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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之王[重生]全文阅读

作者:莫晨欢     古典音乐之王[重生]txt下载     古典音乐之王[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当多伦萨先生从休息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奇怪的景象——

    宽敞明亮的后台大型准备室里,一个俊秀挺拔的青年正站在中间的桌子旁边,认真地将自己的小提琴放好。而在他的周围,所有乐团成员都惊悚骇然地瞪大双眼,各个都往一旁站了三米不止,在中间留出一个圆形空圈。

    多伦萨先生诧异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找到了安东尼,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安东尼?刚才不还看你们一个个地和小七拥抱、互相庆贺的?怎么现在居然开始排挤小七了?不能这样啊安东尼,小七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是做了什么……”

    “多伦萨先生!!!不是人啊!!!!”

    不是人的多伦萨先生:“……”

    那个插嘴打断多伦萨先生说话的小提琴组成员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歧义,他立即改口:“不是不是,多伦萨先生,我是说小七太恐怖了啊!他……他他他居然32秒啊!32秒啊!这还是人吗!!!这不科学、这不正常!!!我以前的最高成绩也就36秒啊!”

    “查理你就别和小七比了,人比人要气死人。”

    “就是,32秒已经不是一般人的成绩了好吗!我记得这已经是世界一流大师的记录了吧?”

    ……

    听着成员们叽里咕噜的话,多伦萨先生隐隐地想起了什么,还没等他回忆起来,便听安东尼先生长叹了一声气,道:“唉多伦萨,你刚才是没看到啊,小七他在我们的要求下演奏了一首《无穷动》,就是咱们总是拿克多里的记录来为难新人的那首……”

    在不远处站着的、耳力极好的戚暮:“……”

    您也知道这是在为·难·新·人么……

    安东尼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以为这次又可以捉弄一下小七,但是没想到……唉,如果你能看到那一幕就好了,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每个按音也相当准确。虽然我没有看过当年克多里面试柏爱时候的视频,但我认为小七演奏得不会比他差,而且……还比他快了一秒!”

    原本多伦萨先生还想指责一下安东尼他们,怎么又拿这种无聊的事情来“为难新人”,但是当他听到戚暮竟然超越了克多里的记录之后,他惊讶地向戚暮看去,只见后者也正微笑着向这边走来。

    俊秀漂亮的青年无可奈何地皱了眉头,笑道:“其实安东尼先生,我每天回家都有练习《无穷动》的。去年我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毕业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给我演奏了一首《无穷动》,那时候他希望我能够超越他的记录。”

    安东尼当然知道戚暮的导师是谁了,那可是世界三大小提琴家之一的里德·阿卡得!

    阿卡得大师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仅仅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在《无穷动》上超越自己,而是希望他能够在小提琴一道上,真真正正地超越自己、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那可是上个世纪末最杰出的小提琴大师!

    那是被称为“当代帕格尼尼”的大师!

    安东尼先生完全没想到,阿卡得大师竟然对自己的学生抱有如此深厚的希望,甚至很有可能这并不仅仅是一种希望,而是——

    信心!

    安东尼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清俊挺拔的青年,深深感到了一种“再次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无力感。但是除此以外,他更多的是一种微弱的遗憾和深深的庆幸。

    他遗憾自己没有多少年可以看着戚暮、克多里这些优秀的年轻人在古典音乐界大放光彩,他又庆幸自己还能见证这些孩子的崛起,让世界的小提琴水平在这个时代再次登顶一个巅峰。

    安东尼先生现在想的东西,戚暮自然完全不知情,事实上他还在心底遗憾,自己这一次仍旧没有突破老师的记录。

    里德·阿卡得在29岁的时候创造了个人《无穷动》演奏的最高纪录:3分32秒,而戚暮多次在琴房里练习的时候,最多也只能达到这个成绩,始终无法再向前一步。

    虽然阿卡得教授最为擅长的并不是演奏速度,而是繁复的花样炫技,所以在《无穷动》演奏时间方面,他并不如同为世界三大小提琴家之一的法勒大师,要知道后者可是演奏出了3分30秒成绩!

    戚暮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地暗自想到:果然,他还是太嫩了一点吗?嗯,还是要多多练习啊!

    要是被维爱的成员们知道了自家副首席此刻的想法,恐怕他们都要吐血三升、长叹“上帝不公”了!

    你这都叫太嫩了?!

    那他们叫什么?

    不要说他们了……连克多里都要哭了好吗!

    在音乐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维爱成员们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起程再飞往隔了一片英吉利海峡的曼彻斯特。碧海蓝天在飞机舷窗外将天地都变成一面浅浅的蔚蓝色,戚暮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游离地看向窗外。

    ……现在,柏爱的巡演应该进行到米兰了吧?

    傍晚,米兰。

    绚烂深紫的晚霞在夕阳的渲染下,将天际线上一道道缱绻绵长的允许沾染成了瑰丽的颜色。整片天空都泛着一位初春独有的浅红色,在苍穹之下,被绿色拥趸的米兰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绿宝石。

    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的顶层,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反射着迷人的晚霞。坐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上,闵琛低首搅动着黑色的咖啡,在他的面前,克多里将今天乐团排练时的一些小问题汇报给他。

    今天晚上就要演出了,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基本上也不是大事,所以克多里也没有能说上几点。不过片刻,却见金头发的乐团经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哈哈笑道:“闵,克多里,你们看了比利时最新的《国家音乐殿堂》了吗?”

    一边说着,丹尼尔一边摇晃起手中厚厚的杂志。

    克多里闻言,微笑着说道:“《国家音乐殿堂》?我记得今天好像是30号吧,他们应该在这几天就会发行新一期的杂志了,不过我还真没看过。”

    《国家音乐殿堂》是比利时最顶级的古典音乐杂志,甚至在整个欧洲范围内都有一定的影响力。能够登上这样一份杂志,是每一个音乐家的梦想,比如克多里,他在刚刚出任柏爱首席的时候就曾经接受过该杂志的一次专访。

    克多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了,但是闵琛却抬眸看向丹尼尔,眉头微挑:“昨天晚上,维爱在布鲁塞尔的巡演刚刚结束。”

    丹尼尔笑眯眯地点头:“所以喽……”

    说着,丹尼尔将那本厚厚的杂志放在了桌上,闵琛垂眸看去,只见在那杂志的封面上,赫然便是维爱演奏时的景象——

    多伦萨大师高举指挥棒、朱莉投入地弹奏钢琴……只可惜闵琛原本想看的那个青年却被钢琴挡住了身影,让他无法看清。

    于是闵琛的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国家音乐殿堂》介绍维爱在布鲁塞尔的演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让他们再去报道维爱副首席?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克多里见闵琛似乎并没有翻开杂志的兴趣,于是他便好奇地拿过杂志翻了翻,不过几分钟,他诧异地抬首,道:“奥斯顿,我好像……看到了小天使的简介?!”

    深邃的眸子倏地睁大,闵琛动作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结果克多里递过来的杂志。他仔仔细细地在那一页上看了许久,将那近千个字看得是一字不差,最后视线停留在“作者:格拉特·李斯孟克”上面许久。

    丹尼尔笑道:“我刚才看到这篇维爱的乐评竟然是由格拉特亲自写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他好像已经有三年没为维爱写过乐评了吧?看来昨天晚上维爱的演出真的是非常成功啊。”

    克多里哭笑不得地问道:“丹尼尔,维爱的演出成功你怎么好像特别高兴?”

    丹尼尔立刻板起了脸:“咳咳,我是为小天使高兴,和他们维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啊!”

    话音刚落,丹尼尔倒是先笑了起来,克多里也无奈地笑笑。

    柏爱和维爱同为世界顶尖乐团,虽然总有人将二者放在一起比较,甚至是他们各自内部的成员也会暗自较劲,但是说实话,两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你瞧,至少奥斯顿这个冷冰冰、又不懂得如何说话的家伙以前经常去找多伦萨,也没见他被维爱的成员们套了个麻袋、往死里打啊。所以说,这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如今,在看到维爱有了更大的进步后,其实柏爱的心中也是非常高兴的。

    他们的老对手再次发出了挑战,那他们……自然不甘落后!

    不过片刻,闵琛将咖啡杯轻轻放下,起身道:“走吧,最后一次预演。”

    丹尼尔微微一愣,然后惊道:“上帝啊,还有三个小时就要演出了,你还要再来一次预演?!大家会被累死的好吗,我敢保证,今天音乐会结束,他们那群小家伙都肯定会累到趴下啊!”

    只见俊美优雅的男人挑了挑眉头,道:“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预演。”

    丹尼尔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会告诉他们,维爱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丹尼尔:“……”

    过了半晌,他小声地嘟囔道:“那他们肯定哭着喊着要赶紧练习了……奥斯顿,你真是太坏了。你这个算计人心的恶魔!”

    有了对手,才能激励自身,才能

第一八十三章

        曼彻斯特、罗马、日内瓦……

    短短15天,维也纳爱乐乐团2017年第一季度的环欧洲巡演就已经经过了四站。在4月15日的当天上午,这支世界一流的交响乐团正式抵达巴黎,准备开始巡演倒数第二站的音乐会排练。

    刚刚踏上巴黎的大地,戚暮便赶紧地将自己的行李放进了乐团提前订下的酒店里。

    这段时间无论在什么地方进行演出,戚暮都一直都和乐团的成员们一同行动,所以即使某人在维也纳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给他留了一大把钥匙,戚暮也没想过要住在酒店以外的地方。

    而这次当戚暮来到巴黎以后,他还是第一次想要单独外出一下。

    戚暮刚与多伦萨先生说明了自己的事情、表明自己想要在晚上外出一趟,多伦萨先生便了然道:“哦小七,你是要去看里德吗?”

    戚暮也没有丝毫隐瞒:“是的多伦萨先生,我和老师很久不见了,听老师说他最近腰有点不好,所以我想趁着来巴黎演出的机会去看看他。”

    闻言,多伦萨温和地笑道:“好的,小七,你要去看自己的老师,我怎么可能阻止你呢?不过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和里德见面了吧,不如我们一起去探望他怎么样?”

    听了这话,戚暮并没有,多伦萨先生和阿卡得教授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谁想去看望对方都是很常见的事情。戚暮笑着颔首:“好的,那我们就一起去探望老师吧,多伦萨先生,我想老师也一定会很高兴您去看他的。”

    戚暮话音刚落,只听一旁忽然响起:“咦,小七、多伦萨,你们要去看阿卡得吗?!”

    两人惊讶地转首看去,只见安东尼先生走了过来,一边道:“上帝啊,我很喜欢阿卡得的,几年前还和他在纽爱的音乐会上见过。小七……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清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戚暮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应该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早在一旁偷听了很久的维爱众人立即炸开了锅——

    “我也超级崇拜里德·阿卡得大师的啊!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还有我,我最喜欢阿卡得大师的《魔鬼的颤音》了,那简直是神的音乐啊!”

    ……

    有了安东尼先生开了个头以后,越来越多的维爱成员们纷纷举手,想要见一见这位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大师。

    但是多伦萨先生却是难得地板起了脸,严肃郑重地斥责道:“里德最近身体不大好,我们这么多人去是在打扰他休息。好了好了,就小七、我和安东尼一起去好了,你们在酒店里好好休息吧。”

    多伦萨先生很少会如此正经肃穆,但是维爱成员们却也知道,自家指挥说的不错,去的人太多便不是探望,而是打扰。于是他们只能悻悻地拜托戚暮为自己传达对阿卡得大师的喜爱之情,并且带去自己的祝福。

    等戚暮三人到达阿卡得教授的家时,这位大师正坐在餐桌前品尝着一杯香气扑鼻的热可可。见到戚暮三人来了后,他在惊讶之余,立即将三人都迎进了自己的小客厅。

    从厨房里倒了一杯热可可和两杯清水后,阿卡得教授理所当然地将那杯浓郁香醇的热可可轻轻地放在了戚暮的面前,然后将另外两杯清水随意地摆在多伦萨先生和安东尼先生的面前。

    做完这一切“客套”的事情后,阿卡得教授连一点余光都不分给自己的老朋友多伦萨先生还有一旁的安东尼,直接看着小七,上下打量了许久,然后板起脸:“瘦了!”语气不悦,声音沉闷。

    戚暮哭笑不得地直摇头:“老师,维爱最近正在巡演,我得跟着乐团到处走动,肯定会瘦一点的。”

    谁知下一秒,阿卡得教授却闷闷地哼了一声,然后指着一旁的安东尼先生说道:“你看安东尼,他怎么一点都没瘦啊?我觉得他比三年前还胖了不少呢!”

    戚暮:“……”

    老师,您这么说安东尼先生,他可是会伤心……

    “上帝啊,阿卡得大师您还记得我吗?!”安东尼喜出望外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戚暮的思绪,他转首一看,只见这位一贯正经的首席激动异常地说:“是的是的,我是安东尼,我们三年前在纽爱的伦敦音乐会上见过面的,阿卡得大师!”

    阿卡得教授轻轻地“嗯”了一声,给了兴奋到脸都涨红的安东尼先生一个眼神后,又转首看向自家可爱的学生:“所以说,小七!你怎么都瘦成这样了?是不是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啊?!”

    戚暮:“……”

    安东尼先生,原来您竟然还是老师的死忠粉丝么……

    “小七啊,不是老师说你,年轻人要以身体为重啊!你现在应该没有80斤了吧?”

    戚暮惊讶地瞪大双眼,反驳道:“老师,我现在有65公斤的!”

    “什么!!你竟然只有65公斤了?!!!”阿卡得教授一脸惊悚,然后他立即转过头看向一旁一直微笑着的多伦萨,惊道:“多伦萨,你到底是怎么折磨我们家小七了啊,65公斤、65公斤……这得多轻啊!!!!”

    无辜中枪的多伦萨先生:“^_^”

    等到阿卡得教授叮嘱了一大堆类似于“小七,你得好好保重身体,敢再瘦下去老师就不见你了”、“明天开始每天吃三碗饭知道吗”、“不不不,每天至少得再吃一块大牛排才行!”的话后,窗外天色已晚,夕阳渐渐西垂。

    由于第二天早上维爱还要进行排练,于是戚暮三人便没有再多逗留。走到门前的时候,安东尼先生还非常激动地拉住阿卡得大师的手,连连道:“后天晚上我们的音乐会,如果您有时间,一定要来啊!”

    阿卡得教授淡定地点头,镇定地说道:“小七在呢,我肯定会去的。”

    眼见着安东尼似乎还想再继续表达自己的憧憬与喜爱之意,多伦萨先生哭笑不得地将这位老伙计拽走,给人家师生两人留下一个共处的时间。

    站在阿卡得教授的家门口,戚暮将口袋里放着的邀请函双手递给了自家老师。这封维爱巡演音乐会的邀请函是浅浅的米白色,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细细的花纹,看上去正式庄重。

    阿卡得教授收下邀请函,认真地凝视着眼前清俊漂亮的青年,良久,他叹息道:“小七,你在这个年龄就可以成为维爱的副首席、首席,对于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压力,也给了你很多的责任。”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阿卡得教授的声音在悠悠地回响。戚暮郑重地颔首,道:“老师,我会努力的。我从来不以年龄小为借口来逃避责任,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阿卡得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暮一眼,然后叹气:“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很刻苦努力的孩子,但是有的时候你给自己的压力也是太大了。你瘦了,真比去年离开巴黎的时候瘦了不少,难道奥斯顿看到你这样,都没有心疼吗?”

    忽然听到某个名字,戚暮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他轻轻摇首:“他也希望我要多吃点,但是老师,我并没有很瘦,您担心过头了,我的压力并不大。”

    戚暮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阿卡得教授却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到底有多对自己狠得下心。他无可奈何地伸手揉了揉戚暮的头发,然后说道:“好好好,我在巴黎也管不了你,但是如果下次让老师看到你还这么瘦……嗯,那就让你好看!”

    戚暮歪了头,问道:“老师,什么标准是不瘦?”

    阿卡得教授思量了一下:“我记得你的身高大概是183……那小七,你怎么也得有80公斤吧?!”

    戚暮:“……”

    老师,您的“不瘦”和别人的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师生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多久,楼下便传来了安东尼先生的呼喊声。戚暮正准备和阿卡得教授正式道别离去,他还没开口,便听阿卡得大师忽然低声说道:“后天我会去听维爱的音乐会,小七……不要让老师失望。”

    戚暮微微一愣,然后笑着颔首:“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深邃漆黑的夜幕下,巴黎依旧如同往日宁静平和,一位老人站在自家的窗前,目送着那辆载着自家学生的出租车渐行渐远。他稍稍捏紧了手中的邀请函,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他的学生,是真的要给他一场盛大的演出了!

    ……

    短短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维爱音乐会的当晚,阿卡得大师难得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整齐叠放的西装。他用熨斗将那黑色的西装熨烫妥帖,再仔细地为自己系上领带,打上发胶。

    经过这一番的装扮后,那个古怪傲慢的小老头一下子消失不见,站在巴黎爱乐音乐厅楼下的,赫然是一位优雅迷人的老绅士。

    他认真地抬首看着那张悬挂了一整堵墙的超大海报,视线在“副首席:戚暮”上停留了许久,最后才猛地抬步,正式地跨入了音乐厅的大门!

    今夜,2017年

第一百八十四章

        维爱并不是第一次来巴黎爱乐音乐厅进行演出,但是这场音乐会的轰动性却丝毫不亚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演出。成百上千的乐迷聚集在这间硕大的音乐厅中,即使巴黎爱乐音乐厅拥有2400个座位,也几乎是座无虚席。

    一个古板严肃的小老头在这样热情的乐迷中,理应是毫不起眼的。但是阿卡得教授刚坐上自己的座位还没坐稳,便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惊呼:“上帝啊!您是里德·阿卡得大师吗?!”

    至此,阿卡得大师第一次在音乐会(观众席)上被人给认了出来。

    以前参加音乐会、歌剧的时候,这位大师从来都只是随意地穿件西装,大多数时候别说发胶了,连领带都懒得系。也有人曾经小声地怀疑过“诶那个是不是里德·阿卡得大师啊?”,但是很快就会被同伴的一句“阿卡得大师怎么可能穿得那么随便”给说服了。

    既然被乐迷认了出来,阿卡得教授就十分负责任地签了几张名。等到音乐会即将开始的时候,这些乐迷才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这时候阿卡得教授终于能歇口气,也真正听到了来自座位四周的低声交流声——

    “我之前看《音乐之声》的时候,听他们介绍这一次维爱的欧洲巡演非常出色啊!”

    “啊,我也是看到《古典音乐》的高评价,才会特意从马赛赶过来的啊!”

    “诶你们也是的吗?我听我的教授说,这次维爱的巡演有了极大的突破,几乎是一溜的好评啊!这次我和他请假来参加音乐会,他二话不说就给我批准了呢!”

    ……

    世界是公平而又不公平的。

    一个小小的缺点一旦经过了报道,通常都会猛然放大,一传二、二传三、三传百以后甚至能变得面目全非。比如说去年扎耶夫的那场丑闻,传到很多乐迷耳中就已经变成了“扎耶夫嫉恨新人实力,演出开场前亲手将其谋杀”。

    但是与此相反,一件美好的事情想得到传播,却难如登天。维爱的名气早已积累的几百年,一件“首席丑闻”事件让这支百年乐团光辉的表面稍有瑕疵,但是却又在短短的半年后出现初次天翻地覆的好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的演出实在太过出色!

    只有好事好到了让人无法忽视、反驳的程度,它才能变成一件全世界人民都传颂的大好事。

    维爱之前在布鲁塞尔、曼彻斯特、罗马、日内瓦的四场音乐会,从第一场开始,就收获了无数好评。

    《携手朱莉·艾德利特,维也纳爱乐乐团再掀钢琴协奏风潮!》

    《古典与现代的交汇,当之无愧的浪漫之王——维也纳爱乐乐团》

    《维也纳爱乐乐团:一个古老神话的辉煌》

    ……

    在这些一片叫好声的赞美中,当属比利时国宝级乐评家格拉特大师的《希望》,最让人感到震惊。

    众所周知,这位音乐家最近几年已经很少会再为乐团写乐评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一出《蝴蝶夫人》,但是就是半个月前,这位大师就直接在比利时的《国家音乐殿堂》杂志上发表了这样一篇长达五千多字的乐评。

    仅仅是这个标题就能表现出格拉特大师的观点——

    《希望》。

    『维爱燃起了一股清新脱俗的希望,它的音乐从最角落的微小处有了新的改变。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乐团脱胎换骨般的觉醒,那是交响乐团的新风向,或许也是古典音乐一次新的变革。』

    暂且不说格拉特大师的话是否太过赞了,有人对这样一篇提出了质疑,但大多数人还是兴致盎然地决定来亲自听一听维爱被称为“希望”的音乐会。

    而阿卡得教授的态度则是……

    咳咳,一口气买了十本《国家音乐殿堂》好好珍藏算不算?整个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小提琴系,上至院长教授、下到助理学生,全部都安利过了一遍算不算?

    总而言之,虽然前天晚上还一口一句“小七,不要让我失望啊”,但是阿卡得教授其实早已期待满满地等待了半个月之久,就等着来欣赏自家学生的精彩演出了。

    现代化风格的音乐厅内,渐渐地响起了一阵开场警告声,于是观众的小声议论渐渐平息下去。不过片刻,阿卡得教授一眼就从那群乐手里发现了自家学生的身影,这个小老头立即坐直了腰板,暗自想到:我家小七就是鹤立鸡群!

    无辜中枪的维爱众人:“……”

    这场音乐会和阿卡得大师过去几十年参加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常见的指挥、首席、最多再加上一个钢琴演奏者鞠躬致谢,接着便是开场演奏。

    直到这首《华尔斯坦奏鸣曲》演奏到第二乐段的时候,阿卡得教授眼中的随意才慢慢地消散,他有些怔愣地听着耳畔传来的乐声。

    维爱的这几场巡演,除了这一首《华尔斯坦》始终不变外,几乎每场都会更改几首演出曲目。能始终不更改演出曲目,则说明乐团对这首曲目是信心十足。

    朱莉·艾德利特的钢琴演奏自然是不用说的,这首《华尔斯坦》在她的手下栩栩如生,仿佛黎明再现。多伦萨的指挥也是阿卡得教授从不小觑的,脾气温和不代表这个老朋友没有实力,他可是与法勒齐名。

    但是当戚暮真正地听到了维爱的演奏时,他还是感到了震惊。

    越是高明的音乐大师,越能够细致入微地察觉到一丝一毫间的音乐差距,感受到那几乎难以分辨的微小进步。或许是在和弦的时候更加柔美细腻,或许是在集体快板的时候更加热血沸腾,进步就是进步,无法忽视!

    阿卡得教授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那些赞扬维爱巡演的报道里,看上去最为夸张的会是格拉特的那篇《希望》了。正是因为鉴赏水平太高,所以才能发现更多的闪光点,也才能听出最最真实的维爱。

    这真的是……一片希望!

    《华尔斯坦》、《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格里格《a小调钢琴协奏曲》……以及最后的返场曲《托卡塔》、《西西里舞曲》,全场两个多小时的演出,让人回味无穷,难以自拔,直到真正地落下帷幕后,舞台下的掌声也是久久不息。

    在那掌声响了足足三分钟之后,坐在人群中央的老者终于缓缓地抬起双手,轻轻拍动起来。

    阿卡得教授的掌声很轻,轻到被周围雷鸣般的掌声很快淹没;但是他的动作却很稳重,一下一下的,带着欣慰与赞美。

    他的学生,真的是出师了!

    ……

    维爱在巴黎演出结束后,戚暮还特意到阿卡得教授的家中,再与这个老人多相处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戚暮真诚地邀请阿卡得教授去维也纳参加维爱本季度最后一次的欧洲巡演音乐会,但是后者却因为腰病犯了,而真的无法到场。

    然而,在戚暮正感失意的时候,阿卡得教授却笑了笑,拍了拍自家学生的手背,道:“小七,我会看直播的。你的琴声老师已经听到了,真不枉费你瘦成这样了啊。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辛苦下去了,记得多吃饭!一定要胖到80公斤,知道吗?!”

    戚暮哭笑不得地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会努力吃饭。”

    至于胖到80公斤嘛……老师,那您就是打死他,他也做不到啊!

    维爱在巴黎的演出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这支乐团便乘坐飞机,回到了维也纳。

    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个城市还是春寒料峭,但是回来的时候已经花香满地,连路边的草丛里都多了不少不知名的野花。维也纳的春天一如往年的温暖迷人,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维爱的众人浑身都自在许多,连太阳都觉得圆了许多。

    距离维爱的最后一场欧洲巡演音乐会还剩下三天,刚下飞机,多伦萨先生便让大家回到各自家中休息,等第二天正常上班就可以了。

    而第二天当戚暮提着自己的琴盒走进维爱的大型排练室的时候,他还没有将自己的东西放下,便见到小提琴组的卡尔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小声地说道:“小七,今天一大早就有个人在楼下等你诶。刚刚安东尼先生和他沟通以后,把人给带上来了。”

    忽然听到居然有人在音乐之友协会大楼下等着自己,戚暮微微一愣,思索了许久也没得到答案。他笑着向卡尔道谢过后,便赶紧地把东西放下,然后去了安东尼先生的休息室,打算见一见这位客人。

    一声“请进”后,戚暮轻轻地推开了首席休息室的大门。灿烂温煦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下地面,戚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座位后的安东尼先生,他再往旁边一看,视线在触碰到那个站在一旁的黑发男人时,倏地怔住。

    双眸渐渐地睁大,没等戚暮开口,对方先是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温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东尼先生虽然目前只是维爱的暂任首席,但是为了工作方便,他也使用了专属于首席的休息室。在这间休息室里,戚暮曾经多次与安东尼先生商讨“乐团首席的责任”、“如何更好地领导乐团”这类话题,在这里学习了不少经验。

    而如今,在这间安静幽雅的休息室里,安东尼先生微笑着退出房间,给了这两位年轻人一个相处交流的空间。悬挂在墙上的钟摆滴答滴答地响起,一下下地打破房间里的沉寂。

    作为东道主,戚暮主动地给年轻斯文的男人倒了一杯热水,他将水杯递过去,对方接过、并且有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接着笑道:“很久不见,您似乎更瘦了一些。”

    似乎每个见到自己的人都会说自己太瘦了,戚暮开始有些自我反省起来:难道真的是有点瘦了?

    “直接叫我戚暮好了,陈先生。”

    来人正是吴老的贴身助理小陈。戚暮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曾经被闵琛评价过很有潜力成为一名优秀的乐团经纪人的男人,从遥远的华夏s市赶到了维也纳,并且在音乐之友协会大楼下等待他。

    但是当他看见对方拎在手里的东西时,戚暮脑中灵光一闪,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陈助理抬手用中指推了推银丝镜架,笑容和煦又不显得狭促,他说:“好,你也直接叫我小陈好了,戚暮。这次我来维也纳是受了吴老的委托,想必你现在也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上个星期我去瑞士银行将这把‘伊蒂丝’取了出来,吴老希望能够在你登上金色|大厅的舞台前收到她,所以我便在维也纳等了你几天。”

    闻言,戚暮也没有一点惊讶。正如陈助理所说的一样,他早已猜中了对方的来意。于是戚暮笑着说道:“我本以为吴老会在我以首席的身份登上舞台之后,才会同意我取出这把小提琴的。”

    陈助理淡笑摇首:“吴老只是希望你能够不糟蹋这把美丽的小公主,而现在的你,早已有了这个保护好她、让她绽放出真正光彩的实力。”

    没有再多说,陈助理直接侧开了身子,将那个被他掩藏在身后的“小公主”展露出来。

    只见在浅色的羊皮沙发上,正矗立着一个长约一米、宽约30公分的盒子。那盒子用深绿色的布套包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有一丝灰尘落入其中,袋口也扎得紧实,可见做事的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陈助理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被布套着的琴盒递给了戚暮,戚暮郑重地双手接过。当他将这个琴盒真正接入手中的时候,戚暮惊讶的发现,这琴盒真是轻得惊人,与羽毛无异。

    戚暮诧异地抬首看向陈助理,后者心领神会地笑道:“‘伊蒂丝’的材质特殊,是一把很轻的小提琴,但是她的音质却没有受到影响。”

    得到了这个答案后,戚暮便将琴盒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认真仔细地将那布套拿开。

    展现于眼前的,首先是一片浓郁的祭红色,随着布套渐渐地脱去,那仿佛能将眼睛灼伤的红色也越来越袒露于空气中,等到完全褪去布套后,戚暮赫然发现,这把小公主的琴盒竟然是如此瑰丽的深红,仿若沉淀上千年的红宝石一般深邃。

    在光滑漂亮的琴盒边缘上,是用金属嵌边了的长条,银色的金属上不知是用什么工艺打磨出了细细的花纹,每一笔都恍若天工,繁复美丽得让人咋舌。

    戚暮的双手扣在了琴盒的两边扣子上,“咔塔”一声,便开启了第一道锁。

    等到完完全全地将拉练也拉开后,戚暮深吸了一口气,再动作轻柔地将琴盒盖子向上打开,即使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在真的看到这把优雅迷人的小公主时,还是忍不住地睁大双眼,完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可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叹!

    任何一把留存于世、还可供演奏的斯式琴,都是上帝赠予的瑰宝。

    戚暮上辈子也曾经参观过数把存放于博物馆或者学院里的小提琴,其中自然有斯式琴。然而,那种隔着橱窗玻璃、无法触碰到的冷冰冰的感觉,自然无法与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相提并论!

    戚暮甚至觉得,这把“伊蒂丝”是他两辈子见过的最迷人的小提琴!

    那琴弦上泛起的银色金属光泽,琴身优雅端丽的流线,简直是鬼斧天工般的作品!

    她的声音一定会美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声音,又怎么可以被埋没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永不可见天日?!

    见到青年惊赞怔骇的模样,陈助理其实早就准备,他笑着点点头,道:“吴老希望你能让这把‘伊蒂丝’真正地得到解放,让她的声音传遍世界。吴老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并不能来欧洲参加你的音乐会,但是我过几天回去的时候会带几张维爱的唱片回去,给他听听。”

    戚暮已经慢慢从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中回过神来,他依依不舍地合上了琴盒,仔细地将“伊蒂丝”锁回琴盒内。等到一切工作全部完毕后,才说道:“好的,我会请安东尼先生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音质比较好的唱片,让你带给吴老。”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陈助理既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不打算打扰戚暮今天的练习,准备起身离开。

    戚暮亲自将他送到维爱的排练厅门口,陈助理便再三要求不用再送他下楼了。

    两个高挑的黑发华夏男人站在排练厅的门口,只见戴着眼镜的陈助理与戚暮握了握手,就在准备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地说道:“后天维爱的音乐会,我会参加,您的音乐很棒,请您继续加油。”

    戚暮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道:“陈助理,你真的对我使用敬称……”

    “不。”透过薄薄的镜片,陈助理一贯冷静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丝笑意,他语气郑重道:“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吴老的嘱托,这是我以陈凌频的身份,对喜欢的小提琴家的祝福,请您继续在这条路走上去,让我们能够听到更加美丽的音乐。”

    戚暮怔然地目送着陈助理远去的背影,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刚才掌心的温度。这是他的乐迷,一个真心祝福、并给他鼓励的乐迷。

    朝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将灿烂耀眼的光芒撒向大地,在阳关的照耀下,青年黑色的发丝泛着金黄,充满朝气。渐渐的,戚暮握紧了手指。

    即使是为了这些乐迷,他也一定要继续努力下去!

    拎着那个美丽的深红色回到排练厅,戚暮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小提琴组的成员就好奇地凑了过来,连连问道:“小七小七,刚才那个小帅哥是来给你送什么的?这把小提琴的吗?”

    戚暮还没回答,旁边又有人凑过来说:“肯定是来送琴的吧?哇,好漂亮的琴盒!”

    “里面的琴一定也很漂亮吧?小七用的那把仿制斯式琴已经非常不错了,难道这把还能更好一些?!”

    “小七,我们能不能看一看呀……”

    望着这群老大不小的成员居然还卖萌地冲自己眨眼,戚暮无奈地耸耸肩,道:“既然大家都想看看她,那么……这次就听各位的意见?”还没等乐团成员们将那句“太好了”喊出口,戚暮就板了脸,正经道:“不过说好了,只可以看、不可以摸啊!你们得答应了,我才把她取出来,绝对、绝对不允许摸!”

    世界上还有哪把小提琴有这么大魔力?

    又不是“加农炮”!

    乐团成员们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更有甚者如此说道:“如果我摸了这把小提琴,那我明天就被安东尼先生惩罚练习50遍的《引子与回旋》!”

    这天大的“毒誓”一出口,其他乐团成员们纷纷惊悚地看向这位勇士!

    那可是《引子与回旋》啊!

    竟然敢拿这首曲子发毒誓,这得多有自信自己不会去碰这把小提琴?

    听着成员们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毒誓,戚暮淡笑不语,等到他们全部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小公主下手后,戚暮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盒。

    在“伊蒂丝”出现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便是数不胜数的惊叹声,离戚暮近一些的几个小提琴组成员,甚至都开始吞口水!

    这群成员们(尤其是小提琴手)的眼睛都快绿了,他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这把美丽动人的小公主,就在其中一个成员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的时候,戚暮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在这个春意盎然、暖风习习的夜晚,维也纳的初春黑夜送来了温暖的夜风,将来宾们的裙摆掀起,让如此浪漫的夜晚更添了几分柔美。

    作为奥地利最重要的国宝级交响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每次巡演的最后一站,都必然定在维也纳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金色|大厅中。

    这座屹立在奥地利数百年的大型交响音乐厅,已经见证了无数支交响乐团的崛起与衰落,也目睹过千百位人类古典音乐史上的天才人物,它历经沧桑,却从未老去。

    一个个穿着正统、光鲜亮丽的绅士、淑女以自己最美丽的姿态,踩上了这座古老建筑下的红毯。今天晚上是维爱一年中最为盛大的几场演出之一,“郑重”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乐迷们的心境。

    在上个世纪中期,世界各大歌剧院、音乐厅都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规定:“所有观众必须穿着正装出席。”这个看上去很不合理的规定如今在一些喜剧电影中还可以看到一点影子,但是事实上,即使到了现在,大多数乐迷们也都默认了这条早已被废除的规定。

    无论是交响音乐还是歌剧,都是庄重典雅的艺术品,每个观众都必须用最虔诚的心态去聆听、欣赏,这样才能不辜负作曲家、指挥家、交响乐团……所有人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心血!

    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转暖的缘故,今晚来到金色|大厅的乐迷尤其多,甚至维爱乐团经纪人塔克曼先生,在今天早上还如此感慨:“所有的票竟然在上周就全部销售一空了!上帝啊,是谁说最近二十年是古典音乐的低谷的?我们的乐迷依旧非常热情啊!!!”

    如果让塔克曼先生此刻坐在观众席中听一会儿,他恐怕就会了解,为什么今年的音乐会竟然会造成如此可怕的轰动。

    世界上最让人无法拒绝的营销是什么?

    是口碑营销。

    当一个人说这件东西很好的时候,意志坚定点的人或许还能够嗤之以鼻,怀疑一下“是不是吹的啊?”。但是当两个人说这件东西很好的时候,意志力一般的人已经开始心动了。那如果是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成千上百的人呢?!

    那这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棒的东西!

    当无数的音乐媒体都将维爱本年度的巡演夸赞到天上去的时候,就算不是维爱的乐迷,都会忍不住好奇地从自己的国家千里迢迢的赶来,想要听一听这支乐团到底美妙到了什么地步。

    当戚暮坐在后台的凳子上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松香时,只见塔克曼先生激动地走到了乐团成员们的中央,兴奋地大声道:“哦朋友们!你们知道今天来了什么人吗?!”

    “我刚刚在台下看到维交的首席指挥埃弗拉先生了!”

    “嘿嘿,我也看到埃弗拉大师了,还有维交那个黑胖子贾思科也来了呢!”

    “我还看到了大提琴家理查德先生,他就坐在第二排!”

    “还有兰斯大师!兰斯大师竟然也来了!哦对啊,我记得他好像认识小七的,他是为了小七而来的吗?”

    眼见着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了,戚暮无奈地将手中的松香放下,笑着颔首:“昨天我去兰斯大师的家中将邀请函送给了他,兰斯大师说他最近挺悠闲的,正好也想来听听我们的音乐会。”

    “哦小七!你竟然能进我的偶像兰斯大师的家里,这真是太幸福了啊!”

    “嘿查克,你不是最崇拜柏特莱姆先生了吗?怎么又变成兰斯大师了?”

    “艾莉你不懂,一个是人生偶像,一个是男神,这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只觉得你比我家女儿还要可怕……”

    ……

    在音乐会即将开始的前半个小时,乐团的成员们还能稍稍嬉笑着说闹几句。等到距离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已经不再说闹,反而专心地低头开始准备自己的乐器,酝酿情绪、练习手感。

    戚暮认真地拿着松香,将那雪白的琴弓擦拭得更加洁白了一些,等到将这步骤准备妥当后,他才小心谨慎地打开深红色的琴盒,将那把纤细秀长的小公主取了出来。

    在这两天的排练中,戚暮只在昨天的预演上用了这把“伊蒂丝”,除此以外,他用的大多还是自己原先的那把仿制斯式琴。

    毕竟是经历过上百年的岁月,“伊蒂丝”需要体贴仔细的呵护,而不能经常用来练习。这就像那把被意大利政|府收藏管理的“加农炮”一样,必须严加看护、小心照料,不可以经常拿来演出。

    但是岁月的洗刷和锁铐的封闭,并不能让这样顶级的小提琴永远地沉默。四十多年前,阿卡得大师就成为了第一名被批准“可以使用加农炮进行演奏”的小提琴家,而如今作为他唯一的学生,戚暮也拿着这把“伊蒂丝”,准备登上金色|大厅的舞台。

    在戚暮仔细地调试好音色、并且试了试手感后,音乐厅里已经响起了警告声——

    这代表全场肃静,音乐会即将开始。

    听到这低沉冷肃的警告声,戚暮恍然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要再次登上那个舞台了。

    上辈子的时候,戚暮也不是没登上过那个舞台。作为维交的副首席,连他自己都无法数清自己上去过多少次了,但是这一次虽然看上去是同样的身份,但是戚暮却知道……有一些东西,是真的不同的。

    “小七,紧张吗?”

    温和柔美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戚暮转首一看,便见朱莉已经从钢琴家休息室里走了出来,站在他的旁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毕竟是一场正式隆重的音乐会,一向爽朗干练的朱莉今天也穿了一件长长的浅蓝色礼服,显得十分庄重。

    戚暮微微一笑,也不隐瞒:“说实话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朱莉。”

    朱莉理解地拍拍戚暮的肩膀,问道:“是在担心那个吗?放心好了,虽然第二首我无法帮你了,但是第一首有我在,你练习过那么多次了,一定可以圆满演出。”

    闻言,戚暮笑着点点头,送去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

    当乐团的成员们开始一个个的进场时,戚暮看着成员们慢慢地消失在后台,他一步步地走进厚重的帷幕,恍然间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真实——

    在这片帷幕后,就是金色|大厅,他上辈子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走到的地方!

    “嘿小七,不要再犹豫了!”

    随着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在朱莉的恶作剧下,戚暮一下子就被推上了那个舞台。观众席中轰隆作响的音乐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破,戚暮呆愣地抬首环视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厅堂——

    彩绘壁画在灿金色的墙壁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几根高耸直立的拱柱、随处可见的花卉,还有那墙面四周飞舞矗立着的音乐女神像,无处不在证明着,这里真的是金色|大厅。

    这个音乐厅并不大,但是却是无数音乐家梦寐以求的地方。

    戚暮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他似乎看了许久,其实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淡定从容地迈了步子,跟在上一位小提琴组成员的身后,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开始,永远不会是结束!

    --------

    柏林,夜。

    一个挺拔俊美的男人正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幽邃地凝视着远方。玻璃窗上倒映着的是被黑夜染成黑色的施普雷河,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向前流去。

    “闵,今天晚上就是维爱的最后一场巡演了啊,你真的不去?”金发的乐团经纪人打开门进了屋,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走过来,说道:“虽然明天上午要召开今年下半年度的乐团成员大会,但是如果你连夜赶回来,还是来得及的。”

    在一周前,柏爱便在柏林爱乐音乐厅里,结束了自己的本轮巡演。他们的这次巡演依旧非常出色,吸引了无数乐迷前来参加,乐评家、音乐媒体也是好评不断。

    柏爱是真正地更上一层楼了——很多乐评都这样阐述。

    但是这样的好评并不妨碍2017年第一季度的演出,几乎所有交响乐团都被维爱占去了风头,连柏爱也毫不例外。

    维爱的好评实在多得数不胜数,即使是一向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的柏爱,在今年度的巡演中都稍显暗色,有些无法与其争辉。

    其实并不是说柏爱的演出真的就比维爱差,只是在发生了“首席黑幕”、“乐团水平数年停滞不前”的事件后,这样一个全新的维爱更会让人感到震惊。

    按照丹尼尔的话就是:“我们的演出明明比他们更出色!”

    是的,你们的演出不一定比他们逊色,但是你们的进步却远远不如他们。

    维爱就像一个找对线头的毛线团,当有了个正确的方向后,他们很快地便冲出了多年来的“误区”,向着更高的地方前进。与此相比,柏爱的进步却稍显缓慢,没有更大的突出特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天的乐团成员大会才显得如此重要。

    俊挺的眉头微微皱起,闵琛叹了声气,道:“不用了,明天早上想要赶回来的话,时间太紧了。”

    丹尼尔无奈地摊摊手:“好吧,只可惜没办法亲耳听一听小天使第一次在金色|大厅的演出了……哦不,这应该是第二次吧?我记得小天使13岁的时候好像在金色|大厅合作过?该死,是14岁还是13岁来着……”

    面对丹尼尔的问题,闵琛并没有回答。

    戚暮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灯光璀璨,世界瞩目,世界顶尖的交响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的所有成员,已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就绪。场下的掌声一刻也没有停息过,等到艾伯克·多伦萨大师登场时,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戚暮此时早已没有了刚才那样的紧张情绪,他看着多伦萨先生与安东尼、朱莉都轻轻拥抱了一下,接着无需多伦萨再多言,这支威武之师已经整装待发,只等着一个指挥棒的扬起,便可以奏出世界上最动人的音乐。

    宽敞寂静的音乐厅中,连某个观众轻轻咳嗽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多伦萨先生高站在舞台中央的指挥台上,他垂目扫视四周,在看到左侧那个俊秀漂亮的黑发青年的时候稍稍顿了顿,然后递给了戚暮一个温和的微笑。

    那个笑容充满鼓励支持,让戚暮紧握着琴弓的手也慢慢松下,他心中的最后一丝谨慎担忧也彻底地消失无踪,现在唯一还在脑中回响着的便是:

    演奏!

    屹立于战场上的指挥家长矛一起,顿时,钢琴激烈热情的奏响节拍,将全场的气氛一下子点燃!

    戚暮的手指在自己的琴把上轻轻摩挲着,他郑重的目光紧盯在前方的朱莉身上,只见这位美丽端庄的女性手指极快地在钢琴上舞动,那节奏快到让人窒息,一步步的攀升、在最终抵达了顶峰。

    ——就是这个时候!

    多伦萨先生双手一放,钢琴声陡然降下去一半,一阵热情欢快的音乐便从各个角落和谐顺畅地响起,交响乐团开始演奏!

    在距离指挥台最近的地方,小提琴的声音宛如春日鸟鸣,花开香暖,在钢琴激烈的a主题的对称下,弦乐团的b主题悠扬柔美得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

    这首勃拉姆斯的《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是一首与众不同的钢琴协奏曲。

    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协奏曲来说,它们都喜欢突出钢琴的引导作用,让管弦乐团成为钢琴的陪衬,将这位乐器之王的强势凸显得淋漓尽致。但是勃拉姆斯却是反其道而行。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乐器,可以凌驾于他人。』

    当初戚暮向多伦萨先生推荐这首《降b大调》第四乐章的时候,在会议厅的晕黄灯光下,这个俊秀精致的青年是这样解释的:“在维也纳开场的音乐会上,我想只有用一首激昂欢快的曲子才能一下子调动全场的气氛。多伦萨先生,维爱是一个自由平等的乐团,我想这首《降b大调》,便是最能表现出我们乐团精神的乐曲。”

    和戚暮说的一样,这样一首难度极高、观众又耳熟能详的乐曲,实在是太适合调动全场的氛围了。

    当《降b大调》的旋律刚演奏到第三四段的时候,台下的观众们已经被那热烈急促的钢琴声所吸引,而这时弦乐团低缓温柔的轻吟,便如同溪水潺潺,猛地又抚慰了他们躁动起来的心灵。

    青年削瘦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琴把上端上下滑动着,他的速度极快,如果此时有人还有心情看向戚暮一眼,便会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经常将两根弦的音放在同一根弦上演奏!

    炫技狂魔帕格尼尼曾经在一根e弦上演奏过整首曲子,而戚暮如今便三番两次地将音符转换为同弦高把位的音律,直接不用换弦、便可以演奏!

    以前戚暮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即使换弦换得在巧妙,在一段急板中也会出现毫秒级别的停顿,可是如果真的在高把位上演奏,却容易产生杂音。

    但是如今,当戚暮迎回了这位小公主后,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换弦会有停顿,那高把位的杂音呢?

    全然没有!

    黑发年轻人的左手温柔至极地抚上这位小公主的琴弦,琴弓每一下的拉动,都仿若是天地间最美妙的奏响。

    这位尊贵迷人的小公主期待了许久、等待了许久、在那暗无天日的保险柜里煎熬了许久,终于在这世界上最顶级的舞台上,绽放出了只属于自己的光彩!

    她拥有最甜美的歌声,她拥有最清雅的嗓音;

    她的歌声可以低缓沉闷,她的嗓音也可以高亮清越!

    浅黄色的云杉木上拥有着一条条岁月留下的淡色条纹,修长曼妙的身体曲线,让这把小公主在第一次亮相的时候,就吸引了维爱所有成员的目光,而如今当她再次登上舞台的时候,声音奏起的那一刹那——

    周围的所有琴声都黯然失色!

    圆润细腻的琴声从细小的琴孔里流淌而出,即使是高音,小公主都能处理得圆润细腻,让人啧啧称赞。她高傲地回到了这个久违的世界,用自己最强大的声音,征服了整个乐团,甚至连一旁安东尼所演奏的琴声,都被她压制得颇为失色。

    可是……小公主始终被她的主人掌控着。

    清俊优雅的青年牢牢地将这位高贵任性的小公主掌握在双手之间,就仿佛是高山流水、知音初遇,即使“伊蒂丝”拥有再美妙的音乐,都会被一个无知者给玷污破坏。

    琴声,源于小提琴,但是,琴声,更源于演奏者!

    舞台下,已然有耳力极好的听众发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但是相对于钢琴的激烈与乐团声音的轰鸣,他们大多却无法分辨出到底这是什么样一种唯美动人的天籁,因为那声音偶尔出现、偶尔消失,正在调皮得与所有人玩捉迷藏。

    甚至连埃弗拉大师都皱起了粗粗的眉毛,等到第一首曲子结束的时候,不悦地和一旁的黑胖子贾思科说道:“刚才有把小提琴的声音不错,演奏得也极其巧妙,什么时候维爱还有这么一个人物了?”

    贾思科闻言,无语地撇撇嘴。

    您和多伦萨先生关系那么好您都不知道,这还来问我?!

    全场的观众中,恐怕也只有兰斯大师了然地将事情猜中。他意味深长的目光穿透钢琴的阻挡,似乎要看到那个漂亮俊秀的青年,但是在注视了许久之后,兰斯还是笑着移开视线,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

    一连2个小时,维爱的清悦细腻再加上朱莉的刚硬激烈,一次比一次热烈的掌声让音乐厅中的氛围更加浓厚了几分。

    当最后一首《华尔斯坦奏鸣曲》正式落下尾音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埃弗拉先生立即站起,高喊着鼓掌:“bravo!”

    他真心诚意地给自己的老朋友送去赞扬,回应他的是多伦萨先生温和的笑容,以及场下猛然爆发出来的雷鸣掌声。

    在金色|大厅这样的地方,不需要有人提醒,那有节奏的掌声便久久不息地持续着,等待着安可曲地响起。

    而这一次,多伦萨大师干脆就没有再下台了,他笑着往台下鞠了一躬。见到指挥如此动作,台下的掌声渐渐停息——很明显,大家都知道多伦萨大师是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多伦萨先生微笑着用德语说道:“今晚的安可曲有一点特殊,在安可曲之前,我和维爱想先感谢我们的一位老朋友。”

    一边说着,在台下观众们惊诧的目光中,多伦萨先生一边转身看向钢琴后的位置——他走下指挥台,重重地拥抱住了坐在首席位置上的安东尼先生!

    这一幕,让台下的观众们倏地懵了。

    突然要感谢安东尼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

    金色|大厅虽然建立于数百年前,但是它的音响效果却是跨世纪的优秀,台下嘈杂混乱的低声私语并不能传得很响,但是舞台上多伦萨先生的声音,却能够稳稳地传遍全场。

    “安东尼,我们维爱的老朋友,与乐团共度了四十多个春秋,并且在维爱最艰难的几个月里,他一力担下了首席的重担,给了乐团一个成长**的时间。”

    多伦萨大师毫不在意地说道:“维爱有过落寞,维爱有过辉煌,而如今,安东尼已经将他的青春、他的大半个人生都奉献给了维爱,请大家给他热烈的掌声!”

    拿着自己的小提琴,安东尼先生被多伦萨拉着,站到了舞台的最前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眶微湿,往常他并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是如今的他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再怎样抑制,那泪水都在热烈的掌声中忍不住地坠落下来。

    “哦,我的老朋友!你是维爱永远的小提琴手!”

    “谢谢、谢谢!”

    再次与多伦萨先生交换了一个拥抱,接着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中,安东尼先生重重地朝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郑重真诚地说道:“谢谢大家的掌声,我很想再留在维爱、再为维爱奉献下一个四十年,但是……瞧,我的头发都在告诉我,你这个老家伙真是太老了。”

    台下发出一阵爆笑。

    “急流勇退,将最好的小提琴奉献给大家,谢谢大家对维爱的支持!”

    又是一阵滔天的掌声响起。

    “大家的掌声我很喜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和大家一起坐在舞台下听音乐!”

    话音刚落,在全场一片哗然中,只见安东尼先生居然真的从一旁的台阶上走了下来,在埃弗拉先生惊恐万分的目光中,笑眯眯地坐在了他左侧的空位上。

    埃弗拉:“……”

    原来这个位子是留给你的啊!!!

    全场已经开始有些慌乱了,他们全然不知:首席都离场了,那接下来的安可曲到底由谁来领导?难道真的让一支没有首席的小提琴组,单独演奏一支曲目?!

    那这岂不是古典音乐史上的奇闻?!!!

    场下的绅士、淑女们此刻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风度,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到底会听到一首怎样的安可曲。

    在他们的疑惑不解中,只见在多伦萨大师的带领下,整个维爱乐团都站立起来,给舞台下鞠了一躬。

    接着,这位大师挺直了身板,微笑着说道:“那么,在安东尼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灿烂耀眼的舞台灯光下,白色的九尺施坦威大钢琴仿佛傲慢的冰雪皇后,孤高地矗立在舞台之上。众人只见多伦萨先生微笑着侧身看向钢琴后的地方,然后伸出了一只手,这让他们有些不明白起来……

    难道,在那儿还能出现什么神奇的魔术?

    却见下一秒,真的恍如魔术一般,一个挺拔清俊的青年徐步款款地从钢琴后走了出来。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慢步走上台前的黑发年轻人身上。这是一个俊秀漂亮的年轻人,他有着让人难以忘记的精致眉眼,和淡定从容的不迫气质,甚至不用看他拿在左手上的那把美丽的小提琴,你都能猜想到——

    一个拥有如此高雅气质的人,绝对是一位出色的音乐家!

    戚暮就这样一步步地走到了多伦萨先生的身旁,即使早在一个月前多伦萨先生已经说过这次交接会的事情,而如今当戚暮真的走出来以后,他却发现心中更多的不是想象中的紧张无措,而是一种信心与期待。

    期待接下来的演出,期待他能带领维爱演奏出怎样的乐曲,期待那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而如今,戚暮郑重其事地弯腰鞠了一躬,他的上半身与舞台平齐,礼节十足地保持了近十秒,才缓缓抬起身子,没有给观众们一点反应的时间,开口便是:“请欣赏,《西班牙木屐舞》。”

    场下一片惊诧,这些观众们还正晕头转脑呢,却见这个面容昳丽的华裔青年转首与两边的多伦萨先生、朱莉对视了一眼,接着前者直接走到了指挥台上,后者将双手放回了钢琴键上。

    众人再将目光移到那个站立在钢琴前方的青年身上,只见对方已经将琴弓放在了琴弦之上,目光认真专注地凝视着琴把的位置。

    转眼之间,钢琴声陡起!

    急促轻快的钢琴声将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那声音快速急转,瞬间便渲染出了一副热闹非凡的舞会景象:无数的年轻男女们兴奋地在舞池着舞动着,脚尖点地、身体旋转。

    来自音乐的曼妙快疾,让人情不自禁地愉悦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渐渐习惯这突然开始的钢琴乐时,瞬间,一道强烈急促的小提琴声又将他们的注意力猛地吸引过去!

    所有人都惊骇诧异地看向那个站在钢琴旁的青年,只见后者那只漂亮修长的手指此时正在琴弦上翻飞着,他的动作极快,上下弦泛音与实音的交叠让人目不暇接,只能看到一道道手指的虚影。

    开场的简短技巧演奏后,琴声渐渐放慢了一些,就在观众们稍稍平静一会儿的时候,低谷刚到,高|潮陡升!乐队低缓的背景音加入,让声音瞬间丰富多彩起来!

    在所有声音之上,是钢琴的短暂轻跃的跳转;但是在钢琴之上,却是小提琴繁复多样的炫技演奏!

    这首《西班牙木屐舞》是萨拉萨蒂著名的《西班牙舞曲》中的一首,又称为《察巴泰亚多舞曲》。就仿佛是无数年轻的舞者们穿着木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踢踏跳舞,曲声热烈欢快,音调昂然积极。

    只听在宽敞寂静的音乐厅里,小提琴激烈快速的琴声宛若舞者点地,欢快激昂。

    到这个时候,所有还没从一系列的“惊吓”中回过神的观众们这才发现,这个年轻人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漂亮至极的斯式小提琴!

    独属于斯式琴的凹弯,流畅华丽的优美线条,那醇厚细腻的音色,再配上这个年轻人精彩华丽的演奏!

    上帝啊,音乐怎能如此美妙?!

    连顿弓、左手拨弦、连续切合……

    无数繁复恐怖的技巧轻便简单地出现,对于普通小提琴手而言可以称作为噩梦的一首曲子,在这个年轻人的演绎下仿若是寻常呼吸似的,让人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的孩子是怎么能做到如此可怕的技巧的。

    不是说这首曲子难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而是说戚暮表演时那种轻松自如、淡定从容的气魄,让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难道这只是一首最简单不过的《小步舞曲》?

    更重要的是……

    他们都想跳舞了啊!!!

    曾经有人如此评价过这首《西班牙木屐舞》:“听到这首音乐,你肯定会随之舞动。”

    是的,如此欢快激昂的音乐,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它欢乐生动的魅力。因为它的每一个音符都从小提琴的音孔里跳动出来,正在空气里手拉着手,邀请在场所有的观众们一起跳舞。

    原本还懵住的观众们此刻已经不想去管舞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们只想欣赏这首精彩至极的曲子,既是听觉的享受,更是视觉的享受!

    当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在琴弦上跳动的时候,白色的手指与黑色的琴板相衬,很难不产生美妙的化学效果。

    每一次的跳弓,这个青年都会微微甩起额上的发丝,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每一次的左手拨弦,他又会专注地拧紧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音乐是一种欣赏,但是谁又能否认视觉欣赏也是一种欣赏呢?

    视听的双重享受,才是人生的最大乐趣啊!

    这样一首热烈欢庆的《西班牙木屐舞》在小提琴与钢琴的带领下,一路攀升到了最顶峰!小提琴的每一次音符跳跃都仿若精灵在山谷间跳舞,他们在用世间最美妙的歌喉欢庆着美好的明天!

    而当这首《西班牙木屐舞》结束时,在场的观众们已经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了。

    然而掌声才刚刚响起了不过一分钟,众人却见到原本坐在钢琴凳上的朱莉大师忽然起身,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也走下舞台了啊!!!!

    埃弗拉先生:“……”

    原来旁边的两个位子是留给你们两个人的吗……

    刚刚坐到舞台下的朱莉和安东尼笑着交谈了两句,而舞台上,已经有工作人员将那架沉甸甸的九尺大钢琴推下了舞台,让整个交响乐团都展露在观众的面前。

    此时此刻,就算再迟钝的人都大概明白了,这个青年……就是维爱的下一任首席了吧?

    乃至于一些比较资深一点的乐迷、或者音乐家、音乐记者们,甚至都开始在舞台下轻声地念起了那个名字——

    “戚暮。”

    这个在四个月前刚刚成为维爱副首席的年轻人,如今已然成为了这支顶级乐团的首席!以23岁的年龄获得这样的地位,在整个古典音乐史上也是少之又少的,克多里在成为柏爱首席的时候,都已经25岁了啊!

    但是年龄,从来都不是衡量一个音乐家实力的标杆。即使在再挑剔的乐评家,在面对刚才那首技巧精湛、绚丽华美的《西班牙木屐舞》时,都只能心服口服地说上一句:“好!”

    这首曲子完全地显现出了戚暮高超卓越的小提琴技巧,有些人甚至通过这首曲子,想起了这位年轻首席的导师——阿卡得大师。

    嗯……“现代的帕格尼尼”啊,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舞台之下,观众的掌声迟迟没有停息,他们还在等下一首安可曲的响起。

    而在那人群之中,兰斯大师却是呆愣地望着舞台之上的青年,一时间竟然也忘了鼓掌。

    从多伦萨说要感谢一个人的时候,兰斯大师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了。而等到安东尼忽然走下舞台时,兰斯大师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小七要给他的惊喜!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把握,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当兰斯大师真的听到那一首《西班牙木屐舞》的时候,他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内心的骇然惊讶了!

    一年前,他还曾经评价过这个孩子的琴声:“灵气凛然,戾气太重。”但是在短短的一年后,兰斯先生却发现仅仅是评价这一首《西班牙木屐舞》,这个孩子已然不是超脱了曾经的桎梏,而是真正地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那是一种让音乐能够为之舞动的感觉!

    世界三大小提琴家,各有各自的擅长之处。里德·阿卡得是著名的技巧精湛,让人叹为观止;而法勒·路易斯则是音色高雅,端肃正统。至于兰斯大师……

    这是一位情感细腻的小提琴家。

    他能体会到最愉悦的悲意,他也能表演出最低落的欣喜。

    甚至连闵琛都心悦诚服地对戚暮说过:“兰斯先生在小提琴情感上的造诣,恐怕是当时最高,没有之一。这位大师心思缜密,拥有让我无法超越的敏锐洞察力。”

    而如今,兰斯大师双眸睁大,怔然地望着舞台上的那个青年。

    只见对方此时沐浴在耀眼刺目的灯光下,浑身仿佛镀了一层金色,有些朦胧模糊。

    这个孩子在技巧上恐怕已经达到了某个瓶颈了吧,但是在感情上的进步,却更是快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啊!

    所以下一首,你是想要表演一首怎样的曲子,让台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钢琴被撤下去以后,灿金耀眼的舞台上,倏地只剩下了维爱所有的成员。这支世界顶级的交响乐团,此刻整装待发,只等待着指挥的一声命令,就可以演绎出精妙绝伦的音乐。

    舞台下的观众们已然习惯了这样“不停有人走下舞台”的节奏,他们倒是更期待,接下来,那个站在乐团前方的年轻人能够带给他们一首怎样的曲子?

    是和刚才那首《西班牙木屐舞》一样难度极高、欢快激烈的,还是一首能用视觉征服一切的高难度炫技曲?

    其实在这个时候,不少观众潜意识里已经将戚暮认同为“技术精湛、演奏娴熟”的小提琴手,尤其当他们很多人都知道戚暮的老师是阿卡得大师后,更是将其看做了“下一个现代的帕格尼尼”。

    可是当低缓沉痛的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皆是一惊,甚至有熟悉这首曲子的人直接低呼出声:“《辛德勒的名单》?!”

    大提琴在低声的叹息,每一道琴声都委婉悲沉;低音提琴在轻轻的呜咽,仿佛哭泣一般痛楚。在这样沉痛悲伤的音乐声里,所有观众的心情不由一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黑暗环绕的时代。

    浓厚压抑的乌云将整个欧洲笼罩,战斗、死亡、兵器、血液……

    孩子们的金发染上了红色,新娘的嫁衣倒在了血泊,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被赶着进入那一个个永远无法出逃的集中营,这里没有希望,只有漫无结局的绝望。

    就在此时!小提琴声轻柔地响起!

    仿佛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在为整片欧洲大地在悲唱,此时黑暗已经彻底结束,但是那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的阴云却始终密布。

    琴声低转柔和,带着一丝微弱的悲伤,青年修长的手指极其温柔地在琴弦上按动着,颤音温婉,音色清亮。

    交响乐团在他的身后,低声的应和,而作为主旋律的小提琴则是高唱着希望,将那浓云遍布的悲伤之意用温柔的吟唱驱散。

    这首《辛德勒的名单》是同名电影最为出彩的一段配乐,这段曲子出现在全曲最后:战争已经过去,但是逝去的人们却永远无法回来。在那片渗透了鲜血的大地上,无数的犹太人手持着鲜花一个个地走向墓碑,为这些永远统计不出名字的人送上自己的祝愿。

    能够登上辛德勒的名单的幸运儿,是幸福的。但是更多的却是永远的沉睡于这片大地之下,与世长辞的无辜者。或许他们刚刚还在和孩子们吃着甜甜香香的面包,或许他们上一秒还在与爱人呢喃私语,但是当士兵执枪冲入家中的那一刹那,世界便崩塌了。

    如果说交响乐团的演奏是无尽的悲伤,那么在乐团之前,小提琴的华彩独奏绝对不只是悲伤这么简单。

    暴雨过后,总会有光明。

    低婉缠绵的琴声在整个音乐厅里回响着,感性的听众已经眼眶微湿,而在人群之中的兰斯大师,更是紧紧皱起了眉毛,手指也紧握成拳。

    《辛德勒的名单》……

    你竟然选择了一首这样的曲子!

    《辛德勒的名单》绝对算不上是一首高难度的曲子,甚至大多数业余爱好者也能将其演奏优美。但是世界上能够演奏将这首曲子演奏优美流畅的小提琴手多如牛毛,可是能将人演奏得潸然泪下的音乐家,却少之又少!

    然而现在那琴声里浓郁而又沉闷的悲意、挣扎着努力冲出黑暗的希望,就算是兰斯大师,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这首曲子出世的时候,兰斯大师已经很少再出外演出了。少并不代表没有,而这首曲子就是他曾经在华盛顿演出的时候,表演过的最后一首安可曲。

    只有表演过的人才知道,要想让这首曲子成为一支成功的安可曲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能做到那就是精彩,无法做到就是惨剧。而现在兰斯大师却微微一笑,在心里想到:你是做到了,小七。

    让全场的观众都沉浸在你的音乐中,让他们通通湿了眼眶。

    你做到了。

    最后一道悲转的高音结束,台下仍旧是一片寂静,直到舞台下的安东尼先生主动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喊道:“bravo!”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掌声立即将整个音乐厅掀翻!

    一首是拥有高难度演奏技巧的《西班牙木屐舞》,一首是富含浓郁情感的《辛德勒的名单》。这个青年拥有着绝对的高技巧、超然的情感悟性,如果不将掌声送给这样一位优秀的小提琴家,那还能给谁?!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会对这位维爱新任首席提出任何疑义。实力,就是封住一切谣言的最强利器。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为维爱首席,那世界上还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舞台之下,维爱的乐迷们用掌声,为这个自己最喜欢的乐团送去衷心的祝福。他们能够欣赏到更加美妙的音乐,能够看到这个乐团更加美好的明天。

    而乐评家、音乐家和舆论记者们,则开始忙碌起来。

    乐评家们的大脑里已经充斥了无数的乐评,从第一首的《降b大调》到最后这两首安可曲,每一首都精妙绝伦,几乎达到了音乐的顶峰境界。

    而舆论记者们则更是繁忙。维爱换了一个首席?大事!天大的事!最好明天就登报,不不不……今天晚上就先在网上发布信息,明天再在线下发送!而且今天过后,肯定有不少乐评家要对这最后两首安可曲写下乐评,嗯……联系联系乐评家,发长篇报道!

    这些观众们此时的想法,戚暮自然是不知道的。当《辛德勒的名单》的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时,他轻轻地叹了声气,将心中的悲痛隐藏下去,然后笑着看向一旁的多伦萨大师。

    多伦萨先生走下指挥台,给了戚暮一个拥抱,在舞台下轰隆作响的掌声中,两人带领乐团齐齐鞠了一躬。至此,不用再多说一个字,该表达的已经完全表达清楚,其余就靠大家的想象了。

    撂下一个“什么话都不讲,咱们离开,你们随意”的烂摊子,维爱的成员们有序退场,回到了自家排练厅中。

    这个时候,成员们纷纷激动地一个个上前与戚暮拥抱,祝福着这次巡演的圆满成功,更是在庆贺这个青年正式成为了自家首席。

    “小七,刚才那首《西班牙木屐舞》真是太棒了!要不是我坐在台上不能乱动,我都想赶紧下去跳舞算了。”

    “就是就是,你还好、你还有演奏的乐段,我个定音鼓什么都不用做就在那儿干坐着听你们演奏!真是太憋屈了!”

    “后来那首《辛德勒的名单》才是真的太棒了呢,我以前曾经听兰斯大师与纽爱合作过这首曲子,嗯……也非常出色,不过和小七你的是一种不同的风格。”

    听到这,戚暮无奈地笑道:“兰斯大师比我阅历丰富,我无法与他相比。”

    “但是小七,你的音乐里多了一种我没有的洒脱。”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戚暮的身后响起,他诧异地转首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兰斯先生已经走进了排练厅,道:“你的琴声有种置之死地、然后新生的洒脱,好像经历过了最沉重的黑暗,现在又迎来了崭新的光明。唔……我说的好像有点玄幻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这样的感情是我没有的,也是《辛德勒的名单》真正想要表达的,你对它了解得比我更通彻。”

    听着兰斯大师的评价,戚暮谦虚道:“兰斯先生,您过赞了。”

    “我只是爱说实话罢了,对吧,多伦萨?”

    见话题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多伦萨先生无辜地摊摊手:“是是是,你们都好、你们都好。”

    众人一起笑开。

    欢笑过后,戚暮将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将琴板上因为摩擦而落下的松香擦拭干净。他的动作轻柔细致,一边擦着、还一边听旁边的维爱成员们商量着明天该如何庆祝巡演的结束。

    其实兰斯大师说的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戚暮所经历过的。

    没有人敢相信他竟然是死过一回的人,自然也更明白那种绝望到极致的心情。所以在其他曲子上可能戚暮还无法达到兰斯大师那样细腻深厚的感情,但是对于这首与他的心境相契合的《辛德勒的名单》,他却能真真正正地演绎出了其中的悲意。

    不过正如音乐所表达的一样,黑暗过后是光明,此时的戚暮心情愉悦,只等着早点回去与某个男人打一个长途电话,最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至于维爱首席即将引发的舆论争议?

    嗯,那是明天的事情了啊。

    所有人都一起告别过后,在多伦萨先生的提议下,他们约定好第二天要一起庆祝巡演的成功、以及小七成为新任首席。

    在路口分别过后,戚暮和朱莉一起乘着地铁回到了公寓,与这位美丽大方的女士约定好第二天继续晨练后,戚暮便上楼进了自己的屋子。他一边换着鞋,一边伸手打算将灯点开。

    手指触碰到开关之后,“啪嗒”一声,灯光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

    戚暮仍旧低着头将自己的皮靴放进鞋柜里,等到他再抬头的时候,刹那间,戚暮浑身一滞,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惊讶地望着客厅前方的景象。

    只见在实木大门对面的落地窗上,成千上万

第一百九十章

        当看清了玻璃上用玫瑰花组成的文字后,戚暮立即走出了玄关,高声喊了几句“闵琛!”,但是空荡荡的公寓里却只回响着他的声音,再无一点其他动静。

    原本惊讶欣喜的情绪慢慢地变得失落起来,戚暮动作温柔地将“伊蒂丝”放在了茶几上。他仍旧不死心地往起居室、琴房、卧室等每个角落都找寻了一遍,当确认那个男人是真的不在后,才抬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演出愉快,我亲爱的小首席』。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戚暮发现,这一片片鲜嫩欲滴的花瓣上竟然还凝结着晶莹的露水,浓郁芬芳的花香充盈着整个客厅,香气迷醉馥郁!

    戚暮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花瓣,唇角微翘。

    过了半晌,他干脆直接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然后打通了某个男人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说好的惊喜呢?”

    闵琛那边声音有些嘈杂,等到他找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后,男人低声的“嗯”了一句,然后问道:“不喜欢吗?”

    青年无赖地说道:“我以为你的惊喜从来都是,等到音乐会结束后突然走到我的面前,然后正大光明地说上一句‘我来了’。”顿了顿,戚暮忍不住地低笑出声:“难道以前我还在巴黎的时候,你不是这样?”

    沉默了片刻,闵琛语气低闷地说道:“以前你说那是惊吓。”

    戚暮挑起一眉:“那我现在就是想要惊吓。”

    “……”

    面对这样一个忽然任性起来的青年,闵琛就是对外再怎样淡漠冷静,都无法轻松应对。

    站在自己的指挥休息室里,闵琛放眼望着不远处一片漆黑中的施普雷河,良久,他僵硬地转移话题道:“刚才丹尼尔听朋友说,今晚维爱的演出很出色。我猜你演奏了一首技巧性很强的曲子,和一首情感丰富的曲子。”

    伸手拈下了一片薄而柔软的花瓣,忽然听到这话,戚暮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之前戚暮已经和闵琛说过,这次音乐会上多伦萨先生安排了一场交接仪式,最后的安可曲由他代替安东尼先生,作为首席带领乐团一起演奏。但是戚暮虽然说了这件事,可却没有提到自己要演奏什么曲目。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因为……我了解你。”语气柔和,声音低哑。

    听到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回答,戚暮无奈地仰首看着天花板上璀璨漂亮的水晶大吊灯。只见那一束束垂落下来的水晶菱片宛若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灿烂的光芒。

    过了半晌,戚暮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他低声说道:“今天我看到那行字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回来了。闵琛……我好想你。”

    片刻后,电话那边回答道:“明天一整天大概都是乐团成员大会,后天柏爱要接受采访,再过几天我应该会有时间。”顿了顿,他又说道:“柏林离维也纳,不远。”

    闻言,戚暮微微怔住。

    这个男人从来只想着抽出时间来看他,却没想过要自己去看他……

    “后天你要接受采访啊……嗯,我明天要和成员们一起庆祝,接着就稍微有点假期了。我可以和多伦萨先生说一下,等过几天去柏林。”

    “好。”

    虽然只是一句简短的“好”,但是那声音里的愉悦已经再也掩藏不住。接下来戚暮将今晚音乐会上的情景和闵琛描述了一遍,两人又交流了几句过后,便挂断了电话。

    在维也纳深邃迷人的夜景下,戚暮忙碌了一整天,总算是可以进入甜蜜的梦乡。

    而在柏爱大楼内,一盏盏的灯光渐渐熄灭,等到丹尼尔来敲闵琛的大门时,他刚推开大门,便笑道:“刚才小天使是不是打电话来表达自己的感动了?哈哈,九百九十九朵新鲜的红玫瑰呢,还是你亲手摘下来让专机送过去的,啧,我家甜心要是知道我为她做这些事,肯定会激动地给我一个热情的辣吻!”

    将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取下,俊美优雅的男人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闵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闵琛的度数很低,一年到头也不怎么会碰眼镜,除了像最近这样忙到精神紧张的时候,他才会迫不得已地将眼镜戴上。

    “他很喜欢。”顿了顿,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闵琛低声问道:“明天的会议材料准备好了?”

    丹尼尔无奈地摊手:“是是是,准备好了,都拿过来给你先看看了。诶对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小天使会以首席的身份进行演出的?哦该死,肯定是小天使事先偷偷摸摸告诉你了,对不对?!”

    闻言,闵琛嫌弃地抬眸睨了丹尼尔一眼,然后语气淡定地说:“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

    丹尼尔一愣:“为什么啊?!”

    “因为,他就是这么优秀。”语气淡定,声音平静。

    丹尼尔:“……”你敢不这么秀恩爱么!!!

    柏爱大楼的最后一盏灯光,直到凌晨时分才被它的主人熄灭。千百年来从未停止过的施普雷河依旧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流而去,闵琛坐在车后座,目光深邃地遥望着南方。

    现在,你的人生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晚安,我亲爱的小首席。

    ---------

    《戚暮:维爱新任首席,以琴声俘获听众!》

    《维爱新首席接棒,完美的安可曲演出惊艳全场!》

    《最当之无愧的小提琴王子,维爱新任首席安可亮相》

    ……

    维爱演出当夜,各大舆论媒体便在自己的官方网站、k等地发布了新的文章报道。

    而到了第二天,欧洲所有的报纸杂志都对此时进行了报道。最疯狂的莫过于奥地利的国家报纸,竟然在首页发布了大版面的新闻,将这位年轻的维爱新任首席彻底地介绍给民众!

    报道中详细介绍了戚暮自小到大的演出事迹,虽然中间有8年时间的断层,但是当所有人看到自2015年以来,这个年轻人居然创造了如此多的奇迹后,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起一个全新的维爱来。

    这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那也就是整个奥地利最重要的小提琴家之一。

    街头巷尾、咖啡厅、公园、广场,只要有人的地方,维也纳到处可以听到民众们的议论声。音乐是这座城市最神圣的东西,维爱换了一个首席?!这恐怕可以成为今年上半年最热闹的新闻了。

    “我听说这个戚暮的小提琴技巧非常棒,他的老师是里德·阿卡得大师呢!”

    “你听说的太少了,我朋友在帕雷森剧院工作,他告诉我原来兰斯大师也很欣赏这个戚暮!”

    “啊?连兰斯大师也很欣赏他?我好想听一听他的演奏啊,话说维爱下一次的音乐会是在什么时候……”

    ……

    各式各样的讨论让整个维也纳都沸腾起来,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戚暮,却悠闲自在地与维爱的成员们放了一整天的假期,在所有成员的一众要求下,带领这些口水哗啦的吃货们吃·火·锅。

    地点由多伦萨先生友情提供,私人花园,想多少人吃就多少人吃;餐具由安东尼先生倾情赞助:“哦小七,上次听兰斯大师描述了那个火锅以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了!这个火锅真的是把火放在锅底下烤的吗?”

    戚暮:“……”

    近百人的火锅大聚餐,一共分为了十桌,连朱莉女士、兰斯大师都笑眯眯地参与进来,美名其曰“我们就来凑个热闹,人多更热闹嘛”。

    ……本来就有近百人了,哪儿还需要更热闹啊!

    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戚暮却一点都不嫌麻烦。在多伦萨先生的别墅花园里,他细心地给每个成员分配任务,让他们将蔬菜清洗干净。还带着几个成员一起去超市采购,买了各种丸子、涮肉。

    感谢无处不在的华夏人,遍布全球的他们让每一个国家的超市里都充满着涮肉的影子。

    这场轰轰烈烈、或许可以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百人火锅,从上午的清洗食材、到傍晚的正式开动,一共花费了四五个小时。等到戚暮将最后一包火锅底料丢进锅中后,他还没开口,全场便激动兴奋地动了起来。

    “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火锅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那个丸子给我留着,是我的!!!安妮你不许抢!!”

    “该死的,这个肉怎么味道怪怪的啊,难道是我吃肉的方式不对?”

    戚暮:“……”

    因为你刚把它扔进锅里、转眼间就又捞上来了啊!!!

    这样一场百人大火锅一共进行到晚上八点多,才正式结束,从一开始大家都兴致冲冲地交流“这个涮肉要涮多久”、“这个丸子你说能不能吃”,到最后已经演变为“别动,是我的青菜”、“哦上帝,你居然敢抢我的大虾!”……

    这群昨天晚上还衣冠楚楚、风度优雅地坐在金色|大厅的舞台上,端正严肃地演奏交响乐的维爱成员们,此刻坐在多伦萨先生的花园里,就差为了一块虾滑而大打出手了!

    戚暮哭笑不得地上前将这两个高喊着“是我的虾滑”、“胡说是我的虾滑”的大提琴手拉开,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其实这是蟹肉|棒”,便听其中一人说道:“哼尼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穿的这双袜子两天没洗了!都臭到生蛆了吧?”

    众人一片嫌弃声响起。

    “该死的查托,你敢说你的头发三天内洗过一次吗?!瞧瞧,它们就像一大块烂泥一样瘫在你的头上!”

    “好啊尼克,你竟然敢说我美丽的头发!我要告诉大家,其实你一直暗恋黑管组的凯莉,对不对!!!”

    人群里一片哗然。

    “查托你这个混蛋!!!!”

    “尼克,其实我也喜欢你!!!!”

    戚暮:“……”

    众人:“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眼看着这对小情侣兴奋害羞地拉起了手,戚暮嘴角微微抽搐起来,哭笑不得地和众人一起鼓掌,给他们送去祝福。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从抢虾滑……咳不对,是抢蟹肉|棒,最后演变成“所有人合唱《结婚进行曲》的啊”?!!!

    ……

    火锅大会结束后,所有人都一起留下来收拾东西。戚暮和朱莉一起将一锅火锅底料倒入厚厚的垃圾袋里,两人再将那大大的垃圾袋一人一手地拎着地倒掉。

    空气里完全没有垃圾的臭味,只有还残余的辣椒味和麻香味刺激着人的鼻腔,仿佛还能让人回味起刚才那美味到极致的涮肉。走了不过几步,当戚暮和朱莉从回收站走回来的时候,月光朦胧,清风徐徐。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士转首看向一旁的青年,笑道:“小七,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柏林吗?你和奥斯顿也很久没见了吧,是不是很想他?”说着,她还揶揄地笑笑。

    戚暮轻咳了一声,正了脸色:“朱莉,明天我和多伦萨先生还要商讨一些事情,我大概过两天会去柏林呢。”就是想……也绝对不告诉你!

    “唉,我就搞不懂了,你们这些小情侣啊,一个多月两个月没见面了,都没有一点想法?比如夜深人静时候不会空虚寂寞?晚上看到刚才那个什么……哦对,是叫尼克、凯莉吧?看到他们,你就不想赶紧地冲到柏林抱住奥斯顿,一解相思之苦?”

    戚暮:“……”

    “唉,我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戚暮:“………………”

    是他根本不理解您了好吗!!!

    还有什么叫做空·虚·寂·寞……

    您这么奔放,真的没问题吗,朱莉大师!!!!!

    青年白皙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粉红,他羞赧地别过脸去,不愿意让一位淑女看到自己此刻害羞的神情。但是戚暮却没有发现,朱莉目光悠长地凝视了他许久,迟迟没有开口。

    等到他与朱莉一起回到公寓的时候,这位女士才在楼梯口忽然叫住了他,语气柔和地说道:“小七,奥斯顿是一个很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感情的孩子。他不会把自己的负面展现给你,只会让你觉得他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依靠。”

    戚暮倏地怔住,只见在洒亮的灯光下,这位女士坚强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她说:“在这次的巡演开场前,也就是那天你和塔克曼走了以后,奥斯顿再次去了我的家中。他和我说,希望我在维爱的时候,能够多多照顾你一些。”

    “小七,我从来没见过他为一个人尽心尽力到这样的地步。奥斯顿是个不善于表达的孩子,但是他对你的爱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已经细致到了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浅琥珀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戚暮怔然地望着眼前微笑着的女士。

    “去看他吧,小七,他一定非常想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灰蒙蒙的阴云从南方的天空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了维也纳的上方,酝酿起了一场温润的春雨。片刻后,那缠缠绵绵的细雨丝从遥远的天上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快走几步、找地方躲雨。

    硕大的维也纳都沐浴在这样一场生机盎然的春雨中,位于城市最北方的塔阿德监狱也毫不例外。正好是上午放风的时间下了这场雨,犯人们纷纷骂骂咧咧地回了房子。

    一个面相阴鹜的黑发男人走得最慢,他有些舍不得地回首看了看身后自由的空气,还没再多看几眼,就被站在他后方的高个子男人狠狠推了一把:“看什么看,走你的!”

    罗遇森紧紧地咬了牙齿,继续往前走。

    罗遇森和扎耶夫所关押的监牢并不一样,前者由于犯下了故意杀人罪,直接被送到了这所塔阿德监狱中服刑。

    奥地利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是一个对罪犯较为宽容的国家,在这里永远没有死刑,甚至监牢里的规矩也多得很,至少不会让你受欺负,甚至还能活得比较滋润。

    ——来到塔阿德之前的罗遇森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真的进了这座监狱。

    规矩是人来制定的,这座监狱都是四人间,明明还有很多空着的牢房,但是狱警却偏偏将他安排在了一间满人的房间里。那天下午罗遇森刚被推进去,差点被房间里的臭味给熏出去。

    按理说在这样的监牢里,不应该有卫生条件低差的说法,但是这也耐不得同牢房的有一个浑身散发着“美妙”狐臭味的彪形大汉。去向狱警反应、请求调动房间?罗遇森有试过,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牢房,那大汉就冷笑着走了过来:“嫌我臭?”

    罗遇森识相地否认。

    结果仍旧是避开监控摄像头的一阵暴揍。

    虽然规矩是由人来制定的,但是规矩也是由人来监察的。

    罗遇森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没有被狱警发现,那些人才敢那么大胆地欺负他。直到某一天在食堂里,一个矮小精悍的老头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问道:“听说……你是个音乐家?”

    这时候罗遇森早已被这座监狱里的人给折磨怕了,这里面关着的全部都是杀人犯,手里头最干净的恐怕就属于他这样的了。于是他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那小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他咯吱咯吱地笑了两下:“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多年前我还没进塔阿德的时候,我经常去听维爱的音乐会呢,维交的我也听过不少啊。”

    对方温缓的语气让罗遇森有些松懈下来:“您也很喜欢音乐吗?”

    小老头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我特别喜欢音乐,你问问我们这所监狱里的,有谁不喜欢音乐?”

    食堂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罗遇森头皮发麻,感觉胃里有点不大舒服。他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只见那小老头拿起了自己的叉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对了你说,小提琴是怎么拉来着?是这样……”

    “啊啊啊啊啊……”

    在对方叉子落下来之前,罗遇森惊悚地睁大双眼,赶紧地将手抽出来。但是他的动作哪儿有那个小老头迅速,即使逃得再快,罗遇森的手背也被刮掉了一层皮肉,鲜血淋漓!

    这种塑料叉子在这个老头的手里,简直比匕首还可怕!!!

    食堂里发出一阵嫌弃声,狱警们骂骂咧咧地高喊一句“乱吵什么”,视线从罗遇森的方向一扫而过,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只露出血肉的手似的。

    那小老头遗憾地舔了舔塑料叉子上的鲜血,叹息道:“唉,怎么就没把你这只右手给剁下来呢?就你这种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音乐家?”

    世界上所有的罪犯都最不屑于两种同类,第一是强|奸犯,第二是拐|卖犯。

    但是在维也纳的塔阿德监狱,所有犯人最恶心的罪犯还有一个——那个看上去阴沉冷漠,却竟然敢亵渎了伟大的音乐的罗遇森!

    这里是维也纳最邪恶的监狱,关押的全部都是有期徒刑二十年以上、穷凶极恶的罪犯。这里是罗遇森一生的噩梦,半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这个男人只能捧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狱警们嫌恶的目光中残喘生存。

    你做出了什么恶心龌龊的事,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你不会找到任何一个比塔阿德更地狱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全部都是热爱音乐的维也纳人!

    无论他们因为什么事情而被关入这座监狱,但是那颗维也纳人热爱音乐的心,永远不变!

    公正不阿的*官能破例、在法庭上勃然大怒,那么在塔阿德监狱里,所有的狱警、囚犯都同样能对这个亵渎音乐的小人深恶痛绝!

    更何况……还有某个男人在背后的推动。

    罗遇森咬牙,抖索地回了自己的牢房。等待他的……还有七十多年的监狱生活。

    --------

    戚暮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上就已经开始下雨了。他赶紧小跑着离开了地铁口,幸好音乐之友协会大楼距离地铁口很近,他很快到了维爱的楼下,只是头发微微湿了一些。

    从巡演结束以后,维爱所有成员都得到了长达一周的假期,但是刚刚成为首席的戚暮却没有办法一下子悠闲下来。

    他今天早上来到维爱总部就是为了和多伦萨先生商讨一些接下来的演出情况,毕竟除了年底的全球巡演外,维爱还会经常接受邀请,进行一些额外的演出。

    多伦萨先生见到戚暮的时候,立即惊讶地说道:“上帝啊,小七,你怎么都湿成这样了?外面的雨原来已经开始下了啊,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赶紧从我这儿拿把伞走吧!”一边说着,多伦萨先生一边将自己放在休息室的干毛巾递给了戚暮。

    “谢谢您,多伦萨先生。”

    戚暮将微湿的头发擦拭干净后,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对未来几个月的维爱规划的讨论。一般而言,发展大方向已经由乐团成员大会定了下来,他们所需要讨论的就是一些演出的细节,比如说某场演出需要哪几位成员上台、某场演出的演出顺序怎样比较合适。

    大概讨论到了下午的时候,多伦萨先生便笑着说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小七,我相信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再进行下去,我们维爱也会得到飞一般的进步。”

    戚暮将自己准备的文件夹收拾好,听着多伦萨先生的话,他笑着道:“这些之前安东尼先生有和我交代过一些,我也看了维爱这些年的演出资料,所有准备得比较多。”

    “但是我觉得,你准备得很好。”

    戚暮笑了笑,没有再谦虚。

    多伦萨先生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然后道:“哦小七,又到了美丽的下午茶时间,你要和我一起享用一顿美好的下午茶吗?”

    戚暮欣然同意,两人便到了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咖啡厅里。戚暮用小勺子搅动着那褐色的咖啡,浅浅的咖啡香味从杯中弥漫而上,渲染了一种温馨悠闲的氛围。

    “对了小七,你是不是已经把前天晚上的音乐会唱片寄给里德了?”

    “嗯,我是昨天早上寄出去的。”顿了顿,戚暮诧异地问道:“我寄出去的是安东尼先生特意找工作人员要的唱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多伦萨先生?”

    脾气温和的老人无奈地摊摊手,笑道:“今天早上里德偷偷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开头就是批评我的指挥多少年了都没有进步,虽然整体演出还不错,但是缺乏大胆创新,所以导致整场音乐会没有达到空前绝后的效果。”

    戚暮:“……”

    还空前绝后……连前天晚上的那场音乐会老师都能挑刺?这是得有多苛刻啊!

    多伦萨先生话锋一转:“我正纳闷,虽然里德一向毒舌,但是什么时候要求这么高了?谁知道他接下来就说:‘你的音乐会表现是一般般啦,但是安可曲的演出倒是不错,哦对了,那个小提琴是谁演奏的?声音不错啊。’”

    戚暮忍不住地噗哧笑出声。

    只见多伦萨先生哭笑不得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前天晚上的安可曲是由你演奏的了,里德那家伙还想和我装傻。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想夸自己的学生。唔……小七,你家老师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啊。”

    说是年轻,其实就是幼稚啊!

    戚暮无奈地说道:“抱歉,多伦萨先生,老师就是这么……年轻,您多多包涵。”

    “哈哈,我当然知道里德就是这么个脾气,要不然他会被所有人都叫做‘音乐怪才’?”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多伦萨先生感慨道:“其实当初我下定决心让你成为首席,主要还是因为里德和奥斯顿的推荐。你是里德的学生,我很能理解他想要推荐你的心情。而奥斯顿的眼光一向很好,他的推荐让我更加相信你很有实力,因为他和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会徇私。”

    戚暮淡笑不语:原来那家伙真的不会徇私么……

    “以前奥斯顿也向我推荐过一个人……哦对,就是我去年曾经和你说个的那个孩子。”

    戚暮微微一愣,问道:“是您说过的……那位已经去世的小提琴家?”

    “是的。”轻轻叹了声气,多伦萨先生俊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伤感的神色,“幸好我已经为他报了仇,否则我真是对不住他,想给那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让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戚暮怔然地望着面露伤感的多伦萨先生。他的手指微微捏紧,过了会儿,才声音颤抖地问道:“您说……闵琛曾经给您推荐过谁?”

    多伦萨先生叹了声气,道:“那还是前年的事情了,我正想找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和乐团合奏一曲与众不同的《蓝色多瑙河》。正好奥斯顿在维也纳,知道了我的想法后,他就给我推荐了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

    顿了顿,多伦萨先生看向戚暮:“你或许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昏黄的夕阳渐渐西垂,在地平线上只露出了半个圆滚滚的身子,灿烂金黄的阳光为整个柏林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朦胧美好。施普雷河上反射着粼粼的波光,车流拥挤的街道两旁到处都可见到来往匆匆的行人。

    柏爱的总部大楼就矗立在施普雷河不远处。

    这座现代主义风格的大楼顶端矗立着这支乐团的徽章雕像,那是三个叠加放置的正五边形,凌乱参差,却又在混乱中富有一种独有的美感,非常具有辨识度。

    今天虽然还在为期一周的休假内,但是柏爱的成员们却都到了乐团总部,一个个地接受采访。

    德国是一个非常注重古典音乐的国度,或许在整个欧洲,除了奥地利之外,在古典音乐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这个古老的过度相媲美。

    这里诞生了无数的古典音乐大师,这里拥有着世界上最顶尖的交响乐团——柏林爱乐乐团。

    或许有人会认为,德国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名的音乐大师?但事实上,贝多芬是德国人,巴赫是德国人,门德尔松是德国人,舒曼是德国人……

    而如今,那个被喻为现代古典之王的男人也常住这个国家,是柏爱的一员。

    作为一个古典音乐氛围浓厚的国家,德国非常注重自身在音乐方面的素养,国家就设立有专门的古典音乐频道,国民对于古典音乐的喜爱更是丝毫不下于奥地利人。而在每年柏爱的欧洲巡演结束时,政|府甚至都会安排有专人对柏爱进行采访。

    而今天就是采访的日期。

    今天,德国最一流的记者们都来到这支乐团,对柏爱的每一个人进行了采访,他们会将这次的采访做成一次纪录片,放映在国家古典音乐频道上。这样的纪录片每年都会有一次,而今天的采访只是个开头而已。

    当克多里也进行完采访后,全乐团只剩下闵琛还在继续接受采访了。克多里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硕大的咖啡厅,他刚刚走出门还没多走几步,忽然就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克多里诧异地睁大双眼,立即伸手将对方拦住,然后小声地问道:“小天使?你怎么会在这儿?前天还是维也纳的音乐会吧,我听丹尼尔说……你似乎过两天才会抽空来柏林?”

    忽然被人拦住,戚暮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丹尼尔,回答道:“我今天……咳,我今天有点急事想找闵琛,所以改了机票。”顿了顿,他问道:“我在门口碰到丹尼尔的时候听他说,闵琛在这里接受采访?”

    克多里贴心地没有多问,他温和地笑笑,栗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非常柔顺:“嗯,奥斯顿在进行采访呢,你如果想等他的话可以到咖啡厅里坐坐。咖啡厅很大的,不会打扰到他们录制采访。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戚暮微笑着摇首,道:“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等等就好。”

    又说了几句后,克多里没有再勉强,他将戚暮带到了咖啡厅的门口,接着便先离开了。

    此时此刻,这栋大楼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人。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所有的成员也都全部接受了采访、回家继续休假了,只有在咖啡厅的一角,还有灯光点亮,摄像师、灯光师、专业的记者都围聚在那一头,与柏爱冷峻优雅的指挥交谈。

    这个咖啡厅真的很大,大概有300多平的面积。在员工福利这方面,柏爱从来不会吝啬金钱,仅仅是下午茶休息的地方就布置得极其舒适,随处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书籍供人们翻看,还有一些自助的音响设备,可以让成员们随时点播各种曲目。

    戚暮从大门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发现。他的脚步很轻,咖啡厅也很大,不仔细观察的话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一进屋,戚暮便注意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闵琛坐在一张米白色的单人沙发上,他微微后仰、以一种非常舒适的姿势坐着,既显得十分庄重,却又不让人觉得严肃。

    俊美淡漠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深刻几分,坐在他对面的记者开口提问,闵琛便会十分有礼貌地回答,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融洽,甚至那记者有时还会被闵琛说乐,忍不住地笑上几声。

    在距离十张桌子的地方,戚暮轻声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男人,也不开口,隐藏在咖啡厅未曾开灯的黑暗中,目光幽邃,神情柔和。

    戚暮一直知道,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十分冷淡、不易接近,但是他却是个温柔的人。要么不放在心上、看作是无关者,要么就是将人彻底地放在心上,当作自己人一样的照顾。

    闵琛那份“属于自己人的名单”或许并不长,但是只要是上了那份名单的人,他都会认真地对待、从每个细节去关心对方。戚暮知道,那上面肯定有丹尼尔的名字,有克多里,有多伦萨先生,或许还有阿卡得教授、法勒大师,而如今……

    肯定有他。

    这个男人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温柔,但是他却总是做一些让人无法不感动的事情。

    ……

    这场漫长的采访直到太阳彻底地落入地平线下,才正式地结束。这是一场非常愉快的采访,国家古典音乐频道的记者和工作人员们都非常高兴地与闵琛握了握手,感谢他的配合,甚至邀请他共进一顿美味的晚餐。

    闵琛起了身,还没回答,视线便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青年身上。

    瞬间,凌厉深邃的眸子猛然睁大,一丝难以形容的惊喜出现在男人俊美的面容上。他极快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然后客套有礼地说道:“真是抱歉,今晚我有朋友来探望,可能无法与你们共进晚餐了。我会让丹尼尔负责接下来的招待工作,请放心。”

    那些记者、工作人员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后,便接受了闵琛的安排。一边走出咖啡厅,他们还一边小声地交流着,“柏特莱姆先生真是一个有风度的绅士啊,一点没有一些音乐家的傲慢”、“是啊,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大师啊”。

    当无关者彻底离开了咖啡厅后,戚暮也不说话,只是抬首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清雅姣好的眸子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等到对方真的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才道:“你好像采访了很久?”

    闵琛拉开戚暮对面的椅子,顺势坐下:“嗯,大概从下午两点就开始采访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来采访的人不少,我是和其他人分下来单独采访的,中间还去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

    戚暮想到了刚才那些记者的动作,理解性地点头:“嗯,那都快五个小时了,是挺长的。”

    “什么时候到的?”

    戚暮侧了侧头,想了想:“大概有快一个小时了?”

    俊挺的眉峰微微皱起,闵琛语气自责道:“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咖啡厅里的东西都得用柏爱的员工卡才可以自助领取,于是在这一个小时内,戚暮就这么一直干坐着,并无其他事情可以做。

    “打扰到你的采访,这样不大好吧。”想了想,戚暮笑着说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点饿了啊。我都等了你一个小时了,看在这一个小时的份上……用奥斯顿·柏特莱姆的员工卡给我点上一份自助餐?”

    闵琛直接拿出自己的卡,在自助餐食上选择了两份套餐。再将套餐放进咖啡厅里的微波炉上稍微热一热,很快就可以食用了。

    于是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面对面地打开方便套餐的盒子。明明十分冷清寂寥,但是不知怎得,戚暮却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心头暖暖的,温温的。

    柏爱的员工福利真是太棒了,在咖啡厅里,竟然是中餐都可以买到。闵琛将自己配套的筷子拆了以后直接的递给了戚暮,此时戚暮却也正好将筷子拆开,他微微一愣,正打算将自己的筷子收回去,却见戚暮忽然拉住了他,低笑道:“你用这个好了。”

    说着,戚暮将自己拆下来的筷子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幽黑的瞳孔微微颤动,闵琛轻轻“嗯”了一声,两人便开始用餐。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保持着基本的礼节,但是当戚暮用完餐后却惊讶的发现,对面这个男人竟然只动了几口!好像……一直拿着筷子盯着自己看?!

    戚暮挑起一眉:“不饿?”

    “饱了。”

    思索了半晌,戚暮问道:“下午吃过很多东西了?”

    只见男人薄唇微勾,语气郑重地说:“看你就饱了。嗯……秀色可餐。”

    戚暮:“………………”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犯规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幕低垂,安静宽敞的咖啡厅里只亮了两盏灯,将角落的位置照亮。

    此时柏爱大楼里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戚暮和闵琛却没有着急。用过午餐后,两人又点了一杯简单的自助咖啡,一起坐在咖啡厅的落地窗旁,不远处就是柏林绚烂华丽的夜景。

    从咖啡厅里的方位看去,远远的能看见夜幕中美丽的勃兰登堡门。胜利女神高举着青铜权杖、驾驶着四马战车,气宇轩昂地向远方奔驰而去。无数灯光将这尊恢宏雄伟的建筑打亮,即使是在黑暗的夜色里,也璀璨发光。

    戚暮晃动着咖啡杯里的小勺,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笑着看向对面的男人,说道:“我记得去年夏天来柏林的时候,有的人在勃兰登堡门下还说什么……嗯,丹尼尔没有订到酒店的房间?你总是冤枉丹尼尔,敢换个对象吗?”

    时隔近一年竟然被拆穿了自己的谎言,闵琛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淡定冷静地挑眉道:“那可以换成谁?”

    戚暮:“……好像还真的只有丹尼尔了?”

    闵琛低笑着勾唇:“嗯,那就都是丹尼尔的错吧。”

    早已被这个家伙的厚脸皮给打败了,戚暮直接说道:“这次巡演我在布鲁塞尔、曼彻斯特这些地方都买了吊坠,”说着,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等会儿给你戴上。诶对了,你也应该有买吧?”

    “嗯,放在家里了,回家以后给你戴上。”

    将手中的白瓷咖啡杯放下,闵琛定睛看向了眼前的青年。那目光深邃悠远,大概是混血的缘故,细看下又透露着一抹幽幽的蓝色,他只是看着,却又不说话。

    这长时间的凝视让戚暮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笑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来了?”

    闵琛俊美的脸上一片淡定:“不好奇。”

    戚暮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故意拉长了音调,闵琛淡笑着说:“太高兴,不想去好奇了。”

    戚暮感觉自己耳根发烫,他伸手掩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音调提高:“好了好了,你知道朱莉今天早上回来了吗?她昨天晚上告诉我,在上次我和塔克曼先生回维也纳以后,你还去找了她,拜托她照顾我。”

    漆黑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幽光,闵琛淡定地说道:“你感动了,非常想我,所以就来了。”语气肯定坚决,声音斩钉截铁。

    戚暮:“……其实你只要说第一句就好了。”

    优雅地挑了挑眉头,闵琛薄唇微勾:“所以还是感动了?”

    对付一个厚脸皮的人有什么样的招数?当然是比他还要厚脸皮!

    只见戚暮冷静从容地轻哼一声,反问道:“我才没有为这点小事感动,我只是在想……你当初去找朱莉,是不是又被她好好的□□了一番?我想想,她是不是和你坐在沙发上,回忆你小时候冒着鼻涕泡、抱着大腿要糖的样子了?”

    闵琛:“……”

    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戚暮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想象不到你小时候会是那个样子,就让我看一眼你小时候的照片吧?嗯……一张就好,只要一张。”

    “想看小奥斯顿?”

    戚暮:“……”

    “嗯,晚上回去慢慢看。”

    咖啡厅晕黄温暖的灯光下,只见清秀俊朗的青年被调戏到极点后,竟然微笑地勾起唇角,语气平静地说道:“是啊,晚上是可以回去慢慢看,但是……肖奥斯顿实在是太小了啊,还不会抱着大腿要糖。”说着,还一脸嫌弃地又重复了一遍:“嗯,太小了。”

    闻言,男性尊严受到严重打击的闵琛瞬间脸色一黑,站起身来拉起青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小?回去看看,到底有多小!”

    戚暮:“……”

    虽然完全无法吐槽“这个家伙也太容易被激怒了吧”,但是戚暮却还是和闵琛一起下了楼,开车离开了柏爱大楼。

    这条通往闵琛公寓的道路戚暮曾经走过一次,道路两旁都栽植着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浓密的树荫将道路遮挡了一半。街道两旁昏黄色的路灯光穿过车窗玻璃,照**车厢内。

    戚暮好笑似的看着那个还在生闷气的男人,只见在灯光的照耀下,对方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显得立体几分。

    沉思了会儿,戚暮试探性地说道:“其实……也不是很小?”

    闵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好吧好吧,只是一般的小。”

    闵琛:“……………………!!!!”

    戚暮明显地感觉到车速又加快了几分,但是他却难得好心情地不想去安慰这个突然小心眼起来的男人。他的视线从对方高挺的眉骨、狭长的凤眸和紧抿的双唇上扫过,等到注视到那个被对方戴在手腕上的银链时,戚暮停住了目光,久久不动。

    唇间的笑容渐渐敛去,戚暮望着那已经挂上了数枚吊坠的手链,神色复杂。

    良久,在一个绿灯亮起、闵琛刚刚启动车子的时候,戚暮低声问道:“闵琛,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没有注意到青年怪异的神情,甚至没有听清楚那压低的话语,闵琛问了一句:“什么?”

    此时此刻,戚暮已经笑着勾起唇角,道:“我说,当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的,闵琛直接回答道:“很有天赋,很有才气,拥有很强的音感,有潜力成为一流的指挥家。”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想过收你做学生。”

    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戚暮微微怔住:“收我做学生?”

    闵琛肯定地说:“是,收你做学生。你的音感非常强,从小提琴入门成为指挥家的人也很多,法勒就是其中一个。我虽然不擅长小提琴,但是还是可以成为你在指挥方面的老师。”但是,你并不想成为一名指挥家。

    后半句话闵琛没有说出口,恰恰是一个红灯,他刚刚踩下刹车,便听到身旁传来青年低悦好听的声音:“那你知道吗,闵琛……我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在十几年前吧,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进柏爱,还是一位自由的钢琴家。当时你在金色|大厅举行了自己的个人独奏会。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十几年前的事情闵琛早已记不清楚了,他此刻饶有兴趣地转首看向身旁的青年,低声问道:“觉得……我很帅?”

    戚暮:“……我真的很想打你。”

    趁着漫长的红灯时间,闵琛淡笑着拉起青年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说道:“嗯,我给你打。”

    这动作实在太过温柔暧昧,男人手心炙热的温度从手指的皮肤上传递过来,很快便蔓延到了戚暮的全身。戚暮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淡笑勾唇的男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他却明白……

    如果他连这个人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可以相信?

    闭了闭眼,戚暮终于将心底的最后一丝芥蒂彻底放下。闵琛则一边仍旧拉着戚暮的手,一边已经踩下油门、开始继续行驶,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窗外的灯光照**车厢内,忽明忽暗,让青年白皙俊秀的脸庞一下下地被照亮。

    深深地叹了声气,感受着这个人手心里灼热的温度,戚暮仿佛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地问道:“闵琛,当年我们一起在港城参加海洋音乐节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小提琴家,他……已经去世了。”

    男人挺拔的身子陡然一僵,戚暮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手指也僵硬了一瞬,接着很快地恢复过来。

    顺着对方的指缝慢慢地插|入手指之间,戚暮紧紧地握住了男人的手,以十指交扣的方式贴紧,紧到几乎没有了一丝缝隙。

    此刻他用郑重认真的目光凝视着身旁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吗?闵琛。”

    长久的缄默在安静的车厢里出现,在这样的时刻,仿佛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都成了陪衬,戚暮静静地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眼也不眨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时间过得太慢,慢到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就在戚暮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只听闵琛从喉咙里发出一道低沉的叹息,他的视线

第一百九十四章

        繁华热闹的柏林街道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一辆黑色的欧陆飞快地驶过赫兰登堡门、206区,红色的尾灯仿若是鲜烈的火焰,嗖的一声便窜出了数十米。

    光线黯淡的车厢内,戚暮并没有开口,他紧紧握着男人的右手,仿佛还在等待对方的下文。

    不过片刻,只听闵琛轻声说道:“陆子文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小提琴手,我听过他十年前刚进入维交时候的录像带,也听过他前年与维交合作的演奏会。他的进步很快,对于感情的处理十分细腻,技巧也很娴熟。”

    好像真的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闵琛的视线依旧正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小提琴家,有机会成为站立在世界最顶端的那一小群人其中的一员。”

    他说这话的时候,戚暮正抬着眸子,认真的注视着他。

    路灯的光影交叠与车内偏暗的光线,让戚暮无法看清闵琛的脸庞,却能看清楚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眸。戚暮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屑于撒谎,那么他所说的一定都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应该知道的事情,却到了如今才真正的发现。

    上帝总是爱开玩笑,当初在港城的时候,戚暮从没想过闵琛居然会喜欢自己的音乐,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竟然是闵琛将自己推荐给了多伦萨先生。

    如果早一点知道,会不会更加喜欢这个男人?

    还是不会吧,因为已经喜欢到极点了,已经是爱到极致了,哪儿还能再更爱?

    胸膛里那颗炙热鲜活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戚暮慢慢地握紧了对方的手,他轻声地“嗯”了一句,良久,才又低声说道:“闵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命运吗?有的人注定了就会渐行渐远,有的人注定了相隔再远、阻挠再多,最终都会在一起,一生一世?”

    戚暮的这句话,让闵琛眸子一缩。

    其实早在戚暮问出“港城音乐节上你提到的那个人是谁”的时候,闵琛已经浑身僵住,仿佛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心早已湿透了,只能勉强保持着自己的镇静,看上去云淡风轻。

    一年前丹尼尔和他说“如果一件事你已经确定了八|九成,最后一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而如今在柏林灿烂辉煌的夜景中,闵琛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最后一成的到来,它真的已经不远了。

    从始至终,闵琛都没有主动去问过戚暮这件事。

    第一次听到这个青年的音乐时,他便感到了一丝熟悉,却被卡尔教授的一句“他和你的音乐很像”给遗忘过去;到后来在圣诞夜的那一首《钟声》,他彻底地起了疑心,并且开始调查,最后却没有任何结果。

    正是因为好奇,才会更多地去接触,才会明白这个青年是多么的勤奋,又多么的可爱。他会因为一个音阶无法处理好而顽固地练习一整个上午,他也会一首美丽的曲子而兴奋不已。

    过去的这三十年来,闵琛从未主动去接触过什么人。良好的家世让他从一开始就站立在超越太多人的平台上,极高的天赋又让他很快成为了站立在古典音乐界最顶端的那群人之一。

    如果没有对这个青年产生好奇,说不定……真的会错过他。

    孤独了三十年的心,从来不去主动触碰,又怎么可能会敞开心扉?

    “我相信命运。”肯定坚决的声音从闵琛的唇中流出,“我现在,非常地相信命运。命运让我见到了你,命运让我和你相爱,也是命运给我了我这个机会能够和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戚暮……”

    一个红灯,黑色的欧陆倏地停下。

    闵琛转过头认真而又专注地望着一旁的青年,他的目光虔诚美好,仿佛在看待最心爱的珍宝,冷薄的唇角划开一个好看的弧度,闵琛完全无法掩饰那眼睛里深深的爱意,他郑重真挚地说:

    “你是我相信命运的……唯一原因。”

    这样简单的情话,却让戚暮心头一暖,眼眶也开始发烫。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上辈子临死前甚至是痛苦到极致了,他都忍住了没有让泪水流下来,而如今他竟然因为对方这样的一句话,忍不住地湿润了眼睛。

    眼前渐渐朦胧起来,戚暮微微后仰着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开始回忆道:“我刚出生的时候,院长说好像是一个下雪天。天很冷,那个时候又是德国最艰难的时期,很多人失业、自|杀,我的父母就用一个很普通的菜篮子把我放在里面,丢在了医院的门口。”

    闵琛的身子陡然僵住,他已然意识到了青年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我还是有点感激他们的,至少当时他们用棉絮塞满了菜篮,否则可能在别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冻死了。”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戚暮眸子微弯,过了半晌,又继续说道:“院长脾气很不好,也不喜欢我们,但是有的时候她心情好了,也会和我们说上一些话。我五岁的时候她告诉我,我的父母虽然抛弃了我,但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名字,是用美丽的中文写下的,叫做‘子文’。”

    “6岁的时候,一对从华夏来到德国工作的老夫妻收留了我。他们并不富有,但是给了我一个家,我也有了姓,也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字。他们很爱我,会做美味的中餐、也会经常给我唱好听的中文歌,我的中文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起来的,虽然到最后说的都没有德语流利,这门语言真是太难了。”

    闵琛反手握住了戚暮的手,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那种被父母遗弃后的悲伤,也能感受到对方那种被养父母疼爱的幸福甜蜜。

    “我7岁的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听到了交响音乐会,是柏爱的新年音乐会。那时候我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我第一次非常固执地求父母让我学习音乐,然后在昂贵的钢琴和小提琴中,我选择了小提琴。我以后想想,我从来都不后悔我选择了小提琴,因为她,我才会感受到人生的美妙。”

    “所以在7岁以后,我开始到琴行和老师学习小提琴。等到10岁的时候,养父母因为工作的关系搬到了奥地利,我才正式地拥有了一名私人老师。那五年时光我觉得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养父母对我十分疼爱,老师也非常鼓励我、支持我。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还会有那么美好的日子,不用在孤儿院里抢着一颗巧克力,不用每年364天,天天想着在平安夜能获得什么礼物。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猛地一个刹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黑色的欧陆倏地在街边停下。闵琛转过身子看向身旁的青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白皙俊秀的面庞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但是浅色的眼眸却晶亮得发光,充满希望与梦想。

    “戚暮……”

    “闵琛,你明白那种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吗?”

    沉默了许久,闵琛最终还是摇头:“我不懂。”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大挫折,恐怕就是那次陆子文的死亡了。但是那时候他却只是对其怀着一个报恩的心情,却没有任何再多的情绪。

    戚暮抬眸看向了一旁俊美优雅的男人,他笑着勾起了唇角,却仿佛比哭还要难看,他说:“我明白,我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养父母的离去,第二次是在金色|大厅的后台,绝望地等待死亡。”

    “戚暮!”

    “收养我的时候,养父母已经五十多岁了。等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们本该到了退休的年龄,但是为了供养我们这个家庭,他们却依旧坚持着工作。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他积劳成疾,在一次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大意、被卷入了机器中,他在医院里躺了十天,最后还是去世了。”

    “在那一次的意外后,母亲打击很大,不过半年就削瘦了一大圈。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突然失去了相爱数十年的老伴,这对于母亲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等到我还没17岁的时候,她也因病去世了。”

    戚暮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闵琛却能够从那简单的语言中,体会到青年痛到无法再表现出来的感情!

    正是因为痛到了极致,才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能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口,掩饰那已经千疮百孔、无法流血的心脏。

    情不自禁地将这个看上去坚强无比的青年拥入怀中,闵琛的双臂紧紧拥住了戚暮的腰身,他微微垂首,在对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静黑暗的车厢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压抑沉闷。车内并无一丝声响,只有车外城市嘈杂烦恼的声音仿若背景声一样,将这凝固空气的沉默轻轻地打破。

    其实有很多事情再回忆起来,早已忘记了当年的悲伤与痛苦。就像戚暮只记得,上辈子虽然有日内瓦学院的助学金计划让他不用缴纳高昂的学费,但是他照样得在每个休息的时间里去打工、甚至是在广场上自由演奏。

    日内瓦的冬天真的很冷,寒风呼啸着从日内瓦湖上吹过来,那湖水有多蓝多澄澈,寒风就有多冷冽刺骨,一个青涩稚嫩的黑发少年每周末都会站在广场中央的石雕旁,认真专注地演奏。

    ——这样的日子戚暮过了一年半,才可以不用忍受寒冬的折磨。他找到了一份兼职的剧场工作,除了在餐厅兼职打工外,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

    “天鹅广场旁边的湖上,总是有很多只高傲洁白的天鹅。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日内瓦看一看,那里有一只雪白的天鹅总是很亲近我,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娜娜莉。”

    说到自己在日内瓦音乐学院的生活时,戚暮已经十分从容了。俊秀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在怀念当初那段美好单纯的日子。

    戚暮在叙说的时候完全将自己的艰苦生活都忽略过去,但是闵琛却知道,一个孤单的穷学生想要在日内瓦音乐学院生活下去,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毕业的时候你好像已经进了柏爱了吧?当年柏爱正好要去伯尔尼演出,我还想过要去听,但是恰巧我之前递给维交的申请书却收到了通过信,所以我只能去了维也纳,没有再去伯尔尼……”

    光线暗淡的车厢内,青年还在一下一下地叙说着,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和,原本因为想起养父母的去世而流下的泪水也已然干涸,他平静得似乎只是在叙说别人的生平。

    闵琛低眸望着戚暮修长削瘦的手指,用指尖轻轻地摩挲那手指上薄薄的茧子,他十分有耐心地摩挲着,仿佛不知疲倦。

    等到戚暮低笑一声,用一句“我也相信命运”结束这次的坦白后,闵琛薄唇微抿。良久,他低着头,轻声问道:“当初是什么感觉?”

    戚暮微微一愣,诧异地问道:“什么?”

    闵琛抬起眸子,目光深邃、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微笑着的青年,一字一顿地问道:“在金色|大厅的后台休息室里,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这样直白露|骨的问题并没有让戚暮惊住,只见他唇角的弧度又上扬几分,露出一抹从容温煦的笑容来:“当初的感觉啊……我已经忘了。应该还挺痛苦的,一开始有想过很多东西,但是到最后唯一想着的就是……那首排练了很久的《蓝色多瑙河》,我还没有演奏过啊。”

    是的,就在那痛苦窒息的最后时刻,他缺氧的大脑里最后回想的竟然是那首尚未演奏的《蓝色多瑙河》。

    这样的答案,连戚暮自己都没想到过。

    笑着给出了这个答案后,戚暮还没有再开口,便忽然感觉到被人用力地一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猛然跌入了一个温暖宽敞的胸膛中。

    闵琛仿佛用尽全身力量似的拥抱着自己心爱的青年,戚暮诧异地想要挣脱,倏地便感觉到那双禁锢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

    闵琛低首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抬头。”

    戚暮微微怔住。

    “不要看……我现在的表情。”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在一片暗色的车厢里,戚暮怔然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同样拥住了这个男人。正巧对面行驶过来了一辆开车远光灯的轿车,将原本光线暗淡的车厢打亮。

    在戚暮没有看到的地方,只见闵琛的眼睛此刻就仿佛一汪深深的古潭,一眼看不见底。里面积蓄了浓烈可怕的暴风雨,似乎只要一个触动,就可以完全爆发。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他不想让心爱的青年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因为这样的愤怒,不该由他心爱的青年来承担。

    在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后,戚暮已经忘了当初窒息而亡时是什么样的痛楚,但是闵琛这辈子却无法忘记自己在太平间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一双紫红发黑、鲜血淋漓的手,指甲拦·腰·掰·断!这双曾经被它的主人最为看重的手因为无法形容的可怖痛楚,让它的主人不自觉地将它在地毯上硬生生的磨烂、掰碎!

    不够,真的不够!

    闵琛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犯下那样可恶罪行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原谅!

    那样十指连心都无法缓解的绝望和痛苦!

    真的不够!

    ……

    就这样紧拥了许久,戚暮彻底平复了心情后,抬起头笑着看向闵琛。此时后者已经将刚才可怕的神色全部隐藏在了漆黑的眸子里,看上去并无再多的异常。

    戚暮笑着说道:“我还是幸运的,这辈子能够遇上你。”

    闵琛沉默地看了戚暮许久,然后启唇:“是我的幸运。”

    话音落地,再也没有人说话,闵琛垂眸望着青年清澈灿烂的眸子,他恍然间觉得那仿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闵琛微微俯下身子,但是他还没有动作,戚暮却是猛地抱住了他,映上了一个深情的吻。

    这个吻太过突然和炙热,浓烈的感情仿佛要将所有的黑暗全部驱散。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借着暗色的车窗玻璃的阻挡、借着柏林浓郁的夜色,这样一个饱含着热爱与怜惜的吻,在一对爱人之间缠绵厮磨。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戚暮始终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他不在华夏长大,却拥有这个民族骨子里的内敛蕴秀。而如今他却是难得地释放出了内心的感情,舌尖互相的纠缠,攻城略地般的侵略对方的口腔,获取那熟悉的气息。

    暧昧羞赧的吻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唇舌韵动,唾液交换,当舌尖忽然尝到了一丝咸涩时,男人微微怔住。他缓慢地放开了紧拥在怀里的青年,只见后者已经湿润了眼眶,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脆弱。

    微微地喘着气,戚暮笑着抬眸说道:“闵琛……要是连你也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戚暮虽然还在笑,但是眼眶里却已经微微发红,他永远忘不掉当初那张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布,还有那张盖住了母亲的白布。

    所有爱他的人,都一个个地离他而去;他花了三年才决定去相信的人,又将他置之死地。

    而如今,他再一次抛开一切,将自己坦诚地剖在了一个人的面前,可是此时戚暮却发现,自己害怕的从来不是对方的背叛,而是这个人……会再次像父母一样,离他而去。

    牙齿倏地咬紧,闵琛直接用最温暖的拥抱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你不要我的前一秒,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等到你真的不想要我了……戚暮,我也在这里,永远地等你。”

    男人用细碎温柔的吻轻轻地吻着青年的眼睑,这样一场蜻蜓点水般的吻,到最后疯狂地燃烧起来,再也无法克制,成为一场燎原的滔天大火。

    刚进了公寓、将门关上,这对分别多月的爱人就情不自禁地拥吻起来。狭窄逼仄的玄关里不过多时就弥漫起了暧昧**|靡的气息,青年低声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呻|吟,伴随着男人粗重的**……

    当爱情浓郁到最深沉的那一刻,戚暮情不自禁地揽住了闵琛的脖颈,轻声呢喃:“我爱你……闵琛……”

    回应他的是男人低沉得仿若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我也爱你……”

    柏林的夜色静谧美好,藏匿了无数美丽的爱情故事。地理上的距离能够跨越拉近,但是心灵上的距离直到今天的这一刻,才是真正得化身为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的天空亮起的时候,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闵琛睁开双眼。他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确认对方睡得很熟以后,才蹑手蹑脚地将自己环着对方的手臂悄悄挪开,然后轻声慢步地走出卧室。

    不过多时,隔了小半个城市的丹尼尔家,电话叮铃铃地响起。金发的乐团经纪人没好气地接了电话,开口就是:“奥斯顿·柏特莱姆,你最好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说服我,你为什么要在凌晨6点给我打电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时间吗?你知道你……”

    “丹尼尔。”

    男人压低的声音打断了丹尼尔接下来的话,和对方认识了十几年,早已让丹尼尔发现了那隐藏在平静声音底下滔天的怒火,简直堪比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不!

    比活火山还要可怕!!!

    丹尼尔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猛地坐正了身子,认真地问道:“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塔克曼监狱里,我有一个很讨厌的人。”

    丹尼尔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说那个罗遇森?你不是已经让人好好照顾他了吗?”

    “我现在不讨厌他了。”

    丹尼尔一吓:“什么?你不讨厌他了?你怎么突然变卦了?我半年前才让人在里面让他吃苦头的啊,你怎么突然就……”

    “丹尼尔,你知道生不如死这个词……怎么写吗?”

    丹尼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冷血无情的声音:“我不想再接触这件事情了,丹尼尔,这件事就麻烦你了,谢谢。”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人挂断。

    丹尼尔惊悚万分地望着那已然变黑的手机屏幕,良久,他才推了推身旁的妻子,问道:“宝贝,你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我竟然听到奥斯顿那家伙说麻烦我了……还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当戚暮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睡眼朦胧地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接着才慢慢地看清了挂在对面墙上的吊钟。已然11点的时间让戚暮猛然睁大双眼,接着很快穿起衣物起床。

    戚暮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一个人孤单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他有太多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上辈子在养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或许还能稍微轻松一点,等后来到了日内瓦学院、去了维交,戚暮更是被学业、工作、甚至是生活费给压得精神疲惫。

    而这辈子他也刚进维爱不过五个月,还算是个新人,因此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操劳的。

    等到戚暮穿好衣物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刚出门,便见到那个俊美挺拔的男人正坐在桌边,低头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乐谱。

    戚暮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那乐谱上竟然还空了一小半的五线谱没有音符。

    晚春初夏的柏林已然有些微热,戚暮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便走了出来。大概是地毯太过柔软、也或许戚暮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一向耳力极好的闵琛竟然沉浸在那乐谱中,没有注意到戚暮的到来。

    难得这个男人竟然有这样缺乏防备的时候,戚暮干脆笑着勾起唇角,站在他的身后也不提醒,直接低头看起那份乐谱来。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曲子,但是看到第三行的时候,戚暮却忍不住地低声哼了起来。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起青年低悦好听的声音,那曲调十分平和温缓,在戚暮的轻哼中更显得柔和几分。但是下一秒,却听“砰——”的一声,厚厚的曲谱突然被人阖上。

    戚暮:“……”

    闵琛:“……”

    过了半晌,俊朗清贵的男人淡定从容地说:“这首曲子还没写完,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戚暮:“……”

    都空了一半了,怎么可能写完了啊!

    仿佛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闵琛想了想,又补充道:“写得很糟糕。”

    无语了片刻后,戚暮轻轻地叹了声气,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道:“你为了不让我看你的新曲子,甚至都开始嫌弃它了?这么损你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闵琛:“……”

    眼瞧着对方一脸“反正就是不给你看”的别扭模样,戚暮忍不住地噗哧笑出声来。既然闵琛暂时没有让他看的意愿,那自然有他的理由,戚暮不会勉强。想了想,他问道:“今天你怎么没去柏爱,放假了?”

    将那本厚厚的曲谱收好,闵琛点头道:“嗯,本来今天上午还需要去一趟的,我让丹尼尔全权负责了。”顿了顿,闵琛一个抬头,视线陡然与正在偷偷摸摸地瞄着那乐谱的戚暮对上。

    被抓了个正着以后,戚暮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好吧好吧,我真的不会看了,我以帕格尼尼的名义发誓行不行?”一边说着还一边举起了手,作发誓状。

    思索了半晌后,闵琛才勉强地应了一个“嗯”字。

    等到两人简单地用了一顿午餐后,闵琛早已将那乐谱不知道悄悄藏哪儿去了。两人将碗筷收拾了洗干净,就在戚暮正将一只白瓷碗放进消毒柜的时候,突然听闵琛问道:“你的假期一共有几天?”

    戚暮倏地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还有三天左右,就必须要回去了。维爱那边还有点事情我要和多伦萨先生商量一下,不能离开太久。”

    思索了片刻,就在戚暮以为对方只是随便问问的时候,却闵琛镇定平静地说道:“嗯,那好,我买了下午的飞机票,三天的时间就出去旅游吧。”语气随意轻便,声音平淡而无起伏,仿佛说的只是一句“今天晚上吃什么”的话。

    戚暮:“……我好像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闵琛:“穿我的。”

    戚暮:“……我好像没有带多少现金。”

    闵琛:“刷我的卡。”

    戚暮:“……我好像只有三天假期……”

    闵琛:“时间足够了。”

    戚暮:“……”

    良久,戚暮才叹了声气,无奈地笑道:“请问闵先生,我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你吗?”

    闻言,闵琛优雅地挑了挑眉骨,反问道:“你不愿出门,只想和我在公寓的……里度过美好的三天……咳咳……”

    狠狠地在男人的胸膛上砸了一拳以后,俊秀漂亮的青年唇角勾起,露出了一抹“温和灿烂”的笑容:“我不介意让你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三·天·出·不·了·门。”

    自觉调戏过头的闵琛:“……”

    等到两人收拾好简便的行李、打算出门的时候,戚暮理所当然地让某个提出“馊主意”的男人拎着重重的行李,而自己则一身轻便地走在前面。

    等到两人到了机场的时候,戚暮才猛然响起:“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一边按下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戚暮一边问道。

    泰戈尔机场的停车场内早已停放了数辆汽车,即使是一座非常大的国际机场,这里的停车场也仍旧光线暗淡,空荡荡得看不见一个人影。

    听了青年的话,闵琛拔钥匙的动作微微顿住:“日内瓦。”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戚暮的意料,他惊讶地瞪大眸子:“日内瓦?!”

    猛然拔高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骤然响起,隔音效果极好的材料让戚暮的声音没有传出太远,但是却让闵琛薄唇微勾,转首向他看去。

    只见在黯淡的光线下,男人本就俊朗深刻的面容更显得立体了几分,戚暮诧异的神情落入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闵琛低笑道:“嗯,去日内瓦。因为……我想听听日内瓦学院的钟楼钟响,我想看看天鹅广场的湖畔那只叫做‘娜娜莉’的天鹅。我想去了解我的爱人曾经生活在什么地方,我想……和他一起走过他走过的每一个角落。”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着,当听到“钟楼钟响”的时候,戚暮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而等到闵琛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然淡笑着皱起了眉峰,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喜悦。

    思索了片刻,他笑着说道:“你要和我走过每一个角落啊?那维也纳的桥洞肯定不能少了啊!”

    闵琛:“……桥……桥洞?”

    戚暮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就在斯塔克大街的那座小桥里,我刚去维也纳的时候还没找到租的房子,维交的聘书也没下来,我就只能先找个桥洞睡一睡了。嗯那时候好像已经深秋了吧?我们就不用深秋去了,那太冷了,现在去桥洞里躺一晚好了。”

    闵琛:“!!!!”

    “噗,好了好了,我和你开玩笑的,那座小桥前几年好像已经被拆除了。”

    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闵琛却坚定认真地看着戚暮,说道:“要去桥洞。”

    戚暮:“?”

    “我要走遍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戚暮:“……你敢在我说桥洞被拆之前说这话吗?”

    闵琛:“不敢。”

    戚暮:“……”

    其实戚暮也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男人蜷缩在一个黑暗狭小、阴暗潮湿的桥洞里,会是怎样的情景。此时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他绝对没有想到,三天后这个男人真的带他去了那个曾经耸立着一个小桥洞的地方,拥着他无声无息地坐了一整晚。

    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去尝试自己心爱的青年到底吃过怎样的苦,他想亲身体验那样的生活,仿佛这样就可以参与到那些年戚暮吃过的苦中一样,为他承担那些艰难岁月里的孤单。

    ……

    抵达日内瓦之后,戚暮作为在这里生活了三四年的“本地人”,直接带领着闵琛径直地去了日内瓦学院。在昨天晚上的坦白后,他们没有人刻意去提这件事,但是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日内瓦高等音乐学院作为世界最顶尖的几大音乐学院之一,坐落在美丽迷人的罗纳河畔,巴洛克式自由奔放的建筑风格在这里到处可见,最为出名的那座学院钟楼更是许多音乐家一生中的必去之地。

    这座历史悠久的世界音乐名校诞生了无数的音乐名人,包括了伦敦爱乐乐团目前的首席小提琴手艾森先生、瑞士知名大提琴家莫思科大师、美国小提琴皇后贝拉·凯姆女士……

    而当戚暮站在日内瓦学院恢宏雄伟的黑铁雕花大门前的时候,他已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记得带上墨镜和帽子,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副口罩,你戴着更好,别出声,千万别出声!学院里的学生们都特别……额……特别热情好客。”

    闵琛:“……”过了半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前我去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不用这样。”

    清挺秀朗的眉峰猛然一皱,戚暮用一种“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这能相提并论吗”的目光看向闵琛,道:“你不懂,日内瓦学院里的学生和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不一样……额,我们都很热情的,有很多校园组织。我记得我还在学院的时候,就有你的乐迷成立了一个‘柏特莱姆乐迷会’,现在那个乐迷会肯定都扩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闵琛:“……”

    当戚暮仔细地为闵琛穿戴好帽子、墨镜、口罩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开始领着这个男人一起向这所开放包容的大学进发。

    刚进入日内瓦音乐学院,入目的便是一片蔚蓝色的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不少天鹅正在优雅地伸着脖颈、扑打着水面。

    而在湖边四周,是绿意盎然的草坪,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春日,许许多多的学生正在草坪上欢笑着交谈,有人在弹竖琴,有人在拉小提琴,甚至还有人在放声歌唱。

    闵琛已经多年没有来过日内瓦音乐学院,甚至他上次来也是坐车从侧门进入,而这一次从正门进入参观这所学院,他才是真正地明白了这所学院和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

    更青春、更活力,更具有一种勃勃的生机。

    戚暮带着闵琛从林荫道下走过,茂密的树荫将这狭窄的小路遮挡得不见天空,只有日光穿过繁密的树叶,在地面上照映出细细碎碎的圆形光斑。

    戚暮一边向闵琛介绍着道路两旁的不同建筑物,两人一边向着学院中心的钟楼走去。

    当介绍到大提琴系的教学楼时,戚暮笑着说着,对面正好走过来一群漂亮朝气的小姑娘,她们每个人手里头都拿着厚厚的乐谱,另一手提着小提琴盒,似乎正在赶课。

    明白有时候日内瓦学院的老师就喜欢独特的“课外教学”,戚暮伸手拉过了闵琛,给这几个小姑娘让了个位置,一边轻笑道:“小提琴系里有个性的教授是最多的,有的时候我们也会在人工湖旁进行授课,但是人工河离小提琴系的大楼真的很远,所以每次赶课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闻言,闵琛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道:“在空旷的环境下音质不会受到影响?”

    戚暮挑起一眉:“那柏爱每年夏天的森林音乐节,怎么也没见你们找个音乐厅进行演出?”

    闵琛:“……”

    “老师喜欢自由开放的环境,其实除了人工湖外,还有学院西边的小树林、东边的一座山坡,还有……”

    “上帝啊!!!你是、你是……”

    戚暮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划破天际的女声让他倏地怔住,他惊诧的转首看去,视线立即与一个一脸欣喜的金发小姑娘对上。

    下一秒,戚暮立即拉住闵琛的手,郑重严肃地说道:“你赶紧走,这里我稍微拖住一会儿。日内瓦学院的学生的热情你还不明白,你千万要赶紧……”

    “戚暮!!!”

    “老天啊,竟然是戚暮!!!!”

    “是维爱的小七!哦我的上帝,你真是太眷恋我了,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小七!!!”

    “小七,你真的是小七吗?!”

    正准备推闵琛一把的戚暮:“……”

    被墨镜和口罩遮挡了大半张脸的闵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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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65/ 第一时间欣赏古典音乐之王[重生]最新章节! 作者:莫晨欢所写的《古典音乐之王[重生]》为转载作品,古典音乐之王[重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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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之王[重生]介绍:
陆子文出身贫寒,奋斗一辈子,年逾三十终于即将踏上那个象征着最高荣誉的金色|大厅,却在上台前一个小时却被爱人害死。再一睁眼,竟重生在古典音乐圈的堕落新星戚暮身上!谁用音符控制世界?谁又是古典之王?戚暮:征服了你,我就是古典之王!闵琛:……你开心就好。这是一个现代古典之王被重生而来的小提琴家撂倒的故事,报仇雪恨、重回巅峰,称霸世界古典乐坛之林!如果喜欢勤奋的日更福娃,可以包养福娃哟~→阅读指南:1、本文坚持日更不动摇,就是如此勤奋。2、本文坚持1手指很粗,必须爽文。3、作者不是音乐专业,资历也有限,会查阅资料,但是术业有专攻,阅读以娱乐为主,有错误欢迎点出求温柔抽打。4、本文架空时代,没有任何原型,请勿对号入座。5、最后,有萌哒哒的作者福娃在卖萌,不来个收收花花和么么哒咩=3=福娃已完结文和存稿文:通知:本文将于9月25日周五早上10点入V,届时放送万字更新哒!福娃承诺:坚持日更,保证质量!无论还有多少妹纸会继续支持福娃,福娃都会努力哒!最后,请盗文的给条活路好嘛,至少七章吧福娃的读者群:338675225,敲门砖是任意角色名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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