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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若兰佩     青云端txt下载     青云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风自东南沿海来

    见那白芷国的王子和使节进来,宣德帝把身子坐的又端正了一些。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是维持着一个君主应有的风度,甚至是比一般的国君,他做的还要好几分。

    因为他总是怕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毕竟,他不是从小就被培养成帝国的接班人。

    他原本能接手的,不过是一个宗室的身份,还有几间绸缎铺子。

    没想到父亲的病消耗掉了家中最后的几间铺子,只剩下一些卖不出去的绸缎,堆在厢房之中。

    那时节,他没有想过,自己需要做什么君主,做什么帝王,需要什么风度,需要什么仪态。

    可是,来自骨血里的骄傲,让他不能低下头去,不管多难的事面前,只要你还在苦苦撑着,那件事就不能压倒你。

    如今,也是一样的状况。

    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是高高在上,是不屑于理会那些边陲的小国。

    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在南边开战,即使只是做一个开战的姿态,也需要有强大的各种后手来做支援。

    洪庆二年的水灾之后,各地都还在恢复之中,三年来也不过是刚刚恢复到水灾之前的样子,国库也刚刚有了一点家底。

    这个时候,一个微小的决定就可以会打乱以前所有的安排。

    衡英让自己做婆罗洲的共主,她让自己对白芷国继续做壁上观,而不是通过动用武力的方式。

    衡英一再地说,真正的隐患是在乌延国,不管乌延国主表现的如何恭顺,如何爱好和平,只要时机到来,他们就会变成恶狼,变成边患,变成鸿音王朝最大的敌人。

    之前,他总是不懂,他很想与她据理力争,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愈发懂得她的心了。

    但是懂得之后,两个人却越发的疏远。

    还不如他不懂得,不要这些算计,只要两个人真心相许,就够了。

    为什么自己还要贪图更多?为什么自己坐稳了这个位置,还想要的更多?

    他觉得这个问题大概永远也没有答案了,被权力规训之后的人生,是没有办法回头的。

    宣德帝看见白芷国的王子,隆重的穿着觐见穿的正式朝服,里三层,外三层,这样的天气,这般隆重,的确是受了不少辛苦。

    可是,那白芷国王子的面上却恭顺的很,一点怨望之气也看不到。

    只见他按照使臣的礼节,素手空拜了一下,并没有要稽首的打算。

    这种蕞尔小国这个时候,还耍这个意气,倒是有些意思。

    他本以为,那白芷国的王子会匍匐在自己脚下,哀哀的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恳求自己去解救他的母国,去解救他的父王。

    可是并没有,不仅那白芷国王子看着镇静异常,就是那来了昊京几年,已经悄悄改信了火神的使节度悠,也是一副漠然的样子。

    仿佛,等待他们的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认为是雨露天恩,必须承受,而他们自己则半点做不得主。

    因而他们,也已经接受了这种宿命。

    看着两个人悲苦的样子,宣德帝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些不忍。

    如果继续做壁上观,让这两个人失望。

    今夜,他们怕又要在驿馆中相拥而泣。

    宣德帝看着那两个人,心中涌上无限的同情来。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代表白芷国的臣民,请求鸿音王朝能够派兵来帮助我们清除叛乱。

    还有那趁着我们国内大乱之际,出兵侵占我们王城的壶镜国,背信弃义,让人不齿,也请王师一并剪除了才好。”

    白芷国的王子面上终于露出愤恨之色,但那愤怒明显是指向了壶镜国。

    这种巧妙的言辞,这种到位的表情,这刚刚好得配合在一起,让宣德帝觉得这白芷国的王子若是勾栏瓦舍里讨生活,怕也是一把好手。

    看宣德帝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那白芷国的王子眼中,开始出现了一丝的慌乱,他没有想过,对方若是不答应也不拒绝这种状态。

    也许,他们需要更多的理由,他们需要更合适的时机。

    度悠慢慢走出来,他拜倒在大殿正中,见多了其他臣子们的样子,他也学的七八分像了。

    “皇帝陛下在上,请听小臣几句肺腑之言吧。”

    宣德帝点点头,依然不说话,他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倾听。

    虽然心里早有了决断,可是看他们的这种表演,也是一种乐趣。

    不然,当这高高的帝王,在这孤独的万人之巅,真是有何意趣?

    宣德帝忽然起了捉弄他们的心思,“你们要说的,朕都明白了,我只想知道,你们国内还有多少军队?

    难道就让我们鸿音王朝的子民,白白去帮你们荡平贼寇,帮你们绥靖狼烟吗?”

    度悠一时气结,但宣德帝这话似乎也没毛病。

    如果国内没有战力,鸿音王朝远道而去,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怎么打仗,确实是没有胜算的。

    那白芷国的王子应声而出,“陛下,我们白芷国的军力已经涣散,但还有一万大军,在瑟芭岛守着灯塔。

    这本是我国在婆罗洲最后的秘密,但如果您肯解救我们白芷国于倒悬之中,我们愿意献上灯塔。”

    度悠扯住三王子的袖子,“三王子,你怎么能轻易答应这件事?

    瑟芭岛灯塔的秘密不能对外人讲的,不然我们以后还怎么立国?

    我们白芷国向来都不是靠武力取胜的。”

    听到这里,宣德帝心里窃笑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扣着祖宗的宝贝不放。

    三王子用力挥了挥袖子,“度悠,你怎么能这么迂腐。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就要丧国亡种了,还要那个劳什子灯塔做什么?”

    度悠一时急了,不顾这是在大殿之上,就要上前去捂住三王子的嘴巴。

    “三王子,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说着,他匆匆向宣德帝告退,就要拉着三王子离开。

    “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这么急着走了?

    那这救兵,到底还借不借?”

    三王子挣扎着道,“借,当然要借。

    我是白芷国的三王子,听我的。”

    度悠却又急忙捂住了他的嘴,“陛下,臣才是白芷国的使节。”

第227章 几处今宵传泪痕

    “你们两个先商议好了再来吧,朕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

    只是再耽搁下去,你们白芷国的国主若是被杀了,宗庙也都毁了,可就别怪是我们鸿音王朝喜做壁上观了。”

    说着,宣德帝挥了挥手,让吵闹的两个人退下去。

    那三王子还欲挣扎着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度悠狠狠捂住嘴巴,就那样拖了下去。

    宣德帝揉了揉额角,这两个人的吵闹,真的是让人乏力。

    前两日朝堂上也是一派争吵之声,对这种议政制度,他当真是已经快忍耐的极限了。

    每次都上来就提祖宗家法,说什么讲究群臣议政,不能独断专行。

    朕就是想独断专行怎么了,他好几次都想就这么怼回去。

    可是看着他们认认真真的想为国分忧,一本正经的在那里分析别人的事情,宣德帝真是一边来气,一边佩服。

    这些人就是闲的,若是讨论相关政务,那出列提个方略也就罢了。

    往往是讨论民政,兵部的人非要掺和;讨论军政,礼部的人又要来啰嗦两句。

    当真是不胜其烦,但是这就是鸿音王朝实施了两百多年的祖宗家法,说这套制度可以保证,不管是谁做这个帝王,朝廷的事都会有一个法度,不会偏移到其他的轨道去。

    虽然这样下来,办事的效率很低,他们也不在乎。

    反正与民休息才是最好的统御之方,少些事情去扰民,就是最好的皇帝了。

    很多事就这样在讨论中不了了之,不知到底是谁得了益,谁又吃了亏。

    一路无语,回到驿馆之后,三王子忍不住向度悠发起脾气来。

    “度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还是不是白芷国的王子?

    你这是改信了火神不说,还要叛国不成?”

    度悠一时发怒起来,“不要以为你是王子就高我一等,我是国主正式认命的外交使节。

    你是什么?不过是仗着有国主的血在你身体里流淌,你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竟然为了借兵,就把我们保守了几百年的灯塔秘密拱手相让,你知道灯塔若是有失,会有什么结果吗?”

    三王子从未见过度悠这个样子,从他在白芷国的时候,就认定度悠是一个极为和善的人,从未有人见过他发脾气。

    而且他的口碑极佳,多年为官也没有一点于官声有碍的事情,五年前鸿音王朝巨变,白芷国精挑细选了度悠来到昊京。

    也就是看中他老成持重,能在纷乱的昊京,帮白芷国找到最大的安稳。

    结果,谁也没料到,他在昊京的确是没有惹出任何外交纠纷,母国却发生了意外。

    三王子在国内本来就不是被国主属意的王子,度悠对他本来也就是看在国主的面子上,给予礼遇。

    但到了这关键时候,度悠不得不发作了。

    三王子看他那副怒意,一时间不知该跟他拼一拼火气的好,还是应该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我是不知道国家大事,但跨越千里,不眠不休赶到昊京来求援的人是我,可不是使节大人你。

    你还一直在这里被蒙在鼓里,以为山高水长,故国安康呢。”

    度悠跺跺脚,“你以为我就不着急,那也是我的母国,我的亲人朋友还都在那里。”

    “那为何你要在殿上一直拉着我?”

    三王子还是不能心平气和,他一想到度悠不顾使节的礼仪,竟然用手拖曳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臣今日如果不拉着你,你就成了我们白芷国的千秋罪人了。”

    三王子眼睛发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焦虑,“度悠,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成千古罪人,你这样耽搁下去,我们宗庙都要被毁了,还谈什么白芷国。”

    度悠叹口气,“说句最不恭敬的话,宗庙那也是你们家的宗庙,可是瑟芭岛的灯塔绝不能有失。”

    度悠的语气是那么坚定,仿佛他在守卫的不是家国,而是比家国更加重要,更加宝贵,更加值得的东西。

    “瑟芭岛的灯塔,到底有什么秘密?

    说到底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不知道,在这里装什么样子?

    为今之计,只有让瑟芭岛的守兵迅速回援,等昊京这边派的人过去,刚好完成合围。

    这样,我国得救,我父得救。”

    度悠冷笑一声,“黄口小儿,你不知,就以为我也不知。

    你只知道你的国,你的父,却不知白芷国就算换了名号,那片山河还在,那里的百姓还在。

    但瑟芭岛的灯塔若是有失,别说是白芷国,就是这鸿音王朝的锦绣山河,也有可能跟着一起倾覆了。”

    说到此处,度悠禁不住双手颤抖,他知道如今是进退维谷,但灯塔绝不能有失。

    三王子仿佛被这话震慑住了,又仿佛是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幼稚。

    他一时不语,只是点点头,语气也跟着软下来,“嗯,那如今这个局,该怎么破呢?

    若是宣德帝束手旁观,我们真的就要在这里干等吗?”

    度悠拍了拍三王子的肩膀,“莫急,再等等看。”

    “我怕父王已经撑不住了,或者,父王已经不在了……”

    三王子对着东南方,默默的开始流泪。

    他不知道国事竟会这般难,而取舍也不是自己可以做的。

    在昊京王城的深处,观德殿旁边的结绮阁里,蕊儿公主也在一个人暗自垂泪。

    小石榴在在一边看着,不知公主今夜怎么能伤心成这样。

    按理说回宫也几日了,可是为何今夜,她在这里悲戚不已呢。

    “小姐,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明日还是丧仪的正典呢,小姐还有的哭呢。”

    蕊儿看见这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只觉得自己这样的好年华已经一去不返了。

    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的愁苦。

    她下午看见那白芷国的时节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东南的战事大约是不可免了。

    事后,她叫了那传令的小黄门来,细细的问了半饷。

    果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此,自己将要面临的东西,依然横亘在那里,不会因为母亲的离去而有丝毫的改变。

    她忽然间就为母亲感到悲伤,“母亲,你本是不必死的。”

第228章 渡却人间多少人

    这一夜,姬繁生去了碧霄宫。

    接见完白芷国的两位贵客之后,姬繁生也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他急需找衡英来抚平心中的焦躁,每每遇事不决,他都第一时间想着去找她。

    今天他更是不安,之前他就隐隐约约听到过有一个神奇的灯塔,那是通往达马蒂的神秘路径。

    今天再度听那白芷国的王子讲起,而且把灯塔视为可以交换的工具,那这个传闻必然是有据的,不只是一个传言而已。

    此刻,他特别想知道衡英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如果现在出兵,会不会干扰了她之前的计划;如果继续等待下去,又会不会错过了这个可以去寻找若水的机会。

    他不知该如何对衡英开口,或许,说找到达马蒂,也是鸿音王朝强盛的表现?毕竟之前的两百多年,从未有人征服过归墟。

    如果自己是那个第一人,而衡英也可以站在后面,与他一起共享这荣光,不知这个能否打动她。

    姬繁生没有乘辇,只是信步而行,后面跟着一队宫人。

    出来的时候天光尚好,这会子却来了几朵乌云,天色看着阴沉沉起来。

    宫人不知从何处调来了灯笼,有两个伶俐的走到了皇帝的前面,帮他打着光。

    小德子催了两次,请皇帝上那龙辇,可是皇帝却都推了。

    这会子,起了点风,将午后的暑热都一扫而空。

    信步走在这宫中长长的甬道上,他竟觉得是这般惬意。

    “碧霄宫当真是修的太远了。”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这段距离。

    可是碧霄宫却是这宫里最能匹配衡英身份的地方,只有那最壮丽的宫室,那最幽深的景致,那最繁丽的摆设,才能配得上她的美丽、她的才情、她的一腔大志,甚至,她的慈悲。

    是呢,她若不是慈悲,为何要再入这红尘,她本是仙人一样的人,何苦要来这红尘里游走?

    忽然间,姬繁生心里就起起伏伏,有一点醋意,又有点由衷的敬佩。

    他早就知道衡英比他聪敏,比他果决,可是,慈悲心,他竟是第一次才体会到。

    姬繁生逐渐放慢了脚步,以前他总是感慨这条路太长,可是今天,他却觉得似乎是是刚刚好,甚至还有些短,还不够他想明白一些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牵引着他跟衡英之间的缘分呢?

    如果真的是有月老,那月老如今又在做什么?

    他老人家只管把绳子牵在一处,至于后来你们有没有解开那绳子,有没有咬断那绳子,有没有用力拉扯那绳子,他是全然不管的。

    神仙不就是一时兴起,这才折磨世人吗,念及此处,姬繁生忽然一笑,烦恼皆是自己寻的。

    自己今夜,这又是何苦呢?

    进了碧霄宫的宫门,里面的宫人这是如仪行礼,并没有惊慌或者是欣喜的样子。

    一个个脸上都是平平的,看不出喜怒来。

    不知衡英平日里怎么管教这些下人,不管是衡英与皇帝的感情若何,是得宠还是生病,这些人都似乎不挂在心上。

    难道这些人也跟着衡英一起修道,将那名利心也跟着淡泊了吗?

    可是不像啊,皇帝甚至怀疑过,衡英是用了什么道法来控制他们。

    不管是碧霄宫多么凄凉的时刻,也没有一个宫人做出过背叛的事情。

    甚至是那二条司的那个人,说着是给自己办事,可是件件桩桩也都是在给云霄宫办事。

    更不用说那御书房的景云,几年来都是一般不开口,只要涉及到碧霄宫,必然是第一个说话的。

    他们难道都是受了衡英的蛊惑?

    一旦有了这个心思,姬繁生的心里就不能平静了。

    没有宫人进去通禀,她们还是做着自己的伙计。

    姬繁生细思一下,似乎每次来的时候,都没有人特意去给衡英通禀。

    仿佛自己来不来,她都是并不在意的。

    或者说,她完全没有想着因为自己要来,而对自己的状态做任何改变。

    不管是她在病中静养时,还是病好之后,她都是这样我行我素。

    即使在刚入宫最情浓的时候,她依然是没有一次主动迎接过自己的。

    这个皇宫,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她姜衡英的。

    待到了寝殿,见到衡英点了一盏灯在窗下临帖,烛光照着她美丽的脸,如同上面有着霞光,整个人看着安静而又妥帖。

    这一刹那,就仿佛是远行人看见家中的灯火,姬繁生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把之前所有的念头都立即抛弃了,这样一个妙人,就是要他的命,又如何?

    “衡英,我来了。”

    姜衡英抬起头,粲然一笑,“正说今晚要落雨呢,怕走着不方便,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来了。”

    “来,怎么不来,就是下刀子也是要来的。

    前两天,他们说你身子不好,现在怎样了?”

    衡英放下笔,用了个赤金的蟾蜍将纸仔细压好了,这才起身说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总是想不起起事情来。

    今日陛下来,我倒是要好好交待几件事情,若是日后忘了,也就不打紧了。”

    “不急,不急,我们这日子长呢,再说,有什么事情,你交待给景云就是了,他是掌案太监,该负责记录的。”

    衡英也不着忙,只低低应了。

    “陛下要来问些什么,听说白芷国的王子今天下午进宫了。

    陛下心软,怕是见了他几滴眼泪,就要发兵了吧。”

    “这回你却猜错了,那王子倒是没有哭,还说可以献上灯塔。

    不知这瑟芭岛的灯塔,有什么用呢?”

    衡英忽然凝神屏息,仿佛在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姬繁生也不敢打扰,等她默然了片刻,才听见她温煦的声音柔柔的在耳边响起,“灯塔嘛,我们自然是要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未必是对我们有助益啊。”

    “怎么讲?”

    “这灯塔就说来话长了,我只问一句,陛下若是发兵白芷国,可要亲征?”

    想着大海,想着灯塔的传闻,姬繁生的确是跃跃欲试,他很想去看看若水走过的那条路,如果达马蒂不只是传说,如果灯塔可以指引他去达马蒂?

    姬繁生的眼睛开始放出一种奇异的神采,那么亮,那么闪。

第229章 月落乌啼云雨散

    “若是发兵,我自然是要亲征的,放眼望去,这朝中的武将,我还真指望不上谁。”

    见皇帝话里话外又开始自称是我,而不是对外臣那样说是“朕”,衡英心中那根柔软的弦又被轻轻拨动了。

    “那陛下可有想过,乌延国若是有异动,昊京怎么办?”

    “这……既然已经结了亲,想必不会在这一时吧。

    若不是他们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又怎么会提出要和亲,想来我还是有时间能赶回来的。

    再说,有你在昊京帮我坐镇,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此言差矣,出征白芷国,要跨越大海,这跟陆上行军不同,并不能准确的掌握归期。若是遇上不好的天气,就是你再有通天的本领,也一样被隔在海峡那边。”

    姬繁生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是呢,现在虽是盛夏,但若是战事迁延,拖到秋末也是有的。

    到时候的天气,还真是难说呢。”

    似乎为了配合两个人的对话,外面忽然间起了疾风,有那折断的树枝忽然间直朝窗楞扑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外面,天上那雨也就跟着疾风一起落了下来。

    衡英沉默了片刻,“这时候,怕是只有指望蕊儿妹妹了。”

    姬繁生一愣,“国丧尚未过去,明儿还是丧仪的正典呢,就是你这身子不好的,明日也得勉强了去应个景。

    这个时候,给蕊儿重提远嫁的事情,怕是不妥当吧。”

    衡英起身去重新关好了窗户,回身又把灯剔亮了一些,“我的好陛下啊,你既要南海清静,又要西北康乐,这世间的事哪能都等你妥当了才处置呢?”

    姬繁生被噎住了一般,“南海是必须去的,白芷国的王子求到门上,拒绝他们总是不大好吧。

    而且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你那个春山碧惹来的麻烦呢,不战而屈人之国,本来是好的,可是我狠不下心啊。

    谁能想到,他们国内的暴民竟然那么不中用,壶镜国刚派了兵去,就占了王城。”

    “从他们那会子闹暴民开始,你就准备出兵的,对不对?

    我不是要拦着你,我们鸿音王朝若想成为这婆罗洲的共主,那必须在这些小国面前确立威信。

    自然派兵去处置,是最好的,而且收复了白芷国之后……”

    衡英压低了声音,尽管这已经是碧霄宫中的寝殿,远处侍立着几个低垂着头的侍女,她们都一直静默着,仿佛一直不存在似的。

    可是这件事情必须得谨慎又谨慎,何况,她的记性已经越来越差,如果再过些日子,把这些早已经筹谋好的事情,也忘记了,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衡英附在姬繁生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姬繁生听了频频点头,“好,我记下了,只是这样,真的行吗?”

    “真的行不行,那也得看天意了。

    尽人事,而听天命。

    若是我们有这样的福气,老天自然会赐福我们的。

    到时候,就看是不是天佑我们鸿音王朝了。”

    姬繁生想到蕊儿的事情,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衡英,如果真让蕊儿立即出嫁,怕乌延国也是会怀疑的吧。

    不如等到我们出发之后,再做打算。”

    “我不过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最近得到的消息,火雨林今年的情况不大好,怕是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如果真是火雨林熄灭,那我们跟大夏国之间的天然屏障就消失了。

    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吧。”

    “火雨林的情形,竟这样糟了?”

    姬繁生听到这个消息,还真的是吃了一惊,如果同时三面开战,还真的是吃不消。

    自己就算是再神勇,国力也会撑不住的。

    “为今之计,既然你决意要去平定南海,那白芷国就必须速战速决,瑟芭岛的灯塔,这次也不必着急,征服归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姬繁生还想说什么,却见衡英闭了双目,沉吟了一下,“陛下且回吧,我这会子倦了。

    明日还要办舒太妃的丧仪正典呢,陛下也是吝啬,玉姒给您生了皇子,你却只封了她德妃之位。

    这宫里现在就算我的位份最高,明日的典仪也还得让我受累。

    若是早听了我的话,直接册封了她皇贵妃的话,我这会子也就能告假了。”

    姬繁生看着衡英的一张脸,刚入门时还如红霞一般,此刻却苍白的厉害。

    她费力睁开眸子,里面的神采尽失,姬繁生难掩关切,“衡英,你这是怎么了,我传个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或者,我听玉姒说过,城外碣石岭有个梅花道人,她上次去请他也没请动,不如我亲自去请他来帮你看看。

    这到底是犯了什么休咎,还是得找个高人来看看的好。”

    “嗯,再说吧,明日你让望舒来碧霄宫看看我吧,等典仪结束之后。”

    说着衡英摆摆手,仿佛真的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她轻轻挥挥手,远处的一个侍女立即快步赶上来,搀扶了衡英就要去后面休息。

    姬繁生一时奇怪,他并未看到衡英说话,可是这么远的距离,那个侍女是如何看到衡英的示意的呢。

    “衡英你好好休息,我明日跟望舒一起来吧。”

    衡英并不作答,只是吃力的点点头,就任凭侍女扶着那弱柳一般的身子,转到后面帐子里去了。

    姬繁生出来的时候,雨早已经停了,这会子月亮也爬了出来,露出了半个脸,就那样勾在天边。

    碧霄宫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可是不知怎么,他却觉得到处都是暗影重重。

    待走出来之后,他反而觉得只有月光照耀的王城甬道,反而是亮堂堂的。

    宫人排成一队跟在姬繁生身后,经过时,那些树枝上的栖息的鸟雀被惊了起来,发出啾啾的鸣叫。

    他们纵身飞起,在月亮前轻轻掠过,待人们走后,他们又回复到树枝之上,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夜晚真正的主人。

    而人们不过是偶尔经过的匆匆过客,不管是九五至尊的皇帝,还是卑贱的小小宫人,都不过是这个王城的点缀。

    再怎么波澜起伏,再怎么荣宠不衰,最终,都是会消失在暗夜的尽头,看不见第二日的天光。

第230章 灵堂哭损断余年

    第二日的丧仪正典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了。

    衡英在四更的时候就起来梳妆,她微闭着双目,任由宫人将她的长发一一挽起,梳成大妆的样子。

    画心也早早起了,在一边服侍着,她生怕小姐身子弱,拿了一个厚厚的羽毛垫,靠在她的身后。

    “小姐,脸上也得画画呢,你先眯着,我一会亲自给你画。”

    画心说着就去找了各色妆盒,黛粉、胭脂都是一样一个细巧的螺钿漆盒,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香气,这会子糅杂在一起,让人反而踌躇起来。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用哪个好,她们躺在妆盒里的样子也甚是喜人,大多都是粉艳艳的,仿佛就是摘了春日的花朵,藏在这妆盒里。

    “画心,去把我的参杞汤拿来。”

    画心忙忙的去了,这边衡英吩咐了身边的宫人,“把那些妆盒子收起来吧,今日是丧仪的正典,画这么做什么。

    就是那粉也不必扑了,就这样去吧。”

    旁边的宫人答应了,就把那些妆盒子都一一收拾了起来。

    待画心回转过来,见那些螺钿漆盒的妆盒子都不见了,左右打量了一番宫人的神色,便知道是她们收起来的。

    她撇了撇嘴,“小姐,你就算是懒怠应付,这大妆总是少不得的,你就坐着不动就是了,我都会帮你搞好的。

    怎么一下子就收拾起来?”

    “参杞汤拿来了吗,快来给我喝了吧,这会子乏力的很呢。

    只觉得一口气都要接不上似的,你还在那里惦记什么大妆。”

    画心不敢再耽搁,快走两步,将参芪汤端到衡英手上。

    “小姐,快喝吧,看你这身子,怎么能应付那个典仪呢。

    要是早早告了假才好呢。”

    衡英接过碗来,眼也不睁,就那么喝了下去。

    喝完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觉得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

    她叹了口气,才道:

    “都说你是个伶俐的,这会子怎么泛起迷糊了。

    舒太妃是谁,那是陛下的生母,活着的时候,我不能替陛下尽孝。

    如今人都走了,我不得替陛下好好打点着吗?”

    画心接过碗来,用素绢替衡英擦了擦嘴角。

    “话是那么说,可这舒太妃从来没给过小姐好脸,这时候要表现也该是重华殿的那位主子,为什么现在这担子要落在小姐身上?

    我替小姐不值。”

    衡英一笑,“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值得的呢?还是这么孩子气。”

    画心腼腆的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小姐,今日是舒太妃牌主入陵的时间,前阵子吵吵嚷嚷说不肯去思陵,怎么今日还是要去思陵呢?”

    衡英对着镜子看了看梳好的头发,只见是一个顶心的髻儿,高高的耸立着,上面还装饰了金箔,旁边各插了两只纯金打造的凤钗,钗头还各衔着一颗小拇指大的珍珠。

    当真是看着威风不已,有着母仪天下的样子。

    她点点头,让梳头的宫人退下。

    这时候身边只剩下了画心,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

    “画心,舒太妃是皇帝的生母不假,可是凤鸣山的陵寝尚未修好,她的神主先去放在思陵,也无可厚非。

    若是错过了吉日,又没个暂住的地方,那就误了大事了。

    人都不在了,死后这些事,只能是我们在世上的人给安排了。”

    说完,她有着无限的唏嘘,舒太妃的丧仪有她主持,可是来日,她的丧仪,又有谁能来帮她主持呢?

    而且死后,她到底是要葬在哪里?

    难道也要搞个衣冠陵葬去王陵?衡英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她仿佛已经看到那凄凉的一日。

    “小姐,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在画心的催促下,衡英最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苍白的面容倒是很和丧仪的典范,连那悲戚的神情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是这样了,这就是一个品阶最高的妃子该有的样子。

    等衡英出现在举行仪式的含元殿时,其他人都早已经按照序列拍好了队伍。

    他们见到云妃进来,立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唯有那个月贵人,仗着皇帝宠爱,别人躬身行礼的时候,她只是拱了拱手做样子。

    衡英装作没看见,也不想这个时候让她难堪。

    毕竟是皇帝喜欢的宫妃,倨傲一些也是有的。

    早就料到这个典仪上也只有皇帝和蕊儿公主会是最伤神的那个,可是看到蕊儿乌青的眼眶,衡英还是心里一震。

    皇帝倒是颜色如常,他最后踏进含元殿的一刻,所有人都开始匍匐了身子,用最恭敬的跪拜礼来表示尊重。

    衡英细细的看过去,这些宫妃们都是细细画好了妆容。

    是呢,这是面见皇帝的好机会,她们一个个穿了素白的衣服,脸上却画的分外妖娆。

    对比之下,竟真的是分外好看呢。

    可惜,皇帝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叩首,泣血的哭泣,众人跟着哀哀的痛哭。

    待哭过了三遍,也献饭毕,引魂的幡子就打了起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蕊儿公主的喉中发出。

    她抱着那牌主,不肯撒手,在棺椁前,几乎要哭的晕过去。

    皇帝看着不忍,上前劝道,“蕊儿,莫哭了,母亲已经走了。”

    蕊儿瞪着血红的双眼,哭声还不能一下止住,这是那样呜咽着。

    皇帝将蕊儿搂在怀里,“蕊儿,让母亲走吧,这灵主牌位给我吧。”

    蕊儿听了这话,老老实实的把牌位交到哥哥手上。

    她用暗哑的嗓音,忽然开口道:“我还有什么不能给哥哥的呢,就是此刻让我远嫁,我也没有二话的。”

    皇帝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蕊儿已经预料到了婚事还得继续,更没想到,她会在母亲的丧仪上,说这些事。

    “蕊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现在不说,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哥哥,母亲已经走了,明日,我也请去国。

    早晚都是要嫁的,我嫁去乌延国,也算是了了哥哥一桩心事。

    只盼着哥哥早日一统婆罗洲,蕊儿就此别过了。”

    说着蕊儿连眼泪也不擦,就起身走开了,众人都是惊讶不已。

    他们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却只见蕊儿公主排众而出,连头也不回。

第231章 岂能袖手壁上观

    姬繁生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他不知是自己错了吗?

    之前他并没有想着真的要让妹妹远嫁,不过是权宜之计,早晚都是要和乌延国做一决战的。

    安烈帝的故事尚在眼前,那些人流的血还在昊京王城的角落里散漫者,并不曾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消失了踪影。

    是的,也许那些血迹可以清洗掉,但是那些悲惨的哀鸣,却一直在王城中回荡着。

    每每夜深人静时,姬繁生都觉得那些哀鸣都在提醒着他,必须得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去复仇,可以去踏平乌延国那些贼人的巢穴。

    只有那样,昊京所经受的侮辱才能被抚平。

    只有那样,安烈帝才可以真正的安息。

    只有那样,他才是完成了一个帝王应尽的本分。

    可是今日,妹妹主动提出她要离开昊京,主动要远嫁敌国,只为自己可以早日一统婆罗洲。

    白芷国的安危,鸿音王朝在婆罗洲共主的地位真的要比妹妹的幸福还要重要吗?

    想着这些,宣德帝还是按照礼仪要求的,将母亲的牌主送去了思陵。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着,这一次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或者,真应该如衡英所说,继续做壁上观,等到白芷国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一起把壶镜国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东南小国,都是只讲利益,不讲礼仪的小邦,大兵所至,必然可以荡平他们的一切阴谋。

    只是,跨海作战,他毕竟是第一次。

    如果火神的威力只能在陆上起作用呢,想到这点,他真的是惶恐不安。

    就在战战兢兢之中,完成了仪式,皇帝觉得手臂都酸麻了。

    他望着神宫里,母亲的牌位,被安置在安烈帝的旁边,他心中是充满着别扭的。

    可是礼部的那些老东烘们,始终都不肯松这个口。

    尽管凤鸣山的陵寝已经在修建了,可是丧仪必须照之前商量的办,而且牌主也必须先迁去思陵的神宫。

    唯有如此,才能让舒太妃在天之灵安息,让她不再流离失所,即使是借住在亲戚家中,也比在空中飘荡的好。

    姬繁生离去的时候,他忽然间觉得心中一紧,母亲,真的就这样去了呢。

    如果有一天,衡英也这样离开自己,他浑身的血液也开始冰凉起来。

    他紧紧攥住衡英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在夏日里也是那么凉。

    衡英对他轻轻一笑,“陛下,我们先回去吧。

    待来日凤鸣山的陵寝修建好了,再把牌主迁过去就不别扭了。”

    姬繁生点点头,对于衡英了然他的心思,他一开始还总是惊讶,可是几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不管是怎样幽微的心事,她总是明白的。

    甚至,她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只是那么一闪而过的小小心思,也经常会被她捕捉到。

    只是,她顾着自己的面子,只是挑些要紧的说罢了。

    “好,我等着那一日,你还要陪着我去啊。”

    衡英点点头,却没有应答。

    不知是她觉得那本就是她的职责,还是对来日的事,她并没有定算。

    修陵寝,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修好的。

    可是,她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吗?

    渡魂之后,她的身体虽然是恢复了,可是毕竟伤了根基。

    而且这么久了,星辉潭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真不知这一切的付出,到底有没有回报。

    回宫的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并不知前朝还有纷扰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决断。

    这一路,仿佛是最后的宁静时光,两个人在车辇之上,只是执着手,微闭着双目,感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礼部的一些官员对于皇帝在丧仪之上没有垂泪很是不满,各个愤恨不已。

    说礼崩乐坏大约就是从皇帝在丧仪上不肯落泪开始的,有那尽忠职守的御史已经开始打腹稿,准备回去就起草奏章,劝谏皇帝。

    可是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封加急军报抢了所有人的风头。

    不管是那老东烘的礼部郎官,还是那注重风气的御史台小吏,此刻都不再是帝国关注的重点,他们都将被遮蔽在最新的军国大事之下,那里容不得他们置喙,更容不得他们说一句跟军国大事不相干的话。

    宣德帝刚进入昊京王城,就接到了消息,说是加急军报已经到了,兵部的官员已经在殿上等着了。

    其他人等都不敢耽搁,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等大朝会上,也听闻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帝看着衡英憔悴不堪,便劝道:“衡英,你先回去歇着吧,左右不过是白芷国的事情,朝臣们也不会立即做决定的,晚些我再去找你。”

    “陛下请便吧,记得让大祭司来碧霄宫走一趟。”

    “昨晚已经让人去传信了,她此刻怕是早在那里侯着了。”

    “嗯,陛下也请多保重,我就先回去了。”

    他们如常告别,并没有一丝要离乱的迹象,也根本不知命运会将他们送向两个不同的境遇。

    如果早早知道,或许他们会讲更多的话,或许他们不会松开一路握紧的手,或许他们可以再认真的看看彼此。

    可是没有如果,衡英乘了肩舆就那样轻巧的去了,她也没有回头,只当是一次最普通的分别。

    大殿上,兵部的孟尚书亲自将军报奉上。

    “陛下,白芷国那边又出事了,壶镜国派去的大将军不仅杀了白芷国的国主,还占了瑟芭岛的灯塔。

    这是他们下的战书,说如果我们不肯答应他们的条件,就要开启瑟芭岛的灯塔,让我们鸿音王朝成为泽国。”

    其他朝臣们从未听说过瑟芭岛灯塔的事情,只当是壶镜国在那里诹谎。

    唯有被请来一起议事的白芷国王子和使节在听闻的一瞬间都白了脸,三王子更是两行泪就从眼中冲了出来。

    “父王,父王,你死的好惨啊。

    陛下,陛下,且不可再作壁上观,这不仅仅是我们白芷国的国难,更是整个婆罗洲的灾难啊。

    那灯塔,万万不可开启。

    壶镜国狼子野心,他们国家多山地,地势高,可是我们都经不起大洪水的肆虐啊。

    伏请陛下,早日发兵。”

第232章 依依不舍道别离

    众臣听了白芷国三王子的话,都觉得疑惑,怎么这灯塔就这般妖异呢?

    一般的灯塔不过是在海上给大家引路,可是这灯塔却能引发洪水肆虐,这不会是这种东南小国的臆测,骗小儿的玩意吧。

    兵部的孟尚书首先站出来质疑道:“陛下,这灯塔我们从未听说。

    为何壶镜国要拿一个不曾听闻的东西,威胁我们呢?

    想来也是小儿胡诌之词,切不可当真。

    如今乌延国的使臣进京在即,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生乱啊。”

    见到孟尚书站出来反对,兵部的官员立即都表示附议,“这时节切不可发兵啊。”

    皇帝听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就知道今天的朝会又要是没完没了的大阵仗了。

    从思陵回来,他本来就乏了,这些人还在这里吵嚷。

    礼部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修陵寝的事情上已经输了一阵,此刻巴不得在朝堂上多说两句,好赢个漂亮,把输掉的脸面再挣回来。

    见到兵部反对,那礼部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礼部的孙侍郎一向最爱出风头,这时候就站出来说,“陛下,且听微臣一言。

    这壶镜国下了国书,我们若不当回事,那岂不是白白让人耻笑。

    总要认真对待起来,才能显出我们大国风范。

    至于那瑟芭岛的灯塔,民间早有传闻,说那是开启神秘大陆的钥匙。

    至于那神秘大陆在哪里,又是如何开启法,微臣也不清楚,想必那些精于修道的人,自然会有所耳闻。

    而且白芷国的三王子远道而来,泣血求援,我们若是置之不理,如何彰显我们天朝上国的风范呢?

    我们素来可是以礼教治国的,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人说我们是利益至上?”

    孙侍郎的话一说出,礼部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孔与德一直没说话,他在人群中悄悄看了看对面阵营中的周尧。

    两个人同样是制科出身,同样是皇帝亲自拔擢,可自己已经是礼部尚书之尊,而周尧不过是兵部边防司的一个郎中。

    虽然他近来得了一个中郎将的额外荣耀,也不过是皇帝的私恩。

    这种中旨敕封的官,一向都是被大家瞧不起的。

    若不是那些善于钻营的人,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官职。

    如果靠着军功和荫封,大抵还是可以得到尊重的,不是自己厉害,就是祖上厉害。

    可是这种中旨敕封的官儿,多半都是不知做了什么,讨了皇帝的喜欢,随口封来的。

    虽然待遇上也可以享受那个品阶该有的一切,可是在资历和履历上,都不是考量的目标。

    因而周将军这个名号,如今更像是一种讽刺。

    孔与德看着周尧的态度,他似乎并不赞同继续做壁上观。

    他面上沉静,可是眼底涌出的都是狠狠的斗志,完全掩饰不住的那种要上战场的跃跃欲试。

    孔与德此时还不想说话,每次朝会,都让底下人先畅所欲言,知道了大家的想法,他才好一一反驳,精准打击。

    对于他来说,这似乎是能为皇帝做的最简单的事情。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他却对兵书完全一无所知,至于打仗所需的资粮,所需的军马,所需的草料,他也是完全了不会经营。

    他知道一旦开战,这对于百姓来说不啻于一场浩劫。

    可是白芷国的百姓也是百姓,那里的百姓就该被壶镜国的暴君蹂躏吗?

    自己入仕的初心又是什么呢?

    若天下之大,皆是可受王道教化的乐土。

    那,出兵援助白芷国,也正是顺应了圣人的教化,让边鄙之地的贼人,也可以沐浴圣人的天光。

    孟尚书愤愤道:“真要打起仗来,不知孙侍郎是能上阵杀敌,还是能转运粮草?

    在这里说风凉话,却不知国家艰难,百姓艰难。”

    孙侍郎立即跳出来道:“议政就好好议政,孟尚书怎么能对我个人进行攻击呢?

    我职责在礼部,人家壶镜国修了国书来,如何回复,这就是我们礼部的职司。至于要不要打仗,谁去打仗,怎么个打法,那是孟尚书该给陛下分忧的,而不是我这小小的礼部侍郎。”

    这一下,应和的人更多了。

    本来嘛,议政就是议政,若是都一副你行你上的姿态,那就不用议政了。

    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在各个行当都能做的满分,别说是满分,就算是及格也是很难的。

    鸿音王朝历来都是如此,议政是朝会的一个大项目,大家也都习惯了有不同的意见和不同的声音。

    就在大家吵嚷不休的时候,外面报,蕊儿公主求见。

    大家都有些愣愣的,不知公主这时节到朝堂上来做什么。

    虽然鸿音王朝没有男女之禁,但公主不能干政,这样明目张胆的来到前朝来,必定是有大事情。

    那有心思敏感的,就想着乌延国的使者马上要到了。

    这公主不会是要群臣一起议政,说取消婚事吧。

    就在大家暗暗猜疑的时候,只见蕊儿公主一身的白麻衣,就那样施施然走了进来。

    宣德帝在御座上看到妹妹,就知道她一定又是来请求远嫁的。

    他不知妹妹是如何知晓了他的心事,也不知妹妹为何忽然就做了这个决定。

    之前一直耽搁的册封大典,因为国丧也耽搁了下来。

    但为了在丧仪的典礼上符合公主的身份,册封的诏书还是明文发过的。

    礼部也特别给公主拟定了绥安公主的名号,宝册宝印也都是绥安的名字。

    蕊儿,这不过是闺中的小名,以后都不会再有人叫起。

    群臣朝这绥安公主行了礼,齐声呼道:“拜见绥安公主。”

    绥安公主也给宣德帝行了稽首礼,这在朝仪上算是最正式的拜见礼了。

    明眼人看见绥安公主行此大礼,想必是要说些要紧话出来。

    “陛下,臣妹祈请明日离京,乌延国一直在催请婚期,请陛下不要再拘泥于兄妹之情,早早批复了才是。”

    群臣愕然,他们一直以为绥安公主必然是要哭哭闹闹,不肯出嫁的。而且国丧期间,不用她提,乌延国的使者也是会被拒绝的。

    可是,她却决绝的提出要远嫁,要为鸿音王朝的去绥靖地方。

第233章 从此别后踏征程

    宣德帝点点头,他知道此时自然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反对绥安公主出嫁。

    自己说什么也敌不过形势,且看明日乌延国的使者进了昊京,他们又该怎样炒作一团。

    周尧木讷的看着绥安公主,“这是那个不远出嫁,而自己逃跑的公主殿下吗?”他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闻着,不知这个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忽然就做出了这番变化。

    绥安公主说完此话,便重重叩了三个头。

    站起来后,她转向礼部尚书,对孔与德说道:“孔尚书,奏章我就不写了,不过我的意思已经明白表达了,你们礼部也该着手准备相应的嫁仪了。”

    孔与德唯唯称诺,此时,他不知该说什么,若是王道教化要去东南,那西北之地也只能先委屈公主去行一遭了。

    至于公主此行,能否将王道教化也布施于乌延国,那就得看造化了。

    不知为何,孔与德的心里却觉得憋的难受。

    当时说好的初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变化了。

    上位之后,你看待事物的观点会渐渐变的不一样。

    不光是权利角色的转变,而是需要斟酌的人和事太多了,每一方面都需要照顾。

    那就总要有得失先后,总要有轻重缓急,至于这种权衡的标准,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

    这是每次在权衡的时候,他都不免会心中隐隐作痛。

    为宦不易,他现在才慢慢理解老师说的话,这真的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

    绥安公主走出去老远了,一些人还是看着她的背影不肯转身。

    “这就是我们鸿音王朝的公主,懂礼仪,知进退。

    看看你们那些窝囊样,我们只要通过联姻跟乌延国永结盟好,那发兵白芷国就是以正义之师,涤荡东南的污秽。

    我们婆罗洲不该存在这样的虎狼之国,壶镜国早就该被消灭了。”

    孙侍郎再一次跳出来,他用他那极具煽动性的语言,开始发布言论。

    一些人开始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一排排的人,开始跪倒,他们愿意看着别人的累累白骨铸成不世的功业。

    而他们自己可以躺在盛世功名上洋洋自得,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彰显功名的最好的时代。

    孔与德只觉得胸中烦闷,有些东西在胸中鼓荡,喉头也是甜甜的。

    但他努力平复了心情,将那些异样的东西咽了下去。

    这就是自己要与之周旋的同事,这就是自己要献身奉献的国朝。

    他不经意间抬头去看御座上的那个人,只见宣德帝一脸的漠然,似乎这些人的争吵都与他无关,而将要取得的功业也与他无关。

    宣德帝的眼神空洞,不知是望着大殿角落的什么东西,他似乎不在乎大臣们说什么,也不在乎议政这个程序,他只想做他想做的。

    可是,他被困在这里,被困在这大殿之上,困在这御座之上,困在这昊京王城之中。

    孔与德发现,举目望去,这大殿之上,竟都是可怜之人。

    没有人去理会白芷国的王子,仿佛他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反而是那个度悠,开始慢慢的跟大臣们闲聊,他想得到确切的消息,鸿音王朝是不是真的愿意去解救白芷国。

    而解救之后,他不敢想,如果现在他还能拿得起刀,或许他应该自己回去,而不是借了鸿音王朝的兵。

    他看着陷入失神之中的三王子,“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三王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他睁大了双眼,将里面不断涌出的泪水用袖子擦了又擦。

    他逐渐看清楚御座之上那个人的无情,宣德帝仿佛对这一切都不关心,即使是刚才绥安公主进来,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澜。

    按理说,他唯一的妹妹远嫁,难道不该劝阻,不该延期,不该想到替代的好办法吗?

    可是宣德帝只是默默的应允,别无一句鼓励或者安慰的话。

    其实,今日是舒太妃灵主入思陵的日子,对于这对兄妹,今日都是难捱的一日。

    加上远嫁的事情,怕是两兄妹都是愁肠百结,无法排遣吧。

    度悠悄悄来到孔与德身边,他似乎看准了这个人是一个足够了解朝廷的重要角色。

    “孔尚书,我们白芷国命悬一线,还请贵国援手啊。”

    孔与德回身道:“好说,好说,这是这能否成形,最终还是陛下说了算。”

    度悠顿时觉得孔与德是一个无可限量的任务,在大家还在拘泥于议政的流程和是否该多拉同党支持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鸿音王朝这匹马车真正的驭手,是御座之上的那个人。

    宣德帝从来不是摆设,不是挡箭牌,若要征战,他必然是亲征,若要议和,他必然亲自去谈判。

    只是他的双目中露出的那种倦怠,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以孔尚书之见,陛下会派兵吗?”

    “度悠大人,你不是一直在等明日的乌延国使者入京吗?

    我们现在说什么都还是太早了一些,你说呢?”

    度悠用手指揉了揉他肿胀的眼睛,因为几日来都没有好睡,他的眼中都是红丝和阴翳。

    “熬了好几日了,度悠大人今夜就好好睡一觉吧。

    明日才是大阵仗呢。”

    “谢孔尚书指教。”

    看三王子还瘫坐在地上,度悠慢慢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了缓精神。

    在这个异邦,两个人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了。

    孔与德在一边看着,忽然觉得他应该去那白芷国看看,看看那瑟芭岛的灯塔到底是什么妖异之物,为何能开启神秘大陆?又为何能引来大洪水的肆虐。

    而如果皇帝陛下在领兵打败壶镜国之后,也许只有自己能劝住他不要再多造杀业。

    这个朝堂,他真的是厌了。

    这些同僚,他真的是厌了。

    这些议政,他真的是厌了。

    孔与德为自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而激动着,他抬眼看着宣德帝,心中涌出了崭新的、探索的希望。

    这个世界这么大,他真的想出去看看。

    他也在一瞬间明白了绥安公主的心态,这个旧地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之处,但乌延国于她却是以前永不可及的远方。

第234章 为有牺牲多壮志

    朝堂上永无止息的争吵也终有落幕的一刻,大家都倦了的时候,宣德帝也算是舒了口气。

    这帝位究竟是用来摆设的,还是真的是皇权的体现,姬繁生不止一次在心里自问,在获得终极的威权之前,他都必须按照朝臣们的道德规范来约束自己。

    不管是议政的程序,还是后宫的缩减,都让朝臣们对他无可指摘。

    可是这之后的代价就是,他偶尔做一些超越了这些规范的事情时,就会遭到强劲的反对。

    就像海浪,你筑了大坝,他们依然向你扑打过来。

    并不会因为你的不情愿就会减少攻击,就会放过你。

    姬繁生看着众臣行礼退出,昭文殿的大殿一下子空空荡荡起来。

    他的心中泛起一股子酸楚,明明皇帝是一个苦差事,可是大家却对那个位子惦记万分。

    宣德帝还没有回到观德殿,大祭司却早已经从碧霄宫出来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观德殿外面侯着,她不知该怎样对皇帝禀报云妃娘娘的情况。

    她疑惑着自己的判断,不能下一个决断。

    昨晚接到消息的时候,她以为云妃娘娘有什么特别要交待她的事情,这才让皇帝召她进宫。

    但今日见了云妃之后,她才知道她的状况有多么糟糕。

    如果说去年端阳之后,云妃是身子病了,不能理事。

    那现在云妃就是神情恍惚,倒不是倦怠,而是神魂俱疲的那种乏力。这种无力感甚至有极强的传染性,她身边的人各个都看着不开心的样子。

    不过也是,碧霄宫若是失去了云妃娘娘,这些人还能有什么依傍。

    身为大祭司,望舒深深知道拜月的大家们到底给鸿音王朝奉献了什么。

    看着云妃娘娘在去玉芝山缔结盟约之后,精神就每况愈下,她的心里不是不有所怀疑的。

    之前姜太后也是缔结了盟约的,但她的身体一直很强健,直到丙子之变之后,她动用祭天大典才伤了根本,当时她用星命之说算出了新帝的位置。

    这让鸿音王朝完成了帝位的顺利交接,虽说当时不能起身。但那之后,也不过一年的功夫,姜太后的身子也就养好了。

    可是,为什么云妃娘娘的身子就这般孱弱呢?

    在观德殿阶下等候的时候,望舒的念头已经转了几个来回。

    再看到宣德帝一脸疲惫的出现时,望舒的心一下子咯噔一下,“这时候,真的是说实话的好时机吗?”

    那个帝王是那般年轻,他的身体也充满了力量,可是为什么也是这么一副颓丧的神情。

    昭文殿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帝这般的沮丧。

    宣德帝看见望舒,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进去。

    观德殿里就比较随意,没有君臣对立的感觉。

    皇帝随手指了一个椅子,让望舒坐着说。

    望舒犹豫了一下,还是保持了站立的恭谨姿态。

    “不必拘礼,在这里,望舒你就是朕的道友,我们共同侍奉火神,你还是朕的引路人呢。”

    望舒脸上一红,“陛下,不能乱了规矩。”

    宣德帝却也不再坚持,只是沉吟了半饷,才盯着望舒的眼睛道:“碧霄宫你去过了吧,到底怎么样?”

    望舒不急着回答,反而是问道:“听说昭文殿里今日热闹的很,陛下决定要出兵白芷国了吗?云妃娘娘也是挂心此事呢。”

    “嗯,去总是要去的,就看什么时机了。

    何况有火神赐福,朕早晚会赢的。”

    “那臣提前祝陛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只是此次,臣就不能陪陛下去了。”

    “嗯,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这次你也不要去了,还是去凤鸣山,把火神的祝祷做好。

    还有,碧霄宫这边,朕也拜托给你了。

    我看云妃的状况,是越来越差了。

    我很怕……”

    宣德帝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他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生死在他已经不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可是如果衡英真的会走到那一步,他还是会难以接受。

    为什么其他人都好好的活着,健壮着,像重华殿那位,还可以生下皇子。可是衡英的身子却一天天衰弱下去,她的心血都给了这片她挚爱的江山。

    她的精神却衰弱的连日常的喜好都开始慢慢模糊。

    昨晚他见衡英饮的那盏茶里放着的松子,明明是平日里最不喜的,却见她也如常端起来喝掉。

    这个小小的动作别人没有看到,可是他看到了。

    因为之前衡英喜欢松子的味道入茶,却不喜欢吃松子,都是用一个器具再篦一遍那个茶的。

    望舒看着皇帝的神情,知道他的心事,如今建功立业在即,却不能因为这一点儿女情长而影响了大志。

    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陛下不必忧心,云妃娘娘是前些日子去了玉芝山,怕是为了跟那神兽缔结盟约,伤了神。

    再多些时日调养,待陛下凯旋之日,云妃娘娘应该就能大好了。”

    “还是神兽,望舒你终于肯跟我说实话了。

    之前我问过你,你几次私自谒见碧霄宫,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肯说,现在想想,就是为了这桩事吧。

    你的嘴巴倒是挺紧的。”

    望舒连忙低了头,她不敢看皇帝逼视的目光。

    “这件事,是教中的秘事,的确不宜跟陛下讲。”

    望舒的姿态永远是不卑不亢,宣德帝看着这个女人,即使是低着头,也是一样的姿态盎然。

    她并不以自己的行为羞愧,她只是不愿意和皇帝对视而已。

    “好,好,你们三圣教的确是人才辈出。

    朕想知道,这锦绣河山,果然是一只神兽就能左右的吗?”

    此时,宣德帝褪去了皇帝的那层伪装,他还原成一个普通人,他想知道为何若水远赴海外是去寻找神兽,而衡英也是为了跟一只神兽缔结盟约,而逐渐的奄奄一息。

    望舒不语,良久,她抬起头缓缓道:“上天的旨意不是我们可质疑的,陛下是天选之子,我的任务就是辅佐陛下成就不世的功业。

    这期间自然有牺牲,有奉献,有人流血,有人死去。

    但陛下就能因此放下肩上的使命吗?”

    望舒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那光芒是是那般耀眼,将宣德帝眼前的一切都遮蔽了。

第235章 两国联姻考来使

    第二日,乌延国来使进入昊京王城的一刻,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他们都在暗中盘算着,乌延国这时候派时节来,是单纯的为了向舒太妃的国丧表示哀悼和慰问,还是真的要按照乌延国的礼节,立即将绥安公主带回去。

    乌延国的礼仪与鸿音王朝大异,尤其是在婚丧嫁娶上,有着诸多差异。

    这在平日里倒是小事,毕竟两国邦交只有求同存异,才能更好的相处下去。

    可是,面临着婚姻大事,两国的礼仪差距,却能让这桩婚事成为开战的导火索。

    鸿音王朝讲究孝道,为父母守丧,必须三年之后才能婚嫁。

    可是乌延国却没这些讲究,而且他们认为若是女方家没了父母作为依靠,那更应该第一时间把有了婚约的女子娶回家。

    这才能体现亲家在危难时刻的价值,可以看出对方是否真的有诚意,接替父母照看那失去了护持的小女子。

    这种礼仪上理解的偏差,让双方各持一端,都认为自己才是掌握了真理,而对方是不通世情。

    在乌延国使者进京之前,多事的朝臣们已经开始为此事私下辩论。

    等到时节进了昊京,大家才发现这个使节并不是上个月来昊京的人。

    不过想着来使也不是驻昊京的时节需要特意拣选,大约这只是过传递消息的礼仪小官罢了。

    只见那人身材魁梧,滚圆的肚子让鲜丽的衣服更加得笔挺,一双乌黑的眼珠,让人一见难忘。

    那眼珠是那般漆黑,里面还闪着乌延国人特有的凶狠的光芒。

    当他像一座铁塔似的站在昭文殿前时,所有人不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就是绥安公主要嫁去的国度,这就是绥安公主将要匹配的那类人。

    跟上次来使的俊雅不同,这次的来使是个地地道道的乌延人。

    就在昨日,很多人还在心底里盼着绥安公主速速去远嫁,好安靖地方;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大家的心里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虽然说五年前的丙子之变早已经将乌延国列在了仇敌的名单上,可是两国之间,有战有和也是常事,何况在洪庆二年,威武不凡的宣德帝也打败过乌延国的将领,算是扳回了一局。

    因而在乌延国请求迎娶公主的时候,大家并没有觉得是受到了羞辱。

    可是在舒太妃国丧之时,乌延国立即派了使者前来,而且这人的样子这般的凶狠,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哀戚之色。

    在使者开口之前,大家都已经认定这使者是来逼婚的。

    那使者雄赳赳气昂昂,在昭文殿上一不跪拜,二不行礼,就那么大剌剌的开了口。

    “乌延国使者珠合热拜见陛下。”

    他嘴上说着拜见,却没有下跪,甚至连拱手都没有。

    真的只是说说罢了。

    这样倨傲的态度,这样凶狠的模样,这样无礼的姿态。

    群臣都开始议论纷纷,这倒是什么荒蛮之地来的蛮子,竟这样不知礼数。

    上次来那个使臣,不仅相貌俊雅,而且谈吐斯文,还会一手丹青妙技。

    可是这次来的这个,完全是一个荒蛮之地来的不速之客。

    在那恭敬的言辞下,藏着的是一颗挑衅的心。

    宣德帝在上面看的清楚,可是他并没有被激怒,只是简单的应了声。

    “来使辛苦了,如此暑热的天气还来奔波。”

    众臣见皇帝并不生气,反而还是一副礼遇的样子,都有些疑惑起来。

    皇帝陛下这是脑子不清楚了吗?为何没有斥责这个使节的无礼,为何没有按照平日里的规矩,让殿前的金吾卫把这个倨傲的人拉出去杖责。

    这个时节大概也颇感意外,他想好了各种说辞,用来针对鸿音王朝上上下下的指责。

    可是皇帝陛下的怀柔却让他感到了特别的压力,这个年轻帝王的城府竟这样的深,远不是自己国主那副喜怒都在脸上的样子。

    反而是阿丢勒,有这般的深沉和机警。

    难道鸿音王朝真都是有这般魔力,那他们的公主殿下,是不是也是这般精于计算、善于筹谋的样子?

    珠和热斟酌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代表乌延国的国主特来接绥安公主。

    听闻贵国舒太妃薨逝,我们国主也甚是悲伤,只盼速速把公主接回去完婚,也好让舒太妃在地下可以得到些许安慰。”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他是来催婚的,可是这般明确的说出来,不打一点马虎,不带一点修饰,大臣们都十分的不满。

    别人尚可,礼部的孙侍郎首先跳了出来,他最爱辩论,又是世家出身,在朝廷上友朋众多。

    最难得的是,他虽然世家出身却不是靠恩荫入仕,而是靠科举进身的,除了亲朋还有不少同年,在朝廷上往往是振臂一呼,即刻便有不少人来响应。

    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孙侍郎叫喊着,“不可不可,安有国丧期间让公主大婚的道理。

    珠和热,你这蛮夷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仪?

    为人子女,哪能不守丧还婚嫁呢,就是举乐和宴饮都是不妥当的。”

    还没等别人发话,珠和热就冷笑一声,“这位大人真是好见解,这是你们鸿音王朝不也讲究女子既然出嫁,就要遵从夫家的礼仪吗?

    怎么,到了公主这里,就要和庶民有别了?”

    孙侍郎一听,这蛮夷竟然要跟自己辩论礼仪,当真是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珠和热,你不要口不择言,我们绥安公主只是许嫁,却并没成婚的事实,又谈何要遵守夫家的礼仪呢?”

    珠和热听了轻轻一笑,知道这个孙侍郎已经入榖,不免踱了几步,让自己的姿态更加的娴雅。

    宣德帝只觉得他们唇枪舌剑倒也有趣,这乌延国人完全不留情面,不像平日里大臣们议政,总是还要留几分情面,话总是说的不那么决绝。

    温温吞吞,你来我往说上半日,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乍然见到珠和热这样子犀利的,才发觉这互相辩诘,也是相当有趣的。

    其他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这珠和热的身上,他们也很想看看,这个蛮国的使节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第236章 覆水难收何谈礼

    珠和热挺直了身子,让他那突出的肚腹也往回收了收,又用他那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这才慢慢开口道:“诸位大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众人不疑有诈,都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公主只是许嫁,并未成婚啊。”

    珠和热点点头,“各位大人说的也不错,贵国的绥安公主的确只是许嫁,并未成婚。

    所以我们才匆匆忙忙赶过来,催请公主尽快成婚,这样才能免于被你们的丧俗耽搁了。

    想公主韶华正盛,本该在我们乌延国受到最尊贵的礼遇。

    却要在贵国芦墓而居,苦守丧期,我们国主实在是不忍。”

    孙侍郎见这使节说出来的话甚是可笑,真是满心都觉得这不是一个辩论的好对手,不免开始轻敌了。

    只见孙侍郎排众而出,伸了伸脖子,睥睨着珠和热,冷哼一声,这才开口道:“此言差矣。

    君不闻天地之间父母生恩之重,养恩之大,做子女的无以为报。

    别说是芦墓而居,就是为父母死而后已,又有何憾呢。

    我们鸿音王朝以礼治国,这守孝便是头等的大事,侍亲至孝方能侍君至忠,公主为天下表率,岂能儿戏?”

    众人听孙侍郎振振有词,完全彰显了国朝的风范,不由得暗暗赞叹。

    虽说是逞一时口舌之力并非什么英雄之举,但在两国邦交之时,这唇枪舌战就是不见血的战场。

    不能输了气势,更不可输了言辞。

    因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为孙侍郎在暗暗喝彩,唯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些所谓的礼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治理手段罢了。

    真要拿礼教来邦交,还真是闹笑话呢。

    果然只听那珠和热长叹一口气,“我们乌延国虽然地处偏僻,有偶尔听闻过圣人的教诲,这礼教的核心乃是一个仁字。

    不知,是否,还请大人指教?”

    孙侍郎平日最爱跟人辩驳,此时有这个机会,还能展示学问,自然是兴致被吊了起来,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出列的初心。

    到底是要维护公主不要远嫁,还是给这个粗鄙的时节进行宣教。

    “你们乌延国一向荒蛮,如今有了这向善之心,真是善哉善哉。

    我们鸿音王朝学习圣人遗训已经两百多年,九州的圣人即是我们婆罗洲的圣人,所讲的规矩也是适合我们婆罗洲的。

    想你们乌延国也不例外。

    这礼教的核心,的确是一个仁字,还有你们不知的就是,圣人对黎庶们的大爱。

    若是没有爱,圣人怎么会教化众人孝道呢。

    人人有子女,人人有老之将至,人人有魂归天国之际,试想谁人不想这最后一程有儿女相伴呢?”

    一篇宏大的阐发让众人都信服不已,说这孙侍郎的理论水平的确是高,而且还能绕回来,让这个乌延国的粗鄙使者知道守丧的重要性,真的是高明啊。

    连御座之上的宣德帝也看着孙侍郎微笑点头,他知道这个臣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他却并不懂得圣心,可悲可叹。

    因而在另一个人出列时,众人虽然不解,但也料到了皇帝必然会更喜欢那个人的言论。

    在目前的形势下,只有乌延国安宁,才能出兵白芷国。

    当周尧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逡巡了好几圈,“这是谁,怎么这般俊俏,还站在兵部那一列。”

    “看这样子,怎么也该是翰林院供奉的清俊模样,咱们混在兵部那群人里,真是要被浊气熏坏了。”

    底下人议论纷纷,完全不顾朝仪的约束。

    自从宣德帝喜得贵子之后,他的性情收敛了很多,朝堂上打板子这种事情也不多见了。

    因而议政的时候,大家也就更加放得开。

    不管是扯皮还是敷衍,都是能说上一车话。

    这一次也不例外,上面的人还没开始说,底下就已经开起小会了。

    珠和热看见这阵势,在心中冷笑不已,想这鸿音王朝所谓的礼教也不过如此,真的只是幌子而已。

    连朝仪都这般不顾惜,随意的说话,当真是当这昭文殿是菜市场吗?

    且看看这个兵部走出来的人要说些什么?

    周尧振衣而出,他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见别人在窃窃私语,大多都是说些腌臢的不入流的诋毁的话,有些甚至还在评价他的容貌。

    端端正正给陛下行了礼,周尧方开口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是若不讲,非但要惹得乌延国的来使以为我们国中没有个明白人,更是让那些宵小之辈以为礼教真的只剩下孝亲这一回事。”

    宣德帝点点头,他就知道会有人走出来,只是没想到是周尧。

    “周爱卿,但讲无妨。”

    珠和热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知这个人能说什么大天来。

    “陛下,诸位,请问家大还是国大?”

    大家纷纷应和道,自然是国大。

    “国大,是也。

    昨日,我们的绥安公主就已经自请去国,希望尽早完成婚仪,可见公主殿下是如何明白这个道理。

    而在座的诸位,号称朝中栋梁,竟然都不如公主一届闺中女子的智识吗?”

    众人立即觉得中了圈套,这人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国丧之际,哪有公主出嫁的先例?

    不管说出大天来,都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刚才众口铄金,都说国大,真是尴尬。

    宣德帝一笑,“周爱卿言之有理,绥安公主忠勇体国,愿意以一身婚姻来共筑两国和平,真是千古佳话。”

    珠和热一听皇帝已经定了调子,便把心中早想好的说辞扔到了一边。

    他立即匍匐在阶下,用了最恭敬的姿态,向上叩拜,然后口中喃喃道:“谢陛下恩典,我们国主也将深感荣幸。

    公主仁孝之心,天地可鉴,忠君爱国之举,更是堪为表率。

    臣请即日就带公主返回,请陛下恩准。”

    本来还有朝臣要反对,只见宣德帝挥了挥手,“三日之后,朕亲自送公主出嫁。”

    就在朝臣们大眼瞪小眼之时,皇帝已经下了决断。

    他们就算是心中再有不满,也开始低头跪拜,对皇帝的旨意表示服从。

    婚约早定,如同覆水难收。

第237章 大海茫茫终得见

    孙侍郎这一次虽然口舌上痛快了,可是却大大跌了颜面。

    他匍匐在昭文殿的石板上时,心中就充满了怨怼之气。

    更加让他着恼的是,孔尚书把筹备送亲礼的差事派给了他。

    这种事情一向繁琐,又需要现场调度。

    天气虽然比前阵子好了一些,可是毕竟还没有到八月,秋凉也就还早着呢。

    连着忙了两日,这才算一切都筹备的差不多了。

    因为早先姬蕊儿进京之时,礼部就已经悄悄开始筹备她的嫁妆了。

    宣德帝只有这一个妹妹,又是及笄之年,早做准备也好免了临时着慌。

    可就算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公主要远嫁乌延国。

    因为即使是把仓库里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清点分类,也是花了不少时辰。

    孙侍郎腰酸至极,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放平了好休息休息。

    可是孔尚书那里还等着他回话,只能是打起了精神,前去汇报。

    到了礼部正堂,见孔尚书穿的整整齐齐,官服上连一个褶子都没有,可见是特意收拾过的。

    平日里的孔尚书可是比较随意的,毕竟部里办公,都是老相识。大朝会的时候,他又藏身于人群之中。

    只有单独面圣的日子,他才会这般收拾一番,不至于在皇帝面前失仪。

    “尚书大人,这是要去面圣?”

    “孙侍郎,快跟我去吧,陛下已经在侯着了。”

    “尚书大人,怎么这般匆忙,之前没可听说陛下要宣召啊。”

    孔与德叹口气,“你呀,就是嘴上认真,陛下吩咐的,还有假吗,快跟我走吧。”

    “尚书大人,容下官去换身衣裳吧。

    您倒是收拾的齐整,可看我这身衣裳都要揉成什么了。”

    孔与德望过去,果然见孙侍郎的身上的衣服襟歪带斜,上面还有不少汗渍,看着的确是不恭。

    “不要再耽搁了,陛下知道你这两日忙碌,想也不会见怪的。”

    说着,孔与德抬脚就走。

    孙侍郎在后面整理了衣襟,孔与德回头嘱咐了一句,“还有那冠,整整。”

    孙侍郎依言忙又把冠整理了,这才忙忙的跟上去。

    到了观德殿,立在阶下,等候传唤的功夫,孙侍郎又悄悄的看了看孔与德的脸色。

    “尚书大人,陛下这心念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可把我害惨了啊。今日,还请尚书大人帮我提点着。”

    孔与德看这孙侍郎愁眉苦脸的样子,也觉得不忍,就势点点头,“好说,好说。”

    待小黄门出来引导二人进去时,孙侍郎还在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平日里都是高谈阔论的多,这两日办了庶务,就觉得身子要累垮了。

    宣德帝见二人进来点点头,未等二人行礼就开口问道:“公主的送亲礼都备好了吧。”

    孙侍郎立即跪下回道:“劳陛下垂问,都已经备好了,只是这送亲使还是得请陛下亲自定夺。

    按例是要选一个宗室陪同前去的。

    但丙子之变后,宗室近枝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

    宣德帝当然知道这回事,若不是丙子之变后皇室近支无人,又怎会让姜太后远赴宾州迎了自己来。

    虽说是星命之说,但若是尚有近支宗室,又怎么能服气?

    “朕想过了,不如招了宾州牧来送亲。

    他是定海侯,世代跟皇家联姻,也算宗亲。

    朕从宾州来,他也算是那里的父母官,算是最相宜的。”

    孙侍郎本来还想是说什么,却瞧见孔与德在对他使眼色。

    想起阶下说过的话,他立即收起了话头。

    “臣遵旨,这就去宣他进京。”

    “不必麻烦了,朕几日前就已经在豫州挡下了他的车驾,这会子早已经在驿馆侯着了。”

    “陛下运筹帷幄,早已布置,臣佩服不已。”

    “你先下去把,朕留你们孔尚书再说说话。”

    孙侍郎如蒙大赦,立即磕了头就出去了。

    孔与德知道皇帝有话说,他也不着急,静静的带着皇帝开口。

    宣德帝在那边沉吟了半饷,才说道:“孔爱卿如何看公主的婚事?

    是不是还在心里腹诽,朕这个做兄长的,没有人情味。”

    孔与德见皇帝这般问,怕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连忙撂起了衣服下摆,就要跪下。

    宣德帝虚抬了一下手,拦住了孔与德的跪拜,“不必多礼,你跟他们不同,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陛下盛德昭昭,岂是那起子庸臣能看明白的。

    臣对陛下只有佩服之心,此次绥安公主远嫁,也是将我们的王道教化带去乌延国这种边鄙之地,功德无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陛下可以腾出功夫来收拾白芷国了。”

    宣德帝点点头,他之前担心孔与德与他离心离德,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制科考试选中的这两人,都是懂得变通和圣心的人。

    “我们鸿音王朝真正的忧患并不在乌延国,也不在白芷国或者壶镜国,甚至我们也不怕火雨林熄灭之后,大夏的牵制。

    我们真正的隐患一直是大海,一直是归墟。

    只有真正的征服了大海,征服了归墟,我们的百姓才能安乐。”

    孔与德不卑不亢的说出自己这么久以来想明白的这些,他的双眼中充满着热切,那是一种对大海的向往,一种对建立不世功业的期待。

    宣德帝激动地握着孔与德的手,“卿所言,即是朕的心。

    他们的总以为我只是想开疆拓土,将白芷国与壶镜国纳入麾下。

    可是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这些东南小国,而是归墟。

    只有了解了瑟芭岛的灯塔,我们才有可能真正踏入归墟。”

    孔与德也感受到了皇帝的激动,“陛下所言极是,臣愿为陛下效鞍马之劳,愿随陛下一同出海。”

    两个人同时看着彼此坚定的眼神,仿佛大海已经铺陈了在了他们面前,而征服大海只是他们迈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宣德帝来到案前,浓墨重彩写了几个大字。

    孔与德上去一看,“茫茫大海终得见”,墨迹淋漓之下,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臣恭请陛下,早日扬帆出海,建功立业。”

    宣德帝笑吟吟的看着孔与德,“好,这幅字就赏你了,且当个凭据。”

第238章 灯塔微明苍茫间

    这几日一直不安的不仅仅是礼部的孙侍郎,大祭司望舒也是昼夜不安。

    她在白虎宫的居所里,坐卧不宁,就连经常跟随的弟子们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大祭司,这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个红衣女一向都是喜欢察言观色的,也是望舒身边的红人。

    她眼看着大祭司几日了,眉头都没有舒展过,忍了几日,这日实在是不忍再看着大祭司这样憋闷下去。

    就想着逗引她说说话,也好排解排解。

    望舒看着红衣女恭谨又关切的神情,也情不自禁受到了感染,知道这不仅是上下级之间的寒暄,更是同修之间的真诚问询。

    她轻轻舒展了一下眉目,在这三圣教中,同修之间的情意是堪比民间的亲人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为云妃娘娘担心。”

    那红衣女向前探了探身子,“碧霄宫的那位娘娘?”

    “正是,前几日陛下让我进宫去瞧瞧娘娘,本以为是玉芝山的事情还未了,却不想,娘娘身怀远虑,已经在考虑白芷国的灯塔的事情了。”

    “云妃娘娘当真是我们鸿音王朝的柱石呢,外面的人不知道,总以为是陛下英明神武,实际上若是没有云妃娘娘在后面运筹帷幄,这么多事哪能办的这么妥帖呢。”

    那红衣女子发自真心的对云妃娘娘进行赞颂,即使说了对圣上甚为不恭的话语,却依旧是面无惭色。

    望舒轻轻一笑,“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罢了,你要是出去说,看他们不拔了你的舌头。

    这可是诋毁圣上的大罪名呢。”

    那红衣女子吐了吐舌头,仿佛真要把舌头让给望舒拔去。

    随即又爽朗一笑,“想陛下英明神武,也不会为了这种唇舌小事,就兴师动众。

    倒是我们大祭司,白白的担心云妃娘娘,小心陛下吃醋才是。”

    看着红衣女俏皮的模样,望舒只觉得心里一紧,“你这单身修道的,知道什么是吃醋。

    云妃娘娘怎么说呢,她那颗心啊,玲珑剔透,什么都有,唯独在这情爱上,她是不通的。

    要是别人看着重华殿的主子升了德妃,不知该多么嫉妒呢,她倒好,还给陛下进言说,既然重华殿的主子生了皇子,不如直接晋封成皇贵妃,替她管理了后宫才好呢。

    你看,哪有这样不思进取的嫔妃。”

    那红衣女听了这话倒是一呆,“云妃娘娘是做做贤良的样子吧,这样的人也多的是。

    毕竟,我们女子从小就被教导要不妒、要宽和。

    有了这样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望舒伸了根指头,戳了戳红衣女的额头。

    薄怒轻嗔道:“你当云妃娘娘是普通的女子?

    你们婆罗洲什么都好,就是女子的思想迂了些。

    即使你这样从小入了教,知道女子本该自强的,也贪图起贤良的名声来,那其他人更是不可救药。”

    那红衣女痴痴一笑,“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我就能不一样?我撇了爹娘,来入道,也是受了大祭司的感召,不知乡里多少人因为我不肯嫁人而非议我呢。

    但是,只要能追随大祭司,那些也顾不得了。”

    望舒一乐,“你个小皮猴,倒是会说话。

    当真是为了追随我,是追随圣教之光吧。”

    那红衣女不语,结果小侍女端来的茶,亲自撇去了浮沫,这才端给望舒。

    “大祭司,喝茶,润一口,看说的口燥。”

    “嗯。”望舒接过来,喝了一口,抬头道:“怎么又泡这个雨润山笋牙了,味道是好,可是价值千金,我们白虎宫焉能如此奢靡?”

    那红衣女受了呵斥却并不赧颜,“大祭司衣食上都俭省的很,就喝这么一口好茶,有什么当紧的。

    何况这还是从大祭司的俸银上出的,还没用公中的钱呢。

    就这般计较起来,难道我们孝敬您的心,也看不到吗?”

    望舒倒被说的无话,“国家用度还不宽裕,我们还是俭省一些的好。

    何况,战事在即,为了保昊京无虞,我还得护住云妃娘娘的安危。

    断不可养成了如此奢靡的习惯,以后的苦日子还多呢。”

    红衣女听了这话倒是讪讪的,“云妃娘娘的身子真的不大好吗?

    大祭司当真要做去玉芝山帮云妃娘娘做法祈福?”

    望舒见说道这事,想着终究还是要给手下交待的。

    不然到时候自己去了玉芝山中,外间的事情还得他们打理,便理了理头绪,将前几日进碧霄宫谈的事,挑了几件来与红衣女说。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灯塔,大海茫茫隔烟雾,唯有灯塔照前方。

    还有白芷国与壶镜国的形势,陛下去了之后,又该如何对两国接管。

    红衣女听的昏昏然,她不能明白为何上头对这个灯塔这般看重,她只是模糊的知道了,云妃也是从一本《茂隆异闻》的书上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那灯塔是开启去往神秘大陆的钥匙。

    她在两个大陆之间轻微转动,便能开启新的航道,她不是照亮,而是牵引。

    但具体怎么运作,红衣女不懂,就是望舒也不是很明白。

    望舒只知道,云妃娘娘要远程观测这个灯塔,会消耗她的很多生命力。

    而皇帝给自己下的严命,是务必在他回来之前,确保云妃娘娘的安全。

    最后,她给红衣女讲了自己要去玉芝山做法的事情。

    这个过程不用多讲,她们都懂得是如何消耗精神的一个过程。

    红衣女愣愣了半饷,才抬头问道:“大祭司,这些当真都是值得的吗?”

    望舒苦笑一下,“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

    我既然选择追随陛下,他的选择我都会尊重,他的行动我也都会支持,至于他爱的人,我也会去帮他守护。

    何况,云妃娘娘不是外人,她是拜月的长尊,她的安危也牵系着我们三圣教的安危。”

    “可是,大祭司的安危,谁来守护?

    请大祭司准许我去给您护法。”

    望舒一笑,“你们的低微法力,于我有什么助益呢?

    还不如好好留在昊京,打理好教中的事物,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红衣女点点头,眼中却蓄着泪光。

第239章 一念情转夜不安

    大祭司望舒担心着碧霄宫的云妃娘娘,红衣女又担心着大祭司,人人都是被关爱又付出爱的个体。

    这是一个循环,真心的情感在人们之间流转,这也是人永远贪生的理由。

    这世间是这般的暖,暖到你可以为之奋斗,可以为之陶醉,可以为之笑,可以为之哭。

    唯独,你不能放弃,因为你身后总有人在爱着你,也有人在等你去爱。

    初心不变,爱亦不变。

    驿馆之中,定海侯也在暗自踌躇,自从在豫州被皇帝的使者追上时,他就有一种预感。

    这件事大约是跟蕊儿公主相关,在回来的路上,他试图问那个中使,可是那中使却是个闷葫芦。

    不管你是诱之以利,还是晓之以情,他都不肯多说半句。

    问的紧了,也只是一句,“定海侯面圣之后,一切就都明白了。”

    再多说两句,必然是回应:“大人不要难为小人了。”

    定海侯枉自觉得自己一身的本领,却一点也用不上,那小黄门既没有看他俊美的容颜,也不听他的任何说辞,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味的沉默着。

    想想陛下选的这人选,还真是可靠,有些活计需要口舌灵便的,而有些活计却只需要这般锯了嘴的葫芦,只有能把圣旨传到,其他话是说一句也不用多说。

    回来这一路,定海侯都没有想明白,为何宣德帝会忽然召自己回到昊京,还是这般的匆忙。

    按理说舒太妃的国丧,是不需要自己这个品级的人参与的,等七七的时候,在地方遥祭致哀也便算尽了臣子的本份了。

    隐约听到白芷国的事情,可是这一路并未见中使提过半句,也不知圣心如何决断。

    直到在驿馆中住了两日,也不见陛下的召见。

    他曾想过私下联络蕊儿公主,无奈何,公主却对他的信置之不理。

    似乎,他们从不曾认识;似乎,他们并无交集;似乎,他们已经陌路。

    这种状况让定海侯的心里越发的毛躁起来,他不只能明白这对兄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说远嫁乌延国是一种安抚远方的策略,又不必立即去实行,为何宣德帝又急急的叫自己回来呢。

    而且蕊儿公主又是缘何忽然就变了心呢,上次见面,她明明是对自己充满情意的,虽然她说的绝情,可是那眼神,那姿态,都让他不容怀疑那份感情的真切和热烈。

    虽然说定海侯并不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可是这个女子关系着自己的仕途,如果借助她可以巩固圣心,那是最好的结果。

    即使不能,那娶一个对自己有情有义的公主,也不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可是两日来,他辗转反侧,却始终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己的一颗心在这种起起伏伏中似乎陷得越来越深了。

    直到乌延国的使者进入昊京王城,定海侯才知道原来这国丧并不能组织蕊儿公主的远嫁。

    不,她现在已经不是蕊儿公主,是绥安公主了。

    绥安,不知礼部当时拟这个封号的时候,是否就早早料到了这个结局。

    待小黄门来传旨宣召自己进宫的时候,定海侯还是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他此时已经大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可是乌延国是否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他不知道,此去,他也没有把握能成功。

    路过昭文殿的时候,定海侯看那小黄门还没有停下,不由得好奇道:“陛下不是在昭文殿召见我吗?”

    那小黄门先拱手为礼,道了声喏,这才慢慢回复道:“大人给我来就是,陛下是在观德殿召见大人的。”

    “哦,我还以为陛下是要在大殿宣召呢,那其他官员有一起的吗?”

    那小黄门见定海侯见问,不好不答,也不好答的仔细。

    “大人何须猜测?等到了就知道了,转到前面去也不远了。”

    定海侯吃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

    毕竟这是在昊京王城,这里的小黄门虽然地位低微,可是他们却是皇帝的耳目,他们执行的也是王命,因而有些倨傲,也是常有的事情。

    定海侯不再言语,快步跟上那引领的小黄门。

    连一丝思索的时间都没有,那小黄门似乎是故意的,专门挑了一条不常走的小路,一路高高低低,需要时常低头看着路。

    定海侯于这宫内,本就不甚熟悉,见此番做作,心内也开始七上八下。

    那小黄门仿佛知晓了定海侯的心意,也不多说,只是赔了笑脸,“大人快点跟上吧,陛下已经在侯着了。”

    直到了观德殿的阶下,他看见周尧也在那里候着,却不知是否也是等着皇帝的宣召。

    周尧看见这小黄门带了定海侯来,也是颇为意外,按规矩行了礼,“见过定海侯大人,您不是回宾州了吗?”

    定海侯一抬手,“周将军忒儿多礼了,是陛下宣召我回来的,我们俩这一次怕又是同样的差遣了。”

    那小黄门见这两人竟攀谈上了,颇有不悦之色,催促道:“定海侯大人,快进去吧,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周尧立即拱手道:“定海侯大人先请。”

    “嗯……”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着那小黄门一脸的不耐,定海侯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待见了宣德帝的面,定海侯已经在心里把接下来的事情先盘算了几遍。

    就等皇帝开口,便说出自己的方略。

    可是没想到皇帝见了他,不容他行礼,便拉着他的手道:“定海侯,你不是外人,朕待你也如手足一般。

    给绥安公主送亲这件事,朕也只能拜托你了。

    其他人别说是朕不不放心,就是你看着,就能放心的下吗?”

    定海侯听了宣德帝说出这份亲切的话来,立即表现出惶恐来,也不知皇帝此时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自己贸贸然说出来,岂不是让皇帝误会了。

    定海侯只是诺诺,却没有多的言语,他在等待。

    宣德帝却也不着急,看着定海侯惶恐的样子,甚至有一丝的得意,九五至尊于自己可能是空幻迷茫的,可是在众臣的心中,依然是无形的重压。

    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情。

第240章 送亲出关查异动

    定海侯心念急转,还是鼓起勇气道:“陛下属意臣去,难道真的只是送亲吗?”

    宣德帝逼视着定海侯的眼睛,那是一双赤诚的,没有机诈的眼睛,甚至还很好看。

    “如果这是送亲,这朝里随便选个人便可,可是朕心里想的这件事却只有你能办成。”

    定海侯心中越发的清楚了,可是他还有一点不能确信。

    “陛下,臣是文臣,从未带兵打仗,若是一时情势有变,该当如何?”

    宣德帝拍拍定海侯的肩膀,“好,朕没有看错你。

    既然你能料到情势有变,朕自然早有安排。

    刚才你怕是已经见过了,阶下的那个人,你觉得如何?”

    定海侯早知道皇帝有准备,可是那个人真的行吗?

    “周将军神勇不凡,只是从未有过实战的经验,陛下信得过他?”

    宣德帝轻轻一笑,“若是定海侯有这疑问,想必乌延国主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他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住了,当时衡英给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衡英的想法,现在可以考验一下定海侯是否也有这份默契了。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的任务主要是麻痹乌延国主,他最好觉得我们毫无反抗之力?可是,我们能撑到陛下回援吗?”

    宣德帝点点头,“你能明白这点就好,只是周尧也不是吃素的,策略上他可能的确不如你,但行军布阵,你不如他。

    而且还有云妃娘娘早就布下的妙计,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去吧。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刻,记得保护好蕊儿。”

    见说起蕊儿,皇帝用的却不是绥安公主的名号,而是她的闺中名字。

    定海侯心里百味杂陈,皇帝此刻选他做这个送亲使,一边对外说自己也算是宗亲,另一边又对自己说保护好蕊儿。

    那到底是国朝的使命重要?还是自己这一念情深重要,定海侯开始不安起来。

    他必须在皇帝这里讨个说法,必须清楚此行的首要任务到底是是什么。

    他犹疑片刻,还是迎着皇帝的目光,坦然道:“不知陛下心理,这朝事重要,还是蕊儿公主的性命重要?”

    宣德帝闻言愕然,他心里并未认真想过这件事情。

    只觉得让蕊儿出嫁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会真的让她流落到乌延国去,更不用说真的让她委身于蛮人。

    但是事情若不可控,并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到底是妹妹的终身幸福重要,还是国朝的安宁重要呢?

    这似乎是不用选的一个选择题,不管自己是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甚为鸿音王朝的子民,就该为她的繁荣安宁做出自己的贡献。

    就算是妹妹,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定海侯,朕的意思是情势有变,你就做好迎战的准备。

    若是他们真心成婚,那就好好护送公主去成婚,切不可让她再次跑了。

    这件事,周尧做不好,其他人也做不好,但唯有你,能让她乖乖的就范。”

    定海侯见皇帝已经说的这般清楚,只觉得面颊上烫烫的,仿佛皇帝在钱已经把他们之间那点小猫腻看的明明白白。

    可是他现在才来戳穿,而且是在临行之前,这让定海侯毫无反击之力,他本来还想辩解两句,或者是推辞两句,可是语言在此时只会显得苍白而无力。

    “是,臣遵旨。”

    宣德帝看着定海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根据线报,乌延国一定是会有动作的,你们千万小心,朕等着在昊京给你们庆功的。”

    “是,臣斗胆提一个要求。”

    定海侯的眼中燃起一股希望,他多想在皇帝面前提出他酝酿已久的小小心愿。

    可是,他生怕即使皇帝答应了,自己也没这个机会去实现了。

    这时候,真的是一个合适的良机吗?

    宣德帝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定海侯,“你不用说,朕知道你的心思,且先把差事办好了再说吧。

    而且,蕊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也不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的。”

    话已出口,定海侯就觉得有一股不详之气飘荡在观德殿的上空,他本不会望气,但此刻,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他不得不低头拜服在这股气之下。

    “是,臣惭愧,大敌当前,还想着这些儿女私情。

    请陛下放心,此去,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国朝安宁。”

    宣德帝点点头,“朕不要你粉身碎骨,朕要的是你的精诚报国。”

    定海侯规规矩矩磕了个头,抬起时,却见皇帝拿了一对青铜的虎符来。

    定海侯惊讶道,“这是什么?”

    “凭此,你可以调动平城和彤云关的守军。

    还有外面那个人,也都归你节制。”

    定海侯只觉得胸腔间溢出一股豪迈之气,将刚才殿上弥漫的那股子不祥之气冲的一干二净。

    他口中称喏,又重重给宣德帝磕了一个头。

    宣德帝挥挥手,“你去吧,叫外面的周尧进来。”

    周尧看着定海侯从来时的迷茫,到出来时的踌躇满志,他只觉得疑惑,皇帝到底对他是了什么,让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意气风发起来。

    不由他多想,周尧就被小黄门带了进去。

    周尧这是第一次来到观德殿,一是位卑言轻,而是宫廷的大总管清池也从未给他行过这个方便。

    听说清池对那个同样是制科出身的孔尚书,就客气多了。

    当然,孔与德官拜礼部尚书,自然是要比周尧要尊荣许多。

    周尧进去之后就如仪参拜了皇帝,见皇帝只是随意坐着,仿佛若有所思,他也不敢打搅,就在底下静静地侯着。

    皇帝看他性子沉静,倒也生出几分欢喜来。

    “朕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是叮嘱你一定要听送亲使的安排,护送公主出嫁。”

    “臣已经知晓了,送亲使就是刚才出去的定海侯大人。”

    “正是,你只需要听他安排就是。

    此行若是有变,一切就靠周将军了。定海侯谋略再好,也需要有人冲锋陷阵,你能懂得吗?”

    周尧立即跪下道:“陛下放心,乌延国是我们大敌,臣会时刻提防,他们若有一丝挑衅侵犯之心,我绝不容他们。”

    宣德帝点点头,“周尧,你是个明白人,朕没有看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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