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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难求全文阅读

作者:锦绣狂欢     一妃难求txt下载     一妃难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节 皇后、储妃和伪储妃=_=||

    这回遣出宫的女子不算少,不过要押送去道院关起来的,只有十几位。

    秦姒原本想着可以借机接近太后,谁知帛阳防着她,将她与太后安排得一头一尾,远远地,连銮帐都看不见。她从轿子里探个头出去,打量前方的动静,两边的护卫立刻提醒她小心风沙,一时间,她差点误以为帛阳是要连她一起丢道观里去了。

    咚咚,轿子边角被敲了敲,帛阳用马鞭挑开窗帘,说:“午后要歇息片刻,四姑娘去前面,与皇后见一见。”

    “哦?”

    “本王会陪同四姑娘前去,不必拘束。”

    她对皇后的印象不错,哪里会觉得拘束,倒是帛阳跟着一起去的话,有些话就连暗示也不可以说了。

    元启帝的皇后,性子比秦姒还要温,坐在那里就好像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一样。但事实上,她掌后印这许多年来,整个后宫彷佛被她的平静传染,一直无风无浪。皇城和朝堂的火,从没有自后宫里面燃起来过。

    相夫教子孝顺太后,皇后是一样都不给人落口实。东宫非她亲生,元启帝宠的也不是她,太后与她没有一丝亲缘关系,可她就是能和和气气地坐在这个宝座上,东宫亲近她,皇帝信赖她,太后与她也没有什么芥蒂,后宫的女人没有谁能动摇她的地位……

    秦姒满佩服她的,尤其在打过几次交道之后。

    可惜,再精明的女人,依靠的男人倒台了,难免也要跟着受累。

    秦姒敞开领口透透风,再拢紧了,钻出轿子,与帛阳一同见皇后去。

    不管出了什么乱子,哪怕是四六皇子造反那会儿,老太后失踪下落不明,皇后都没有在人前显露过慌张的神色。这次乍见秦姒,皇后竟低低地啊了一声,随后抚住心口,作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来。

    两位女子的视线相交,电光石火间,似乎心有灵犀。

    皇后首先开口:“见秦四姑娘平安,本宫也就放心了。”

    秦姒迎上前去,拉住皇后的手:“娘娘没事就好,听闻皇城有乱臣犯上,秦四最担心的便是娘娘您了。”

    “嗯,多亏帛阳王回护及时。”

    皇后说着,在宽大的衣袖下摊开手掌,秦姒指尖轻划,书写出皇帝尚未被擒的消息。

    “不知长青宫(太后)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上个月眼看着刚能扶栏杆行走,却又出了这样的事,老人家忧心得紧……”

    皇后再翻手,往秦姒手腕上写“东宫”二字。

    东宫安好着呢,现在被即墨君保护着,大概是往北面逃去吧。秦姒想着,刚要往皇后手心里写,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推开了!

    “咦……啊!”

    她踉跄两步,不慎踩中裙角(女子的衣裙真讨厌啊……),被自己绊得跌倒在地。帛阳急忙过来扶她。

    推开秦姒的人可没善罢,指着她的鼻子便开骂。

    “不要脸的贱人!”

    贱、贱人?好罕见好亲民的字眼啊……

    秦姒回头一看,原来这个过分激动的人是丹华宫的主子——即东宫那小子的“正妃”。

    见事情被打扰,皇后面露不悦,轻声呵斥:“胡闹。储妃退下,这样吵嚷成何体统?”

    “娘娘!”储妃备感冤屈,叫道,“咱们都被赶出宫了,您还管那什么体统啊!”

    她猛一转身,怒瞪着秦姒。

    “本宫问你,你兄弟把监国殿下弄到哪里去了?殿下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害了?你说啊!”储妃这哪里是责问,分明就是控诉了。

    她越讲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便是事实,就地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帛阳握着秦姒的手,愠怒道:“来人,把那女子拖下去!”

    储妃尖叫:“不要!谁敢动本宫?我是定国公家的女儿,是太后的侄孙女!谁敢碰我?还不快说出监国的下落?”

    秦姒默默囧着转过头。

    这假太子妃太丢人了,她绝对不要恢复真实身份,她丢不起这个脸……

    此时,她突然听见帛阳再度发话。

    他说:“监国南下体察民情,途中不幸遭遇天灾——本王近期便会将监国遗体安葬,届时,自会接引储妃前往凭吊。”

    噩耗一出,在场众女子皆是神色凄然。

    无论帛阳王说的那天灾是什么,监国遇害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否则对方装什么好心?

    当然,这个众女子,要把秦姒先排除在外。

    她抬眼就近看着帛阳的脸,见他在提及安葬的时候,鼻翼略微收缩了一下。这个动作很是迅速,但已经足够让秦姒明白真相了。

    于是她平静地望着皇后,皇后以袖掩口,狐疑地在她与帛阳之间来回打量。

    储妃的尖细嗓音又一次挑起:“帛阳王!不用你假好心,监国一定是遭你毒手了!我们皇家待你不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我们皇家?

    秦姒无奈摇头。

    储妃终于又注意到了她,立刻连她一起炮轰:“秦四你与帛阳王又是什么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勾勾搭搭,分明一对奸夫**!”

    不是吧,秦姒暗忖,应该叫狗男女才对……

    帛阳搂着她起身,得意地笑笑:“既然各位已有所察觉,本王也就不再隐瞒,秦四姑娘屡屡回拒监国,正是因为她与本王早就情投意合,怎能再嫁给监国为妃呢?”

    众人哗然。

    皇后原本平静的神情,稍起动摇之色。

    “讲这个做什么?”秦姒低声埋怨帛阳。

    后者坦然回视她,道:“不然,你想说什么?走了,回后面去,不要打扰皇后娘娘休歇。”

    秦姒给他拽着,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却听见他悄声一句:“莫要以为,本王看不出你与皇后暗通款曲……论伪作,你从来就不是本王的对手!”

    秦姒在心里顶嘴道——才怪,我也成功骗过好几次的……

    两人前脚刚离开众女眷暂歇之处,突然身后人声噪杂起来,间有呼喝刀兵的声响!

    转头看的时候,只见两侧的卫军纷纷涌了过去,一时间军旗乱摇,完全不知人群中出了何事。

    秦姒诧异,想赶回查看,却被帛阳拉住了。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是监国!”

    ——东宫?

第二十八节 阴差阳错的误会

    秦姒乍闻监国二字,条件反射回头看了帛阳一眼。

    帛阳将她往后一揽,道:“你留在这里!”言毕便与众守卫同往前去。

    因他早有准备,这声警讯爆响开,送妃嫔去道院的那些仪仗、道官等竟一个个都反应迅捷,从放礼器的牛车上抽了弓箭和刀戟。秦姒见利刃寒光闪过,也不敢跟这些兵勇去挤,误伤就不合算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转而向队伍的另一侧移动。

    现在帷帐那边混乱,说不定可趁机逃出去。

    提了裙子,她小心地装作人群边上躲,靠在树下歇息喘气。没一会,她又磨蹭到更远的树下,揽住自己的手臂做惊恐状,总之离道路是越来越远。

    再不动声色地往左一丈,她就能钻进林地里,撒腿逃了!

    就在这当口,她突然看见大队人马甩开一字型,随后以两端为首,一齐朝自己这边涌来!

    ——不是吧?她一个人而已,犯得着这么劳师动众的来捉么?

    说时迟那时快,护卫兵士还没形成完整的包围圈,一字的正中央就裂口了。

    如黄河决堤般,四五匹马在前,十数骑在后,入侵者争先恐后冲出重围!他们疾驰而逃的方向,恰正离秦姒所在之处不远。

    她吓了一跳,定睛看,为首的那匹马上,不正是东宫本人么?

    东宫还没有注意到她,他尚在回头往后看,只见他突然扬手,挥剑便弹开一支射往他背心的利箭。

    秦姒估算了一下对方将要冲离官道,急急忙忙靠过去,同时关注东宫的动作。

    但在东宫击开箭矢的瞬间,她愣住了。

    他手臂猛抬,披风被牵连得一道扬起——露出他怀里的人!

    那身衣裳的花色……

    紧紧抱住东宫的姿势……

    是储妃!

    秦姒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东宫驾马从前方驰过,穿入山林之内。

    是吧,他冒险前来,是为了救他的妃子……她都忘记了,她跟东宫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呢,他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吧。

    ——那我去凑和个什么劲?

    她的眼里突然有些涩,低下头,浑然忘记自身处在险境。

    嗖嗖几声箭鸣,箭羽掠过她身侧。“啊!”她立刻惊醒,返身逃开。

    东宫纵马跃过荆棘丛,眼角余光一瞥,晃眼竟然看见秦姒立在不远处!他扭头再看,果然就是她!

    她还活着!

    东宫狂喜。

    ——十来天不见,她好像瘦了……

    东宫回头望着,就像望了千百年一样,连马儿怎么跑也不顾。

    可……秦姒只惊诧地望了望这边,随后垂首,似乎想到什么,立刻转身逃往敌军方向!

    东宫看得是清清楚楚,他希望自己是眼花了的。他转过头控制马匹穿过低枝,再匆匆回望,秦姒依然是头也不回地逃离开去。

    东宫突然觉得咽喉处疼痛异常,耳中也似乎有人用刀子在割。

    他猛调马头,不顾一切地往回追!

    “殿下!”

    迎面而来的部下提醒着他,现在不是恣意而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听从他的指令,冒死前来救援皇后的!

    这一带他与秦姒来过,但即墨君没有,旧时的东宫舍人被即墨君铲除得七七八八了,整队人马中,只有东宫知道附近地势。他不能擅自离开,将人丢在山里。更何况帛阳的弓兵追在他们后面,密密麻麻的箭雨随时倾盆而下。

    东宫愤恨地紧咬牙关。

    “子音!母后交给你了!”他高声喊着,回头继续领路向前。

    “是,殿下!”即墨君驾马在后,被几位骑手护在中间,他的责任是护送皇后。

    东宫只看前面,他把女子的身影强行推出脑海。

    风声过耳,衣袍都吹得鼓胀飞舞起来了。

    心里痛,好像被疾风穿割出无数个细孔,里面什么东西都不剩了!

    他低头看看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储妃,突然一阵极度的厌恶,迁怒道:“让你跟后面的人走,为何不听!一路上就听见尖叫个没完!是人都被你叫来!”

    “人家怕嘛,不能叫吗?”储妃满脸是泪,委屈地搂住他。

    还顶嘴?

    “住口!住口!闭嘴!”

    吼着她,东宫却觉得好想哭,要是把这个储妃丢下,那就没人能看见他的脸,他可以好好哭上一场了!

    他心里乱成一团,但不知与谁说去。

    往常有烦心事,都是讲给秦姒听的,现在又有谁能安安静静地听、不多言语呢?

    一行人在山林中疾驰数个时辰,直到见了座破落的宅院才停下来。此时天色已落黑。

    东宫将储妃放下,懒得寒暄,直接说:“……你去跟子音领点银钱,南下投奔定国公旧部。”(秦姒与假储妃分别是定国公的大女儿与二女儿。)

    没料到他这样讲,储妃愣住了,半晌才说:“……那我为何跟殿下出逃?不成,我要留下,与殿下共患难!”

    “谁让你跟来的?本宫只打算救母后!”东宫刻薄道,“与你共患难?只怕你一个劲给本宫添乱!本宫没那么多人和钱财给你糟践了!”

    储妃气得直咬嘴唇:“你……哇,母后、殿下又欺负儿臣!儿臣不依啦!”她哭哭啼啼地转身,扑进皇后怀里。

    皇后轻声哄哄她,让人带储妃去擦擦脸。

    回头,皇后对东宫道:“男儿力挽狂澜,不需要女子牵绊,监国为何冒着危险前来救护?实在不智。”

    东宫解释:“儿臣与东宫殿众人常有马帷赛事,论骑术不下皇卫精英,心知这回或许有诈,可又担心父皇贸然前往,不得已而为之……”

    “嗯,下回不可了。”皇后温柔地摇头,抬袖轻拭东宫额头,“纵然帛阳王要在道院里害本宫,那也是本宫的天命到了,哪能再伤了储君(指东宫)呢?”

    “母后……”

    东宫半跪在皇后跟前,闭上眼。念及对秦姒那匆忙一瞥,睫毛不由轻颤。

第二十九节 误会越来越深啊-_-

    是夜。

    东宫随手检查马蹬,同时低声对即墨君说:“白日在帷帐外……本宫似乎见到了四姑娘。”

    即墨君一怔,道:“那也不奇怪,秦四与秦斯本就是帛阳王同党。”

    “胡说,四姑娘不是的,秦晏也不可能是!”东宫一口否定。

    “秦四暂且不提,单说秦斯,他怎会不知帛阳长公主是男是女?”即墨君道,“作为夫妻,连孩子都有了,难道还不能表明,他俩串通一气蒙骗世人?”

    东宫不服气地把头偏向旁边,暗想:那是因为秦姒本就是女子,自然没有与帛阳长公主亲近的可能!但这事实不能告诉即墨君……

    ——四姑娘一定是被帛阳瞒过了,她原本不知情的!绝对是!

    “子音,你不用再说了。”东宫坚定信心,用力拽住缰绳。

    即墨君对他的执迷不悟感到无力:“那殿下能否解释,四姑娘出现在帛阳王的仪仗队中?她有被人看管着么?她的行动是否有不便?”

    这倒是问出了重点。

    东宫脸色越发地差了,他没法解释秦姒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就算是被俘的女眷,她的行动也太过自由了些。

    “因为……”他踌躇着,说到,“四姑娘是帛阳王的……”小姑?不对,帛阳长公主是男的,那应该叫小姨?也不对,秦斯名义上是男子。

    而且秦斯与四姑娘是同一个人啊……

    东宫把头抵在马脖子上,默默沮丧:为什么他推来推去,都觉得秦斯与帛阳长公主是夫妻,所以四姑娘与帛阳王也是夫妻?他脑子里全乱了。

    “下官只提醒殿下好好思量。如此大事,全数隐瞒,秦斯对监国,真有忠么?而殿下却总将之引为知己……唉!”

    即墨君看东宫一脸不想再提的模样,知道他已动摇,便抓住秦四、秦斯隐瞒真相这一点不放。因她出现在帛阳王阵中,并不能坐实了什么罪状,唯有与“兄长”一道欺瞒东宫,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还想再追击几句,突然听见宅院的大门一响。

    看风的岗哨飞快窜入,禀报道:“监国、即墨大人,有人来了!”

    “什么人?”即墨君问。

    “黑暗中看不清,骑马的,只有一人。往这边来。”

    即墨君立刻下令:“众人安静,隐蔽起来,马牵去后面。”

    少顷,破落旧宅的大门再次吱呀作响,一条黑影出现在门槛之外。对方肩上鼓鼓囊囊地扛了一包袱不知何物,却并没有沉重的脚步声,倒是轻快地踏了进来。

    月娘从云中转出半个脸,来者相貌也看得清晰了。

    这是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品相端正,一身短打。除了肩上扛的大包袱,他左手里更挽了个小兜,里面似乎有水,行走间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响。

    “嗯,是他?”

    东宫暗暗吃惊,在京郊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也能遇见熟面孔。

    只见来人将肩上的包卸下,平平摊开,一张包袱皮上,堆着的竟都是些香烛纸钱。另一小兜打开来,露出的是食盒和酒壶,

    他拣了一领纸钱,展开挑在墙头枯枝上,算是幡子,随后点烛燃香,口中道:“师尊,徒儿来看您了。一恍眼便是三年,不知您在下面过得如何呢?”

    他安安静静地烧了一会钱,突然不太自在地舒活筋骨,扬声:“从刚进来,就知道有人在此,可你们的耐性,未免也太好了点罢?”他视线扫过影壁,又看了看两侧破屋的门窗:“藏得是屏息静气的,可惜,刀刃刚磨过的吧,太亮了。”

    东宫看了即墨君一眼,自行出声:“捉住他!”

    十数人应声而出,将来人围在中央。

    那人不慌不忙,兀自扯着黄纸,往火堆上丢。“七月半鬼门开,我只是前来祭拜师尊,与你们何干?大不了,那酒分诸位一半——就怕不够吃而已。”

    东宫从破屋里出来,应到:“青少侠,好久不见。”

    “嗯?”对方诧异,回头一看,嘴角立刻挂起讥讽,“哦,原来是三公子,江湖无处不相逢啊!”

    这位被称为青少侠的,是秦姒的友人。

    他是孤儿,没有姓氏,单名一个青字,秦姒管他叫阿青。

    他现在祭拜这位师尊,却实在是要保密的。因为这位教他拳脚功夫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曹少师的灭门仇人,江洋大盗一名。四年前此人被擒获,翌年凌迟处死。

    当时阿青也惹上京卫,身负重伤,却是曹少师派人照看着,保护了下来。由此,阿青对以德报怨的曹少师,一点恶意也没有,格外感激。

    秦姒被即墨君下放到边境小县做七品芝麻官的时候,阿青前去帮忙,做捕快。去年跟着秦姒回京,他便再投奔曹少师。后者见他好学,也就拨空教他认字,所以算起来,东宫、秦姒与阿青可以都看作是曹少师门生了。(不过阿青还在认字阶段-v-)

    东宫以前跟阿青吵过几回,打过几回,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人还是互相看不对眼的。

    一听阿青那轻蔑的口气,东宫就炸毛了,当即想掀桌。

    不过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他不能像平时那样跳起来跟人对骂,太没风度的事情,做了丢脸啊。

    他忍。

    于是东宫故作稳重,摆出无奈的姿势:“现今京里在追捕我,未免走漏风声,只好委屈青少侠,不能随意离去了!”

    阿青笑笑:“你犯了什么事要京卫追缉?说说赏银是多少,或许在下会有兴趣。”

    东宫刚要发作,阿青又抢先抬手示意:“低于五两就不要说了,丢人。”

    ——你才只值五两!本宫是太子。你别说你不知道!

    东宫指骨捏得咯咯响。

    即墨君上前一步,把东宫稳住,他说:“殿下,还是先将人拿下为妙,此人下官在夏县见过,是秦斯的党羽走狗!”

    阿青听了不悦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阁下是三公子的走狗,故而以己度人呢?再说了,秦斯做了何事,与我已经无关——对于投敌叛变、还写书信来劝曹少师降伏的人,我宁愿从未认识过她!”

第三十节 一种米养百样人

    四姑娘写书信去劝曹少师……听从帛阳王……

    东宫怔住,继而不信:“你在胡说什么!”

    “三公子,看来你还不知啊?”阿青冷道,“陈和、杨选等人也接到秦斯的信函了,哼,她当真是一个不漏。”

    即墨君低声道:“秦斯本就是反贼部署,这不奇怪,殿下。”

    东宫低首思索片刻,四姑娘给这么多人去信,都是一样的说辞?那究竟是她受胁迫,还是真心认为,跟着反贼帛阳比跟着父皇好?

    嗯?

    等一下——

    他抬眼问:“真全是书信来往?那、秦晏身边,不是一个熟识的人也没有?”

    “谁管她?”阿青哼到。

    “殿下!”

    对东宫老是离题的关注点,即墨君不知说什么好——事到如今还问出这种话来,岂不是叫跟随他的人心寒么?总之他的心是偏向秦斯的,这点毋庸置疑,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才能说服东宫。

    转过两道房,后院小屋里,皇后与储妃正闲憩。

    “从方才起,就听见前院吵闹。”皇后疑惑。

    储妃抬头:“如果有事,殿下自然会进来说一声的,母后不要担忧。”她闭上眼继续打盹。

    “可吵嚷许久了,似乎有人说话……”

    “不理他们,都是些活神仙,半夜不用歇着的啊。”储妃嘟哝,“母后,这席是不是破旧了点,儿臣躺得好难受!”

    皇后低低地叹了声:这孩子,怎么跟她长辈一点也不像呢?

    “还是本宫去看看。”她起身,推门往外去。

    凉爽的夜风,高远的星空,她一面慢慢走,一面舒缓地理着发髻,别看她贵为皇后,可梳头洗脚服侍人的活计,她前半辈子都做过。

    远远看见即墨君从前面过来,皇后便停下脚步,随意走进一座凉亭内等候。

    “娘娘,更深露重,还是回房吧。”即墨君上前,“明日就要赶路,委屈两位女眷同乘了。”

    “不委屈。天下乱象已出,即墨大人忠心不二,真叫本宫感慨。”皇后应了一句,看看即墨君身后,“为何不见监国?方才前院吵闹,是怎么回事?”

    即墨君想了想,说:“……来了一位监国的旧识,两人正在叙谈。”

    “监国的旧识?”皇后略吃一惊,“是否会暴露我们行踪?”

    “不知。”

    两人正说着,又有舍人急忙赶至,禀报即墨君:“即墨大人,皇后娘娘,事情不妙,殿下与青少侠骑得太快,在下根本追不上!”

    “回来也可,人多反而坏事。”即墨君道。

    皇后沉声:“究竟怎么回事?监国去了哪里?”

    即墨君这才对她言明,是东宫与阿青谈话之后,心绪不宁。再听说反贼帛阳王将在三日后登基,届时秦四也要现身皇城城楼之上,接受万民礼拜,东宫立刻决定,连夜赶回京城,三日内潜入去,要亲眼看个究竟!

    “不分轻重,胡闹!为何不劝住监国!”皇后愠怒。

    即墨君回答:“是监国一意孤行,小臣拦他不住。”

    皇后平了平气息,返身踱上几步,又说:“即墨大人,本宫知晓,你向来位处秦斯之下,心有不甘也是常理——可莫要以你的负气,把储君害了!”

    “娘娘,这罪名小臣担不起。”即墨君立刻表示,“在下这就安排,三日内,寻监国回来。”

    “哼。”皇后轻哼一声。

    ※※※

    不知是暗中寻找困难,或者即墨君有意放水,总之东宫这三天,吃够了苦头。

    他打扮成乞丐模样,跟着阿青去曹少师府上。结果自然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手心打到肿起来。握住镇纸,冰凉掌心,东宫却不忘询问秦四送来的信件。

    “劝降?”

    曹少师看了阿青一眼,叹息道:“青少侠是误会了,秦生(秦姒)送来的书信,乍看之下,确实是劝诱曹某臣服反贼……”

    他从信封里抽出内文,东宫急忙抢过去观看。

    满纸言语,皆在数落元启帝与监国的过失,许诺帛阳王登基之后所行的政务等等,没有言外之音。

    东宫不信,又对着烛火观看,无隐藏在夹层内的字迹。

    他再要将信纸泡进水里看,终于被曹少师给拉住了。“哪里是这样解的?”后者指点,“你看第三竖行,不是说到:‘圣上恶行罄竹难书,两页纸即使并拢来,也写不尽’?”

    “唔?啊!”

    东宫急忙将信纸展开,再一上一下叠放,字迹一列列地对齐。慢慢将在上的一页纸往下移动之时,看着下页上的字迹,一排排显露出来……

    拖动到一半,突然,下页所露出的一排文字,竟然全都是上下结构!

    东宫低呼一声,再循着这个规律,由上页找出一排字,也都是上下构造!

    将对应的字拆开,再各选一半作拼合,赫然形成从左到右的一列反序字。“啊,竟然是古字……”他惊到。

    到现今,即使是太学里,生徒也是以能识得古字为傲了,内舍生统一要求能以篆书行文,而民间根本没几个人认识那复杂又奇怪的笔画。

    秦姒作为太学的讲师之一,对古字似乎很有研究,各种字体都认识。她这回竟然就是用天朝的文字拆开做文章,只要上下结构的字拆开各取一半合到一处,便形成篆书的新字。

    东宫一个个地拼合着,但刚拼出五个字,就遇到生僻的,不再认得了。

    曹少师替他解释:“秦生在信中,告知圣上与监国无恙,并要求曹某假意顺从,伺机离京。”

    东宫大喜!

    “那么说,她是没有真心与反贼为谋的!先生,这封信能否交与本宫?本宫要拿它给子音(即墨君)看!”

    他再潜去杨选家中想要藏字信,可惜杨选不如曹少师有心,没有读出蹊跷来,早就一把火烧了。

    还有谁来着?

    东宫拉着阿青,往陈和府上去。陈和本以为东宫已死,乍见了他是惊恐万分,继而连忙好酒好菜的款待着。

    当晚,东宫酒足饭饱,拿着秦姒给陈和的信,喜滋滋地按图索骥,可一个藏字也找不见。他纳闷地左翻右看,怀疑是陈和找错了信件,却寻不着陈和,陈府下人告知,陈和连夜出门,不知去何处了。

    他纳闷,将情况与阿青一说。阿青暗叫不妙,翻上屋顶往院墙之外看,只见陈府前后门都堵上了官兵,还有一队京卫沿着长街赶来!

    ——秦姒为何不暗示陈和假降?

    因她知道,此人是真正会畏事投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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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阿青称秦斯用的是“她”,因为在前作里,他是知道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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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成都公交案相关的推测帖,看得忘记了时间,更新晚了,抱歉m(_._)m

第三十一节 看来惟有我知音

    “阿嚏!”

    秦姒在睡梦中猛然一个喷嚏,被自己的响动惊醒了。

    她翻身卷住凉被,望向殿外的那抹夜空——谁半夜不睡在念叨她啊?或者现实点说,是不是该把驱蚊香放远一点点?这香味浓得闷人。

    不知为何,醒来之后,心跳就扑通扑通缓不下来。

    侧耳听时,又觉得殿内外静得厉害,连夏虫鸣叫声也听不见。

    她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几盏灯笼在回廊间穿梭,越来越近,终于绕了檐下过来,一路时暗时明到大殿正门处。

    殿门悄悄地开了。

    虽然是轻手轻脚,可正殿的大门原本就厚重,户枢还是发出了一丝闷响。一条黑影溜入殿内。

    屏风外面的小案上,点了盏灯。

    阴影投到屏风上,秦姒静静地看着那人移动,再一忽儿,人就进内来了,蹑手蹑脚,似乎屏住呼吸,慢慢撩开纱帐……

    两人对视。

    被捉个正着,半夜不请自来的家伙怔了怔,深感尴尬地咳一声:“原来四姑娘尚未入眠。”

    “恰好醒来而已,殿下有事?”

    “没。”飞快地否定之后,帛阳又道,“……其实是有,不过四姑娘未必想听。”

    秦姒笑笑:“哦?既然不想听,那必定切实关系我自身了。殿下勾起我的兴趣,不要再卖关子比较好吧?”

    “方才得到消息,说有人潜入京城,投宿在御史陈和府上。四姑娘以为,这人是谁呢?”

    秦姒听了心下嘀咕,此事与她关联甚大?

    而且……陈和?为什么是陈和?

    她起身,披了一层薄纱,坐在床沿上:“能禀报到殿下这儿的,自然不是普通宵小。能同时关系到你我二人的,那就更加稀少,斗胆估测,是皇族逃犯之一。”

    帛阳点头:“据报,正是监国亲临啊!”锐利目光,直视秦姒脸庞。

    谁知,后者脸上并没有浮出他预料的神色,这女子反倒是掩口,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他莫名。

    秦姒解释:“嗯……只是觉得荒谬怪诞,哪有监国太子像江洋大盗一样神出鬼没的,也没听过皇子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咦,咱们这京城,算是他的敌营了吧?一定是谎报来的!谁惊扰了殿下的休息,先记上,来日清算了。”

    帛阳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但他沉得住气:“是啊,故而本王只是坐等回报,由着巡夜官去捉拿逃犯。”

    秦姒抿唇,起身端了灯,慢悠悠地走到镜台前。

    帛阳看着她的背影,深感这么一回合下来,自己落了下风,便又硬气道:“再说了,监国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举动,他昨日不就闯入我军帷帐,劫走了前皇后与储妃么?”

    “也是。”秦姒并不与他争执,自顾自整理睡乱的头发。

    光照昏暗,铜镜里什么影子也看不见,她想着心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尾。

    果然是来救女眷的。也就是说,东宫并未与元启帝汇合,皇帝依旧下落不明。

    若秦姒在东宫身侧,一定会劝他放弃皇后等人,铭记耻辱,一心反击。可她不在,那就很难说了,东宫急起来跟匹野马似的,东一冲西一撞,即墨君有可能镇不住他。

    昨天东宫等人的出现,也并未出乎帛阳的意料。

    但两边都是林地,不便骑兵作战,帛阳没有防备到东宫会像马贼一样冲出来,拖了人就跑。牛车上安置的短兵和油桶等,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帛阳推测的是伏兵尽出的交锋撤退,而不是……抢劫。

    秦姒没有告诉他,东宫手里只有骑兵,而且还是精锐骑师、加上他们平时帷赛用的赛马——打闪电战很赞的哦!

    但,冒险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如果今晚被举报的这人是东宫,他为何要冒险潜入,又怎么会选择陈和的家中?

    秦姒脑中闪过数个理由,但都嫌站不住脚。

    思索间,突然梳子被抽走,秦姒暗里一噤,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的帛阳。

    “半夜三更,梳发做什么?”帛阳微笑。

    秦姒垂下眼帘,答到:“睡眼惺忪发髻散乱,这样见殿下已是失礼,再不做修整,就显得我不懂事了。”

    “那本王来吧。”帛阳冷眼看着她,语气却格外温煦,“四姑娘自小不是以姑娘身份养大的,哪里擅长仪容?专心同本王闲谈,才能有趣。”

    有趣?有趣他不会自己去看戏么,跑来看她做什么?

    秦姒道:“不知殿下想谈点什么?”

    “为何监国会到陈和家中?”

    “呵,这么说来,殿下心里已经认定,那潜入的人就是监国没错了?”

    帛阳的手停了停。他说:“爱妃有所不知,陈和所举报的,就是监国被他拖延在府中!但本王实在想不通,监国去小小御史家里,要求看一封信件,是什么道理?”他的语速减慢,话语中的寒意越发地重。

    秦姒心里咯噔一响,她假意揣测:“这嘛……是什么信呢?”

    “陈和说是你从宫里送出的那封。”

    噼啪一响,是灯芯上蹿了个火花。

    秦姒随手将灯盏挪远了些,回眸:“……这么看来,监国还没有死心呢!呵呵。”她顿了顿,轻声提醒:“殿下,你拽痛我了。”

    帛阳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拂去扯断的几丝头发。他起身道:“为免落人口实,四姑娘送出的信函,还是都收回来详查的好。”

    “无妨啊,身正不怕影斜,殿下若是不信我了,随时也可以将我逐出皇城呢!”

    “四姑娘多想了,那是没有可能的。”帛阳冷然道,“你我都同样,即使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城里。”

    “……”

    他一走,秦姒脸上的假笑就消失了。

    东宫这回能逃出么?

    他为什么要去找陈和拿信?

    她左思右想,难以理解东宫的目的。若是东宫进京,首先要去的,应当是曹少师府上才对啊!那么曹少师一定会给他看信,以证明“秦斯”的清白,然后……因为证据不够,东宫再出发去寻第二封、第三封……

    他为什么要去寻信?

    东宫一定是相信她的,但别人不见得信她。

    莫非是,东宫想借这信,说服那个“别人”?

    这需要说服的人,不是即墨君,但即墨君信不信,则很有可能被东宫作为幌子。

    至于东宫真正想说服的人,那个不信任曹少师的人,应当是皇后,她不会采信曹少师。

    秦姒抬头,她突然有点小小的感动。

    东宫说过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本宫再请母后做主一次,你可不许又摇头了……

    “可要是人没了,摇头点头又给谁看呢?”

    她趴到窗边,仰望繁星。

    如果以前同姬山翁学过星象该多好。

    ——不知东宫的运数,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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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名出自: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貌似是红楼梦里面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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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菊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阴。

    ----枕霞旧友

第三十二节 女性都是美好的!

    一整天,没有东宫的消息。

    秦姒呼呼地扑着宫扇。她不怕帛阳检查那些信件,实际上,她确定自己的信送出宫前,帛阳肯定一一查看过。

    不过帛阳是个多疑的人,所以他说要收回来详查,应该会言出必行。

    那有什么关系,除了曹少师以外,她也没劝谁假降来着,因为皇帝是元启帝或者帛阳,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区别。只要帛阳不大刀阔斧改革,这个国家机器谁趴在最顶上,实质都是一样的。改朝换代对某些人是攸关性命的事情,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则完全可以不痛不痒地过下去。

    而曹少师颇有点自视过高,又追求风节,为了他的安全,秦姒只好劝上一劝,希望他不要拿出忠臣的风骨来,造成不必要的憾事。

    她这边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晃动扇柄的频率仍旧降不下来。

    东宫究竟是被捉了,死了,还是逃了?没人告诉她。

    她盼望帛阳快些到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但帛阳彷佛知道她的忧心,就是迟迟不出现。殿里开过晚膳,天色抹抹黑了,还是没有动静。

    秦姒的扇子反而不摇了,她坐下,安安静静地看书。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帛阳真的搞定了东宫,他会藏着掖着,不来向她炫耀?

    再过几个时辰,帛阳就要登基了。他还真的耐不住性子,代理天子做了不到一个月,就催着让群臣跪求自己做皇帝。这或许跟他从小没有安全感有关吧,反正无论什么东西,没到手之前,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秦姒扭头过去看看灯火,其实她也认为帛阳比元启帝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可是……

    帛阳很不适合做她老公的样子。有没有可能,在帛阳这边上班,下班以后回东宫家?(梦吧你!)

    “四姑娘,明日用的礼服送来了,请试穿。”

    “好。你们退下。”秦姒挥挥袖。

    侍女道:“四姑娘,这华服,你一人是穿不上的。”

    “哦。”

    秦姒暗自纳闷,过去一看,金边黑漆方木盘里,放着数件礼服,看来是一层层都要套到身上的。

    她皱眉:“帛阳王呢?”

    “奴婢不知。”

    “请他来。”

    可以说,对秦姒,帛阳的耐性是相当出色的,随传随到。这回他穿的是黑色天子服,进殿来的时候,没有先声夺人,或是屏退外人,一切按着礼数来。

    两人之间隔一道屏风,实际上,他俩之间的隔阂,又何止屏风。

    “少了一套衣冠。”秦姒说。

    帛阳回答:“那应当询问礼官。”

    “……是少了我兄长的那一套,殿下的大日子,也不见兄长进皇城做客。”

    “秦晏有事,已被本王急调出京了。”

    秦姒觉得指尖凉凉的,却不由自主提起了扇子:“哦?殿下预备什么时候将兄长召回呢?”

    “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载。爱妃,令兄是本朝不可多得的贤人,想让他长伴左右,那也是时事安定下来之后的事情了。”

    帛阳的声音稳稳地,早就备好说辞。

    秦姒却听得一阵阵心寒。

    她不顾礼训,起身出了屏风,勒令侍者宫人统统退下,随后回头盯着帛阳的眼睛。

    “此后,再没有秦斯了么?”她的嗓音僵硬,如喉中有鲠。

    “正是。”

    帛阳答得极快,秦姒比他更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

    “帛阳,你昏了头了!”她厉声道,“还记得当初,你我是怎样约定的?你相中我,难道就为关在后宫里?”

    “……晕头的是你。”帛阳纹风不动,“现今可用的武将,你替本王收买得差不多了,文臣虽然有不服,却也大多成不了气候。经此一役,朝中数党瓦解者有,苟延残喘者有,唯存兵部尚书及其党羽,惶惶不可终日。孟章(注)已出马,替本王将这一脉人员劝说到帐下——”

    “你卸磨杀驴了。”秦姒道。转念一想,呸呸,什么话,她才不是驴呢。

    帛阳笑道:“哪里的话,是分封功臣!还四姑娘正身,教你以后,都不要再以男子装扮出现在世人面前。”

    “若我不愿要这个赏呢?”

    “这后位,自古以来就是女人争夺的顶峰,四姑娘可别不珍惜啊!”

    谁爱要谁拿去,她真想要的话,难道还轮的着帛阳送么?

    秦姒旋身坐下,对帛阳道:“论功行赏,我兄长也是替你隐瞒身份的功臣,怎能缺漏?殿下不要忘记,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

    “赏罚分明就是了,秦晏的功劳,本王不会忘记。”帛阳的口气松了松,但在秦姒还没来得及放心的时候,他又坚持,“但秦晏本人,没有必要到场了,从此以后,他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

    ——她没价值了?

    重大打击!

    “殿下,你不是说需要我替你甄别人才么?”

    开玩笑,她一定要保住秦斯的“生存权”!秦姒作势撒娇:“殿下手里能用的人,还是不够的,秦斯是你一大助力,为什么要舍弃呢?”

    帛阳一手揽住美人,抬指勾了勾她的耳垂,笑道:“替本王识贤臣的,自然有第二人选,你好生呆在后宫里,打点后妃诸事,才是身为女子的正途。”

    后……妃?

    秦姒的眉毛拧了拧,她没听错吧?还没登基呢,就、就考虑到妃子的问题了?

    唰!她脑中闪过宫斗场景若干,女人狠毒的丑态若干,然后被自己吓到了。她很愿意在仕途上跟男人较量,东宫也一直不干涉她的生活,但是帛阳一声令下,她就要面对一群姐姐妹妹姐姐妹妹的明争暗斗……

    她不要!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她小心地问。

    帛阳疑惑:“商量什么?”

    “不、没什么。”情绪低落。

    此时,她终于确定了方向——逃。一定,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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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孟章,前作中一名空想多于实际的恶人,他喜欢幻想些无用的犯罪过程,并劝说他人去实施。相对于女主来说,他的恶行都是小打小闹。他的长处是天马行空的说服和感染力,具备政客的潜质,却没有足够的野心。目前此人归于帛阳帐下。

第三十三节 原本都是我的!

    翌日晨。

    自从被带回皇城,这是头一次离开东宫殿。

    秦姒转头往匾额上看,只见东宫殿又改了名字,换回被东宫“霸占”前的旧称。

    “望舒华庭?”好古怪的殿名。

    帛阳似乎一夜没睡,眼内有红丝。但他精神抖擞,甚至可以说,挺兴奋的。见秦姒回头张望,他解释到:“旧时皇城就以这道墙内的群殿为后宫来着,连地下的密道,也是这儿作中心,慢慢修筑往四方延展的。”后来扩建地上部分,才有如今的后宫建筑群。

    “原来如此。”

    秦姒想起东宫说过,他的母妃曾经居住于这宫殿群的偏阁。去年东宫殿的正殿失火,不知有没有烧到那里?

    像是想到了同一处,帛阳突然道:“本王的生母……就是在华庭正殿里过世的,旧殿怨气重,烧了是最好!”最后一个分句,说得咬牙切齿。

    他很少表露情绪,因此秦姒惊讶地看着他,转而想想,今天是他的大日子,精神上有些不正常的亢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帛阳的母亲是谁,秦姒并不清楚。总之,其身份是前朝一位重臣的夫人,生下帛阳之后,便将他上报做公主,藏在皇城的角落抚养大。

    这些皇宫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秦姒不想理,理也理不清个是非,避而远之为妙。

    她想,自己大概是看多了文学作品,对皇室的戒备深重吧。

    她对帛阳笑笑,安抚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

    “嗯,走。”帛阳带皇卫在前,秦姒与众侍女随后,两队人行至南门外,各自上马上车。队伍前半并不往南面的祭坛去,转而向了西。

    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先去白云观迎接二品真人。

    秦姒这边回话,表示那她就自己带队去祭台了。

    帛阳回信:不行,先一同去白云观。

    秦姒再回:何必,要不我这边的人马先不出发,在天街内等你?

    传信的人跑得慌忙,众人心里也暗暗为自己的将来捏了把汗:两位主子在这么小的事情上都争得起来,那大事还不翻了天?

    没一会儿,帛阳王就亲自到后面,跟那位难搞定的王妃打商量去。

    京城南门处有三天前张贴的告示,上面公布了新帝登基大典的庆祝安排等等,就像秋祭一样,百姓将这七天当做节日来看待,而皇帝的德行究竟怎样,未来的日子会如何,那不是他们能够关心的。

    在热切期待新帝路过的人群中间,两位年轻人鬼鬼祟祟地用斗笠遮着大半张脸。

    “如何,看得见么?”轻声。

    “看得见什么?”更轻声。

    没好气,音调提升:“废话,当然是问你能否看见前面路过的兵马!不然还有什么?”

    “那自然看得见,谁像三公子你这么矮的!”毫不留情地反击。

    脸红,辩解:“本……呃、我还在长个儿呢!”

    阿青鄙视地瞥了东宫一眼。

    碍于周围挤挤挨挨的百姓,东宫不便跟他争执,心里夸奖着自己的大度,然后恨恨地把斗笠的系带往上挪了挪,一口咬住。

    他手腕上缠了几圈纱布,是翻墙时候被墙头倒插的瓦片割伤的,但这点小伤无所谓,相对地,能从重围中逃出,他还挺得意的呢。

    “日头都升了,为何新天子还不出城?”旁人往天街方向张望着。

    少顷,人群前方欢呼起来:“帛阳王来了!帛阳王过来了!”

    见沿街上千人欢腾鼓舞,东宫颇受了刺激。为什么他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倒是个个都躲他像躲瘟神一样……

    “为何都这么欢喜?那反贼——”他忿忿埋怨,立刻被阿青捂住嘴。

    有听了半截的老妪,回过头对东宫道:“少年家,新来京城的吧?帛阳王以前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做了不少善事,城东济老院破成那样,都是长公主让驸马捐钱修的呢!还有每天清早的施粥……”

    另一人接茬:“咦咦咦,驸马上哪里去了?”

    “对哦,秦大人是吧?平日都上茶楼听书的,几个月不曾见着了……”

    “好像封爵了,派去西面的州县?我不识字,那边的榜,你去认认?”“俺也不认识啊!”数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注意两个戴斗笠的小伙子已经走开了。

    东宫腮帮子鼓得老高。

    他明明也很努力的!

    那么多公文卷宗,还有朝中各派吵架吵得比话本还厚的奏章,他并没有敷衍着往上乱盖章啊!嫡皇子该学的东西,他都认真去学(好吧,有时是认真的)!不准他做的事他就不做,哪怕赌骰子再刺激,他被四姑娘教训过之后,不也戒了么?

    他没觉得自己当监国有什么过失,为什么四姑娘帮反贼帛阳做那么一点点收买人心的事,都可以被人津津乐道?而他被人传言的,就只有什么纵马闹市,包庇属下……

    越想越憋屈。

    嘭,他感到斗笠的边沿被人弹了弹,转头看阿青,后者道:“呐,我不管你有多沮丧,现在不是蹲街边闹别扭的时候。”

    沿着阿青的视线,东宫看到了熟悉的龙旗。

    他拉上阿青挤进围观欢送者中,既是为更靠近帛阳一行的队伍,也是为了混入人群中不引人注意。

    趾高气昂的马车过去了。

    后面紧跟着的是帛阳王妃的銮车,光是帷帐就罩了两层,再加上四面用丝绢坠轴一挂,别说车内的人是圆是扁,连有人无人,也看不见。

    他知道车上坐的是四姑娘,因为布告上写得很明白,于是他盯着帷帐,彷佛能让她感应到他在外面一般地,目不转睛。

    如果视线有温度,那车早该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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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安全起见,请不要这么火辣辣地盯着易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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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要勤奋!俺要努力!俺要……先睡觉再说……

第三十四节 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

    秦姒并没有觉得热,相反,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在车里挪了挪位置,仍躲不开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该不会谁家小姐在嫉妒她吧?

    她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哀怨的表情了。(方向性错误)

    车帐外欢呼声震耳欲聋,而且,不是演戏也不是被迫的。

    虽然她清楚帛阳的付出其实相当少,可民望这种东西,其实很好掌控来着。花几文钱雇点口舌,就能事半功倍。人家发自肺腑地觉得帛阳会是好皇帝,至于为啥,因为广告打得好。

    秦姒提起帷帐一角,发现外面还有几层遮挡物,她绝望了。

    这么热闹的时候,她却得闷在四面不透风的车里,连露个脸都不成,都怪帛阳。她好想坐到车前去,哪怕是靠边的位置也好啊……

    她不满的时候还在后面。

    首先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在祭坛下面。女人连上前的份儿都没有,那干嘛叫她来?而且虽说她不在意,可典礼从头到尾都是帛阳一个人的丰功伟绩,没提要封后的样子。

    其次是……为什么帛阳在帐外看歌舞,她得蹲在里面跟一群老妇人聊天?相处下来就是两三个时辰,她都没能换换坐姿,一直跪坐着。双腿麻痹了,悄悄活动,刺痛,再麻,再偷空舒活血脉,再刺痛。

    搞什么,她是来做皇后的,不是来受虐的!

    所以,帛阳进帐内时,第一眼看到她,居然被她寒霜般的脸色惊到退了半步。

    在他印象中,秦姒的眼神从没这么可怕过。

    但他又回忆了一下,发现能让她情绪外显的,从不是心中的想法——她是有点小伤小病就能面如死灰的人。于是他让别人退出去,讨好地坐到她身边:“四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难受。”秦姒没好气地回答者,吃力地捶捶双腿,“到底还有多久?”

    帛阳没吭声,只替她捏捏酸麻的腿。

    “唉呀,痛!不要碰,针刺一样的……”秦姒挥开他的手,又问,“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京?再跟那些老人家呆一块儿,我就要睡着了。”

    对此帛阳是心有戚戚,重臣的夫人在一起还能聊什么,聊儿子孙子,攀攀亲家等等。扮长公主的时候,连他这么有耐性的人,都能听得神游太虚去,秦姒一定更不好受了。

    “四姑娘可以偷偷睡上一觉也无妨,夫人们谈论的东西,总是挺无趣。”他说。

    秦姒却不让他逃过问题的关键,她揪住他的衣角:“殿下还没有回复呢,何时返京?”

    汗,帛阳无奈,老实回答说:“七日后。”

    “七天?”

    眼看着她就要爆发,帛阳忙好言好语劝着,又吩咐人拿了许多珠宝玉器进来给秦姒玩,谁知秦姒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新送进些菜肴的时候,脸色稍霁。于是先拿美食哄着美人,帛阳拭汗,悄悄溜了。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经过无数回合的忍耐和暴走之后,秦姒终于熬出头了!

    才怪。

    熬出头的人是帛阳,对秦姒来说最大的区别是——得改口管他叫陛下。

    到登基大典的最后,秦姒与帛阳一同出现在皇城的正门门楼上,接受众人朝拜,她耳尖地听见,对自己的介绍语,竟然还是帛阳王妃。

    “我不介意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她在心底默念。

    沉住气回了东宫殿,呃不,是望舒华庭,跟着她回殿的不是帛阳,而是令人疲倦的老夫人之一。原来她是内命妇么?秦姒转身看着对方。

    这位老妇人施礼,随后坐得端端正正:“先给娘娘道一声安。长青宫遣老身前来规正娘娘的行止言谈,经七日相处,如今老身已是心中有数。”

    “啊?”

    秦姒暗暗吃了一惊,原以为过了这关终于海阔天空,谁知竟有人是在默默观察自己,并且要……规正?

    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原来这位并非夫人,乃是宫里伺候、调|教嫔妃的嬷嬷,姓安。

    安嬷嬷是帛阳“长公主”的乳母,帛阳十二岁“出家”之后,安嬷嬷本是在宫里作些缝补杂务,守守小房之类的。如今帛阳翻身了,乳母也跟着抖擞起来,连教导新后的任务,也交给了她。

    话说回来,秦姒的礼仪,大概还是很成问题的。

    以往跟东宫一起瞎混,那是无伤大雅,现在突然一步到位,变成了备选皇后,命妇就对她的德行重视起来了。听说她是民间女子,又时常在外抛头露面,到处走动,一个个有资历的老妇人都直摇头。

    草根可以做皇后,做了皇后还草根,那就成天下的笑话了。

    从措辞到作息,从坐姿到出行礼仪,在安嬷嬷眼里,秦姒到处都是错误,几乎没有做得大方得体的时候。

    在第二十三次被提醒使用餐具的动作不文雅之后,秦姒苦着脸问:“安嬷嬷,该不会……您老人家其实是帛阳派来的吧?”

    “又错!”

    安嬷嬷教尺一拍地面,秦姒应声改口:“是陛下、陛下,称呼错了……”

    ——帛阳,我跟你没完!

    安嬷嬷劝道:“如今大局初定,距册封四宫(一后三妃)的日子不足一月,娘娘应当乘此机会多看多学,以免在三妃面前失了威仪。”

    秦姒挑起一片菜叶丢进嘴里:“咦,为何不一并封了?”

    话音未落,便因姿势不雅,挨尺子敲打。

    在安嬷嬷的注视下,她重新开始动作,收敛地从盘子边沿上夹起菜,放进碟中,再用筷子将菜叶卷起来,不使之滴落汤汁,最后,准确地送进嘴里,不露出牙齿,更不能让牙齿触碰到筷子。

    她抬头看看安嬷嬷,对方赞许地板着脸。

    之所以板着脸还叫赞许,实在是因为,安嬷嬷对待她的错处,那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只要安嬷嬷不吭声,那就证明她没犯错。谢天谢地。

    转念一想,帛阳小时候闹着要出家,是不是因为安嬷嬷太可怕?

    有可能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刚一念及帛阳,他的声音就响起了:“四姑娘问为何不及时册封四宫,那是因为……事情仓促,无人可封嘛!哈哈哈!”

    随着干笑声,帛阳迈进殿内,但下一秒,他立刻被安嬷嬷轰了出去。

    “请陛下按宫规通传!”

    “是、是……十几年了,嬷嬷的精神劲儿还是这么足啊!”帛阳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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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算早,还是晚呢?默……

    一定要努力才行!于是决定晚上9点还有一更!(立字为证,不然又会懒掉了=w=)

第三十五节 敌营中呆久了总会倒霉的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看了气闷!”

    阿青随手推推东宫,谁知东宫跟个木头人一般,轻轻一碰,就顺着力道倒在了地上。

    把东宫拎起晃了晃,阿青深感自己拣了个大麻烦。

    自从看到四姑娘与新帝相携出现在城楼上,东宫就这么一副被抽了筋的死模样。“四姑娘不要本宫了……”他伤心地耷拉着脑袋。

    “唉,那不是被迫的么?再说了,秦四还没封后嘛,或许她拒绝了。你想想,她以前拒绝你,不是拒绝得挺欢的?”阿青安抚到,至少在他心目中这就是安慰的话。

    另一人显然不这么想。

    这句话太打击人了,东宫抱着膝盖,越发沮丧。

    “谁能逼四姑娘点头?只有她自己愿意才成啊……你又不是没看见她笑得那么甜的……”东宫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青拍拍他的肩头:“罢了罢了,有曹少师的信函,足以说明她的心是向着你的。”

    “那倒是真的。”东宫恢复了少许精神,抽出信,背靠着城墙默读起来。

    头顶上那灯笼太暗,字迹看不清晰,但他可以想象四姑娘端着手腕细细描写的模样,为了设计这个密文,费过不少心思吧?要是他在旁边,就可以端茶送水研磨打扇……

    等等,一国太子怎么可以做这种服侍人的活?

    东宫挠挠头,刚才居然不知不觉就想给四姑娘作书童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阿青突然抬头:“小心,有人来了!”手一伸,将旁边的俩竹筐捞过来,分别扣在自己和东宫身上。

    不要以为他们正在某某客栈休息,陈和告发他俩之后,曹少师府上是不能回的,城门处检查得又仔细,客栈与官宅民宅时不时出现官兵搜查。没办法,阿青只好拖着无精打采的东宫,躲在偏僻小巷里,等大典结束后趁着民众大批离京,混出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巡夜的京官带着十来名兵士穿过旧巷。

    “闻到什么味儿没?”走在后面的小卒问。

    “腐臭吧?”同队人回答,“这边堆的杂物太多,或许有鼠类死在里面。”

    ——你才是死在旮旯里的老鼠呢!

    东宫不满地用力吸气,好像是有股臭味,但那绝对不是他身上发出的,即使他十天不洗浴,那也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没有臭掉的道理。(谁来打醒他吧。)

    巡夜官儿敲敲旁边的院门,提醒这户人家早些雇人将废弃物处理,不要堆在街巷内。

    见他们迟迟不离开,东宫有些蹲不住了,他偷偷挪动腿脚,在竹筐里悄无声息地坐下来。谁知,刚一坐下,手往旁边支撑,就突然摸到了一堆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

    唔?

    哇啊!是什么?

    他冷不丁摸到那玩意,被狠狠地惊了一跳,幸好反应快,立刻捂住了嘴巴才没发出声来。心脏跳得极快,闭气憋得眼冒金星。

    好险、好险没有引人注意!

    然而,就在他顺着心口庆幸的时候,那毛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

    而且还不是小动静,一动弹起来,就是叽叽的尖叫和乱爬!是一窝小老鼠!

    东宫僵硬在筐底,感到那些小东西就在他腿边乱拱,他欲哭无泪了。如果因为老鼠而被捉住,那该有多丢脸……

    “啊,真是做了耗子窝呢!”听见小老鼠惊叫声,巡夜的官兵嗤笑起来。

    其中一名,随手就拔出剑,往发出声响的条筐里戳了几下。只见筐弹了弹,底下钻出几只毛长得稀松的小鼠,立刻被踩死了。

    巡夜官对这户人家道:“快些清理杂物!疫病闹起来可不是好玩的!”说完,转身带兵离开。

    待他们走远,院门内出来一女子,为难地看着被踩扁的鼠尸:“唉,就这么踩死在门口,多晦气!”她进去取了笤帚,将尸体扫到巷道的另一侧。

    回身刚要入内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再瞥一眼巷内杂物,突然发现竹筐底下有一汪黑水淌出。再躬身一看,这黑水怎么看怎么像是血水……

    她退了半步,调转笤帚的柄,对准竹筐底部,突然一下将筐子挑翻开!

    “啊!”

    竹筐里竟然藏着人!而且这人还受伤了,捂住腿部的伤处,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女子愣了愣,颤抖着指向东宫:“你是……”

    没等她再说一个字,旁边另一竹筐突然飞了起来,从中蹿出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第二个人低声警告。

    女子惊慌地点头。

    阿青再做声明:“不要叫,否则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女子用力点头,同时丢掉笤帚,拼命摆手。

    待阿青松开手,她果然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逃跑。她看着东宫,慌张道:“这位……这位是什么人……为何你们会藏身在我家门外的杂物堆中,看你们装扮莫非是乞儿……”

    “胡说!”东宫咬牙切齿地否认。

    他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扭曲了,但是这个痛……真不是人能忍受的。他从小到大领受过最厉害的疼痛,就是两年前跟别人街头斗殴那回。虽然他的手腕脱臼了,但相对地也得到了“认识”四姑娘的契机,所以即使痛也值得。

    (如果他得知,把他手腕挫脱臼的就是帛阳,会有什么表情?)

    但这回是怎么回事啊!他居然被一群没长全毛的老鼠连累,还连惨叫一声都不敢!哪有做太子做到他这么失败的!

    他脸上没了血色,不管怎么用力,腿部的伤口似乎都不打算被止住血。

    女子小心地看了看他,说:“啊,原来是三公子,与秦大人常常同去茶楼的……”

    “你认识秦斯?”阿青惊讶。

    女子点头:“嗯,是的,秦大人搬去驸马府之前,时常雇请舅母帮忙洗衣的。”

    阿青点头,立刻提出:“原来如此,能请姑娘行个方便,让三公子进屋避避么?”他没有信心可以把一直滴血的东宫背走而不被人发现。

    女子为难地咬咬指甲,点头:“人命关天,先进来吧。可是,家宅里就我一人,未免……”她再度犹豫起来。

    东宫见状轻声说:“那就不要动了,很痛……”

    阿青道:“不成,我得替你止血!”说完,他也没管人家姑娘究竟答应不答应,扛了东宫就进院内。

    女子也急忙跟进去,指点将人安置何处之后,再撮一簸箕炭灰出来,厚厚地洒在血迹上,遮掩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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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稍微晚了一点点,捂脸。

    但是确实二更了啊~~~~~~~~~~~~

第三十六节 无巧不成书(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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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要怎么办好?

    阿青心烦地看着东宫,原本就不想跟这讨人厌的小子多打交道,待明天城门一开把他往外面一丢,就算是尽了仁义。但这小子意外受伤,伤势还不轻……

    “别动!”他不耐烦地喝令着,手上再加把劲,在东宫伤口上方扎紧布条。

    东宫嘴硬:“小伤而已!本宫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再乱挣,你的腿就没有了!”阿青严肃地出言恐吓,“不止是这条腿,连你这人都没有了!”

    东宫不吱声,紧紧摁住伤处。

    “手拿开!”

    啥,他捂住伤口也有错么?血在哗啦啦地往外流耶!(注意你的形容词)不然他手要放哪里?

    东宫铁青着脸,指控道:“……你专跟本宫作对是不?”

    “三公子,你手脏,伤处会起炎、红肿、烂掉!你想以后拿刀剜一块腐肉出来?”阿青说话可不会跟他客气。

    东宫闻言,立刻高举双手。

    “水来了,水来了!”好心的姑娘端着一大盆清水,用盆沿顶开房门,吃力地迈进门槛里,“少侠,水放旁边了,巾子搭在架上的。”

    “嗯,多谢这位姑娘!”阿青回头答应一声,又问,“请问怎么称呼?”

    女子擦擦脸,道:“我姓安。”

    “哦,是安姑娘。”阿青点头,“府上有酒没?给他淋上一淋。”

    酒?

    那不是会痛上天去?

    东宫小脸给吓得煞白了。

    “……没有。”

    “那也无妨,”揪起东宫的裤腿,阿青正要撕开,突然又想起屋内还有个女人,他提醒到:“请姑娘稍作回避,我要给这小子清洗伤处。”

    安姑娘脸红了红,连忙起身离开,将屋门合拢。

    她转头看看院子角落,发现刚才慌忙打水,还没有来得及压上水缸的盖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水缸前面搬了石头压牢。

    抚着缸沿,她暗自揣测:那三公子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应当是士大夫家里的公子哥儿吧?为什么会躲在她家门外的杂物堆中?

    听那位身手敏捷的少侠说,明天就要把三公子送出京城去的,莫非他当真是犯了事儿,要出去避避风头?

    今天插手管这桩闲事,能有回报是最好,没有也无关系,就怕是惹祸上身……

    到时候,要是给娘添了麻烦,该怎么办的好?

    正思量着,突然,院门处传来叩门声,细细地轻轻地,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一样。

    安姑娘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微弱的叫唤:“小璃啊,小璃在不在?睡着了么?”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又格外熟悉,她愣了愣,提起笤帚,踮着脚尖来到门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

    门外传来脚步走动的声响,有妇人自言自语:“莫非搬走了么?屋子佃给别人了?”

    安姑娘眼中一亮,立刻开了门,喜出望外:“娘!你出宫了?”

    脏乱的后巷里,立着的正是她的母亲,在宫里做活的安黄氏。安姑娘刚出生不久,母亲就入宫做长公主的乳母去了,她自小只与母亲见过几面,依稀记得亲人模样,如今看来,竟然都没有什么变化。

    “娘,你总算回来了!”她欢叫起来,扑进母亲怀里。

    安黄氏抚着她的背,也是忍不住流泪:“小璃都长成大姑娘了,瞧这小脸,多俊……让娘好生看看。”

    她旁边还跟着两人,是内侍,见着亲人团聚,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唏嘘。其中之一提醒到:“安嬷嬷,咱别激动坏了身子,先进屋说话吧?啊?”

    “是了是了,瞧老身这糊涂劲儿,二位也请进来坐,喝口茶。”

    安小璃讶异地看着随母亲前来的内侍。当然,她不太认得宦官的制服,只以为两位都是官爷——为何他们要跟娘一同回来呢?

    她有些紧张地捉住安嬷嬷的衣袖,低声问:“娘,他们是来要回那两杯子的?”

    安嬷嬷飞快地打了她的嘴一下,同样压低嗓门:“闭嘴,别提娘从宫里顺回的东西,就那么几件,宫里还少了不成?”

    妇人回首:“二位内官,寒舍简陋杂乱,见笑了。”

    “哪里哪里,嬷嬷居然有这么个出水芙蓉样的好女儿,还真能瞒着大伙啊!”内侍躬着腰笑道,“敢问你家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亲?”

    “老丫头了,没爹没娘看着的苦娃儿,哪有人家说亲事?”安嬷嬷抚着安小璃的头发,爱怜地问,“小璃,胡同口那姓陈的——”

    安姑娘羞道:“娘,那是哪年的事情了?人早就搬去南方,女儿又没跟他家老三说过几次话,为何你每回都问他……女儿就想着等娘出宫,好好孝敬娘亲,一辈子都不嫁的。”

    “尽胡说。”

    安嬷嬷牵着安小璃往里走,转头就看见三间屋里,两间都有灯火亮着。

    “小璃啊,”她纳闷地问,“家里有客人?”

    这一声问话,屋内原本就被惊得不轻的二人,更是吓飞了七魄!

    东宫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为何这么巧,恰恰撞到皇城里的人探家?如果被认出他是在逃的皇太子,该怎么办?

    阿青与东宫对视一眼,前者将染血的巾帕浸回水里,起身摸到门后,预备若有人进来就一一制服。

    东宫抬袖拭汗,捏着嗓子,突然尖细着嗓音到:“是主人家回来人了么?我和姐姐佃了这间屋,你姑娘那儿有契纸摁过手印的,可不要赶我们出去啊!”

    咋听真的跟女子嗓音无二。

    安嬷嬷回眼看看女儿,安小璃也急忙点头:“是啊是啊!女儿这边钱不够使了,最近零工也不好打,所以就……娘,我明儿就让她们另找地方去!”

    “不必了,佃出去也好,不至于荒了。”做母亲的笑笑,“小璃,你进屋收拾收拾,把贵重东西都带走。”

    “走?去哪里?”

    “为母是来接小璃入宫的。”安嬷嬷牵着安小璃的手,往另一间屋走去,“宫里最近少人手,新提起来的女娃娃,个个连内藏房的账目都不认识。我就说了,我家小璃,也是识得几个字儿的,她们都能进宫做事,为何小璃不成?那管事的连忙打听小璃长相年纪,就这么定下了!”

    安小璃不解地看看母亲的脸,她记得娘在宫里的日子一直难熬,总有许多人欺负她,给她脏活累活,为何这次,母亲回来却是春风满面的模样?而且,她都算是老姑娘了,母亲居然能引她入宫去做活?

    “快收拾收拾,随我进宫了!”安嬷嬷乐呵呵地催促着。

    安小璃迟疑,点头道:“……好,女儿先去给二位内官大人烧水沏茶。”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两名内侍急忙摆手,“小安姑娘将来要是做了宫里的主事,多照顾着点小的,就是再感激不过了!”

    安嬷嬷捂嘴直乐:“瞧两位内官,这么见外!”

第三十七节 月亮啊你快回来

    时机不等人,安嬷嬷趁夜出宫来,带了安小璃就要回去。

    安姑娘不安地偷瞄侧屋:让她把两个陌生人留在家里,自己进宫去当差,她是放不下心的。虽然家中没啥贵重东西,但毕竟,宅子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家产。

    要是他俩真的就住在这里了怎么办?(你想太多了。)

    “娘。女儿先跟佃户叮嘱点事儿。”她握了握安嬷嬷的手,小心地叩叩房门,再推开一道小缝儿,“打扰了,有话与二位说。”

    她飞快地钻进屋里,低声道:“少侠,三公子的伤势如何?”

    “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

    “这……”阿青抢先一步说要休养,闹得安小璃不便赶人,她一转念,说:“要想瞒着守卒出京去,找学馆的张举人帮忙,应当没有问题。昨日我看见他回京了,正打扫学馆底楼呢。”

    “张师爷?”

    阿青与张缇也算是共事过,彼此评价都不高,一听女子的建议,他就皱起了眉头。

    “嗯!听说,前年长州之乱,城门口贴了告示说长州人氏严禁出京。但张举人就是能出去,还去了长州一个来回呢!他都写在册子里面,也给街坊摆谈过。”——既然你们逃不动,我就给你们指点一条道儿,也算我仁至义尽没有害人了,“三公子与张举人熟,不妨找他帮忙吧!我这就要进宫去了,您二位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啊!”

    最后一句,已经免不了现出赶人的意图。

    阿青暗笑,不过他能体谅女子的疑虑,因此,仍为她的古道热肠赞叹不已。

    “好的,请放心。至于姑娘的恩情——”他说了一半,抬手指向东宫,“他一定会还的!”

    东宫刚被阿青敷了一层刀伤药,苦着脸点头。

    既然阿青指到他头上,他的放话当然也不能弱了。东宫(自以为)慷慨地握拳:“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当重谢!”

    “嘘!”余下两人立刻要求他噤声。动辄就忘形,那确实也是一大毛病啊。

    待安小璃出去以后,阿青灭了灯火,以免再有人进屋来。

    他与东宫忐忑地过了半夜,到五更时候,安小璃同安嬷嬷一道离开,故意将门关得重重地。

    东宫一手支颊,开口道:“喂,真要找张举人?”

    “不去。”阿青躺下来,在席上翻了个身侧睡,“要去你自个儿去,我跟师爷没那交情!”

    东宫提高声调:“本宫不是更没交情?”

    “你跟他不认识,又不是我的错!”阿青哼了一声,转念想想,自己这么帮着监国,什么时候变成是欠他的了?瞧对方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就凭他一个过气太子,天下人真的都该卖他帐不成?

    话说回来,监国是跟着他潜入京城的,要是丢下不管,曹少师和四姑娘都会难过吧?

    现在表面上平安无事,但他可不觉得把监国送回曹少师府上是安全的。

    阿青暗暗一叹,放软口气道:“既然张师爷那条道你我都不好走,那就算了,明儿午后弄辆车,我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

    “也好,就照这样去办吧!”

    ——东宫的脑子里面,是很难翻找到“谢”这个字的。

    他轻轻按了按伤处,立刻痛得飞速收手。

    那么长一道伤,阿青居然说无妨,如果真烂了的话还得了?现在他不敢在京城里露面,必须赶紧出京去,找大夫看上一看。

    若不是被刺了道口子,他还没打算从京城撤退呢。他想要找机会甩开这个碍手碍脚(?)的阿青,溜到大理寺后面去,看看进皇城的秘道口有没有被反贼堵死。如果没有的话,搞不好,他可以偷偷进皇城里面去,找找四姑娘呆在哪里……

    “帛阳那个反贼……敢扣住四姑娘……”

    他嘟哝着,让他明天出京,他还挺不甘愿的样子。

    阿青听了心里更是不爽,忍不住给东宫漏气。“也不见得是把她关起来了吧?”他嘿嘿一笑,“人家是明媒正娶,在你之前的啊,哦不,你至今还没娶到呢!”

    “真要说的话,我比反贼早十年就是四姑娘的……”撑住下颌的手一滑,脑袋垂直落地,狠狠磕在席子上,“啊!”

    他揉着下巴:“……何况四姑娘跟那反贼,是谁明媒正娶了谁?颠倒了阴阳可是不算数的!”

    “不见得,”阿青成心气他,平躺着翘起腿来晃荡,“你那是没有去,我跟曹少师……还有张师爷,都是去喝过喜酒的,还祝一对新人早生贵子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捉两只放一起,连猪都会生啊!”

    “诶诶?你说四姑娘是猪?”阿青扑哧笑起来。

    “别笑,没意思。”东宫枕着自己的手臂,透过屋顶看着想象中的星空。他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不说了,心里堵。”

    今夜实在是压抑得过了头,只要人一闭眼,感觉天幕就直接盖到了脸上。

    腿伤一跳一跳地痛,东宫数着痛了多少下,人渐渐迷糊起来。他似乎看见月娘清冷的光华流进窗内,把屋子塞得满满地都是寒意,都是孤寂。父皇不在身边,四姑娘也不在。

    他曾经以为,要在老太后那里稳住自己的地位很难,后来又觉得,把四姑娘追到手应该是他一生最大的挑战。

    可他现在才知道,父皇母后宠爱又如何?得到心爱的妃子又如何?

    失去太子之位,就什么都没了。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注视自己的手,纹路改变了么?没有,他生来就是天子命。

    反贼不过一时奸人得意,嚣张不了多久!

    东想西想,他自个儿把自个儿想得振奋了起来,握拳:明月为证,本宫一定会把权位夺回来!一定!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头顶上啪嚓一声炸响,紧接着……

    下暴雨了。

    ……谁说今晚有月亮来着?

    东宫悻悻地望着屋顶,直到一滴雨水漏了下来,砸在他鼻尖上。他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地方,不管要不要夺回天下,目前还是补眠王道。

    暴雨狂降,石桥下的河水也暴涨三分。京城街边的水渠早就满溢出来,街道上积水最深的地方,竟然没过行人脚踝了。

    这样的雨天,出行反而是不正常的,于是阿青坐等着天放晴。

    东宫第一次看见筛子里的豆粒发芽。他整天无事可做,除了念叨四姑娘,就是念叨豆芽什么时候可以吃。

    后来雨停了,京里的积水却退得很慢,这样的脏水积在城里,很容易生出疫病来。

    人们开始传言说是新帝做了不好的事情。

    再之后一两天,河水泄流得慢的原因找到了,有几具肿得认不出模样的尸首,与马尸和其他杂物一起,被河道出城的栅栏给截住,于是造成排水不畅。居民认出尸体穿的衣服是皇卫军的,于是人心惶惶。

    这个时候,若是再发点涝灾,别的州县出些瘟疫虫害旱情,那效果就更好了。

    “是有尸体堵河?”河堤上,一辆马车,内中之人询问前去打探的仆从。

    随从回答说:“是的,即墨大人。人、马、狗、鸡等,牲畜应当是被暴雨冲入河道的。”

    “……还有马尸?”即墨君问。

    “是。”

    可东宫是爱马如命的人。“那就不是殿下所为了。继续寻找,不得惊动官兵。”只要城门处的戒备还是那么森严,他就能推定,东宫尚未被捉。

    ————————

    今晚还有一更。

第三十八节 撒丫子跑啊!(上)

    即墨君的马车,挂着南州商号的旗,在积水的街道上缓缓行进着。

    路经即墨府,他透过窗口的竹帘望了望被查封的家宅,不由暗暗叹息。

    幸好在察觉不对的时候,自己已提醒父亲留意,因此,虽然出逃后损失重大,但毕竟家人都保住了。如今举家投奔远亲,留他一人在京外截住返京的太子,东宫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决意涉险,叫他十分难做,对东宫也挺失望。

    不用管那小子就好了。

    即墨君看着前路,一片茫然浅水,耳边尽是萧索的水声。他喃喃道:“索性捉了殿下,换个官儿做?”

    啊呀,有这样的想法,会被老爹家法敲成肉酱的!打住打住。

    算算时辰,平日里该下朝了,即墨君吩咐车夫,改行不会与大臣车马碰面的道路。

    他的车慢腾腾地往商号方向去。

    秦姒倚在塔楼上,无聊地盯着那辆商铺的马车,直到它拐过街角,消失了在她的视野内。

    侍女上前一步,劝道:“四姑娘,这里风大,还是先下去吧?”

    “怎么,连后宫里面,都不让我随意走动?”秦姒懒洋洋地趴着。

    “唉,这,安嬷嬷见了会数落四姑娘的不好……”

    懒得再听故作暧mei语焉不详的劝说,秦姒挥手让各人退下。自从开始接受嬷嬷的教导,她就搬进了后宫。这边戒备森严,比东宫殿还要难以出入,当初在四六之变中,一方人退入后宫墙内,六皇子率众便是久攻不下的。

    但在后宫里,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可以去很多地方闲逛,不必再禁足于一座宫殿内。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修建在宫内西北角岫山上的观景台,台上有小楼,登上三层,京师美景尽收眼底。

    她就趴在栏杆上看宫外面,这几日烟雨朦胧的颇好看,但天色晴开了,就能看清街道上淤积的雨水,有些民宅门槛不高的,应该会被浸了一院吧?

    负责检查建筑受损状况的差役正沿街巡查,挨门挨户地询问房屋情况。

    巡京衙役扛着枪,数人一组地列队前行。

    这么远,什么都看不太清,秦姒却兴趣盎然。

    街上地势低的地方积水久久不退,往来行人和车马,都尽量选地势高的街道行走。可她却发现,继路线古怪的商铺车辆之后,又一辆马车专走积水无人的街道,七弯八拐,向西城门逼近。

    她好奇地关注着,虽然总被建筑物挡住视线,但在街口等地,还是能看到行进中的马车。

    突然,她看到那辆马车遇到衙役,停下了。

    衙役围过去,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见衙役有什么动作,只看到马车突然往前冲了几丈,没等衙役追上去,便飞快地沿着街道狂奔起来。

    “咦?”

    她伸手拈过一块糕点,边看边吃。

    ※※※

    “当心前面!”阿青叫着,伸手来夺缰绳。

    东宫不让他抢走主导权,把缰绳猛然一拽,只见马儿四蹄踏得水花飞溅,猛地朝旁侧偏了过头去。整辆车立刻随之往右一甩,扫出一人高的水花来!

    阿青差点被甩下车,他抵住车厢的边框,叫到:“不是让你别轻举妄动么?做贼心虚干嘛,让他们验看你也不见得会被认出的!”

    东宫回吼:“你知道啥?那几名衙役见过本宫!”

    “吓?”

    “本宫去京都衙门监过审!”东宫咬牙道,他手上太用力,不小心又引动了腿部伤口。

    阿青抱着车板,迎面只见水花被马踏得飞溅,整个车都湿透了。“我来驾车!你去后面!”

    “不成!你对在京城里飙马的路线不熟,你驾车是逃不掉的!”

    飙马?

    阿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暗忖:传说监国是在京都集市上纵马疾驰的恶霸恶少之一,看来并非无中生有啊!

    哗哗响着的水浪掀向街道两旁,将别人的门板窗户都扑得湿漉漉地,偶有行人躲闪不及,便也成了无辜的落汤鸡。

    衙役发觉不对,追赶上来,可是双脚不敌四腿,没过几个街口,就被甩得老远。于是一面敲锣示警,一面呼喝着抄近路截住那辆马车。

    东宫自信满满,甩开追赶的人群,转马头往南门冲。

    然而,当他飙到南州商铺门前时,赫然发现仅容两车并行的道路上,一面堆着阻挡流水的沙袋,一面停了辆商号的马车。

    他当机立断,一个急转弯将车驶向旁边的窄巷,这个弯转得太急了,马车的车厢被甩得撞向先停的那车,紧接着又反向甩回来,撞到巷子口的石墙上。

    阿青抱着车板,差点没给震得连内脏都喷出来。

    “换我!”他坚决要求!

    “闭嘴!”东宫坚决地一肘子把他击退!

    即墨君正低着头掩面下车,想趁没人注意,赶快钻进商铺里面藏起来,然而一串马蹄声迅速逼近!他只来得及往右看上一眼,恍惚间那驾车的是……监国?

    没等他擦擦眼细看,对方的车尾就磅地横着摆了过来,简直像是冲到面前来一个神龙摆尾,故意撞飞他的车用的!

    即墨君呆呆地看着自己那车横着飞了出去,连带把马都给掀翻在地。

    接下来,扑头盖脸的一道水浪,把他也给打得跌倒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我招谁惹谁了我?

    他还没能爬起来,突听见对方驾车的人大吼“闭嘴”,是东宫的声音没有错!

    “三公子!”即墨君忙不迭地喊,但对方哪里还听得见,就这么一下子,马车已经蹿出去数丈远。

    他立刻从仆从手里抢过一匹马,飞快地追了过去。

    “唉呀,钻进胡同里看不到了。”秦姒失望地咬了一口糕点,没过多久,她又在另一处三岔口上见到那辆马车的身影,“哦哦,这回后面还跟了一骑马的。”

    她端起茶啜了小口。

    “哟,后面的骑兵越来越多了嘛……茶凉了,去换一壶。”秦姒兴致勃勃地手搭凉棚,继续关注这场不知为何发生的警匪追逐赛。

    ※※※

    身后的马蹄声和水声?

    即墨君猛然回眼,却见是京卫捕手上马来追了!

    他大惊,转头没命地驱马往前冲。而此时那疯狂的马车,速度已经到达了连磕着一块石子儿也能把车体飞弹起老高的地步。

    阿青扒着车板往后看:“后面有骑马的赶上来了!”

    东宫喊到:“知道!我告诉你,你抓稳了!”

    “啊?”还能更颠?阿青开始祈求这车不要被东宫给跑散架……

    ——————————————————————

    我的作息时间越来越古怪了……

第三十九节 撒丫子跑啊~(下)

    东宫全神贯注驾车满城逃,见到障碍物便立刻钻岔道,如此一路向南门冲刺。

    然而后面一串马蹄声是越追越近,不管怎样,对方都咬得死死地,丝毫不肯松口。

    没法子,东宫手一扬,原本勾住马鞭尾部的指头放开,抡起鞭子看也不看就往后面抽去。

    “哇啊!”即墨君冷不防迎面飞甩来一鞭,忙低头避过,高声喊道,“三公子,是我!”

    东宫愣了愣,这声音耳熟啊?

    他斜着身子回头一看,喝!居然是即墨子音?他什么时候跑到城里来的,不知道危险么?莫非,那些前来追赶的也都是子音的部下?

    鞭子绕两圈守回手里,东宫放慢了速度,等即墨君追上来。

    “殿下,南门有拒马!行不得!”即墨君赶到车侧前方,对东宫吼道,“后面都官兵在追,现在怎么办?”

    东宫唔了一声,回头看看追兵,问即墨君:“子音好久不见,还有事不?”

    “哈?”

    “没事那就先分手了!你往左边逃!”东宫将马头又是一调,车厢横着甩动差点再次扫中即墨君。后者急忙避过,眼看着东宫驾车再钻小巷逃逸,他啧一声,纵马追上去。

    东宫侧身一看,慌忙叫到:“子音你还追着本宫干嘛?各自逃命要紧啊!”

    “哪来的各自?后面追那么紧,在下不熟悉南市的道路!”即墨君没命地催马往前赶,开玩笑,要是单骑跑不过马车,那就太丢脸了!

    “所以就叫你平时跟咱们出来遛嘛!”

    这还有理了?殿下到底明白不明白,目前处境多么危急?

    算了,他八成还为甩追兵老远而开心着呢!

    即墨君咬牙,顶风吵嘴太没品位,何况背后追着那么多官兵,好歹也要严肃看待目前的困境!

    他紧跟在东宫的车后,由对方带路转往西门方向逃。

    然而,抬眼便看到,巷口堆了些杂物,通路陡然变得更窄,马匹与车轭是能过,但是车身就很难挤得恰好了!

    “殿下当心!”

    ※※※※

    “四姑娘,在看什么呢?”

    帛阳让几名内侍引着,登上观景台。

    “看稀奇事儿。陛下来得晚了,自然瞧不见。”秦姒笑笑,回身迎接。刚才那横冲直撞的马车,已经连蹦带跳冲往南边,跑得远了,从这里当然就看不到,能望见的都是屋顶的瓦片和茅草。

    听秦姒描述了一下那马车的异状,帛阳也颇是感兴趣。

    “你说,京里的差役能将那车拿下不?”他问。

    “谁知道,闯进菜市口一带可就不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都觉得没趣,秦姒便低头拨弄着碟子里的半块糕。只见帛阳细长的指头移过来,轻轻啄了啄桌面。

    “四姑娘,你说的可是那辆车?”

    “嗯?”不会吧,驾车的又往回赶?明明已经逃去南城的说……

    好像不是刚才那辆了吧?这回飞速往西北面奔逃的,似乎是马儿拉的板车?城里究竟出什么事了,这么多逃犯大白天的追来追去……

    此时,东宫正在狠命拉扯阿青。

    “不要抱住车辕!闪开闪开!”他叫着。

    阿青死也不放手:“不然你让我抱哪里!车都快让你跑没了!”

    刚才的情况那叫一个危险,马车径直冲着堆了杂物的巷口挤过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侧车轮被废旧家私垫得抬高了起来,车子立刻倾斜得好像马上就要翻倒!

    然而,有巷壁的存在车子注定翻不过去,飞速的撞击和摩擦下,车顶的木板最先粉碎!紧接着撞擦巷道的车板整个折断压向阿青,阿青急忙撑住,随后另一侧的车板也被撞断!啪!飞了出去。

    挤出巷口,连阿青撑住的那边车板也没了依靠,垮塌下地。

    阿青一回头,这下得了,车顶和两壁加上后板全都给挤撞得飞掉了,如今这辆车就剩车轭、双辕、一块底板和两轮子一轴!

    是硬生生给拆成了平板车啊!

    教他不扶着车辕还能干啥?

    “西门有拒马桩不?”东宫扭头问即墨君。即墨君摇头回答不知道。

    于是先冲过去看看再说。

    随后三人黑线着掉头回转。

    秦姒望着远处,数道:“喏,绕着长街(京城的官宅区,北接朝天宫,南接河道)转过一环了,还是马车在前面哩。”

    帛阳没吭声。

    “两环了。哦哦,这回是骑马的在前面,衙门的兵马怎么被越甩越远了?”秦姒笑了起来。

    帛阳有些挂不住脸,轻拍桌面:“京都衙门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连辆破车都截不住!”

    “又从皇城西边绕过去一次了,这回居然是衙门的人跑在前面呢!被追过一圈了……他们要是回头看看该多好。”秦姒说着,回眸安抚帛阳,“陛下,只要他们还在城里转,那最后一定是会被抓到的,不用担心。”

    “朕不曾担心,只觉得,这岂不是京都衙门的官兵在闹笑话给百姓观看?”

    “是又如何?”

    “嗯,确实也不如何,这并非朕与爱妃该烦恼的事。”

    见他突然搬出爱妃那个叫法,秦姒便假意笑笑,再去观望热闹——将来不会都只能到这里来观景解闷吧?这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扁了扁嘴。

    那辆马车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在皇城的这个角上,无法再找到它的踪影。

    秦姒有些失望地低头,回身望望帛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帛阳就默默地看着自己。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让它完全遮住脚踝,天气不凉爽,她穿得更不凉爽,但让眼前的男子误会,那就糟糕了。

    帛阳盯着秦姒,觉得她慵懒的样子比精明时候好看,但若她不够精明,就没法子成为他发妻,更不可能与他分享帝后双位。

    ——说起来,似乎有种义务,她一次也没有尽吧?

    秦姒突然见到帛阳眼中莫名的光彩一闪。他略微倾身向前,道:“明日将甄选三妃,都是名门望族的女儿,能****妃的得力助臂。到时候,还请四姑娘用心挑选了。”

    “这话……若是陛下不喜欢的,挑来做什么?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中意的挑来又能做什么?”帛阳暧mei地笑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看你寂寞无趣的样子,朕也急啊。”

    ——你急什么?

    秦姒悻悻地扯着假笑,摇头:“让陛下担心了。”

    帛阳道:“今夜,朕会遣人接你入寝宫。算日子,应当没有差错吧?”

    秦姒心里咯噔一跳,低头回答:“是,那臣妾先回宫焚香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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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居然是父亲节?唉,老爸保佑我今年平安顺利吧。

第四十节 这与闺房情趣无关~

    告退之后,秦姒火速回殿,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吩咐宫人取来色料(颜料)笔墨,埋头捣鼓出一幅*明媚的山水图。等画儿阴干了,她又派人送去制裱,说七天之后要用到。

    帛阳截住那图,横着竖着猜了半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禀陛下,陈和已经到皇城外了。”

    指头一弹,帛阳道:“让他进来,你别满场子吆喝。”

    “遵旨。”

    一年里陈和进皇城的次数,五根指头也能数清,这回他挺紧张的。进了御书房,见左右侧各一名翰林学士,他心里就发蔫,不知新帝传他觐见,有什么大事?

    新帝将一幅图传给他看,问他觉得内中有何蹊跷。

    陈和端着软绵绵的宣纸,手是抖的,纸边更颤个不停,他睁大眼用力观看,蹊跷、蹊跷……这蹊跷在哪里?

    帛阳看着他的神情,微笑到:“罢了,你先将图放下。”

    “啊?陛下?”陈和惊疑,这厢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新帝就没有耐心了?他是不是……错过了升迁奖赏的机会?

    新帝颇玩味地审视着他的惊慌,问:“你说,那名胆敢假冒太子的狂徒,到你府上的时候,真的没有携带着秦斯的信件?”

    还是这事么?陈和定了定神:“回陛下的话,没有的。”

    “也没有从曹少师等人那里带去的信件?”

    “都没有。”他诚恳地摇头,“确实没,陛下。”

    “奇怪了,这说不通吧?”帛阳冷笑,“他与你毫无交情,怎会突然为了秦斯的信,找到你家中去?总要有人先告知他,你收到了信件,这才合情合理吧?”

    陈和应答到:“……回禀圣上,微臣估摸着,是那个一身短打的少年告知于他的。”

    “那位年轻人,不是曹府仆从么?”

    “似乎不是!”

    没料到陈和的态度突然转变得这么坚决,帛阳哦了一声,打量着对方:“陈和,你是……元启十六年的进士?”

    旁侧学士提醒:“陛下,是元启十九年恩科取的。”

    “喔,呵呵,那比秦斯还高上一届……”帛阳有些恶意地笑起来。此时,一位内侍悄悄入内,在新帝耳边轻言几句,后者立刻收起笑意,点点头。

    “陈和,你先告退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陈和忐忑地告退出来,不知这新帝阴一阵阳一阵的是有什么打算。

    回想那幅图,他承认自己才疏学浅,确实看不出个蹊跷之处来,再加上,瞄见到下方题字,虽然没有落款与签章,却也眼熟无比,应当是秦斯的字迹。

    秦斯果然就在京里,并没有像传闻的那样,去封地生活。

    而且,就陈和的了解而言,秦斯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

    东宫兴奋之下,说过“秦晏写给曹少师的信函内中有奥妙,本宫料想,她给你的那封,必然也有玄机”,但秦斯于陈和算是有恩,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对曹少师也是一样,因此在禀报的时候,他鼓起勇气瞒了下来。

    但新帝明显怀疑秦斯了,不然,也不会连一幅画,都要寻找诡秘之处。

    ——话说回来,秦大人若要求救或者私通外敌,那画中,说不定还真的有诈?

    陈和满脑子都是猜测,钻进马车回家去了。

    那幅图,真的有什么机关在内?

    “才怪,翻来翻去猜整夜才是最好不过。”秦姒自言自语到。书画只是虚晃一招,她真正需要的是色料。

    一些朱砂,配上硫磺,还要点空青,不够深的样子,再加入少许炭黑。要加些白么?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要了。

    搅拌,搅拌,滤上一回沙,不要让粗大的色料颗粒混进去。

    她把兑出来的血色液体藏在茶杯内,对着杯子发了会儿呆,再起身找出那块可以藏物的玉佩,用簪子挑开机关,将液体一滴滴喂进去,眼看着碧玉就从温润的琼脂白变成了血玉。

    ——幸好东宫在祭典上大闹一通,之后羁押人犯,便将这玉佩还回来了,不然她还不知该怎么办好。

    沐浴之后再来开启玉佩,只见内中的色水并未凝固或变色,秦姒这才定下神,传了些饭菜果腹。(以上没有看懂的,都是纯洁的好孩子,当然看懂的也不是坏孩子=w=。)

    虽然做了准备,她仍是有些不安,担心瞒不过帛阳。

    早知如此的发展,当初就算再晕头,也一定要敲着锣把自己弄醒的——帛阳可不是撒撒娇发发脾气就能糊弄过去的人,更何况,这个若被发现……对女子来说算极大的过错吧……

    “唉,还是想办法快点逃走吧,这样下去就真成帛阳的老婆了……”

    要是她能像电视里的女侠一样,吊着钢丝飞檐走壁,在房瓦上跳几下就出城了,该有多好……

    这个时候,另一边。

    “青少侠,你不是会轻功么?”

    “谁说的?我是会爬绳而已。现在手里没有那些宵小的工具。”

    三人一起仰头看着高高的山崖,再低头望向山谷底部淌得正欢的涧水。

    现在他们困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皆是因为东宫冲出京城东门之后,立刻不识路了,往荒野丘陵直逃,又因车板宽度限制,只得朝着开阔处冲,最后就跟草皮上一滑,落下山崖了。车和马都摔到谷底,三人倒是揪着藤蔓挂在半空。

    追兵够不着他们,叫嚷着搬了石头来砸,于是他们躲进内凹的石缝里,看乱石与碎草落下。不一会儿,外面就没动静了。

    接下来的麻烦是,这样半道中不上不下的,要怎么脱困呢?

    东宫撑着下巴,一本正经道:“按理说,坠崖之后是会有好运的!”

    “……哦?”即墨君冷冷地瞥他,回头对阿青说,“青少侠,请问你那里是否有带干粮?”

    阿青回答:“大包的在车内,早就被甩出去了,我身上只带有这么点。”

    “很好,不必分给三公子,你我二人用就够了。”

    “啥?”东宫叫起来,“为何不让本宫吃东西?”

    “反正殿下是有天降奇福的。”“不公平!”

    近一个月来,阿青曾多次默默地考虑自己为何这么倒霉,转念一眼看到即墨君,他就恍然大悟了:原来跟那个监国太子扯上关系,再好运的人都会犯晦气。

    眼看着天色暗了,另一个被东宫连累的家伙,正在宫中忐忑不安地等着新帝召唤。

第四十一节 四姑娘的独角戏?

    烛影摇红,秦姒不时检查玉佩中的液体,随着夜幕深重,她的心也越悬越高。

    真要将这混合液拿来掩人耳目,其实她是不愿意的——与诚信无关,她从没把自己当成帛阳的妻子,因此这已经是勉强自己行事,没那么多负疚感——她担心的是,色料混合物有毒,弄到皮肤上恐怕不太好。

    不用怀疑,这也是她长年拒绝化妆的原因。她惜命得很。

    如果这个时候有奇迹发生,应当是东宫突然踹门而入,拉了她就跑?或者恰好元启帝拉到了赞助(啥?),带着兵马杀回来?可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奇迹。

    帛阳的皇位还不稳,但已有根基。秦姒原以为会是个百日王朝,目前看来,或许她想错了。

    “娘娘……”宫女轻声唤着,秦姒扭头瞥着对方,直到她改口,“……不不、是四姑娘……四姑娘脸色不好,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

    秦姒摇摇头。

    “四姑娘……既然今夜侍寝,这碗容参汤,瞧着是时候喝了吧?”

    “这是什么?”秦姒看着端到面前揭开碗盖的汤水,汤里飘着惨白惨白的片状物,嗅着香味,清冽得几乎刺鼻了。

    宫人解释到:“容参汤是伺候天子之前要服用的药汤,能祛除喉气,点提精神,饮下之后两个时辰内效用是最好。”

    “哦。”秦姒恹恹地拾起调羹,往汤水里搅了几搅,越发觉得香气令她反感。

    想到今夜就要上刑场(?),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起来,顺手将汤中的参片碾碎。勺起一小口汤汁送进嘴里,满口都是清凉得嚣张过分的味道,直冲上鼻腔和眼睛。

    她捂住嘴,强行咽了下去,清苦味儿从喉间漫开。

    深深吸了口气,她决定再象征性地饮一调羹便将汤撤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反胃呕吐感突然涌上,她急忙将头转到一边,单手扶在案上,剧烈干呕起来。

    “四姑娘!”

    宫人惊呼着慌张上前替秦姒顺气,被她条件反射地挡开。

    她感到胃部不要命地痉挛着,喉咙也跟着发疯往外抽气,胸腔内像真空似的,五脏六腑随时要被抽出来。呕了半晌,人折腾得像脱了层皮,却什么也没呕得出。

    她奄奄一息,抬起指头:“传御医……”

    “是!”一名宫女衔命匆匆离去。

    秦姒捂住嘴,忍耐着呕吐后的恶心和晕眩,她的大脑这才开始慢慢运作。

    从没有这样吐过……

    莫非是……

    跟东宫欢好几次,最后一回是六月份的事情吧……如今八月了……

    算算日子,虽然曾对帛阳假称月信来临不能行房,但实际上,被捉回皇城的这将近两个月时间,确实是,信期完全没有到过!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她本来没什么自觉,但这么一联想起来……

    啊呀!

    难道幸运中奖?(是不幸吧?)

    ——刚才的莫非是,那啥吐?

    她叫起来:“等等,回来!不用传御医了!”

    “禀四姑娘,人已经走远,听不见的。”

    “追回来。”秦姒抚着心口顺气,“就那汤水味道让人犯恶心而已,你去把刚才那姑娘叫回来,快去快回!”

    “嗯,奴婢这就去了。”

    接过巾帕擦擦脸上的汗,秦姒转身爬上chuang,在层层屏障内,捂住胃部,忍受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感。拍拍脸颊,想着现在脸色一定是煞白的,还能去见帛阳么?

    但若再次称病,他亲自带御医来怎么办?

    同样的把戏出现第二遍,谁都知道怀疑的吧?她绝对不能让御医来诊脉,对于她来说,中医是门很神秘的学问,有没有身孕,往腕子上搭一根丝线就能一清二楚。

    ——被一清二楚,那就糟糕了!

    她坐起身,看着自己的腹部,莫非,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用指尖小心地戳了戳肚皮,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做什么这个时候来添乱呢?”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夜将与帛阳行房,不知会不会伤到这个(可能已经存在的)小生命?秦姒侧身倒在床上,蜷成一团,暗想: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元启帝?

    还是别自己吓自己的好,眼前的难关是如何瞒过帛阳的眼睛……

    她掂起坠在腰间的玉佩,看着里面透出的暗红色泽,心思紊乱如麻。她不是个爱负责任的人,但是不请自来的小东西,俨然赋予了她一项重任。

    将血玉颠倒过来,她对着火光观看液体流动的样子,同时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但她的眼瞳突然放大了。

    飞也似地弹起来,一扫方才病恹恹的模样,她掀开纱帐冲下床,扑到案桌前面,险些将灯碰翻。

    “四姑娘?”“都出去!”

    今天四姑娘很是反常,宫人讶异地告退,将殿门掩上,彼此对视时候皆是纳闷的眼神。

    秦姒的手有些抖,发簪的尖头好几次没有对准机关钮,最终她挑开玉佩上的小口,用簪子伸进去搅拌,退出时候,发现大量暗色颗粒附着在簪上。

    因为体温而发生了化学作用?

    完了,这下……

    玉佩落地,她失魂落魄地摊倒在一旁。

    过了少许时间,她撑起身,重新拾了玉佩倒水清洗。回头再看藏有色料的杯子,里面的色料早就凝成了颗粒和膏状物的混合体,重新润湿,再调配过……

    秦姒咬住下唇,像做一件巨大的工程一样,飞快地赶制着。

    把液体灌进玉佩中之后,她将之放得远远地,随后短促地呼了口气,捂住极度不适的胃部,伏在桌上。满额冷汗,指头轻颤,双目紧闭。

    殿外远处,传来更鼓响声。

    秦姒闻声睁眼:二更了?为何帛阳那边,还没遣人来?

    她粗粗地理了理鬓发,端坐在案后等待。

    三鼓走过皇城的一角,三更时分,帛阳依然没个音信,就像他白天根本没有说过那句话一样。

    秦姒加了一层薄披。

    守候的宫女们个个累得睁不开眼,有人倚着立柱就睡了,有人偏偏倒倒站立也不稳。吩咐她们去休息之后,秦姒自己也上chuang合眼,只在窗前留了一盏灯。

    直到清晨,也没见内侍来接她。

    她到将要醒来的时候,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睁眼半晌,心仍是狂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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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姑娘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妙,再不给她轻松一下她会抓狂的吧……唉,养这女儿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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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声明:请不要叫我欢欢……我总觉得那是熊猫的名字=_=|||||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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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难求介绍:
他想做大侠,想做将军,想做富商,想做隐士,想做风流才子,想做千古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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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罢了。还是一步步来,首先把那个腹黑的太子妃追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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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吧太子殿下!把江山和美人一起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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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封面人物图是布袋戏同人作品,使用前已征得绘者同意。
2.感谢北北帮忙制作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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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本书是《纤手遮天》的续集,前文在简介下面有链接哦,点击就可以前往阅读啦~~一妃难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妃难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妃难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