
他从来没有碰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邋遢不爱干净的女人！
光是听她这么说白老就已经觉得胸口发闷脑袋发胀，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只得勉强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不会把这事告诉慕容仪！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要跟我保持距离，绝对不能靠近我！”
莫雨听后心中暗喜，立刻欣然同意：“没问题！那您今天可以出发了吗？”
“不行。”
“诶？？你刚刚不是答应了吗？”
白老斜着眼看向她：“我刚刚答应的是不会告诉慕容仪你来找我要解药的事，又不是说要跟你走的事。你可别又用刚才那些事威胁我啊，否则我现在立马飞鸽传书！”
莫雨：“……”
……
回到厨房，等候多时的落雪和古云峰见莫雨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不用问便知道一定是在白老那儿碰了钉子。
落雪站起身来：“姐姐不用担心，我去会会他。”
古云峰叫住她：“你要怎么‘会’？王爷可是交代过不能对白老动粗的。”
“放心，我没想动粗，只是让他睡着而已，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王府，就由不得他了。”
古云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上次在府里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白老，他说不做就不做了，还是王爷将那人打了个半死他才罢休。”
落雪翻了个白眼：“啧，还是杀人简单，这种破事下次姑奶奶我说什么都不来了。”
三人还坐在一起商量着到底该怎么办时，昆布突然跑了进来，红肚兜下的小肚子一颠一颠的。
“姐姐姐姐，主人要见你。”
莫雨愣了一下：“见我？”
“对呀，姐姐快跟我来。”
莫雨一头雾水地跟着昆布再次来到白老的房间。
房间里，白老正襟危坐，见她进来，眼睛也不抬一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可以跟你走。”
“嗯？？”
莫雨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开了，有些犹豫地点点头：“好啊，求之不得呢。”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莫雨早就猜到这个老头儿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的，就是不知道会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
“什么条件？”
“那馄饨再来一碗。”
莫雨：“……嗯？”
……
莫雨再次撸起袖子下厨，古云峰和落雪都表情复杂地在一边围观。
凤离会下厨他们从来没想过，但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谁说杀手只能杀人，杀鱼杀鸡杀猪也可以是一把好手。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性格古怪的白老竟然会被一碗鱼肉馄饨给打败了？！枉他们刚刚还在那儿密谋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白老打包运到王府，就像是一群高手对决，对方看似坚不可摧，结果凤离只丢了一块西瓜皮就让对方滑倒认输。
“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莫雨将一笼包子端了过来。
“这是什么？”
“鱼汤包。”
这次莫雨没有按照白老的要求再做一碗鱼肉馄饨，因为她担心白老吃腻后又耍赖不走，索性直接做一道新菜勾着他。
她用剩下的面粉和鱼汤做了灌汤包，汤包蒸起，笼底用针松叶子铺着，汤包皮薄，里面荡漾着鲜美的鱼汤。
莫雨把鱼汤包端到白老房间，白老虽然奇怪怎么不是鱼肉馄饨，但架不住鱼汤包的香气，拿起筷子照莫雨说的那样用鱼汤包蘸一点用醋和姜丝打成蘸料，小咬一口，待里面热气散去再吸入汤汁，吃得白老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
“嘛，慕容仪留下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老吃完灌汤包，喝了一口茶，感觉身心格外舒畅。
他本身对吃食并不讲究，更不谈不上喜好，但这丫头做的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莫雨见他满意连忙趁热打铁道：“您老要是跟我回去，我保证给您做更好吃的菜！”
此话正中白老下怀，但他还是装作勉强的样子道：“哼，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们走吧。昆布，收拾行李，咱们下山。”
……
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没有被什么事耽搁，莫雨他们七天后便回到了龙城。
马车在王府大门前稳稳停住，一行人进了王府大门，古云峰、莫雨和落雪三人带着白老和他的弟子昆布一起去见王爷。
等他们来到惊鸿阁，莫雨远远地就见到慕容仪正站在湖中凉亭喂鱼。
莫雨一边向他挥手一边开心地向他跑去：“王爷~~”
慕容仪听到她的声音，转身看过来，原本阴沉的眉眼也一下子舒展。
他笑着放下鱼饵走了过来，莫雨原本想扑进他的怀里，但顾及到众目睽睽之下撒狗粮不道义还是忍住了。
“王爷，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莫雨笑着看着他，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慕容仪笑了笑，将黏在她头上的柳絮拿下：“路上可还顺利？”
“没出什么大问题。”
白老站在她身后冷哼一声，但也没有出言反驳。
慕容仪看向白老，原本含笑的眉眼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白老一路辛苦，本来今日该让白老好生休息，可事出紧急，还望白老体谅。”
白老一挑眉：“说吧，什么事。”
“我想让您尽快帮我改一个人的容貌。”
“让我看看那人。”
慕容仪吩咐手下人：“去把天念叫过来。”
听到“天念”二字，古云峰和落雪都愣了一下，莫雨更是大吃一惊，直接脱口而出道：“王爷，为什么要给天念易容？？”
慕容仪轻轻叹了口气：“天念……杀了一个人。”
听到这话，莫雨还没反应过来，落雪却不屑地笑了笑：“王爷，天念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虽然她的实力也就那样，但也还不至于易容藏匿吧？”
古云峰在王爷身边多年，经验告诉他这事没这么简单。
“王爷，天念杀了谁？”
“……陈邦彦。”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报还一报
此话一出，落雪和古云峰还没太大反应，莫雨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呆住了。
落雪嘴角一扬：“我记得陈邦彦好像是韩玉衡的表弟？江湖上人送‘逍遥公子’的称号，没想到居然栽倒在天念手里。”
古云峰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跟陈邦彦交过手，他认真起来，实力不在韩玉衡之下。”
“没办法，英雄难过美人关。”
莫雨呆呆地看着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一字一句，她满脑子都是“不可能”“怎么会”？
“阿离。”
慕容仪突然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轻声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莫雨迟缓地看向慕容仪，手心开始冒汗。
天念杀谁她都信，就是不信会杀了陈邦彦。
可是慕容仪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他说天念杀了陈邦彦，除非是同名同姓，不然不会有假。
莫雨咬了咬下嘴唇：“是……王爷的命令吗？”
说完这句话，莫雨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她好害怕他会说“是”，但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
慕容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意料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天念的功力在陈邦彦之下，我怎么会让她去白白送死。”
“……”
莫雨沉默了。
的确，面对面硬拼的话天念绝对不是陈邦彦的对手，但是之前陈邦彦不顾家里人反对要赢取天念的事已经闹得满城尽知，陈邦彦对天念有情的事王爷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对方念情，那就不可能会下死手，天念也就有机可乘。
可是……
杀邦彦的可是天念啊，那个怀着邦彦孩子，表面傲娇，其实早就芳心暗许的天念啊。
就算是王爷下的命令，天念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也能想到应对之策，怎么会真的下死手呢？？
除非……王爷已经知道了天念怀孕的事，用她腹中孩子相逼？！
可是之前看天念的态度，对这腹中的孩子好像又不甚在意……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雨在那儿干着急，落雪仿佛看出了莫雨的心思，直接替她问道：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你的命令天念可从来不会轻易杀人的。”
慕容仪叹了口气：“本王也没想到晏家还有一个幸存者会突然跳出来报官指认天念。”
“晏家？”
古云峰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莫雨不解地看向他：“晏家是谁？关晏家什么事？”
古云峰解释道：“晏卫民是中山王慕容泰的人，当年老是上书弹劾王爷，与王爷作对。”
莫雨还是没明白：“可是这跟陈邦彦有什么关系？”
古云峰正要回答，这时天念被带来了。
几日不见，天念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如雪。
她的眼神像是失去了魂魄，没有半点光亮，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天念！”
莫雨迫不及待地跑到她面前，一下子抓着她的双肩：“天念！你、你真的把陈邦彦……把他杀了？！”
天念什么话也没说，只呆呆地看着地面，不管莫雨怎么问都不吭声，像聋了一般。
慕容仪看向已经打了无数个哈欠的白老：“白老，给她易容可有难处？”
白老走过去懒洋洋地打量了她一眼，一会儿伸手捏捏她的脸、鼻子，又检查了一下牙齿，天念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凭他摆弄。
白老检查完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得先准备一下。”
慕容仪点点头：“白老费心，事出紧急，还望尽快办成。”
说完，慕容仪让手下人带白老下去休息，然后又看向莫雨：
“阿离，你先带天念回去休息吧。云峰，落雪，你们俩跟我进来。”
“是。”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莫雨和天念还站在原地。
莫雨拉起天念的手，压抑着内心的翻涌，使自己的表情尽量保持平和。
“天念，我们先回去。”
天念一言不发，任她拉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到半路，天念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停在原地，然后凄惨一笑，呆呆地看着莫雨。
“凤离，你和素银都当不了干娘了。”
莫雨一愣：“什么意思？”
天念轻轻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晴天，走了。”
摸到天念平坦的小腹，莫雨的手好像被针扎了一般一下子缩了回去。
她惊愕地看着她：“怎、怎么可能……晴天怎么……怎么……”
天念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凄厉且尖锐，像是午夜哭魂。
笑完后，她咬牙切齿地盯着莫雨，盯得莫雨一阵毛骨悚然。
“凤离，陈邦彦是个混蛋，他该死！！”
“天念……”
看着天念这副样子，莫雨能明显感觉到天念正处在崩溃的边缘，稍不注意就会是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感到既心疼又害怕。
天念紧紧握着莫雨的手腕：“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娶我，要我生下晴天，可最后，最后，是他亲手杀了晴天！”
说到“晴天”的时候，天念的声音都在颤抖。
莫雨一下子愣住了。
“他杀了晴天？”
莫雨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怔怔地看着天念，觉得她是在说胡话。
“我不信，他怎么会……怎么会……”
莫雨颤抖着声音想要驳斥她，却发现自己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天念这时反而突然平静下来。
她放开了莫雨的手，笑了笑，仰起头看向天空。
夕阳西斜，红光万丈染透了一片天。
“因为，我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可是……晴天是无辜的啊！”
天念怔怔道：“就是啊，就算是我杀了那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晴天毕竟是无辜的。”
莫雨一怔，脑海里突然电光火石一般想到了一个名字。
“晴儿？！”
天念微微惊讶地看向她：“你知道她？”
“韩玉衡跟我说起过她。”
天念苦涩一笑：“那你怎么不早早告诉我？”
“我是怕……”
“罢了，已经无所谓了。晴天，晴儿，晴儿，晴天……原来当年那个在晏家府上跳舞的歌姬居然是他的挚爱，真是一报还一报啊，哈哈哈哈！”
“……”
“可是晴天是无辜的啊，”
天念喃喃自语着，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随时都会消失。
“我苦苦哀求他等我把晴天生下来我便以死谢罪，晴天也不用他抚养，因为晴天有干娘，干娘会好好抚养他们的，他却不肯。”
“……”
“他喂我喝堕胎药，我不喝，他按着我的头逼我喝了下去。”
“……”
“孩子没了，他也得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不起
这是莫雨第一次见到天念如此充满杀气且狠辣的眼神，与之前温柔如水、巧笑倩兮的样子相比好像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莫雨能理解她心中的痛和煎熬。
不光是孩子没了的痛，还有被最爱的人背叛、伤害的痛苦。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想要完全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吧？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握住幸福的时候吧？
如果什么都不曾有还好一点，可一旦拥有过再强行被剥夺，那比什么酷刑都要残酷。
莫雨沉默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觉得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梦幻、荒诞。
不光安慰不了天念，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不信他是这种人。”
莫雨轻声道。
如果只是为了复仇而刻意接近，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如果对方是个疯子，她无话可说，但她与陈邦彦也相处多日，知道他绝不是那种擅长阴谋诡计的小人，更不是那种以折磨他人为乐趣的变态。
他可以是个不正经的人，可以是个欠揍的人，可以是个花言巧语的人，但绝不会是心狠手辣的人。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
可滑胎药确实是他强行喂天念服下的，这一点又要怎么解释呢？
一想到这里莫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嘴上说不信他是这种人，可也实在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
自己不在的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素银这个时候又跑哪儿去了？？她回来的消息应该都知道了吧，她怎么还没来找自己？？
有无数个问题折磨着莫雨，而天念却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莫雨走过去牵起天念的手把她先带回了自己的小院坐下，然后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看着天念一点点地喝完茶，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莫雨才开口问道：“所以易容是为了躲避官府？”
天念慢慢点了点头：“还有，为了进宫。”
莫雨愣了一下：“进宫？？这时候了还要进宫？是王爷的意思？”
天念摇了摇头：“我杀了陈邦彦，你觉得陈家的人会放过我吗？你觉得韩玉衡会放过我吗？这个时候反而只有宫里最安全，而且入宫的话，王爷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提什么要求了？”
天念转头看向她，原本无神的目光突然柔了几分。
“我求王爷，还你和素银的自由。”
听到这话，莫雨当场愣住。
天念继续道：“凤离，我和你一样，自小便是孤儿，这一生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了点念想，结果转瞬即逝。”
说到这里，天念苦笑了一下，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能……凤离，你和素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注定得不到的自由，我希望你们俩可以。”
说完，天念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含苞待放的秋菊的香囊，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金色的丸药。
“这是中和寒冰丸寒性的解药，服下后只要不过度使用真气，一生便可无忧。”
莫雨没有去接那金色丸药，只呆呆地看着天念。
她完全没想到天念竟然已经找王爷要来了解药，而且还不是为自己。
“这个我怎么能收！我跟素银的自由会自己想办法，这个你还是自己快快服下，免得被其他人发现给你抢了！”
莫雨说着就把那金色丸药迅速给她装回去塞到她手里。
天念笑了笑，把香囊放到了桌上：“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就当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了。”
说完这话，天念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房间，瘦削的背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莫雨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只觉得胸中闷闷的，好像被一座大山压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恍惚想起那时第一次见到天念的场景。
那时，两人并不熟识，甚至还充满一丝丝敌意。
天念穿着一身黄白衫裙，用她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打量着自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吹绿一江春水的一阵暖风。
如今春夏已过，只剩秋冬，现在的天念就像一截槁木，只一心等着时间将她慢慢风化……
莫雨征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揉了揉发酸的鼻头，努力让自己脱离悲伤的情绪。
现在还不是沉浸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
莫雨小心收好香囊，直接出府去了暗香阁。
……
暗香阁最近的生意因为天念的事冷清了不少。虽然陈邦彦不是在暗香阁被杀的，但天念毕竟是暗香阁的人，总是会受影响的。
“素银？素银不是已经回府去了吗？”
徐妈妈正在前台那儿打算盘算账，看着这几日惨淡的营生，脸上的皱纹不觉又深了几条。
“已经回去了？”
莫雨有些诧异。
“是啊，天念出事后她就跟着一起回府了，你没看见她？”
莫雨沉默片刻，又追问了一些当日事情发生的经过，发现徐妈妈了解的可能还不如她，便谢过徐妈妈就要离开。
刚出门，正要上马车，莫雨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异样。
她转过身去查看，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一个阴暗的小巷里定定地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她是认得的，明亮如初，只是多了悲伤和难过，甚至还有愤怒。
莫雨呆呆地回望着那双眼睛，然后不自觉地低垂下了眼帘躲开对方的目光。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一样转头向身旁的车夫道：“你先回去，我要在外面逛一会儿。”
马车渐渐远去。
莫雨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向那双眼睛走去。
来到他面前，莫雨咬着下嘴唇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他的脚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一只温暖的手落到了莫雨的头上，轻轻将莫雨的头扬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深沉和嘶哑，听得出是痛哭过的。
莫雨的心瞬间被揪紧，眼圈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看着他憔悴苍白的脸，再想到天念的痛苦和陈邦彦的天人永隔，莫雨终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韩玉衡……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喜儿
莫雨突然大哭令韩玉衡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搓揉着她的脑袋：“你哭什么啊，我才该哭吧，别哭了别哭了。”
莫雨却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楚。
韩玉衡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别哭了，我衣服贵着呢，你这么穷，赔不起的。”
哭了一会儿，莫雨终于停下。
她一边拽着韩玉衡的袖子抹眼泪一边抽噎着将她前些天奉王爷之命去六宝山接白老出山的事告诉了他。
听她讲完，韩玉衡一脸无奈道：“所以你当时并不在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莫雨非常诚恳地摇了摇头，同时也为天念维护道：“天念不是故意要杀陈邦彦的，是因为陈邦彦他、他知道天念是当年杀害晴儿后，逼着天念喝滑胎药，所以天念才会……”
说到这儿，莫雨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韩玉衡，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莫雨低着头：“我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是天念杀了陈邦彦的事实，可是天念她也很可怜啊，你们不能……不能……”
后面的话莫雨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虽然心里希望他们不要太为难天念，但这种话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杀了陈邦彦，可不是一句道歉和一句解释就能挽回的。
韩玉衡静静地听她说完后，再次将她的头仰起看着自己。
“你觉得，邦彦是那种赶尽杀绝、连腹中胎儿都不放过的人吗？”
莫雨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我不信，所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查明真相的！”
“真相？你觉得这事另有隐情？”
“我相信邦彦不是这种人，同样也相信天念不是这种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有义务帮他们。”
看着莫雨信誓旦旦且无比认真的目光，韩玉衡沉默了片刻。
“好吧，那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还查不到真相，我就要带人去王府抓人了。”
莫雨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韩玉衡冷笑了一下：“我堂堂大将军，这点儿事还查不出来？”
“……”
“你要怎么查？”
莫雨沉默片刻，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我现在得先把素银找到，素银这段时间都是跟天念在一起的，她知道的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素银？平时跟着你的那个丫鬟？”
“她不是我丫鬟，她是我妹妹。”
“她是突然不见的？”
“嗯，我猜素银应该是离真相最近的那个人，找到她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韩玉衡沉吟片刻：“好，我会暗中派人帮你去找她的，有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嗯……谢谢你。”
莫雨感激地看着他，不光是他答应帮着找素银，还因为他相信她说的这一切。
“你是得谢谢我，”
韩玉衡这次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笑而过，而是无比冷静且沉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然，今晚你家天念就得下去陪邦彦了。”
……
莫雨回到王府后就立刻奔向天念的住处。
她想找天念问清楚素银的下落，结果发现天念现在这个状态连自己在哪儿都不在意，更别说素银的下落了。
莫雨从天念那儿无功而返，感到发愁，但更多的是感到不安。
素银到底跑哪儿去了？！千万不要有事啊！！
只有三天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早知道再跟他多要几天了！！
寻找素银无果，莫雨只好慌慌张张地跑进惊鸿阁去求助慕容仪。
之前她不敢去找王爷商量这些事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可现在也顾不了其他了。
“王爷，素银不见了！暗香阁和王府都找遍了也没见到！”
一进他的书房莫雨就迫不及待地嚷了起来。
慕容仪放下手中的书，听到这话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在找她了。”
“王爷早就知道了？？”
“天念出事后我就想找她问话，结果哪儿都找不到她，就命人去找她了。”
莫雨皱眉，一脸担心：“素银不会有事吧？？”
慕容仪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环抱着她并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你放心，素银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莫雨还是不放心，但对上慕容仪那温柔坚定的目光，顿时觉得安心不已，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对了王爷，那个指认天念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那人叫喜儿，是晏家的一个丫鬟，当年逃出来后隐姓埋名至今。”
“那怎么会突然站出来指认天念呢？若真是一心为主家报仇，也不必等这好几年吧？”
面对莫雨的疑惑，慕容仪忽地笑了笑：“最近好像变聪明了，居然也能看出点端倪来了。”
“王爷，这个时候就别取笑我了。”
慕容仪笑了笑，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在她耳边呢喃道：“那个喜儿现在住在一家客栈里，有官府的人把守，一般人很难接近。”
“就算是王爷也不能接近吗？”
“正因为我是王爷，所以反而不能去见她。”
“避嫌？”
“嗯，不然堂堂一个王爷，对当年灭门一事如此关心，难免不会落人口舌。”
“可见不到那个喜儿不就……唔……”
莫雨话还没说完，一直温柔注视着她的慕容仪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唇齿相触，舌尖缠绵不已，再加上慕容仪身上那特有的清冷香气，莫雨只觉晕乎乎的，本来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贴在他胸膛上。
慕容仪看着怀里已经双眼迷离的温软香玉，眸光一沉，正要抱起她往里间走去，结果莫雨凭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死死抠着椅子把手不走。
慕容仪重新坐回椅子上微微一笑：“阿离是想在这里？本王都随你。”
“不是不是！”
莫雨满脸绯红地推开他：“王爷，我是来问你事的！不是来……来……来送人的！！”
望着她那双害羞慌乱的小鹿眼，慕容仪忍俊不禁：“好，你问。”
“王爷要是见不到那个喜儿，不就什么都问不到，也就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站出来突然指认天念的目的了吗？”
“没关系，见不到她，反而算是问出了话。”
“什么意思？”
慕容仪挑起她一缕青丝绕在自己的指尖把玩：“我派古云峰晚上潜入去一探情况，发现除了有官府的人在把守外，还有几个暗中隐藏的高手在看守，这样一来反而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
“晏家说到底还是慕容泰的人，这个时候放人来咬天念，估计是因为有些急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断雨十三针
莫雨愣了一下：“急了？慕容泰急什么？”
慕容仪捏了捏她的脸：“你忘了陈邦彦不顾家里人反对要娶天念的事吗？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慕容泰肯定也有所耳闻，于是就把这杀手锏放了出来。”
“是为了找天念复仇？不对，是针对王爷你？”
“嗯。慕容泰肯定已经知道天念是我的人了，如果天念真的嫁入了陈家，对我而言只能是利大于弊，但对他来说可就十分头疼了。”
经慕容仪这般解释，莫雨这下终于明白了。
喜儿是晏家的人，自然也是慕容泰的人。当年喜儿逃出来后便被慕容泰找到并收留，为的就是日后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借喜儿指认天念从而将这祸水引到慕容仪身上。
然而，天念要嫁进陈家的局面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是他万万不愿见到的，因此才会赶紧让那个喜儿站出来指认天念。
这样一来陈家就不可能接受天念这个儿媳，而陈邦彦也会知道天念就是当年杀害晴儿的凶手，两人不仅不能共结连理，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切的计划看起来是如此合理，可莫雨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只得作罢暂时接受这个事实。
“多谢王爷告知，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莫雨打算自己回去后再好好想一想，结果慕容仪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一利用完就抛弃本王了？”
莫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了，把手一挥，非常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你要乖，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莫雨突然心中一惊：自己这么厉害，居然能拒绝王爷的诱惑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慕容仪在自己面前从高冷莫测到难舍难分，她居然体会到了一种渣男的快乐？？
莫雨从惊鸿阁出来回到自己小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躺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刚才王爷说的话，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
莫雨吃过午饭，以外出找素银为由出了王府来到琉璃馆。
没过多久，韩玉衡也来了。
韩玉衡是琉璃馆的熟客了，有自己的私密包厢，也是上次莫雨带着天念来见陈邦彦的包厢。包厢没什么变化，却也是物是人非。
莫雨坐在韩玉衡对面，把从慕容仪那儿得到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他。
“这样看来慕容泰是幕后推手，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比如？”
“如果陈公子真的是对天念心怀仇恨，又何必要喂她喝下堕胎药而不伤她性命？按理说孩子是无辜的这一点他不应该不清楚啊。”
莫雨还在认真剖析这件事，韩玉衡却自始自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盏，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太大反应。
“喂，你到底听进去我说的没有？！”
莫雨有些生气了。
平时他吊儿郎当心不在焉也就罢了，这次事关人命怎么还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韩玉衡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还在犹豫中。
“阿离……”
“干嘛？”
“我……派人去寻素银，查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莫雨一下子紧张起来，双手不禁微微握拳。
可别是什么找到尸体之类的事啊！！
“素银是断雨十三针段长风之女。”
“段长风是谁？”
“和你一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不过你擅长用剑，他擅长使暗器。当年段长风的绝技断雨十三针威震江湖，但五年前段长风全家被灭门，只有他的女儿，段素素活了下来。”
莫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说……素银就是段素素？”
“还不止如此，段长风一家很可能就是被慕容仪所灭。”
莫雨愣了一下：“王爷？”
“慕容仪曾亲自登门造访段长风想把他揽入麾下，不过段长风生性孤高，不问朝事，最后慕容仪无功而返。”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王爷杀了段长风一家吧？”
虽然就算这真的是慕容仪所做莫雨也没有太多意外，毕竟慕容仪的铁血手段她也有所领略，但她不愿意只听片面之词就把这事完全扣在慕容仪头上。
“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慕容仪做的。”
“那你还……”
“因为他们都是……死在你的剑下，凤鸣剑，万鸟朝凤。”
说完这话，韩玉衡移开了刚刚还看着她的目光，只低头看着手里的琉璃盏。
琉璃盏里装着紫色的葡萄果酒，晶莹剔透得像是一块未打磨的紫色水晶，深邃得令人不自觉地就要沉浸其中。
莫雨呆呆地看着他，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是我……杀了素银一家？”
韩玉衡沉默着表示回答。
莫雨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像是为了平复内心的波动伸手将面前的琉璃盏举起递到自己嘴边小小抿了一口。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里面的果酒也随之微微颤动。
她呡了一口，什么也没说，又呡了一口，丝毫没注意到有一滴泪已经顺着自己的脸颊滴进了琉璃盏里。
莫雨迅速擦去脸上还挂着的一滴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这件事就和素银没有关系，因为她要杀的是我或者王爷，和天念、邦彦无关。”
她已经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可听起来还是颤抖不已。
“凤姐姐，别杀我爹我娘。”
素银的梦话，原来是真的。
那个时候，她没有多想，也不敢去细问。
虽然只是被薄薄一层纱掩盖住，只要她想便能揭开，可她偏偏不想去掀开，只想努力维持现状。
现在这层薄纱一下子被掀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变样了，原本清晰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素银平时看我的时候眼神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素银和我说话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是恨我的吧，可为什么，还要对我笑呢？
……
韩玉衡见她呆呆地望着桌面不说话，心有不忍，安慰她道：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进到王府的，但如果她此刻消失的话，应该是已经达到了某种目的，而这个目的我猜和有一个人相同，她也许就在那里，你要问什么，可以当面问她，而不是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
“她在谁那里？”
“慕容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山王府
自上次和韩玉衡见完面，莫雨除了去琉璃馆里等韩玉衡的消息外便是终日待在王府里，不是陪天念说话就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连慕容仪那儿也很少去了。
慕容仪知道她在担心素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令人多加服侍照顾，自已一有空也会去陪她，这让莫雨很是感动。
这天，莫雨又去琉璃馆小坐，终于等到了韩玉衡的消息。
“现在？”
莫雨一脸诧异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韩玉衡。
韩玉衡点点头：“嗯。已经打探清楚，慕容泰现在正在府上，刚递了拜帖，可以登门造访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莫雨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也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吧！”
“等等，”
韩玉衡抓住就要往外冲的莫雨：“去之前咱们先说好，你是扮作我的丫鬟随我一同入王府的，不管在那儿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脑袋一发热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特别是在慕容泰面前别像在我面前一样没大没小、口无遮拦的，慕容氏一族，除了当今天子，没一盏省油的灯，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莫雨难得见他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知道此去中山王府不是开玩笑的，忙乖得像只小白兔一样点头：“明白明白，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咱们快走吧！”
韩玉衡带着莫雨坐马车来到了慕容泰的王府。
中山王府离平王府甚远，几乎是南北相望，莫雨不禁在心中吐槽这哥俩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感情有多不好似的。
中山王府的仆人领着韩玉衡去会客厅等候，莫雨跟在韩玉衡身后装作随侍一边低头走一边小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素银的身影。
仆人将韩玉衡带到会客厅后就退下了，韩玉衡坐在椅子上随手剥起了果盘里的橘子。
莫雨上前悄声问道：“待会我们要怎么找素银啊？”
韩玉衡头也不抬道：“自然是靠你了。”
“我？”
“到时候我负责缠住慕容泰，你就负责去后院那些隐蔽处找人。”
“可问题是我要怎么……”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厅外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没想到韩将军亲自登门造访，小王真是不胜荣幸。”
一个年轻男子笑着走了进来，莫雨赶紧退回去低着头站着。
虽说是低着头，但也能看清对方整个人，莫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心中料定这人就是慕容泰了。
慕容泰穿着一身羽蓝色银线云纹劲装，仪表堂堂，面容虽然和慕容仪有些相似，却没有慕容仪的俊美，反而是另一种霸道的男子气概。
韩玉衡咽下嘴里的橘子起身行礼：“早就听说王爷回龙城为皇上祝寿，今日才来拜访，是末将失礼。”
慕容泰笑着扶起他：“韩将军身负重担，好不容易忙里抽闲来看望小王，小王哪敢责怪将军。”
两人客套了一会儿后都落座闲聊，莫雨正思考着如何潜入后院时，瞥见了有丫鬟过来倒茶。
她灵机一动，故意打翻了茶杯，让茶水溅到自己裙子上形成一大片水渍。
韩玉衡立刻会意，佯装生气道：“在将军府就罢了，怎么到了王府还是这般笨手笨脚的？”
莫雨低头不语，只用手尽力挡着裙子上的水渍，装作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慕容泰宽容一笑：“算了，谁还没失手的时候，你带她下去换一身衣裳吧。”
“是，王爷。”
就这样，莫雨成功被慕容泰的丫鬟带离了会客厅。
沿着曲折的长廊，丫鬟带她来到了一间空房，又替她从库房里找来一条杏色百褶如意纹裙。
“你就在这间屋子里换吧。”
莫雨接过裙子，结果见对方还站在那儿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笑着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好姐姐，我刚刚站得有点累了，想趁换裙子的时候多坐一会儿。”
那丫鬟以为她想偷懒，也没怎么反对：“那你自己掂量着时间回去，待在屋子里别乱跑。”
“好的，谢谢姐姐。”
趁那丫鬟走后，莫雨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裙子，然后推开房门朝另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素银的身影。
好在这中山王府本就是慕容泰在龙城的一个临时住处，宅邸不算大，仆人丫鬟也不算多，莫雨找起人来也要轻松容易得多。
很快，一处小院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小院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奇怪的是院门口一直有两个侍卫把守，禁止任何人进入。
莫雨思索片刻，打算进去看一看。
虽然她的战斗力还比不上王府的看门狗，但她还有没用完的银海生花，暗器在手，天下我有。
莫雨很容易地就将这两人放倒，趁着四下无人赶紧推门而入。
刚推开门，莫雨立刻被吓了一大跳。
这房间里怎么藏着这么多人？！
再仔细一看，莫雨松了口气。
原来房间里的这些人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张张惟妙惟肖的画中人。
莫雨仔细打量着这些画中人，惊讶地发现满屋子的画卷居然是同一个人，一个眉清目秀、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
莫雨有些看傻了，呆呆地看着房间里摆满的画卷，看着那画中人，觉得这画中人怎么有一丝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莫雨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退出房间，一边关门一边在心里吐槽：居然专门搞一个院子放画？？还派人把守？？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你是在找什么吗？”
慕容泰的声音突然在莫雨身后响起。
莫雨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转身，只见慕容泰正笑着看着她，目光却如鹰一般犀利。
莫雨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注意到他身后既没有仆人丫鬟跟着，也不见韩玉衡的身影。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好缠住他的吗？！
莫雨在心里骂着韩玉衡，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王、王爷怎么来这儿？”
“本王的府邸，本王如何不能来？”
“……”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在找什么？”
“奴婢……只是好奇，所以才……”
“你是为陈邦彦一事吧？”
慕容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
莫雨心中一惊，还来不及解释，只听慕容泰自言自语道：“我就说韩玉衡怎么会突发奇想来造访本王，果然是另有所图。”
莫雨知道他误会自己是韩玉衡的人了，也没有解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摆出一副非常凝重的表情道：“王爷，将军的手下已经查到陈公子的死和一个叫素银的丫鬟有关，还查到素银就藏在王府之中。如果王爷不想破坏和将军的关系，我劝王爷还是早点将那素银交出来。”
“素银？”
慕容泰眉梢一挑，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人的名字。
莫雨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将军，王爷吩咐了让您坐着稍等片刻，您就别到处走了，王爷到时候见不到人会怪罪奴婢的！”
“我不过是想看看王府园子，你家王爷不会怪罪的，哟，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是你家王爷吗？”
韩玉衡和一群仆人走了过来，看到莫雨和慕容泰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王爷，说好把收藏的火龙枪给我看一下的，怎么和我的丫鬟站在这儿？先说明啊，我家祖母可喜欢这丫头了，不送人的。”
说这话的同时韩玉衡不时瞟向莫雨询问情况，莫雨回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见慕容泰哈哈一笑，也没有要为难莫雨的意思，把手一挥：“小王不过是见你家丫鬟迷了路，好心指引。走走走，既然来了就随小王去吧。”
慕容泰领着韩玉衡去往自己的练武场，经过莫雨的时候，慕容泰突然用一种只有莫雨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放心，她很快就会出现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换
等看完慕容泰收藏的各式兵器，韩玉衡心满意足地向慕容泰告辞。离开王府前，慕容泰再也没有和莫雨说一句话，就好像之前的事不曾发生一样。
韩玉衡带着莫雨离开了王府，在返回的路上，莫雨告诉了韩玉衡刚刚慕容泰和她之间的谈话，包括他最后说的那句“素银很快就会出现”。
韩玉衡摸着下巴：“这样看来素银果然是他的人，邦彦的事应该和素银也脱不了关系，慕容仪估计也没想到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吧。”
“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见到素银，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既然说素银会自己出现，那咱们就等她出现吧。”
莫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中却是无比的沉重。
她没想到原来素银真的是慕容泰的人，现在不光是天念的事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让王爷知道素银背叛了他，素银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路上莫雨沉默不语，韩玉衡也没有说话，两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韩玉衡把莫雨送到了王府前面的一个路口后就向她告别了，莫雨向平王府走去。
就快要到王府时，突然背后有人朝她扔了一块小石子。
莫雨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小乞丐正站在一条隐蔽的小胡同里向她招手示意，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莫雨心中疑惑，迟疑着走了过去。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是凤离吗？”
“我是。”
“有一个叫素银的姐姐让我来告诉你，她想私底下见你一面。”
莫雨一怔：“素银？她在哪儿？她怎么样了？走，你快带我去见她！”
“带路嘛也不是不可以……”
小乞丐说到这儿便闭口不言了，直接伸出手对着她。
莫雨明白他的意思，掏出身上的所有钱一股脑全给了他：“够了吧，快带我去！”
“好勒！您跟我来！”
小乞丐喜滋滋地拿着钱往胡同里面走去。
莫雨紧跟其后，不停地向他打听素银的情况，以至于完全没听见身后突然响起的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莫雨见小乞丐还在专心数钱，走得磨磨蹭蹭的不禁有些生气了。
“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别数了，你再这么慢我可就把钱……”
话还没说完，莫雨突然被身后那人一掌打在颈后，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
……
“王爷，有人送来了这个！”
古云峰脸色凝重地拿着一把宝剑走进了惊鸿阁。
慕容仪看见他手里的宝剑，不由得愣了一下：“凤鸣剑？谁送的？阿离人呢？”
“凤离午后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送剑的人自称是中山王府的管家。”
慕容仪皱了皱眉：“慕容泰？他怎么会突然盯上阿离了……”
“王爷，属下这就潜入中山王府把凤离救出来。”
慕容仪却摇了摇头：“没用的，慕容泰好歹也是手握虎符的镇边王，府第有重兵把守，和韩玉衡的将军府一样铜墙铁壁，轻易是进不去的。”
“那怎么办？”
“既然把剑都送上府了，不就是想邀本王去他府上一叙吗？你去准备一下，顺便帮我把沉香和周儿叫过来。”
“是。”
……
……
当晚，一辆华盖马车在宁静的夜色中徐徐驶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中山王府门前。
慕容仪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了望“中山王府”那四个大字，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自从与慕容泰形成水火不容之势后，他已经许久不曾踏入这中山王府的大门了。当然，他这三弟也再未踏入过平王府半步。
“王爷，这边请。”
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中山王府的管家毕恭毕敬道。
慕容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迈进了中山王府的大门。
“王爷，您的侍卫不能进去。”
跟在慕容仪身后的古云峰突然被管家拦了下来。
古云峰冷冷地看着他：“保护王爷是我的职责，还望管家不要阻拦。”
管家无视掉他充满杀气的眼神，毕恭毕敬地对着慕容仪道：“王爷请放心，在这中山王府之中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弑兄之事的。别人不好说，反正我家王爷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慕容仪微微一笑：“这谁知道呢？”
古云峰已经拔剑而出，丝毫不退的样子。
王府周围全副武装的侍卫已经涌了过来，很快便形成一道铜墙铁壁将古云峰和慕容仪包围其中。
管家依旧毕恭毕敬道：“如果平王不想入府一叙，那还是请回吧。”
古云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仪给拦下了。
“云峰，你去外面等着吧。”
“王爷！”
“没事，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不会乱来的。”
古云峰只得作罢，收回剑后去王府门后等候。
慕容仪跟着管家来到了会客厅，慕容泰已经坐在那儿喝茶等他。
“王爷，平王到了。”
“好，你下去吧。”
看到慕容仪进来，慕容泰没有起身行礼，只随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随便坐。”
慕容仪没动，只盯着他的眼睛：“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人？”
慕容泰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皇兄也真是的，咱们兄弟俩好久不见，都不先客套一下，就直奔主题了？”
慕容仪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不必这些虚礼。”
“啧啧，没想到皇兄还真会为了这个女人找上门来，秋风，这次你功不可没啊。”
听到“秋风”二字，慕容仪瞬间愣了一下，只见从黑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背着双剑的红衣女郎。
“容公子，好久不见。”
叶秋风笑着看着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是一场单纯的朋友会面。
慕容仪只微怔了片刻便立刻恢复了表情。
怪不得之前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叶秋风一定要跟着他们，虽然嘴上说着是要和凤离一决高下，可却迟迟不见行动，原来是慕容泰的人。
慕容仪知道今晚的谈话没那么简单，索性坐了下来。
“原来她是你的人，怪不得你会盯上阿离。”
叶秋风笑着看着他：“容公子，哦不，平王请放心，凤离也算是我朋友，她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肯答应我家王爷的条件，人我第一时间平安送回平王府。”
“说吧，什么条件。”
叶秋风没说话，只看向慕容泰。
慕容泰对着慕容仪笑了笑：“这买卖很公平的，我们只需相互交换一个人。”
“什么人？”
“素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谈话
慕容泰说出“素银”的名字后，原本很期待慕容仪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结果慕容仪只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连眼眸都不曾抖动一下。
“素银？三弟怎么会突然对我府上的一个丫鬟感兴趣？”
“别装了，你已经知道素银是我的人了吧？她现在下落不明，只可能是你抓了她。”
慕容仪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一下：“你找她，是因为她什么都还没有交给你吗？”
慕容泰沉默不语。
素银虽然表面上是自己这边的人，但却从来没有信任过自己。
她从来不会找自己帮忙，只会将她探听到的慕容仪的计划及时告知于他让他去破坏。
这么多年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今年几何，家住哪里，只知道她恨慕容仪，而且不是只将他杀掉就能消除恨意那般简单。
慕容泰不想多说什么：“反正要我放了你的女人，就拿素银来换。”
慕容仪笑了笑：“不急，先让叶秋风退下，咱们兄弟俩既然好久不见，是该好好聊聊了。”
慕容仪此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刚刚的严肃凝重变得不慌不忙，大有要与他畅聊一整晚的架势。
慕容泰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手让叶秋风退下。
慕容仪微笑着看着慕容泰：“喜儿已经被你送去宫中了？”
被慕容仪知道了自己的行动，慕容泰眉梢一挑：“还真逃不过二哥的眼睛啊。没错，喜儿今晚已经被我派人护送进宫，太后正等着明早面见圣上时顺水推舟助我一臂之力呢。”
慕容泰故意加重了“太后”二字说给他听。
慕容仪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看来，吃掉我一颗棋子还不够，三弟是想直接将我的军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自找的。”
“权力之争，何来义否之说？”
慕容泰冷笑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慕容仪，权力之争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太后她要硬插进来是她的事，但这跟安和有什么关系？！”
听到“安和”二字，慕容仪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怎么突然提起安和？”
“安和，不就是你逼死的吗？”
慕容泰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痛苦。
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像小尾巴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人，那个永远笑着喊着“三哥”向他跑来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永远都见不到、听不见了。
慕容仪沉默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又缓慢：“安和，是因北国刺客而亡的。”
“和亲之事是你提出的吧？”
“燕陈两国联姻历来如此，身为公主，既享荣华富贵，自当为黎民百姓做出牺牲，这有何不可？”
慕容泰却一下子拍桌而起：“可你明知道陈国已是强弩之末，与之联姻毫无意义！你根本就不是奔着联姻去的，你只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灭掉陈国！”
“是吗？可就算我真如此打算，也是为燕国大业着想，有何过错？”
“你要真是为国为民，只怕明儿的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了。”
“……”
“北境大捷，韩玉衡班师回朝，只有发动陈国的战争，才能削减太后与我的兵力，也是你趁机夺权的最好时刻吧？可惜啊，太后识破了你的野心，书信与我让我多加提防，然后力荐你为联姻使者入陈，就是为了防止你在龙城调兵遣将加害公主！”
“……”
“只是没想到，安和还是……”
慕容泰眼圈有些红了，似乎是在自责自己的无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慕容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安和是被北国刺客所杀，而且，陈国现在不也好好的在那儿吗？”
慕容泰冷冷地看着他：“要不是太后派韩玉衡及时赶到，不然燕陈两国还真被你挑起战事了。”
慕容仪没有反驳他的话，出奇地沉默着。
“慕容仪，”
慕容泰站起身来走到慕容仪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那个刺客早就潜伏在了陈国，就算他的使命是离间燕陈两国，太子和安和，他只需杀掉太子即可，不可能会杀害安和的，是你，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面对杀气腾腾的慕容泰，慕容仪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两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来到慕容仪面前。
慕容泰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从腰间掏出了匕首挡在慕容仪身前。
这两个黑影站在他面前，慕容泰仔细一看，只见这两个黑影竟然是两个女人。
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身形还未完全发育，最小的看起来不过刚到豆蔻之年，脸上还带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最小的小姑娘笑嘻嘻道：“王爷，人不在府中。”
慕容仪指尖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好像是在想什么事。
这时，原本在外面待命的管家听到响动已经跑了进来，见到突然冒出的这两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们怎么进来的？”
最小的小姑娘非常热情地解释道：“你的护卫去包围云峰哥哥的时候，我跟姐姐就趁机溜进来了。”
管家愣住了，一方面吃惊于原来刚刚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另一方面更吃惊于这两人的轻功，只是稍微减弱了一下外围的兵力，这两人居然这么轻易就闯进来了？？
管家立即向慕容泰下跪：“王爷，是小的无能。”
这时，慕容仪突然问道：“路上的行刺也是你安排的？”
“是啊，”
慕容泰没有丝毫犹豫便承认了：“这大好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而且要不是我的人事先埋伏，只怕安和在路上就被你的人下手杀害了吧？”
慕容仪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三弟刚刚说了这么多，不如让我告诉你两件事，也算是有所回报吧。”
慕容泰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第一，二哥要向三弟致谢，有劳三弟帮我把喜儿送进了宫。”
慕容泰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偌大的晏家都被灭了，偏偏就一个喜儿还活着，三弟就不觉得奇怪吗？二哥好心提醒你一句，在皇兄宣召我之前，若你不能把阿离平安无事地送回我府中，只怕到时候会问罪的不是我，而是你。”
慕容泰听完这话，脸色大变：“喜儿……是你的人？！”
慕容仪笑而不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件事，算我回答一下刚刚你的那个问题吧。太子和安和，为什么死的是安和呢？
正如你所说，陈国已是强弩之末，太子死了，陈国必会忍气吞声，安和乃我燕国公主，若不是她自作聪明，燕陈两国，必有一战。所以，死的，只能是安和。”
说完这话，慕容仪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了之前他私底下见褚铮时和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喜欢公主，但你也别忘了你的使命。你是北国人，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国家大事。”
“就算你不肯杀公主，我的人依然能杀，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公主今晚都得死。”
“与其让我的人送公主最后一程，不如留给你可好？”
“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今生今世，你和公主，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
“啪！”
慕容仪的思绪被慕容泰摔向他脚边的杯子给拉了回来，茶水和瓷片碎渣溅到了他身上，水渍慢慢向上蔓延。
看着面前愤怒到眼红的的慕容泰，慕容仪心中只觉好笑。
还以为他长进了不少，结果还像以前那样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慕容仪不再多说一词，转身离开。
没走多远，他的身后传来如野兽一般的怒吼。
“慕容仪！！！你等着，这辈子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毁掉的！！！全部给你毁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快快长大
“喂，你们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莫雨双手抓着铁栏杆有些抓狂地对外面看守她的人问道。
“安静点！该放你的时候自然会放你走的！”
结果看守她的人比她还不耐烦。
莫雨瞪了他一眼，只得乖乖坐了回去。
她已经被关在这牢房一样的小黑屋里一天一夜了。
虽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虐待，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但这样被人囚禁着也不是个办法。
莫雨就这样呆坐到了中午。
饭菜被人从一个小窗口里送了进来，三菜一汤外加冰糖玫瑰汤圆作为甜品。
莫雨用勺子搅拌着汤圆，忽然故意将手中的勺子摔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趴倒在地开始口吐白沫和剧烈抽搐起来。
看守的人被勺子摔碎的声音引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你说话啊！！”
莫雨闭口不言，像螃蟹一样努力吐着白泡泡和不停抽搐着，同时在心中呐喊着她已经用了自己毕生的演技装得像发羊癫疯了，可别不上钩啊！！
看守的人被上面嘱咐要好生照看此人，因此不敢大意，赶紧打开铁门查看。
不想刚过去扶起莫雨，莫雨手中的银海生花已经扎到了他手上。
看守的人被扎晕了过去。
莫雨将他放到一边，然后推开铁门一条缝，只见外面居然还站着若干全副武装的侍卫，心里不禁暗骂这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居然派这么多人来看守。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莫雨只得退了回去。
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莫雨想了想，动手把那人的衣服全给扒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看能不能掩人耳目混出去。
本着试一试的心理，莫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的顺利逃出来了。
然而，等她跑出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之中。
怪不得看守她的人如此松懈，原来是早就知道就算跑出来也无可奈何。不识路的人在这儿只能盲目打转，最后困死在山林之中。
莫雨犹豫了一下，要不是现在还是大白天，她很可能会选择重新回去老实关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能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却总觉得这里很是熟悉，甚至能识得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
该不会是凤离以前的老家吧？？
或者是她拜师学艺的地方？？
莫雨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脑海中出现的那条路线走下去，大不了最后又重新回来，毕竟现在跑出来了又跑回去也太没面子了。
莫雨只身行走在山林之中，耳边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和呼呼的风声。
刚刚的晴空万里现在已经变得灰蒙蒙一片，看起来好像是要下雨了。
莫雨边走边在心中打鼓要不要还是回去算了，没过多久，视野却豁然开朗，一处院宅出现在她眼前。
这处院宅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好像已经荒废许久。
还真有个地方，莫雨心中诧异，却又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先在外面徘徊观察。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莫雨吓了一跳，直接冲了进去。
冲进来的那一刻，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莫雨一边捂着鼻子一边上下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院宅里面一片狼藉，到处布满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七倒八歪的桌子椅子，残破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珠帘已断，幕帘成灰，根本不像是人去房空后的自然颓败，倒像是遭受了什么大的浩劫。
莫雨小心翼翼地靠着墙边走。
要是放在以往，她宁愿被外面的雷电劈死也不想进来被吓死。
但不知为何，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让她的身体不受意识支配一样往宅院深处一步步走去。
“嘎吱”，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从她脚底传来。
莫雨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踩到了一块门匾一样的东西。
虽然有厚厚的灰尘覆盖，但还是依稀能看到一个鎏金大字。
莫雨蹲下身来吹走灰尘，又用袖子擦了擦。
“轰！”
一道天雷滚过，闪电的白光一下子映出莫雨惨白的脸色。
竟然是一个“段”字。
莫雨呆呆地看着那个“段”字，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轰！”
又是一道天雷滚过，莫雨总算是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来，不再有任何迟疑，跌跌撞撞地朝着宅邸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面走，柱子上、墙壁上、桌子椅子上的刀剑痕便越来越多。
干涸的黑色血迹随处可见，腥臭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莫雨走得越来越急，明明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却又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到些什么。
来到宅院最深处，她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那是唯一一间保存完好的房间。
里面香烛案台高设，新鲜的瓜果贡品映射着蜡烛摇曳的红光，供奉着高台上一排又一排的牌位。
莫雨的目光一下子落到最高处的那两个牌位，其中一个写着“段长风”。
外面雷声滚滚，莫雨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那些牌位，突然觉得一股汹涌气流从身体里一下子升腾而起。
“咳咳咳……”
莫雨没来由地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她咳得越来越急促，咳得弯下腰去蹲坐在了地上，咳得喉咙泛起腥甜，咳得血沫飞溅。
她觉得自己胸口处火辣辣的痛，耳朵传来一阵阵嗡鸣，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嘶声裂肺地哭喊起来。
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影渐渐出现在莫雨的脑海之中。
他的样子很模糊，但能清楚地看见他全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浸染。
他的右手已经断掉，左手的食指也被削去，整个人颤颤巍巍的站在那儿挡在两个女人身前。
几道刀光剑影之后，那个男人缓缓倒下了。
他身后的女人抱着血泊中的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像发了疯一般朝自己冲了过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女人也缓缓倒下了，胸口处多了一个汩汩流着血的窟窿。
“咳咳咳……”
莫雨再次咳嗽起来，脑海中的那些人消失了，只剩一个小女孩正愤怒地注视着自己。
“你现在要是不杀我，以后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小女孩向自己咆哮着，像一只发狂的小野兽，恨不得冲上来将自己撕碎。
一个清冷却温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嗯，所以你要好好习武，快点长大杀了我。”
莫雨愣住了，眼前的小女孩同样满脸惊愕地看着她。
“我常常在想，我现在究竟算什么呢？明明就是个傀儡，却偏偏有了心。如此进退两难，不如一死了之。但不管是自尽还是死在其他人手中我都会觉得有些不甘，死在你手里或许还不错。”
“所以，素银，你要快快长大，然后，杀了我。”
第一百三十章 要说话算话
当莫雨睁开眼时，外面轰轰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只有倾盆大雨还在继续下着，拍打着残垣断壁，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莫雨呆呆地望着破旧的屋顶，任凭漏进来的雨点一滴一滴地砸在额头上，溅湿她的眉毛，在睫毛上挂起一颗颗小水珠。
莫雨渐渐清醒过来，原本无神的眼睛里重新出现了一丝光和理智。
她擦去嘴角边还残留着的血迹，缓慢起身，像一个幽灵一般游荡在这破败的宅邸里，希望能找到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吱——”
莫雨拉开宅邸大门，她要离开了。然而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屋外密集的雨线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莫雨怔怔地看着她，瞳孔微微震荡着。
“素银……”
素银站在雨中，同样满脸错愕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莫雨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还好，她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素银忽然脸色一变朝莫雨冲了过来，伸手将她往旁边一推。
莫雨正感到莫名其妙时，只听“噗——”一声响，一枚短尾羽箭扎进了素银的后背。
莫雨吓了一跳，慌忙接住向前摔倒的素银。
“素银！素银！”
她往素银身后望去，只见几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贪婪的非洲鬣狗一般渐渐围了上来，等待着最后的扑杀。
莫雨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挡在素银面前，同时虚张声势地大声质问他们：“你们是谁？！知道我是谁嘛？！我可是凤凰传奇，敢过来的话有你们好看！！”
对面那几个黑衣人果然站住了。
其中为首的一人走上前去，揭下了自己的黑色面巾。
看清那人的长相，莫雨一下子愣住了：“古云峰？！”
古云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她身后的素银，目光里杀气四溢。
“素银背叛王爷，王爷特命我前来捉拿素银。凤离，你让开。”
莫雨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知道，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们只要硬冲过来，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
可明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任何人的对手莫雨还是不肯离开。
她有一种预感，自己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不管是对素银还是自己都会产生致命的影响，她不能大意。
莫雨看着古云峰，她知道他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起身跑到他面前，一脸恳求地望着他：“素银是被慕容泰胁迫的，你们不要乱来，我回去会跟王爷解释说明的！”
古云峰没有说话，莫雨还在向他求情时，素银忽然开口了。
“凤姐姐，对不起……”
莫雨愣了一下，转身看向素银。
大雨倾盆，雨中站着的素银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凤姐姐，天念姐怀孕的事，是我告诉慕容……”
“你闭嘴！”
素银还没说完，莫雨便粗暴地打断了她的声音并对着她怒目而视。
这是她第一次对素银这么凶，因为太过激动，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然而，这也是素银第一次没有听从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
“凤姐姐，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天念姐和晴天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是我对不起她们……”
“我说了让你闭嘴！！”
莫雨带着哭腔向她叫道。
素银低垂着眼帘：“我背叛了他，慕容仪是不会放过我的，姐姐不必为了我向那种人低头求情。”
古云峰冷冷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恨王爷？”
“慕容仪杀了我全家……”
“杀你全家的是我啊！”
莫雨有些崩溃了，眼睛涨得通红地看着她。
“你该恨的人是我，该杀的人也应该是我啊！！”
“我也想啊！”
素银哭了，痛苦地朝着她喊道，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想要我杀你，你就别老是护着我，照顾我，对我好啊！！！我已经把你当家人了，把你当姐姐了，我已经失去所有家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啊！！！”
莫雨呆住了。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素银，任凭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从脸上汹涌而下。
素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泪转眼看向古云峰：“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交给慕容泰了，有本事就自己去拿！”
说完这话，素银突然转身，面朝段氏宅院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位置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女儿不孝，不能亲手为你们报仇了，女儿这就来陪你们了。”
听到这话，莫雨大吃一惊，疯了一般朝她跑去想要阻止她。
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好像只要自己再快一点，结局一定会不同的。
看着向她奔来的莫雨，素银苍白一笑：“凤姐姐，帮我把我的牌位放在最里面那个房间吧，第二排最后一个位置。还有，替我好好活着。”
说完这话，素银将备在手中多时的丸药一口服下。
莫雨眼睁睁地看着素银在自己面前倒下。
黑色的血从素银眼里，鼻子里，嘴巴里像血蚯蚓一般流出，然后又迅速被雨水洗刷掉，渗进了泥土里。
莫雨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响。
她一下子跪倒在素银身边，失神地看着倒在地上汩汩流血的素银，脑海里不断闪过当年血洗段氏一族的画面。
还是……无法挽回的吗？
莫雨双手颤抖着抱起素银的头：“古云峰，古云峰！！什么都好，只要能解毒的，你给我拿来！！快点！！求你了！！”
“凤姐姐，”
素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她的袖子，努力笑着看着她：“凤姐姐，下辈子，还当我的姐姐，好吗？”
莫雨的喉咙像是被棉花一样堵住了，她紧紧回握着素银的手，一边哭一边摇头：“这辈子还没过完呢，别说这些胡话了，古云峰！你是聋了吗！！！解药给我啊！！！”
“姐姐，好吗……”
素银固执地看着她，气息变得越来越弱。
莫雨哭着看着她：“那当然，这种受姐姐欺负还不还手的妹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素银开心地笑了一下。
她的眼皮慢慢合上，拽着莫雨衣袖的手也慢慢松开，安安静静地被莫雨握在手里。
“说话，算话啊。”
“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知道
雨停了。
莫雨把素银还抱在怀里，一直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古云峰走上前去，蹲在她身旁，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凤离，回去吧。”
莫雨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他唤醒，抱着素银缓缓起身。
她抱着素银踉踉跄跄地来到段府后面的一片空地。
雨后初晴，寥寥雨雾环绕山林间，恍惚间如若置身于仙境。
莫雨把素银轻轻放在地上，低头替她整理头发和衣衫，喃喃自语着：“这里风景很好，素银你就睡在这儿吧。”
说完，莫雨开始用手挖起地上湿软的泥土。
“凤离！”
古云峰皱着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够了，跟我回去。”
莫雨甩开他的手，眼睛红红地瞪着他：“你不要管我。”
说完，她又开始伸手挖着着地上的泥土。一抔又一抔的泥土堆在她脚边，泥土里藏着的碎石子在她手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口子。
古云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陪她一起挖开地上的泥土，再陪着她一起将素银安放。
安置好素银，莫雨呆呆地看着那个简陋的小山包，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古云峰。
“古云峰，带我去见王爷吧。”
……
然而，还没等莫雨见到慕容仪，莫雨在路上便发起高烧晕倒了。
因为素银的事导致她气血攻心，再加上淋了半天大雨，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
昏睡之中，莫雨一会儿听到古云峰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听到雨点拍打着房梁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甚至还听到了素银像往常一样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
“姐姐，习武之人不能吃这么多的！”
“姐姐，这可是我新研发的暗器，要不要试试？”
“姐姐，不要喜欢王爷，你会死的！”
“姐姐，不要杀我爹我娘！”
素银的声音渐渐远去，莫雨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抛入大海，随着海浪一起一伏，呼吸也变得一深一浅。
好累啊，身体好重啊，我不会要死了吧？
唉，反正也死过一次，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每次都英年早逝，我是不是得罪老天爷了？
……
莫雨还在混沌之中，古云峰因为担心她的病情继续恶化，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地把她送回了府中禀告王爷。
慕容仪看到莫雨这副样子顿时大吃一惊，忙叫来白老医治，自己则彻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就这样昏迷了三天三夜，莫雨终于在第四天早上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莫雨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散架了一般酸软无力，连翻身都困难。
她费力地一偏头，看到慕容仪伏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单手支在额头，发丝凌乱，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憔悴。
这是莫雨第二次见他仪容不整的样子，也是她受伤的时候。
“王爷。”
莫雨哑声叫着他。
慕容仪本就睡得浅，听到声音一下子醒了过来。
见莫雨已经清醒，他立刻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阿离，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莫雨摇摇头，默默地看着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始终一言不发。
慕容仪抚摸着她苍白的面庞，目光中满是对她的心疼。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莫雨依旧沉默着，慢慢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同时将脸转向了里面，似乎是不想和他说话。
慕容仪轻轻叹了口气：“等你好起来我再跟你解释。”
说完，慕容仪仔细替她捻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时，袖子却被拽住了。
慕容仪愣了一下，看着莫雨拽着他袖子的手，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刚要伸手握住她的手，莫雨却突然放开，整个人翻身朝着里面背对着他。
慕容仪呆呆地看着她的后背，站在床前好一会儿才离开。
听到他关门的声音，莫雨重新睁开眼睛，将被子蒙上头哭泣。
……
一周后，莫雨在白老高超的医术治疗下总算是能够下床活动了。
服侍她的丫鬟都是慕容仪亲自挑选的，手脚麻利又有眼力见，挑不出任何差错。
可即便如此，莫雨还是觉得很难适应，总会打发丫鬟们走开让自己一个人呆着，连以往有事没事都会去逛逛的后厨也不再去，更别说惊鸿阁了。
这天，慕容仪又来看望莫雨。
一进小院，只见莫雨正站在花丛边看着那一簇开得正盛的虞美人看得出神。
虞美人是素银很早之前种下的，她说这种花妖艳但有毒，正像云逸园的姑娘，也适合制作暗器。
慕容仪走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不要这样一直不说话好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素银的事我也是无可奈何，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可以，千万别伤害自己。”
莫雨怔了怔，慢慢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目光。
慕容仪对着她温柔一笑，眉眼如画，举世无双，哪个女子对上一眼都会脸红心跳，而莫雨此时却心情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王爷，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安和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
慕容仪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抱着她的手臂明显变得有些僵硬。
莫雨没有急着追问他，只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容仪叹了口气，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
莫雨浅浅一笑，眼里有些失望，又有些释怀。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手帕胀鼓鼓的，里面包着东西。
她慢慢打开手帕的四角，里面放着两枚染血的箭头。
“这一枚箭头是褚铮身上的，这一枚箭头是素银身上的，一模一样。”
“……”
慕容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她的目光也冷了几分，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王爷，安和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
慕容仪沉默片刻，从她手里拿过那两枚箭头，仔细看了看，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微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一滴泪从莫雨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但她依旧固执地仰着头看着他。
“我想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冷静一下
慕容仪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冷静得不带丝毫感情。
“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人都只活这短短一世，真和假有那么重要吗？”
莫雨没有反驳，而是慢慢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就是这世上有太多的虚假，至少我希望我跟你之间不是。”
慕容仪微微一愣，心中像是被人用锤子用力敲了一下，原来构建起来的铜墙铁壁被这句话硬生生地敲出了一道缝。
“皇儿，宫中之人你谁都可以不信，可就是不能不信母妃！宫中有太多的虚假，至少我跟你之间不是啊！”
那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蓦地一下子环绕在脑海里，用力敲打着他整个人。
慕容仪皱了皱眉，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怒火。
他一把抓住莫雨的手腕，第一次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看着她。
“是，素银和安和都是我害的，甚至连那陈邦彦也是我逼他给天念喝下堕胎药的，这些你现在都知道了，然后呢？你要如何呢？离开我？还是杀了我替她们报仇？！”
莫雨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脸色惨白，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慕容仪被她这种眼神彻底激怒，忽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狠狠地吻住她，激烈而愤怒，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咬碎吞进去，成为身体的一个部分。
莫雨在他怀里拼命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被他牢牢抓在怀里。
只听“刷——”的一声响，一道身影伴随着寒冽的剑光从天而降。
慕容仪不得不放开莫雨，冷冷地看向那持剑朝着自己冲来的身影。
“锵——”
古云峰及时出现，用剑鞘挡住对方刺来的一剑，然后飞身一踢想要将那人的剑踢掉，却被对方躲开了。
“天念？”
慕容仪看清对方后眉梢一挑，稍微有些诧异。
之前的天念万念俱灭，形如枯槁，如今却大不相同，她持剑而立，双眼发红，像一只发怒的母狮。
“是你逼他的？”
天念颤抖着声音质问慕容仪。
慕容仪冷笑了一下：“也不算逼迫，我只是告诉他，大人和孩子，要做一个选择而已。而且，杀他的，可不是我。”
慕容仪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插进了天念的心脏。
天念的嘴唇泛白，持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沾血的发簪，凌乱的罗裳，打翻的汤药，混乱的场面一幕幕又闯入她脑海里，扰乱着她的心绪。
“多亏阿离跟素银，你怀孕的事藏得很好，要不是慕容泰横插一手我还真不知道。既然选择背叛本王，想来你也应该做好了觉悟吧。古云峰，动手。”
“不要！！”
莫雨大惊，立刻跪在慕容仪脚下：“你放过天念吧！！求你了求你了！！”
慕容仪扶住了她，温柔地看着她：“你身体不好，先进屋里躺着吧。”
莫雨不肯起来还在拼命替天念求情，慕容仪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莫雨在他怀里挣扎，同时向天念大喊着：“天念！你快跑啊！！跑啊！！”
天念没有动，而是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叫喊声，双脚一蹬，持剑朝着慕容仪冲了过去。
她不是不知道古云峰就在身边，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古云峰的对手，也不是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她只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那个人，那个本来快要消失又重新出现的人。
他的每一个笑，每一句话，每一声呼唤，只要稍微一回想就会痛彻心扉，就会想嚎啕大哭。
那个时候，他哭了，她装作没看见。
那个时候，剑都没入他身体一寸了，他却没有反抗。
我杀了你的晴儿，
我是慕容仪的人，
这些你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保我的命呢？
真是个奇怪的人呐……
……
“噗！”
天念吐出一口血呆立在那儿。
她的胸前有一柄从背后贯穿而出的利剑。
“天念！！！！！”
莫雨发出嘶声裂肺的喊叫，慕容仪却连停顿也没有，背身将莫雨抱着进了屋。
天念呆呆地望着慕容仪渐渐消失的背影。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泪水和血交融在一起，像是灵魂被一丝丝地从身体里抽出。
对了，我好像都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呢。
……
……
等慕容仪出来时，天念已经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染红了地面。
莫雨被锁在房间里面不断地拍着门：“慕容仪你放我出去！！！天念！！！你快跑啊！！！”
慕容仪淡漠地看了天念一眼：“把她交给陈府，就说本王帮他们抓到凶手而且就地正法了。”
“是。”
“你们几个好生照看阿离，不能让她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是。”
慕容仪离开了，莫雨还在不停地拍打着门，手掌已是一片通红。
她听不见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静得可怕。
“天念！天念你没事吧？！天念！！！”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莫雨还在喊着天念的名字，直到嗓子嘶哑，力气全部用光。
她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
她已经猜到了结局，却不愿意去相信，只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坐在门边，头埋进胳膊里，心砰砰直跳。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好像怎么都流不完。
莫雨蹲坐在门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想出去却被门边看守的人拦住了。
“姑娘，王爷有令，不许你出房门半步。”
“你把王爷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王爷说了，让姑娘先冷静几天，他自会来见你的。”
“……”
莫雨不再说什么，转身又回去了。
她呆呆地坐在窗边，一个人看了两晚的月亮。
渐渐的，她觉得慕容仪说得没错，她是需要冷静一下思考她跟慕容仪的关系了。
莫雨想离开这儿，不管是哪里，她暂时都不想再看到慕容仪，因为一看到她，就会让她又想起素银她们，整日活在内疚自责里。
在第四个晚上，莫雨决定逃离王府。
她打开妆奁盒的小抽屉，打算挑几件值钱的首饰带走以备路上之需，结果一眼就看到安安静静躺在最里面的一块美玉。
那是韩玉衡给她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没戴收了起来。
她拿着那块水玉，犹豫了一下，重新戴在了身上。
继续翻箱倒柜后，莫雨还找到了素银之前刚研发出来还没来得及给她展示的新型暗器——骊珠。
莫雨来不及细细研究，只先收好设计图和素银做出的三颗骊珠成品，耐心等到半夜。
到了半夜，莫雨悄悄在门边点燃了迷魂香，放倒了守卫，蹑手蹑脚地逃出了房间。
她来到最南边的院墙，确定四下无人后，正要爬墙翻出去，只听背后一阵风声，一个黑色人影已经落在她身后盯着她。
莫雨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只见古云峰正抱着剑看着自己。
莫雨此时左腿正卡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古云峰先开口了：“你要跑？”
“嗯。”
莫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毕竟都已经这个姿势了撒谎还有意义吗？
“王府外有侍卫把守，你翻墙出去也会被抓住的。”
莫雨大惊：“嗯？可我记得王府周围从来没有……”
“出了这些事，你觉得王爷会没有任何行动吗？”
“……”
莫雨一下子泄气，只得下墙，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个听凭发落的犯人。
“我带你出去。”
“嗯？？”
莫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要帮我出去？？为什么？？”
“没什么，”
古云峰别过脸去：“反正，不想再看你哭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还有一个办法
“你想这样在这儿躲一辈子吗？”
韩玉衡有些无语地看着抱膝坐在床上发着呆的莫雨。
前天晚上，莫雨突然找到他求他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韩玉衡着实吃了一惊。
只不过几天没见，站在他眼前的莫雨已经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睛也是肿肿的，以往灵动的小鹿眼像是蒙上了一阵白雾，没有了任何光彩。
“韩玉衡……你能把我藏起来吗？”
莫雨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这么快就要下逐客令了吗？”
韩玉衡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直接在她旁边坐下：“不是赶你走，只是你确定要这样一辈子躲在这儿吗？逃避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可是……我不是还没想好嘛，就想找个看不到他的地方静一静不行吗！”
“啧啧啧，第一次遇到不想看慕容仪的女人。”
韩玉衡打趣着她：“怎么，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莫雨拿枕头扔他：“你出去出去！”
“呵，不怕告诉你，早上慕容仪还特地派人给我捎带了一句话，威胁我要是再不把你交出来，他可就要在皇上面前找个理由查抄我将军府了，你现在居然还要赶我出去？”
莫雨愣了一下，缓缓低下了头，有些无助地看着自己紧紧抱住双膝的手臂。
“……对不起。”
韩玉衡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见她有些当真了，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可万一他真来查抄你将军府怎么办？”
“你以为我左将军的名号是白来的吗？别担心了，好好吃饭，其他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韩玉衡从莫雨的房间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赵安立刻迎了上来。
“少爷，太后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要召你入宫一见。”
“好，我正好也有事要禀告她呢。”
韩玉衡穿戴好衣服，临走前特意嘱咐赵安和石虎道：“我要进宫一趟，好好照顾那个家伙，慕容仪那边要是再派人来，直接派人进宫找我。”
“是。”
韩玉衡来到太后宫中，太监引着他来到后花园中的一处凉亭。
太后韩玉机坐在凉亭的石凳中一边赏红叶一边喝茶，神情甚是惬意。
韩玉衡来到她面前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在她面前：“姐，今天慕容仪派人去了舅舅府上，说是帮陈家抓住了凶手，并且就地正法了。”
韩玉机冷笑了一声：“他倒是会卖人情，可惜到头来只损了他一颗棋子。”
“那个喜儿呢？慕容泰不是要去皇上那儿告状吗？”
“没想到那喜儿是慕容仪的人，要不是慕容泰及时阻止，差点被他反将一军了。”
“居然是他的人？！”
韩玉衡大吃一惊：“亏我还暗自窃喜这次可以好好挫挫他的锐气了，没想到还是差点着了他的道。”
韩玉机微微一笑：“我说过，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那皇上呢？还是那个样子？”
“好些了，之前总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只是……”
“只是什么？”
“还是不肯召见嫔妃侍寝。”
“噗！”
韩玉衡一口茶喷了出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皇上信佛了？？”
“不知道，反正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感觉皇上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一样。”
“还有这种怪事？哦对了姐，你还没说召我来做什么呢？”
韩玉机笑了笑：“不过是无聊了，召你来陪陪姐姐，不行吗？”
韩玉衡露出不信的目光：“姐，你可不是那种会‘把酒话桑麻’的女人。”
韩玉机笑而不语，许久才道：“衡儿，听说有一个叫凤离的姑娘被你藏在府上？”
韩玉衡愣了一下：“姐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要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听慕容泰说，她可是慕容仪的女人。”
“她是我朋友，已经跟慕容仪决裂了不想被抓回去，就让她藏在了我府上，毕竟将军府可不是那慕容仪能随便就进来的。”
“……”
韩玉机没有说什么，意外地沉默着。
韩玉衡盯着韩玉机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她是我朋友，你不能动她，更不能把她当做你对付慕容仪的棋子。”
韩玉机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看着他：“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
“你要帮她，姐姐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你要考虑到祖母和母亲，她们身体本来就不好，上次已经因为她让全府上下都跟着涉险，这次你还要让府上的人都跟着遭殃吗？”
韩玉衡一下子注意到了其中的蹊跷：“上次？”
“凤离就是之前跟在你身边后来又逃跑的随侍阿离吧？”
韩玉衡听到这话，脸上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反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姐，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
韩玉衡笑了笑，眸光却丝毫没有笑意：“姐，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但你也别忘了，我是你弟弟，也是一个人，不是你手中摆弄的棋子，请你别在我身边继续安插那些人了。”
见韩玉衡有些生气了，韩玉机无奈一笑：“姐姐只是担心你而已，何必发火？”
“……”
“这样吧，姐姐已经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你的朋友不被慕容仪抓回去，又能让将军府平安无事。”
“什么办法？”
“让她入宫当个宫女跟在我身边，在皇宫之中，就算是慕容仪也不敢胡来的。”
“……”
“你放心，既是你的朋友，我自会好生护着她的。而且你想见她，也可以随时过来。”
“……”
“你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万一北境再生战事，你总不能把她一直带在身边吧？你一旦离开龙城，可就谁也护不了她了。”
韩玉衡被韩玉机的这番话说动，点了点头：“好，待我回去跟她商量一下吧。”
“嗯。”
韩玉衡又和韩玉机聊了一会儿祖母和母亲的近况后便回了府。
当他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只见莫雨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手托腮一边发呆一边晒太阳。
微风吹起她的发梢，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画面纯净得像是一场美梦。
韩玉衡来到她面前坐下。
“好好吃饭了吗？”
莫雨乖巧地点了点头：“吃了，飞飞姐和珍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棒了。”
“那就好，赶紧长胖一点，现在瘦得跟猴儿一样。”
“……”
“……”
“韩玉衡。”
“嗯？”
“我还是走吧，要是因为我的事牵扯到老夫人和夫人或者其他无辜的人，我这辈子良心都不安的。”
韩玉衡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试探性地看着她：“……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
“进宫当宫女。”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夕阳西下，烧红了天边连绵起伏的云。
不过片刻，天渐渐暗沉下来，整个龙城陷入一片黑暗。
时值深秋，天越来越冷了，白天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像幽灵一般直入皇宫宫门。
宫门处有一个掌灯的小太监和一个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老嬷嬷在等着。
马车在宫门前稳稳停住，不等小太监上前安脚凳，莫雨一下子掀开马车车帘直接跳了下来。
“嬷嬷好。”
莫雨笑着跟那老嬷嬷打招呼。
老嬷嬷看见莫雨这种没规没矩的行为不由得皱了皱眉，刚要进行一番说教，只见韩玉衡也跟着一下子跳了下来。
“嬷嬷好。”
两人像两个傻子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她。
老嬷嬷、小太监：“……”
莫雨看着高高的宫墙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之前远远见过一次还不觉得什么，走近一看，原来这么高这么气派呀！”
韩玉衡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歹是从我将军府出来的，别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莫雨有些不服气：“哼，我可是去过故宫的人，比你见过世面多了！”
“故宫？那是什么地方？”
“呵，你不懂。”
“韩将军，”
老嬷嬷打断了他俩的谈话：“韩将军，把人交给我就行了，您可以走了。”
“好吧，”
韩玉衡看向莫雨，用一个家长嘱咐小孩一样的语气嘱咐她道：“宫里的规矩多，见到太后别没大没小的，虽然是我姐姐，但也是太后，好好听她话，多吃饭，言多必失，能闭嘴就闭嘴，明白了吗？”
“嗯。”
“遇到什么麻烦事就让人来将军府找我，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商量，知道了吗？”
“嗯。”
“还有……”
“将军。”
老嬷嬷又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韩玉衡无奈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去吧。”
老嬷嬷带着莫雨头也不回地朝着宫里走去。
宫门“嘎吱”一声慢慢合拢。
莫雨回头望去，只见韩玉衡还站在外面看着自己。
她用力向他挥手，韩玉衡也向她挥手示意。
“砰！”
宫门彻底关上了。
……
……
夜深了，平王府的惊鸿阁里依旧亮着光。
“将军府那边回话了吗？”
慕容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古云峰。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上阴云密布，虽然还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古云峰低着头回答道：“禀王爷，将军府那边什么话也没有。”
“……”
慕容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双眸深沉得不见一丝光。
古云峰小心觑着慕容仪的脸色：“王爷，既然已经知道凤离在哪里了，那些抓起来的侍卫丫鬟是不是要放了？”
“放？”
慕容仪冷笑了一下，杀气已经抑制不住地从他眼睛里冒出来：这么多人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都看不住，留着做什么，通通杀了。”
“……是。”
古云峰刚要退下，突然门房来向慕容仪禀报，说是中山王慕容泰登门造访。
慕容仪皱了皱眉，奇怪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门房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容仪：“王爷，要见他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见。”
来到会客厅，只见慕容泰正站在那儿等他。
慕容泰看上去心情特别好，神采奕奕，像是遇到什么喜事。
慕容仪冷冷地看着他：“三弟来本王府上有何贵干？”
慕容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如果这件事不告诉王兄的话，三弟我可是会夙夜难寐，寝食难安的。”
“……”
慕容仪没说话，静等他下文。
慕容泰也不兜圈子，笑着看着他：“王兄还不知道吧？你的女人就快要变成皇上的女人了。”
此话一出，慕容仪瞬间瞳孔一震。
但他依旧保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看着慕容泰：“本王没听明白三弟你的意思。”
“哎呀，那我再说详细点，”
慕容泰这个时候显得非常有耐心：“我是说，那个叫凤离的女人之前不是躲在将军府吗？她现在啊，已经被送进了皇上的寝宫了！哈哈哈哈！！！”
说完这话，也不等慕容仪作何反应，慕容泰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
原来，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去见了韩玉机。
本来是要跟太后商量如何处理喜儿的事，结果知道了韩玉衡要把凤离送进宫里当宫女的消息。
慕容泰：“你要把那女人留在身边？她曾经是慕容仪的人，难保不会有诈，太后可要三思。”
韩玉机淡淡一笑：“既能避免慕容仪因为她而将矛头对准将军府，又能帮本宫彻底断了衡儿的念想，何乐而不为呢？”
“念想？什么念想？难不成韩将军对这女人也……”
慕容泰忽然想起之前韩玉衡确实带着凤离来过自己府上，但没有深究其中的关系。
“不管如何，这种危险又没用的女人，我是绝对不允许她成为我弟弟的绊脚石的。”
慕容泰感到有些好笑：“太后，您觉得当个宫女就能断了韩将军的念想了？是不是太看不起您弟弟了？”
“谁说是当宫女？”
“嗯？”
韩玉机莞尔一笑：“人家好歹也是只‘凤’，可不能委屈她了。本宫直接送她最好的荣华富贵。”
……
……
深夜。
“砰砰砰！”
将军府里的门房揉着眼睛出来开门：“谁啊，大晚上的，你不睡别人还……”
当看到是慕容仪等一干人站在门外时，门房瞬间清醒过来。
“平、平王？！”
“立刻叫韩玉衡出来见我。”
慕容仪说这话时，眼眸阴沉得就像要大开杀戒了。
门房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进去通报韩玉衡。
韩玉衡本来已经泡完脚打算上床睡觉了，听见慕容仪来见他，登时愣住了。
“慕容仪大半夜的来找我？？”
“是啊爷，你赶紧过去吧，不然看样子那王爷就要冲进来了。”
韩玉衡只得一边穿衣一边去见慕容仪。
“王爷大半夜的来我将军府做什么？”
“韩玉衡！”
刚一见面，慕容仪一把抓住了韩玉衡的衣领，愤怒地看着他：“你居然敢把阿离送进宫？！”
韩玉衡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屑的表情：“那又怎么样？这次你休想再碰凤离了！”
慕容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们韩家，就这么喜欢把女人送给皇上吗？！”
“哼，这你可管不着……嗯？等等，皇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老嬷嬷带着莫雨先进了一间浴室，里面已经站着两个宫娥，各自手上端着洗漱用品等着服侍她沐浴。
沐浴完毕，莫雨被宫娥服侍着穿上了一身半拖地白色露胸亵衣，然后送进了一处有院落花园的宫殿。
宫殿里的房间很大，处处金碧辉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檀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把莫雨带进房间后，那些宫娥太监们都低着头离开，把门关上，只剩莫雨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
这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吗？宫女住的地方这么好？？
难不成是太后看在韩玉衡的面子上给我开小灶了？？
啧啧，果然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这么一想莫雨立刻放下心来。已经有些疲惫的她，在看到松软干净的大床后，立刻用一个跳水的姿势扑了上去。
啊，好软好舒服！
莫雨刚要在这张大床上打个滚宣示自己主权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太监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什么？！”
莫雨吓得一跃而起。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身穿黄袍的人进来了。
不，准确的说是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的。
莫雨吓得几乎是条件反射一下子躲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对小鹿眼紧张地看着外面那个人。
什么情况？皇上？那人是皇上？？
我不是宫女吗？？这不是宫女的房间吗？？
然而，那个被称作皇上的人却没有像莫雨想的那样向她走来，而是拍着门大叫道：“开门啊！开门啊！我才不要人侍寝！！放我出去！！”
“皇上，”
门外的太监尖着嗓子隔着门回答他道：“您已经冷落后宫太久了，许是您不喜后宫那些妃子了，所以太后特意为您另择一美人送到您的寝宫，希望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你跟太后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呢！这种事要慢慢来！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莫雨有些看糊涂了，这皇上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一样？？
怎么看起来比她还害怕？？
可不管皇上在里面如何叫喊拍门，外面的宫人都一致保持着沉默，甚至还有人非常“贴心”地在他们房门上添了一把锁。
如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皇上总算是放弃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莫雨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紧张地提了起来。
莫雨正想着待会要如何应付时，皇上看着躲在被窝里的她没好气道：“先说好啊，晚上你不许碰我！”
“……？？”
莫雨愣了一下，一下子从被子下面探出脑袋来：“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衣服穿好穿好！别把肩膀露出来！！”
莫雨乖乖将松松垮垮的亵衣往上拉了拉，而那位皇上已经非常熟练地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床被子放在床上，露出一副“我才不跟你盖一张被子”的倔强。
看着皇上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躺下，莫雨稍微安下心来，然后试探性地看向他：“皇上，你为什么不要人侍寝呢？”
皇上看上去很年轻，样貌虽然比不上慕容仪和慕容泰，但毕竟也是慕容氏一族，勉强也能看，应该正是对男女之事如狼似虎的年龄才对。
皇上躺在床上闭着眼：“我说了你也不信，还不如不说。”
“你先说说看嘛。”
莫雨暗搓搓地想着他会不会说他喜欢男人之类的，结果皇上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语气道：“我不能喜欢上这里的任何人，更不能在这里有我的孩子，万一哪天我回去了，我会舍不得的。”
莫雨愣了一下：“嗯？回去？皇上您要回哪儿去？”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跟你这个古代人说不明白的。”
“古代人？？”
莫雨一脸懵逼，对他刚刚说出的话吃惊不已。
其实之前她就觉得这皇上说话有些奇奇怪怪的，只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现在听到这个“古代人”，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
“皇上，您……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话音刚落，皇上一下子睁开了眼，一脸惊讶地看向她：“穿越？？你怎么知道这个词的？！‘也’是什么意思？你还听谁说起过？？”
莫雨露出比他还震惊的表情，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你真的是穿越来的？！！妈耶，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穿越来的！！！”
皇上听到这话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朝莫雨爬了过去：“你、你你你你也是？！！！”
莫雨激动地点点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皇上：“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啊！！太好了！！！”
皇上也激动地哭了出来，一边抱着莫雨一边拍着她的背：“我艹！！！居然遇到老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两人顿时抱头痛哭，哭声震天，要不是外面的太监过来敲门询问，他俩能这样哭一晚上。
哭了一阵，两人好不容易止住了。
莫雨抽抽搭搭地看着他：“我叫莫雨，不小心从天台上摔下来穿越过来的，你呢？”
皇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叫何必。唉，你想都想不到，我可倒霉了，好端端的走在路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天上一个人砸中了，然后……等等，”
何必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我想问一下，你该不会也是C市一中的学生吧？”
莫雨点了点头，然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叫了一声：“你也是？！难道说，是我、跳下来砸中了你？！”
何必脸上立刻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莫雨：“……”
何必：“……”
莫雨心虚地别开了目光：“对不起，我也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何必叹了口气：“算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怪你也没用。”
“不过你运气比我好，穿越过来就当了皇帝，而我却当了一个手下。”
“好什么好啊，”
何必又叹了口气：“走哪儿都有人跟着，上个厕所都有人盯着，还有没有点儿隐私了！更恐怖的是……”
说到这里，何必露出了非常痛苦的神情，好像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是什么啊？”
“每天我都必须要翻牌子！！”
莫雨愣了一下，然后斜着眼看向他：“你不开心？”
坐拥后宫佳丽三千，那不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何必白了她一眼：“是你你会和人第一次见面就上床吗？又不是职业配种，我可不能接受。”
两人半躺在床上分享着彼此的经历，何必正讲到自己如何在半夜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让那些嫔妃有可乘之机时，外面突然传来太监惊慌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夜闯皇上寝宫啊！！！”
莫雨心中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抓着何必一下子就躲到了床底下去。
何必吓了一跳：“刺客？？”
莫雨趴在何必身旁，在床底下小心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不知道，不过皇帝果然是个高危职业啊。”
“你刚刚反应太快了吧？！”
“哼，不瞒你说，我之前可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什么大风大浪没……”
然而话还没说完，房门“碰”的一声被外面的人一脚踢碎。
莫雨跟何必都吓了一跳，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显得特别弱小，无助。
“阿离！”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外面传来。
莫雨愣了一下，努力往床外面探头看了看。
“韩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