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鹰扬拜占庭TXT下载鹰扬拜占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鹰扬拜占庭全文阅读

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安娜.科穆宁

        “啪!”是那个小女孩的靴子声音,她迅捷地弹跳起来,但是高文稍微将手抬高,她的手就落了个空,接着高文走着,那小女孩就在后面一跳一跳地够着,那场面是相当之滑稽,但是也把阉人与使女们给看得胆战心惊。

    “可恶的蛮子,胆敢这样!”那女孩一边跳着,一边还不忘进行口舌上的攻击。

    高文走到阉人的面前,将装着圣母面纱的匣子摆在他的手中,而后那小女孩一声娇呼——她又被高文轻松举起托着,直走到了修道院正殿的出口处,才被放下来,“去,找你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去玩。”

    “我”紫袍的小姑娘刚准备转过身理论,却又被高文按住脑袋和发辫,给滴溜溜转了过去。如是好几次,那女孩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又让高文感到心软,直到他看到姑娘脖子上挂着的珐琅镶金的圣玛丽圣像吊坠,手猛然一哆嗦,才觉得事态的不对:这可是拜占庭皇帝所在的布拉赫纳宫,里面使女和阉人簇拥着这个小姑娘,跑过来堂而皇之地抓取修道院的圣物(在此值班的修士,全都去旁听河之厅堂里,大牧首马斯达斯与圣约翰教堂牧首伊朵鲁斯的辩论去了),况且这姑娘身上披着的小紫袍,他可是听守捉官刚才亲口说过——是皇族或者皇帝亲自下赐的人,才有资格穿的。

    难不成,被他摁住了脑袋的小姑娘,居然是

    这下子玩脱了,高文松开了那姑娘,慢慢朝后面退着,他寻思着可以从刚才修道院靠着山崖的那处院墙豁口跳下去,说不定能找到地方从皇宫里脱逃出去,但是这样又能怎么样?他在这个国家和皇都里是没有身份的。

    那个小姑娘急忙揉揉自己的发辫,很端庄地将衣服袍子重新拢好,随后她看着正在朝着后院走的高文,脸上还带着红晕和气恼,“你给我站住。”

    “其实,我只是个隐修士使节的侍从,不过我确实携带着圣彼得教宗的密信的,杀掉我也是会引起两个世界外交上的摩擦的,也会妨碍皇帝陛下与教皇阁下在收复失地方面的合作的。”高文不指望这个小姑娘能懂得这些道理,他其实是说给她身旁的那些使女和阉人听得,希冀能把他给放走。

    这会儿,他看到了,守捉官狄奥格尼斯急匆匆地跑到了修道院的门前,结果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吓得在原地打转,而后他对高文,隔着修道院的正殿只顾作着手势,意思是叫高文扮演得逼真点。

    “我说是谁,居然会说高贵的希腊语,原来是侍奉修士朝圣的,说起来比那些突厥棒子(许多朝圣者会雇佣突厥人担当保镖来对抗其他突厥人,称为‘棒子’,得义于突厥保镖的武器)要靠谱一些。但是,你刚才的粗鲁举止是绝不可以被原谅的,你玷污了神圣的紫色,法兰克人?诺曼人?哼,也罢,反正你们是不会给父亲的帝国带来好处的,若是听由你们肆意妄为,蛮子那粗鄙丑陋的城堡假以时日后,就会林立在安纳托利亚美丽的高原之上,那是会比突厥人的羊群更加可恶的景象。”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是伶牙俐齿的,说起来修辞和气势一套一套的,“来人啊!”

    但是她身边的阉人和使女看到面相凶恶的高文,却往后退得更加厉害了,说时迟那时快,狄奥格尼斯顿时举着铁连枷,勇猛地冲进来。高文心想来得正好,也哇哇怪叫起来,拔出了磷火之剑,“就把这戏码演得逼真些。”

    伴随着那群宫人的惊叫声,铁连枷的顶端飞舞着砸在了高文的眉骨上,发生了很大的声响,高文被强大的力道瞬间扫到了墙角,碎石和灰尘扑腾扑腾而下,落得他头发上都是,钻心的头疼,“混账狄奥格尼斯——你居然玩真的!”他爬起来,用手一摸,头发上湿漉漉的,血都流下来了。

    “胆敢对贵人无礼。”那边,狄奥格尼斯又举着铁连枷,走了过来,大有当场将这位狂徒格杀的气势。

    高文急忙本能将手臂护在了面前,随后将磷火之剑的刃对上,心想你这混蛋玩真的,我也来个鱼死网破。

    “好了,住手吧!”那小姑娘看到高文缩在那里,头脸冒血的这副凄惨的模样,又想起刚才毕竟是他在天井那儿救了自己,心中一软,便喝住了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顿时收起了架势,速度令人咋舌,而后恭敬地站在一旁,将连枷架在胳膊当中,双膝跪下,双手扬起,小姑娘遵循着礼仪书里的规定,也将小手搁在了狄奥格尼斯的手掌心上,自我介绍说,“我是主上的长公主,生于帝王之家的安娜科穆宁。”

    “啊——啊——啊——”狄奥格尼斯的下巴都要坠下来了,连枷咯噔咯噔地在怀里摆动着。

    安娜科穆宁,皇帝最宠爱的大女儿,将来她的婚事足以左右整个帝国命运的,在紫色寝宫里长大的最最纯正的公主,是这个世界里最高贵的女人。

    “哼哼,你是守捉官对不对?我阅读过许多关于你们的冒险故事。”安娜浅笑着,对狄奥格尼斯说。

    守捉官灵魂都要激动得飞起来,“是的公主陛下,我是皇帝册封的边境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阿特里拉斯!”几乎是带着嘶吼的语调。

    这时候安娜很迅捷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暗地了擦了擦,看着还在捂着脑袋,蹲在那边哼哼唧唧的高文,“哼,看来法兰克人和诺曼人也不过如此,看看他的模样,在我们优秀的罗马武士的手下,也是必然会失败的,还是说他们在马背上战斗起来是粗野无敌的?唔,还需要更为仔细的观察和记录。”

    第二秒她就哇哇惊叫起来——高文像头豹子般,不不不,她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辞典里的形容词,他的血液在空中飞舞着,身躯扑过来,反着夺过了狄奥格尼斯的连枷,横着勒住了守捉官的脖子,死命往后拖,“你这个丢掉人犯的守捉官,得意什么!”接着两人就像野兽般,重新厮打在一起!

第32章 帝王的眼力

        “你发誓不说出来的!”狄奥格尼斯也恼羞成怒,而后他反着双手,握住了连枷,而后做了个十字形的扭动,就很灵巧地从“高文勒杀”里脱身,转过来,对着高文就是一脚——但高文的反应也极快,在狄奥格尼斯踢出来同时,他也对着守捉官猛踹一记。

    双方的腿,同时击中了对方:高文个子高许多,一脚击中了狄奥格尼斯的脸部;而狄奥格尼斯的腿要短些,只够到了高文的腹部。

    结果狄奥格尼斯倒着贴着修道院正殿的地板,滑出了好远,“混蛋,瓦良格的红肉杂种!”守捉官也顾不得在长公主面前保持颜面了,翻起身就取出了佩剑,一摸发觉空空如也:那边高文手握刚才从他身上抽出的佩剑,飞掷而来!

    “啊!”这把佩剑就在安娜面前数尺之地,如道白光般掠过,吓得呆在原地的长公主肩膀一耸,守捉官歪头躲开,佩剑砸在了柱子上,火光四射。而后他看到高文又冲过来,捡起了地上的铁连枷,心想不妙,便抽出套索,也对冲过来。

    “去死吧!”高文怒喊着,扬起铁连枷。

    但连枷可以活动的铁头却反着,径自砸到了自己的脸,这次是左边的眉骨,痛得高文又丢下了这个刁钻可恶的武器,捂着脸半蹲下来。

    “打他啊,守捉官。”安娜兴奋地喊起来。

    狄奥格尼斯的拳头飞过来,高文吃了几记,便侧着跃了半步,躲闪开来下一个攻击,接着举起自己的拳头,左右护住了脸面,并狠狠舒展起了反击,勾拳自下而上,撩在了狄奥格尼斯的肋骨处,守捉官鼻子里的流质东西全部飞溅出来,“瓦良格蛮子,你也不错,继续打他!”安娜完全进入了看戏模式。

    接着,她看到高文继续催动古怪的拳术,而守捉官则使起了保加尔摔角,两个人招招到肉,让她大呼过瘾,“我本来以为雄性武士间的搏杀,就像荷马史诗那般恢宏优美,可是今天亲眼看到了,才明白就像凶猛高昂的禽兽般,正是有种不可名状的野兽般的美感。果然任何作品在见到实物前就动笔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了,至理名言,嗯,安娜的至理名言。”

    最终落下帷幕的时候,是守捉官用套索,将高文像头真正的猛兽般给套住了,两个人扭在一起,倒在地上,谁都精疲力尽,但谁都是不肯放弃,血迹和呕吐物播散一地,简直壮观妙哉。

    “好了,你们不分胜负,都表现了战士最勇敢的一面,可以分开了,那边我父亲的会谈也应该结束了,我对最终父亲会不会联合法兰克骑士很感兴趣,你俩都随我去好了。”最后还是安娜很大人样地下达了最终的裁决,让打生打死的两位都没了脾气。

    走出布拉赫纳修道院的时候,狄奥格尼斯牵着套索走在最前面,鼻梁乌青,嘴角流血;高文的脖子和双手都被捆住,两边的眉骨都破裂了,血把他的眼睛染得非常恐怖,晃晃悠悠走在了中间;安娜在奴仆们的簇拥下,举着琥珀板和芦管笔走在最后,旁边还有两个使女,一个端着墨水盒,一个端着印拓的羊皮纸卷,安娜的嘴在路途里是不停歇的,她对高文充满了兴趣,至于守捉官,因为可以接触到的传奇故事集实在太多,则实在是意兴阑珊了,“瓦良格人,你们来到君士坦丁堡闯过的七处险滩,到底各自是什么模样的?”

    “瓦良格人,听说你们会用碱水和木桶洗浴,能说说具体的情状吗?”

    “喂,蛮子你回答我,你们是不是最喜欢黑眼睛的女子?”

    “蛮子,你会生吃肉吗?”

    “蛮子”

    高文一律没有回答任何她提出的问题。

    待到河之厅堂门前的时刻,彼得最先出来,站立在了那里,神清气爽的模样,看来他的诉求已经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待到他看到这副模样的高文和守捉官的时刻,不由得吓了一跳,但还未开口询问时,安娜率先踏出来,“尊敬的隐修士,我的父亲答应了您的请求?”

    “是的,皇帝已经以他个人的名义,在基督像前起誓,必将与法兰克联合起来,为光复圣墓而奋战,并愿意为朝圣的骑士们提供一切所必需的物资、金钱、船只与住宿。”彼得在长公主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和兴奋。

    安娜十分惆怅的模样,但高文而后又听到这个小女孩子喃喃自语,好像是宽慰自己,“莫急,光是父王一个人还没法子做最终决定的,皇族御前会议、帝国元老参议员会议、牧首会议,还长着呢”

    “无所谓。”彼得的耳朵很尖,他朝着安娜鞠躬致敬,“一年后,三年后,还是五年后,我前往法兰克鼓动远征朝圣大军的决心是绝不会动摇的,哪怕电闪雷鸣,哪怕风餐露宿,哪怕步履维艰,我一个城镇一个城镇集会布道,罗马城、勒芒城、兰斯城、诺曼底和不列颠的乡村,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是绝不会放弃这件事的,必须按照上帝的旨意,把它给办成!”

    这话让安娜的小脸满是震惊,她看得出,她面前的这个穿着粗布袍子,拄着木头棍儿,瘦小而貌丑的老头所说的话,是真实的——他不是那群皇都里养尊处优的富有院长或官僚,他也不是那群跑到沙漠和山洞里避开人世消极无为的隐士,彼得是个真正的理论家、鼓动家和实干家——安娜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和自己父亲帝国未来所要面对的泥淖,但她又如此的年幼,是根本无法改变这艘庞大而老旧航船的目的地的。

    “斯库拉女妖所形成的大漩涡啊,请你远离帝国和父皇的航船,天佑罗马,神佑罗马”安娜不由得举起了自己胸前悬挂着的圣玛丽吊坠,祷告着。

    良久,穿着紫袍的阿莱克修斯也慢慢在侍卫的伴同下,走了出来,他接受了彼得对他戒指的亲吻,而后将安娜揽入怀中,最后皇帝看到了一条绳子上的两位血人,微微吃了一惊,接着他带着某种严厉的语气,指着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对着侍卫们说,“谁能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布拉赫纳宫居然有粗鲁的流血事件发生。”

第33章 盾之卫队

        皇帝这一震怒,跟随他一起出来的大宦官尼克德米亚,和贵妇尤多希雅,都惊怖地垂手不语,其余的侍卫则握住了原本扛在肩上的利剑,单等皇帝下达明确的命令,就上前将冒犯皇室尊严的高文和狄奥格尼斯一并砍杀掉。

    这下,就连握着绳索的狄奥格尼斯,本来想好了一席话要对陛下汇报的,也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父亲怀里的安娜的茶色眼珠转了两转,看到了彼得,而拄杖的彼得又使了个眼色给双手被捆的高文,高文会意,就直接单腿半跪在皇帝的面前,“我是从边远的酷寒之地而来的,没有能够学习到宫廷的尊贵礼仪,空有蛮力和豪勇,不过我对主的忠诚是不贰的,先前经过小亚朝圣就被突厥人抓捕过,为奴三年才逃脱出来!我对异教徒只有血泪之仇,听闻隐修士要与陛下联手去远征,我马上就会追随陛下的号召,举起手中的剑和盾,为基督而战,为圣母而战!”

    虽然高文所说的,是比较底层的希腊语,但他表情慷慨激昂,动作真挚恳切,倒是让在场的许多达官贵人为之动容,安娜心想这个蛮子倒有几分机灵劲,看来和通常粗蠢的法兰克骑士有很大不同,便有心为他续下去,“父亲,所以这个蛮子想要在光复圣墓舍身忘死之前,向圣母乞求庇佑,他听说了在布拉赫纳宫里供奉着圣母参加耶稣葬仪所戴的面纱后,就前来参觐——但却被守捉官怀疑,因为女儿当时也在那里参觐,守捉官看到他那蛮子的模样,害怕会对我不利,就上前阻止驱离,两言不合就厮打起来——这个蛮子可真能打呢,居然和最勇敢的守捉官打得不分上下。”

    “那你是如何听懂他的话语的,因为他也会希腊语?”一看到女儿娇憨开心的模样,阿莱克修斯的怒气实则消散了大半,便抚摩着女儿的发辫,问到。

    “他会说奥伊语,似乎是个诺曼底的贵族呢!”

    这时,尤多希雅也趁机进言,“陛下容禀,他确实是贵族身份,是前去朝圣才自甘失去尊贵的荣誉的。”

    这时候,宫殿门口的挂帘晃动——尤多希雅的丈夫,尼克德米亚的侄子,兼皇帝的侍卫米哈伊尔,大咧咧醉醺醺握着剑柄走了出来,“哈——”接着他看到了半跪着的高文,便凝神走过来,捏住了高文的腮帮,看看他的牙齿,又拍拍他的后背和肩膀,“很完美,很完美啊尤多希雅,还有我的伯父,这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士兵模板,相信所有懂军营的人都会和我一样的想法,如何?我希望你能加入皇帝的禁军侍卫队,你叫什么名字。”

    “米哈伊尔,朕想在这里你唯一没有咨询过关键意见的,就剩下朕一个人了,这已不是你第一次冒犯宫廷的礼仪了!”看到米哈伊尔这副无赖模样,皇帝的怒气又窜上来了,“朕花费巨资重建遗孤军团和禁卫弓箭侍卫队,不是叫你效仿那群海盗出身的诺曼匪徒,或者箍桶匠出身的法兰克人的,你是高贵典雅的罗马武士,明白不明白。”听到这话,尤多希雅和尼克德米亚把脑袋伏得更低了。

    接着皇帝叹息了下,他走到了高文的面前,高文仰起脸来,血还在流着,流入到他的眼睛周围,这使得他只能睁开单个眼眶,就这样对着灿烂的阳光,他对面的拜占庭罗马皇帝是个身材中等的人物,浓密的须发,里面夹杂着不少银白色,脸部瘦削,目光有神,但带着哀愁和劳心,“陌生的蛮族人,你血流满脸,朕看不清你的相貌,但是米哈伊尔和尤多希雅的判断朕还是愿意取信的,既然你要为基督而仗剑,那你必须向朕宣誓效忠;既然你以无法返回家乡,再也没有亲人,那么你必须将余生奉献给主和朕——朕今日就赐福给你。”

    说着,还未等高文反应过来,阿莱克修斯就从侍卫那里接过了利剑,将自己身披的紫袍给划开,而后将割下的一段,当作披肩围巾,搁在了高文的脖子上,而此刻安娜调皮上前,踮着脚,将其绕住了高文健壮的脖子系好。

    接着阿莱克修斯用手按住了高文的头颅,“以后每个月的第三日,在布拉赫纳宫外的营地里与其余卫队将士排队等候,从朕的手中亲自领取薪饷,与所有帝国的高级官员一样。”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即刻发出了集体的赞叹声,这是有意而为的,他们当然明白皇帝陛下在借此当众邀买人心,陛下对待器重的将士,不管是异族的贵族还是勇士,都会将他们编入禁卫军,并且亲手给他发饷,这种待遇是和帝国高级官僚同格的,用意就是要叫外来的佣兵们为皇帝赴汤蹈火。此外,阿莱克修斯当然还有更深的用意,他使用佣兵卫队,除去先前罗马军队在曼齐克特之战里精华凋尽的窘境外,还有防范本土希腊军队贵族闹事的想法在内——毕竟十年前,全帝国“四凯撒”混战争夺帝位的乱局,他可是历历在目的,故而外来人用起来更为安心。

    “是我先发掘到他的,他应该进入陛下的弓箭侍卫队,归我所属,而不是进入我义兄的瓦兰吉亚盾之卫队。”那边,米哈伊尔还在大声抱怨着皇帝将高文从他眼前夺走了。

    系着紫色围巾的高文,头脑几乎都要转不过来,刚才这位皇帝陛下还要问责于他,但转眼间,他就被收入了皇帝的卫队!

    可是,我还要护送彼得返回他的家乡呢!想到此,要信守承诺的高文,抬头看着皇帝身后的彼得,对方也看着他,微微摇头,意思是叫他不要胡乱说什么,现在必须顺其自然。

    “闭嘴米哈伊尔,这位是来自北方的瓦良格人,不可能进入弓箭侍卫队的,因为你的队伍全是土生土长的罗马贵族子弟,或者是烈士遗孤。”皇帝而后微微擦擦手,接着安娜就站在了高文的前面,“亲吻我父亲的靴子吧,感激帝王给予你的恩遇!”

    既然先前高文说自己是个不懂紫色宫廷的礼仪的蛮子,那么现在安娜已经亲口明明白白告诉他该怎么做。

第34章 皇家大船坞

        可是,亲吻一个人的靴子,也许在这个帝国内任何个臣民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甚至许多达官贵人企图亲皇帝紫色的靴子而不得。但在高文的世界观里,是不许他如此做的,这是他三十年来形成的,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高文决心岔开这个话题,他悠悠站起来,对皇帝说,“可是,我还要护送陛下您身后的隐修士归去故乡。”

    “蛮子就是蛮子。”皇帝带着“你不识抬举”的语气,轻鄙地说。

    “信诺就是信诺。”高文也回到。

    众人又觉得气氛扭转到了个十分微妙的时刻,这个瓦良格蛮子居然敢如此忤逆,要知道皇帝卫队的退伍蛮子,最大的荣耀就是携带着皇帝历年分发的丝绸披风、衣料,回到自己在北方的寒冷故乡,在那里只要一段料子,就能换取一所庄园。

    不过皇帝明显对这个话题失去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兴致,况且对于他而言,和个不识抬举的蛮子较真反倒没有任何好处,于是他便将脸面转向了米哈伊尔,“准备下好了,马上待到乔治的军队来到皇都,朕会在朱昆蒂娜宫外的营区和大校场点阅他们,而后送去亚细亚去击退扎哈斯的进攻。”

    布拉赫纳宫外的港湾,森立的塔楼和靠海城墙下,是所半圆形,与海浪相连的大船坞,无数蝼蚁般的奴工、战俘和罪犯,齐声唱着能与涛声抗衡的愤怒歌声,拉着如蛛网般细密的纤绳,将一艘庞大的坐船缓缓朝船坞里牵引。在大船坞的四周,全是木材作坊、铆钉作坊和缆绳作坊,里面铁锤和铁砧爆发的声音,一阵又是一阵。

    “皇帝给予我乘坐这艘船只的权利,并给了我路引。”站在大船坞的顶端城门前,俯瞰着夕阳下的金角湾尽头,彼得转身指着脚下的情景,对立在他身边的高文说。

    “我们俩并不需要这么气派的船只。”

    “这是罗马皇帝的伎俩,他们总是虚张声势,他们还会在朱昆蒂娜宫的使节公寓内,拿着一堆金砂,假装当面给小吏发薪饷,故意让外国使节看见,来给人以帝国富足无比的错觉。”彼得笑笑,而后在掀起的波涛声里,他拿出了路引,“不过高文兄弟,可惜了,皇帝给我的路引,只有一个。”

    高文愣住了,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你留在这里,留在这座万城之女皇的羽裳之下,而我回去,没必要信守诺言了,一切都是主的安排。”彼得说完,缓缓将路引收入到匣子里,“也许三年后,我们能再度相会,到时候你可以完全尊重自己的意愿,再继续选择下去,要不留在君士坦丁堡,要不与我一起去参觐主的陵墓。”

    “朝圣是不会成功的,或者说,你理想当中的行动是不可能成功的。相反的,只有博希蒙德那样不择手段的铁血首领,才能在你鼓动的朝圣活动里捞取好处。”高文忍不住,“对于你的希冀,在未来是无法实现的。”

    彼得听到了这句话,微微笑着,举起了胸前的朴素十字架,横在了自己的下颚,“上帝就是未来,不对吗?如果因为这些,我们就放弃追求的话,那么我就不配带这个东西了。”

    “可是!”

    彼得举起了手,放在了高文的额头之上,示意他不必再劝说下去,接着他从行李卷里取出了那块完全发硬的面包,对高文说,“它是主的圣体,虽然这里没有红色的酒水,但你吃下去罢,当作我俩的诀别。”

    高文慢慢举起了那块,当年他与彼得在尼西亚相遇时,从尸体上搜罗来的面包,咬在了嘴里。

    接着彼得,忽然在他额头上画出了个十字,波浪声再度在脚下的防波堤前爆裂而起,“其实高文兄弟你欺骗了我,你根本就不是个受洗的信徒,是不是?”

    咬着面包的高文眉毛一动,他不知道彼得是如何,或者是何时看穿的。

    “因为被丹麦公教会洗礼的信徒,是不可能在圣餐礼上吃这块发酵过的面包的,公教会的圣餐面包都是没有发酵过的。”彼得说完,便收起了手指,“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关心未来的人。”

    接着他便握紧了手中的枣木杖,“保重,祝安好。还有,你的那把佩剑不要轻易使用,不然会让你坠入深渊的。”

    高文俯身看去,他的磷火之剑的剑柄上,晃悠悠挂着彼得的琥珀念珠,这大约是他临别的赠礼。

    “这艘船还差个旅客。”随着这声声音,两人往后看去,只看到蒙着粗斗篷的伊朵鲁斯,站在了城门的边角,带着苦涩的笑容,看着他们。

    原先带着精美法冠,披着白色丝绸圣十字架肩带的伊朵鲁斯,忽然就化为了如同乡村老车夫般的打扮,让高文和彼得一时间没有扭转过来。但而后伊朵鲁斯神情变得豁达,“方才你们未能观看教义辩论的结果,最后皇帝亲口下达旨意,将我革除出教门。”

    阿莱克修斯为何要如此做?怕是连大牧首马斯达斯都感到纳罕,他自己原本都认为这是场再普通不过的御前辩论,只要伊朵鲁斯能放弃“对古代异教徒智慧的追求”,他就息事宁人。

    但皇帝却不干,阿莱克修斯只说了一句话,“市长属下的邮差密告我,伊朵鲁斯曾经说过,他宁愿追求古代异教徒柏拉图的智慧,也远胜于对空洞愚蠢的教义的追求,而且他居然胆敢在圣约翰大教堂内偷偷进行对人体的解剖,必须要下达破门令,伊朵鲁斯已被魔鬼所蛊惑了,流放他去第拉修姆的海岛上去。”

    这便是皇帝的决断处置,伊朵鲁斯这时候长叹口气,“也许我真的滑落到了堕落的深渊里去了,确实我说过那样的话语,我迄今依旧认为,神应该关爱的是人,神的使徒也是这样,就像古代异教徒典籍里所记载的,人的智慧才是一切的尺码,人的幸福才是现世的一切,有了这些再去追求未来的天国。”

    这下,三个人沉默着,良久彼得对伊朵鲁斯说,“你这是魔鬼的教义。”

    “那就把魔鬼带到荒凉的海岛上去吧。”伊朵鲁斯没有反驳,闭上眼睛,静静坦然地说到。

    这时候,一个华美的肩舆,在一队侍卫的带领下,也来到了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停留下来。

第35章 皇亲

        几位斜系着披风的侍卫,掀开了肩舆上的轻纱垂帘,坐在刺绣靠枕间的,是小小的安娜科穆宁,她的眼眸盯住了即将准备放逐离去的伊朵鲁斯,“我来送你了,导师。”

    伊朵鲁斯急忙走了过去,半跪在肩舆前,向长公主致敬,“圣约翰大教堂内,我的藏书都在那里,没有一本带走。两年前,你随着父亲前来参礼时,就爱上了那里,所以我与留在教堂的执事们都约定好了,将那个藏书室给封闭起来,而后只是你的。”说完,伊朵鲁斯好像早有预备似的,从袖口里滑出了把钥匙,落在了安娜的掌心当中,而后他会意地对着长公主笑了。

    安娜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她却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稳重,她是乘着父亲与守捉官私密议事的空档跑出来的,因为她知道父亲对伊朵鲁斯教长的“破门令”下得雷厉风行,毫无容赦的空间,连大牧首马斯达斯都目瞪口呆,于是便焦急地走出了皇宫,来到了金角湾的皇室码头前,就是要送她心目里导师最后一程——谁知道二十年的流放期结束后,她的导师还能不能存活下来呢?也许这次便是永别。

    当初安娜和自己精神上的导师相逢的时光,她是永远无法忘怀的,那是个阳光和熙的冬日午后,正是新年参礼的时刻,她看到了白发的导师,就那样站在了无数堆积起来的书卷的当中,每个书卷都散发着金色的可贵的光芒,待到发觉后,导师就回头,向她伸出了手,十分和蔼可亲,在那里她遇到了无数异教先贤,他觉得书卷上的字都宛如在琴弦上跃动的美妙音符,但是其间演奏的绝不是冗长沉闷的圣歌赞美诗,而是真正的,属于人的智慧、爱情、征战和哀伤。

    “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柏拉图、奥维德、维吉尔”举着钥匙的安娜,垂着长长的睫毛,含着泪珠,对着导师报出了一串串的闪耀的名字,不过在这个年代里,他们都被遮盖在主的威力和光辉之下,也许只有安娜这样的“危险人文主义者”才会提及,另外好在她是皇帝的女儿。

    “是的,现在我全部留给你了。”说着,伊朵鲁斯拍着肩舆上的栏杆,转身对着彼得和高文所站的地方走去。

    “人,是万物的尺度。”安娜看着导师的背影,最终说出了这句话前来道别。

    而后高文也转过了身躯,拄着挂着彼得念珠的剑柄,慢慢地朝着安娜肩舆所在的行列走过来。安娜将钥匙细心地放在了肩舆下的挂袋当中,而后她看着高文,“喂,你这个傻到可以的大蛮子,你原本能直接担当盾之卫队的列长级别的,一年拥有两个金磅的收入,而现在你拒绝亲吻父亲的靴子,所以你就从大头兵开始做起好了,一年的薪饷也只有二十个索立德金币,也就比普通的农兵多个八个金币而已。”

    “但还是感激您和皇帝的厚爱。”高文随后背起了行李卷,接着嘴里握着彼得送来的那块发酵过的面包,跟在了安娜回宫行列的后面,在他的身后,飞鸟们正成群地顺着落日的方向,越过整座庞大的海湾和城市,不知道归于何处。

    “好奇怪,你居然用发酵的面包,难不成给你洗礼的修士是正教会的?可丹麦哪来的正教会。”安娜回头,瞪着高文手里的这块面包,纳罕着说到,“哼,你马上就去布拉赫纳宫外的皇帝警卫队营地去吧,那里全是些奇奇怪怪的异教徒,没有受洗的瓦良格蛮子,好在你运气还算不差,要知道我父亲雇佣了五千名瓦良格人和撒克逊人,但是能选入盾之卫队的,也只有一个部,九百人而已。”

    这时候,在布拉赫纳宫殿的皇帝寝宫内,阿莱克修斯在侍卫的护送和尼克德米亚的伴随下,走入了一处偏厅,守捉官狄奥格尼斯谨小慎微地跟在后面,几乎都要数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生怕一个脚步跨了两块地板遭到鄙夷和责难。

    而后偏厅里,带着冠冕和坠珠,身着镶满金片和珠宝长衣的皇后艾琳,坐在了当间的椅子上,皇帝就停下了脚步,他有些尴尬和不悦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与他同时刻上帝国金币银币的尊荣女子,干咳了两声,便对着艾琳说,“马上我要进行个极度机密的议事,所以你应该在里面的房间,等待着约翰和安娜的归来,看看孩子们愿意不愿意今晚和你共寝。若是不愿意的话,就让使女和宦官侍奉他们去别的宫殿就寝。”

    皇后艾琳明显感受到了这种冷淡的语气,她的呼吸暗地里急促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当年她嫁给他还是十几岁的名门姑娘,而后她为他生下了可爱聪慧的长公主安娜,还有帝国的继承者约翰皇子,还有其他几个子女,可是他——阿莱克修斯,却始终把她当作是一个钱币上的头像,一个宫廷里毫无生气的雕塑,有谁会爱上这些事物?更何况,他丈夫居然还始终没有丢弃,将皇位让给另外个孩子的企图!

    于是在接下的一分钟内,皇后还不知进退地坐在了座位上,使得现场的氛围更为尴尬,“艾琳,身为皇后的人,举止都要给宫廷里的仆从做个表率。”阿莱克修斯连这一分钟,都好像厌恶见到她,公开地说出了这句表示强烈情绪的话语。几名伴随皇后的使女即刻惊惶莫名,抬起了慢慢站起来艾琳的长裙裾,半是强制性地拥着皇后顺着走廊而去。

    过了一会儿,阿莱克修斯用种愤恨的语气,“你是说,麦考利努斯杜卡斯私下将诺曼的博希蒙德给放走了!”

    “是的,不然我是断然不敢鼓动如此诋毁杜卡斯家族的悖乱之语的!”守捉官跪拜在地上,肯定而惊恐。

    他当然知道,皇后的名讳,叫艾琳杜卡斯——没错,凯撒是皇后的长兄,而皇帝的姐姐赛奥多拉,又是凯撒的妻子。

    这个罗马帝国的天下,都是科穆宁家族与杜卡斯家族联手在统治的,他个小小的守捉官,要是敢在两大家族间制造缝隙裂痕,估计恰如先前麦考利努斯警告的,“明天你的头颅就不在你的脖子上转了”。

第36章 入营

        皇帝的手重重掼在了摆放烛台的桌子上,整个偏厅四周都被他的侍卫站得水泄不通,现场就只有他、狄奥格尼斯,还有尼克德米亚三位。

    “什么凯撒,什么杜卡斯!当年朕在色雷斯,和杜卡斯家族订盟,现在朕和母亲都感到悔恨不及,这个家族只能出一群无能的蠢货和蠹虫,不过是仗着拥有庞大的军役地产,妄图攀龙附凤而已,他们只会祸害帝国。”皇帝的怒气很盛,“就连皇子约翰,那也只是因为是朕的儿子,朕从来都恼恨他身上也流着杜卡斯家族的血脉,甚至”

    “陛下,守捉官汇报的是前线的军情机要,宫闱内的事情就不要在他面前过多提及了。”小鸟尼克德米亚,垂上了衰老的眼睑,适时地打断提醒说。

    “是的,是的!”阿莱克修斯也顿悟过来,他走过来很亲切地将手摁在了跪拜着的狄奥格尼斯的肩膀上,“你这件事办得很对,博希蒙德脱走根本不是你的责任,朕早晚会追究此事的!不过现在,还不能除去罪魁祸首,因为北面有佩彻涅格人,西面有诺曼人与扎塔的叛徒,东面有突厥人,都是帝国的心腹大患,贸然从事的话,只会让皇都和帝国陷于动荡。这样,你现在就回去亚细亚,担当乔治将军军队的尖兵,为朕收复亚细亚尽心尽力。”

    说完,衣橱总管尼克德米亚很适时地举着个沉甸甸的钱袋,“里面是纯金,陛下特意从铸币厂拨出来的,用于恩赐像您这样的有功之臣的。”

    狄奥格尼斯激动地接过了那个钱袋,握在自己的胸前,接着他对圣米哈伊尔大天使、圣迪米特里主保圣人和圣特奥多尔主保圣人依次发誓,一定竭尽驽钝,为皇帝陛下死而后已。

    皇宫里的琐碎细语,慢慢淹没在沉沉的夜色当中,杳而无闻。

    清晨时分,举着行李卷,站在皇帝内宫盾之卫队军营大门前的高文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昨天因为送彼得,回来的时候已经闭营了,所以就抱着毯子,在皇宫外的街道上对付了一宿。

    “欢迎来到伟大的盾之卫队!”最后,卫队司令官也是尤多希雅的哥哥亚格菲,热情地扶着高文的胳膊,踏入了带着围墙的营地当中,“你不错,系着皇帝赐予的紫带,正宗的罗马紫,这种颜色全世界都没有其他地方能生产的。”

    接着,许多卫队的武士都围了上来,哈哈笑着,满身酒气,对着高文指指点点,在听到了亚格菲的介绍后,一个满脸深黄色毛发的矮壮家伙,砸了下巨大的圆形盾牌,“斯蒂芬高文,怎么像个凯尔特小男人的名字?”

    而后所有的武士大汉都爆发了轰然的笑声,“我们这里是内宫的盾之卫队,九百人,但是经常因为伤亡而不足额,一共三个分部队。皇城外的是外宫卫队,也是皇帝的‘中军营队’,七个分部队,大约有四千人。刚才这个混蛋,是冰岛来的家伙,叫法罗夫,是我属下一个分部队的首领。”

    “喂,小家伙儿,你还披着突厥人的铠甲?那玩意儿就像树皮般脆弱,我的战斧能同时劈开三个家伙的。”那边法罗夫将手里的长柄斧舞动得虎虎生风,其他的武士也都趁机起哄起来。

    “别理这混蛋,这儿所有人在没有战斗的时候,都得了无聊症,遇到个新兵,他们就像闻到臭味的狗一般,对的说的就是你法罗夫,你这个满身卷毛胡子的冰岛乡巴佬。”说着,亚格菲就指向了法罗夫,大伙儿笑得更加欢声雷动起来。

    “要是一个男人没有胡须,就像个娘们没有**,一个娘们没有**,就像一个村庄没有教堂。”法罗夫瞪大眼睛,张着胡须,说出了这句来自冰岛的“至理名言”,所有大汉们笑得直不起来腰,还有的人指着高文嘲弄说,“看看这个叫凯尔特名字的家伙,他们和那群诺曼人相同,都被内陆的靡靡之风给沾染了,束腰长衣,轻薄的锁子甲,绣着蔷薇和水仙花的罩衣,紧致得和公主似的屁股,还有那个什么罗马希腊式样的短头发,连胡须都没有。”

    下面的话越说越出格,大部分高文都听不懂,因为是瓦良格语、丹麦语、撒克逊语,但是还有说着希腊语的,这部分他是完全懂得。

    “砰!”高文拔出了剑,猛地插在了校场的地面当中,这是个信号,当即许多老兵油子都会意地嗷嗷叫起来,看来今天的新兵欢迎大会有乐子瞧了。

    那边,早有准备的法罗夫哈哈笑着,双手握着那柄战斧,走到了高文的面前,“小子,不可以在皇宫里面流血,那我们就采取比较文雅的方式,来证明你的能力,有资格背负我们瓦兰吉亚卫队的盾牌,和皇帝赐予的紫色流苏!”

    说着,法罗夫走到了墙壁之下,一排木制的假人前,接着他大吼一声,手里的战斧如雷电般劈下,和真人差不多大的木制假人就在剥裂声里分成了两半,而后他又迅速来到另外个假人前,顺手将战斧端头的钩镰,反手撩了起来,又从下面将那个假人削成了纷飞的碎片。

    “怎么样?这把战斧,是没有人能单手操控的,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法罗夫得意洋洋,而后他大吼声,双手举起,接着将偌大的战斧,旋转着掷出,像头出水的恶龙般,飞出了很远的距离,斩入了最远处假人的头颅处。

    接着,法罗夫抽出了同样巨大锋利的维京长剑,“看看吧小子,这把剑要比战斧轻巧得多,我单手就能把它使用自如。”在喝彩声里,法罗夫喊着“斩首”,接着剑光闪处,那个假人的头颅果然飞出,“四肢”——假人的四肢,挨个被砍下,最后法罗夫将剑一伸,插入了假人的躯干,将它挑起,万分自得地在高文面前晃荡着。

    “你砍假人砍得很好,但是在战场上,没有敌人会像这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也没人敌人会像这个木头人般,浑身上下毫无遮盖的铠甲与头盔。”而后,高文深吸口气,拔出了自己狭长的磷火之剑。

    “果然是娘们,看看他那细细的剑,大概是刺绣用的。”身后响起了如潮般的笑声。

第37章 红手分队

        “我看你是连锁子甲都不会穿戴吧!”法罗夫说完,旁边一个军仆小厮立即抛过来件沉重的锁子甲,及膝的那种,法罗夫单手轻巧接住,而后很“礼貌”地将摆在高文剑刃面前的木假人,一巴掌就拍倒在地,接着从头到脚,套上了锁子甲,再将他给摆正,这个锁子甲是连帽式样的,其中要害的咽喉部位,锁子围脖和头巾连为一体。

    高文这时摆了个弓步向前,单手高扬,一手握着剑刃平伸的姿势,结果嗤笑声更大了,在这群蛮族武士的心目当中,他们只愿意接受罗马皇帝严苛的队形和令旗要求,但是战斗的方式,就是以战斧和大剑,快意劈砍突袭为主,这是维京人的传统,数百年不曾改变过,所以他们现在看到了高文如此高大的身材,却使用这种秀气的长剑,加以轻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噗通”,一声沉着的响声,高文的剑快如闪电,他毕竟是师从过击剑大师的,这种德国制造的文艺复兴前后的剑恰好对他的胃口,既不会太细长,也不会过于笨重,所以磷火之剑的刃,很轻松地扎入了锁子甲遮盖后的假人的躯干。

    此外,因为是假人,所以也不会让磷火之剑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接着,高文很迅速地将剑拔出,以极快的频率,再度刺入了锁子头巾遮挡的假人的咽喉部位!

    一下又是一下,接连五下,每次就刺入了假人不同的要害部位,而后高文将剑收起,气息还完全没有混乱,这下整个营地都沉寂了起来。

    很快,那群蛮子都拍掌大声喝彩起来,他们对法罗夫的这一套实在是烂熟了,但对高文刚才表演的战术还是感到十分新奇的,今天他们对于这个新兵的名字,“斯蒂芬高文”算是记住了。

    亚格菲也笑起来,不住地拍打着高文的后背,“如何,我这里有三个分队,你刚才的技法,已经完全让你自己有选择的权力了!”

    那边,满脸不服气的法罗夫,哼哼唧唧地用力,将掷在假人上的战斧给拔了下来,而后横扛在肩上,走了过来,对着亚格菲和高文说,“整好,我的红手分队上次在马其顿地区皇帝的战役里,担当了陛下的预备冲锋军力,战死了好几名得力的部下,这个小子的招式虽然很古怪,但可以作为轻兵掩护分队作战。”

    “我不会当轻兵的。”在亚格菲还未回答前,高文就直接向法罗夫摊牌,“按照常理,轻兵都是在战线外,用剑和弓箭对付敌人的散兵和骑兵的,特别容易伤亡。我要你们营地里的重甲、盾牌和武器,我要在阵列当中对抗敌人,得到队友的掩护。”

    “怕伤亡还进入什么军营?”法罗夫的话语带着气愤和失望。

    “那就随便你,刚才卫队司令官已经说了,我有自由挑选分队服役的资格。”高文不依不饶。

    法罗夫愤愤地从胡须里冒出了几声哼哼,接着他带着诅咒的语气说,“傻小子,别以为在阵列当中,伤亡的机会就会少,当年在都拉佐战役里,我就是在大教堂火焰里为数不多的生还者之一,那个地狱般的景象我终身难忘。”说着这话,高文才注意到,法罗夫满是胡须遮盖下的皮肤,还有明显的烈火灼烧的痕迹。

    “好了,法罗夫,别说了!都十二年前的战斗了,活到现在你我都已经不容易了。”亚格菲阻止了对方继续往下说,似乎那场战役是所有瓦兰吉亚武士不愿提及的伤痛。

    最终,高文还是进入了大名鼎鼎的“红手分队”。

    而后,高文坐在了自己床铺上,前面的支架上,挂着刚刚送来的锁子甲——确实,法罗夫说得没错,这个锁子甲,他是不会穿戴的,这和他事前得到的突厥铠甲根本不一样,没有方便的纽扣,只是个铁环和铁环编织起来的傻大黑粗重的鸡罩似玩意儿。

    一个叫菲特亚斯的小军仆来到他面前,朝他鞠躬,而后示范了一整套穿戴这种锁子甲的流程:首先双手拼尽全力,将锁子甲给捧起到头部,而后将背部和整个头部奋力前倾,争取套入到锁子甲的边角,而后猛然后仰立直,利用锁子甲沉重的惯性,让它自由滑落下来,罩住自己的躯体;至于脱甲,就更加厉害了,坐下来,身体几乎与健美运动员差不多,俯下平伸到和脚尖差不离的角度,而后双手前伸,再利用锁子甲沉重的惯性,让他再度自由滑落下来——总之,累死人。

    非但如此,在穿好锁子甲后,还要打绑腿,也是个极度折磨人的差事。

    好在菲特亚斯向他保证,在每次征战时,自己都会忠心耿耿地伴随左右,就是担当手持、保养和协助武器和盔甲使用的职责。

    接着,菲特亚斯递来个木板,是营地里的勤务表册,高文自带把长剑和一匹母马来,这种事情都要登记在册,举着芦管笔的高文,看着其余人员潦草的古希腊文签名,或手指印等东西,身披沉重锁子甲的高文头有些大,因为他只是会说听语言,还不会掌握任何一门古代语言的读写能力,想想无所谓了,便直接在木板属于自己的那一栏里,大气地用花式字体,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把小菲特亚斯看得目瞪口呆,拿着木板,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来路?你说他识字,他写的名字没一个能对付上的;你说他不识字,但文盲有可能能把这些字母绕得和蔷薇般漂亮吗?

    “看着这面令旗,看着这面令旗!”校场上,站在一旁的法罗夫又不厌其烦地指着那面绣着红色手图案的军旗,“当它升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整备铠甲和武器,准备与敌人接战,不过也不用担心,一般在战场上,敌人看到我这面红手旗,都会望风遁逃的!”

    旁边的几个掌故熟悉点的老兵嘿嘿笑起来,满脸“又要听他吹牛皮”的表情。

    果然,在高文站在那里,还在纳罕地握着脚下那把长长的斧头时,法罗夫已经开始打开话匣子,关于他这面“红手之旗”的来历。

第38章 蛾首战斧

        “你们都是知道的,我是来自乌普兰的最最有名的勇者家族后裔。”法罗夫叉着腰,粗声大气地炫耀着。

    下面立刻一片“又来了”的哀叹声,其中一个独眼老兵对着分队司令怒吼道,“今天的新兵只有高文一个,你他娘的能不能别那么曲尽衷肠了?”

    “好吧,好吧。”法罗夫又将手捧住的自己粗大的腹部,但是那边高文只是在仔细地握着从皇宫军械仓库里分发给他的崭新双手蛾首战斧,“自从咱们的民族出海以来,丹麦人向西走,瑞典人朝东走,而挪威人哪儿也不去,他们只会在松树林立的峭壁海岸边打劫。”

    “放屁,放屁!”队伍里一群火红头发的挪威战士,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我虽然出自于瑞典的乌普兰,但二百年前我的家族很早就凭借着勇敢,和娴熟的航海术,率先到了爱尔兰,但是爱尔兰早已有其他的维京家族定居称王,所以就只能继续前往冰岛了,当时你们得知道,冰岛那地方全是喷火的毒龙、住在石窟里的修士,还有海洋里杀戮过往行人的巨人。但是我先祖都克服了这一切,杀了毒龙,击败了巨人,当然修士也被我们打劫完后,光着屁股坐在船只上,赶出了冰岛——愿主保佑他们现在都还活着。”法罗夫抚摩着肚子,得意无比,“另外,所有的人都知道,瓦良格人,不,整个维京的部落里都流行着这样的规矩,那就是一艘战船上的人,谁的肢体先碰到新发现的陆地,谁就是这块陆地的王,其余的都要成为他的仆从!那时候,当船头已经冒着海浪,那种海洋里的,特大的特大的,三角形巨浪,没人能在这浪头下活下来,冲上了冰岛的海岸,许多勇猛机灵的战士已经开始准备跃下去,争先要当冰岛的王,我的那个先祖就更聪明了——他举起斧头,一下子削下了自己的左手,而后把左手嗖得抛上了海岸的地面上,这样他就成为了冰岛的第一个国王。”

    “吹牛皮,昨天你还吹牛皮说自己去过伊格德拉西尔之树,还说顺着树根爬去过满是烈火的地狱!”下面的战士纷纷不买账,开始拆台起来。

    但法罗夫眯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他继续说下去,“所以为了纪念我的先祖,和法罗夫家族的高贵伟大血脉,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便以红手为旗帜,我的盾牌上也涂抹着这种图腾!”而后他举起自己的橡木覆铁盾牌,显摆给高文看,但那边高文丝毫没有动弹,“这傻小子,绝对是被我给震呆住了。”

    “喔喔喔喔!”不久,校场上的瓦兰吉亚盾之卫队,分为了两股,一股携带大盾和长矛,一股使用双手战斧,进行着激烈逼真的攻守模拟演练,一些资历比较浅的,则在营地的道路上进行队列变换和行进的训练——这些操练,更多是拜占庭罗马的传统,入乡也得随俗嘛。

    而高文作为名刚刚入伍的新兵,他的任务很简单——站在队旗之下,进行最基本的军姿练习,此外法罗夫也有义务告诉他一些简单的作战条令。

    “你不用跟其他的小队,直接当我的亲兵。”法罗夫其实内心里,对高文还是认可与器重的,“现在再改变你原先的那套稀奇古怪的剑法来不及了,就交给你些最简单的,因为陛下传来了令牌,五日后我们分队必须前往朱昆蒂娜宫殿接受点阅。”

    说完,法罗夫要求高文——将左手握在战斧柄的尾端,这是个稍微弯曲的木柄,更利于把持住,不容易在激烈混乱的近战里脱手;将右手握在“三七之处”,即距离尾端“三”、斧头刃“七”的地方;“双眼平视着自己的右手,和正前方,而不是斧头的刃,不然你是砍不到任何敌人的!”

    斧头刃微微侧在自己的右肩,双手奋力平持好,“这是卫队起手作战的手势,也是接受皇帝点阅时必备的礼仪姿势。”

    而后,法罗夫举来个巨大的圆盾,将肩带挂在了高文的肩膀,直到腰部,就这样将盾悬挂在了高文的后背,“为什么不用这边的小皮带,绕在手上?”

    “傻小子,这把战斧必须要双手才能挥舞得动,所以你是没有空闲的手臂来持盾的。”法罗夫解释说。

    “那为什么不负盾牌,这样就能减轻重量,这身锁子甲再加这个盾牌,根本很难自如行动。”高文抱怨质疑道。

    “你得利用双头斧的重量去杀人,而不是盲目地去企图挥动它,这样也许你还没杀一个人就精疲力尽了!记住,运动蛾首斧,一定要持重、凶狠、忍耐。还有,这面盾牌可不是抵御敌人的攻击的傻小子,它是防备我方的弓箭的。”

    这下,高文心中的问号就更大了。

    法罗夫解释说,罗马皇帝偏好轻装的弓箭手,在开战时给予敌人打击,但是他又颁布了作战条令,要求瓦兰吉亚卫队必须担当一线的守御。结果当年在都拉佐战役里,敌人的骑兵来袭时候,我们就得合拢战线,阻挡诺曼匪徒的骑兵,保护那些脆弱的射手;而敌人步兵上前后,我们又得让开通道,让皇帝的射手们上前射箭。结果两三回合下来,被己方弓箭误伤的卫队将士,比和敌人交手受伤的还要多,所以后来皇帝就下达了这个弥补性的条令——开战时,瓦兰吉亚卫队的战士,将希腊式的大圆盾,挂在身后,来抵抗敌我双方的弓箭。

    很快,法罗夫的训练立竿见影:站在红手队旗下的高文,很娴熟严正地握着战斧,笔直地站立着,而后他还能弓下腰,将战斧倾斜朝前,做出很标准的劈砍姿势。

    “我需要那种诺曼人用的长形鸢盾。”结果在结束操练时,高文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这种希腊圆盾,根本无法有效防护射中腿部的箭矢。”

    他的这个要求,惊起了整个军营的议论声,不管是老兵还是壮年士兵都感到匪夷所思——数十年来,瓦兰吉亚卫队都使用这种盾牌,皇家的军械作坊配发的也是这种,罗马人向来对自己的武器感到骄傲,卫队士兵也认为这种包覆铁或铜的大盾,比他们原本在家乡使用的小木圆盾要好得多——那么,这个新兵怎么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

第39章 乔治.帕拉罗古斯

        可是新兵高文下面的话语依旧很清楚,“这种希腊式的大圆盾,我认为应该是遥远的古风时代所用的产物,那个年代的武士都拥有精良的胫甲,但现在我看了下整个内宫盾之卫队,大家所使用的都是绑腿,这样便很容易被自己的弓箭手射伤小腿,或者在混战里被敌人的武器割伤。”

    红手的军旗在风中呼呼作响,分队的所有战士都拄着武器,停止了操练,看着这个入营第二天,就敢提出如此“建设性要求”的新兵,也看着表情十分微妙的法罗夫。

    “这是规矩,如果陛下认为我们应该使用原来的盾牌,那就必须得继续使用;假如陛下认为在战场上不合宜的话,尊贵的他是会在亲手撰写的军事操典上和条令里,改革这个要求的。”最终,法罗夫给出了这个解释。

    “可是那样的话,惨重的伤亡必然已经形成。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这个盾牌在战场上,卫队将士的使用合宜不合宜,还是诺曼人的那种鸢形盾更为合适抵御流矢、斧头的袭击?”高文将手伸出,对着所有分队的士兵询问说。

    这下,大伙儿就七嘴八舌起来,但是大部分人的意见是明晰的:诺曼人的盾牌更为实用,也更为坚固。

    法罗夫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好像在替皇帝遮挡着这一切,一个新兵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僭越妄想,“我们是卫队,是要卫护陛下周全的,我们在入营前都对陛下宣誓效忠的,唯他的指令为尊的!”

    “如果前线将士认为不合时宜的话,那就必须向皇帝提出革新装备的需要,不管它是不是敌人使用的,而不是被动地等待皇帝个人的发现。”最终,高文这句话,给他换来的待遇,是被关了禁闭。

    “一个帝*队的士兵,更何况是担当如此重要职责的禁军士兵,首先要做的不是质疑操典,不是质疑陛下的威权,而是学会服从——下一次,再折腾的话,就直接将你军法处死!”装着热食的瓦罐,荡荡地摆在栅栏里的高文面前,抖动了几下,高文看着司令官法罗夫与其他亲兵离去的身影,他不由得开始对现在所处的罗马帝国展开了判定:

    那就是现在的罗马帝国,除了还在使用“罗马”和“元老院与公民”这个牌匾外,其他的一切,都已和真正的罗马相去甚远了。皇帝独揽一切,凯撒等大官僚在宫廷内部为了官阶、利禄勾心斗角,原本担当征战和戍防使命的民军和御林军已土崩瓦解,民众在重税盘剥下奄奄一息,帝国的乡镇村落民生凋敝,外国各色各样的不可靠的佣兵充斥在行伍当中,君士坦丁堡还处在四面楚歌当中,每个民族都想占领这座万城之女皇、圣海最璀璨的明珠,帝国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

    总之,距离当初阿婕赫对他所言的想象,高文觉得相距甚远,他对未来自己的道路感到迷茫——不由得又想起了彼得在临行前的所言,那么自己是否要在而后,追随朝圣的十字军,前去光复圣墓圣地,来博取一番事业令名呢?

    这时候,高文抓起了一团被烧焦的麦饭,塞到了嘴里,不由得失笑起来,看来阿婕赫当初的规劝是对的,他刚把从原本世界里带来的大亨管理公司产业的脾气给带入进来,就得到了这个结果,而今还想着那么遥远的事情干什么呢?先在当下立足好得了。

    禁闭的处所,是在卫队营地的木栅之内,有高塔上的哨兵监管着,外面则是曲折的壕沟,恰好对着布拉赫纳宫殿的出口处,在夜晚的篝火当中,坐在木栅里接受惩罚的高文,看到了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骑着马从宫门的侧边,喜气洋洋地出来了。

    这次狄奥格尼斯可算是改头换面了,系着皇帝钦赐的白色丝绸披风,还得到了一把镶着珍珠钻石的宝剑,骑着皇宫御厩里牵来的神骏,纯黑色崭新的靴子,背着装满皇帝从克里特和塞浦路斯征收来的葡萄美酒的皮囊,一下子整个人都像挺拔伟岸起来。

    终于,两个人隔着木栅,目光相遇在了一起,狄奥格尼斯拉着缰绳,勒住了坐骑的前进,看着高文被禁闭在里面,“你应该学会在这个帝国生存下去的基本智慧,那就是服从皇帝,不要质疑他,并把对皇帝的尊敬和爱戴,自动延伸到所有帝国的牧首和官僚上去,这样才能让帝国中兴有望。”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违反了这些东西,才被关进来的?”高文扶着木栅,好奇地问道。

    “哼,每个瓦良格蛮子来来到这儿前,性格还不都是一样的暴烈?所以皇帝用操典、禁闭和皮鞭来感化你们,让你们成为合格的帝*士,而不是一群无法无天,坐着船只四处打劫的海盗。”说完,狄奥格尼斯叹息了下,接着从马鞍的褡裢里,取出个钱袋,隔着木栅嗖的一声,扔了过来。

    高文起身跃起,准备接住,结果那钱袋在夜空里飞出个抛物线,塔楼上的执勤军官手一伸,就捞了过去。

    “你给我的钱袋,应该扔准一点。”高文摊开手,不满地抗议说。

    “蠢材!你要是还能活过三个月的话,也许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守捉官狄奥格尼斯看着这家伙,摇摇头,便挥动马鞭,很快就顺着皇宫与城市相连的大道,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第二天,执勤的军官就找到亚格菲与分队司令官法罗夫,说高文在禁闭期间已经向主和军队的主保圣人圣特奥多尔忏悔过了,整个夜晚他都表现得很安逸,并且表示以后可以服从上峰的任何指令。

    听到这样的服软,法罗夫便点点头,“重新把他给放出来,今天就让他跟着红手分队一起在皇宫前执勤,刚才哨马已经来到,原来的巴里总督官乔治帕拉罗古斯将前来觐见皇帝陛下。”

    号角声里,高文从木栅里走出来,他的小厮很匆忙地站在其外,就给他穿上了锁子甲、背好了盾牌,而后他就和其余将士一起,敛声屏气地举高了战斧和长剑,木桩式地整整齐齐列在宫门之前。

    结果城门前的悬铃响起,奴仆们喊着口号,先抬着两个肩舆步出来了。

第40章 点阅

        卫队的将士急忙纷纷单膝跪拜下来,高文悄悄抬眼看去,前一个肩舆他是识得的——果然,安娜科穆宁这个小鬼,和另外个头戴冠冕和纱巾,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并坐在一起,看来应该是皇后了,其中安娜的大眼睛还有意四下里对着卫队看着,直到她和高文的目光碰触,便又抬高束着金圈的细长脖子,有意避开了高文的视线。

    下一个肩舆上,居然坐着三个人,其中也是个贵妇,面容是带着那种极为成熟和磁性的美,只是与皇后相比来,少了标志身份的冠冕而已,她的左右各是个年龄偏小的男孩,其中一位相貌白皙英俊,一眼就能看出是这个贵妇所出;另外个男孩则长得黑黢黢的,粗眉毛,面貌极为普通,甚至有点丑陋,但却披戴着各种华美的饰物,看起来气度和来头不凡。

    三人在后面有说有笑,但是在前面的那个肩舆里,高文明显能感受到,安娜这小妮子的表情是不开心的。

    但是这不是他所该操心的事情。

    肩舆的队伍远去后,整个皇宫内外又陷于了沉寂当中,寂寞的日光就在正门街道上满溢着,卫队的甲胄和战斧闪着光芒,就那样笔直地继续站着,高文觉得锁子甲头巾里,汗水开始渗出,他的后脑勺的毛发开始与铁环纠缠在一起,浑身就像钻入了小虫东西游走般难受。

    就这样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下一班人员前来交接换班时刻,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发生。

    “狄奥格尼斯临行前说,要是我还能活三个月,我与他还有再相见的机会,但我相信,三个月后,斯蒂芬高文大爷我绝对是无聊死的。”

    但是到了晚上,在军营里的餐桌前,就爆发了很大的议论。一般来说,单调无趣的军营生活里,庖厨餐厅绝对是一日里最有意思的地方,卫队的普通士兵都坐在排列好的粗木餐桌前,而卫队司令官则按照惯例,是和亲兵坐在一起就餐的,这是瓦良格人几百年的传统,他们部族的语言里,“亲兵”就是“伴随在一起吃饭的人”的意思。

    “鳕鱼肉。”高文吃着面前的东西,虽然没有了工业社会的“味觉”滋养,但他还是能轻易判断出这个餐点的来源,看来今天皇宫里是给了额外的恩赐的。

    法罗夫而后不发一语,从铅封文书匣当中,摆出了一面盖着马蹄印玺的令牌,几名亲兵立刻停下了手抓和勺子,沉默地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皇室令牌,只有高文还在低头哧溜哧溜地吃着,“这是今日皇宫里的门户官送来的,陛下要求我们参与明日的点阅——此外,红手分队被单独抽出,和乔治的六千军马,一起前往小亚,与突厥人作战。”

    这下,连高文也把勺子给丢下了,慢慢嚼着嘴里的鱼肉,出神地看着那面令牌。

    “可是,我们不是应该和其他分队一起,追随皇帝陛下前去北面亚德里安堡,去抵御佩彻涅格人的吗?”

    面对大家的疑问,法罗夫摆摆手,“这是乔治将军的要求,他本不愿意接手小亚战局的烂摊子,直到陛下许诺他能就任‘皇室典厩长’后,他才愿意将六千名久征的意大利和伊庇鲁斯老兵连队,带到亚细亚来,当然陛下也答应他,可以给他一支内宫分队,既可增加乔治将军的荣耀,体现皇室恩典;也可”说到这里,法罗夫挣了个响屁,而后打个嗝,依靠在椅子上,摸着胡须便不再言语了。

    “你没看到吗?陛下的养母,也是宫廷里的首席贵妇,今日和皇后、长公主与皇子一起,都去迎接乔治将军了,这下情况复杂了,看来所有人都想得到乔治将军的拥护——他现在来到了君士坦丁堡,就是能左右大事的人物。”另外个颇为懂得宫廷里曲折的亲兵,低声切切,挤眉弄眼地说到。

    法罗夫大声咳嗽几下,示意对方闭嘴。

    那边,亚格菲也朝这边投来了眼神,意思是这件事的议论到此为止!

    清晨,朱昆蒂娜宫里,一排士卒,举着犀角,仰起对着天空呜呜呜吹了起来。

    “举武器!”瓦兰吉亚卫队,列成了旅团级别的方阵,斧光闪闪,森然站立在圣瓦西里的皇陵下街道边,等待着皇帝与乔治将军的检阅——在更远处的大校场,乔治的出征兵马们也正列成了横阵,准备赶赴小亚出战。

    握着蛾首斧的高文,心念刚才在皇宫警卫时,还抱怨无聊,结果转眼因果就来了,他居然要和红手分队一起,前去渡海,再次回到小亚细亚,和扎哈斯的军队作战了!

    很快,阿莱克修斯穿着紫色的披风,及缀着镀金甲片和流苏的戎装,与乔治帕拉罗古斯——一位相貌威严看起来就很讨士兵和民众欢喜的将军,并辔在无数节杖的簇拥下,和精锐弓箭侍卫队的扈从下,踏着街道而来。

    当士兵见到了皇帝后,立即欢腾高呼起来,因为盾牌全部都是背负在身后的,所以盾之卫队就普遍以哄叫来代替敲打盾牌,阿莱克修斯朝着卫队在马背上举手致敬,而乔治将军则很懂得大体地屈身退在个不起眼的角度,他明白现在是皇帝在点阅军队,而不是他。

    “儿子们!”皇帝阿莱克修斯就这样称呼所有士兵。

    “皇父在上!”所有士兵都齐声答复着,队列里只有高文在纳罕着。

    “我的儿媳们都还好吗?我的孙子孙女们都得到了饷银的照顾了吗?”皇帝接连问着。

    “是的,所以我们安心在这里。”所有士兵继续答复到。

    “那就去杀退突厥异教徒们,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没有人能抵住你们的步伐!”皇帝将手一挥。

    “三圣引导着我们的旗帜!”亚格菲和法罗夫率先将战斧和红手军旗,即瓦兰吉亚的御军旗都高举起来,应和着皇帝的殷切期望。

    这次出征,阿莱克修斯特意将自己中军的御军旗,相传是当年君士坦丁大帝所使用的旗帜,都下赐给了红手分队——此次,法罗夫的军队虽然只有二百八十名战士,但对外却打着这面大旗,宣称自己有一千人之多,这是拜占庭罗马军队经常使用的欺敌之策,让对方对自己的真实编制摸不清楚头脑。

第41章 布施

        接着,所有出征的将士,举着武器与各色战旗,以缀着流苏的君士坦丁大帝御旗为核心,浩浩荡荡穿过了新金门,抵达了圣约翰大教堂,在此大教堂更上处的山麓处,皇帝正在尽全力营建一所崭新的豪华教堂,圣使徒大教堂。

    工地前,摆放的全是一列列带着纱质垂帘的肩舆,全君士坦丁堡的贵妇都立在那里,她们是响应了皇帝与帝国的号召,在此给予征战临行的将士以慷慨的布施的。谁都知道,帝国财政现在十分艰难,压在百姓头上的重税已快达到临界点,所以贵族在横征暴敛之余,多少也要回报些出来,所以每次军队出征前,这种临时性的布施,或者说也是种变相的“富人税”,就成为了皇都的一景。

    在这里,贵妇、外国商贾们反倒没有那么悭吝,因为在这公开的场合,他们可以随意挥金如土,而不受教会的责难,况且这也是为家族积累名誉声望的最佳时机。

    首饰、银钱如雨点般抛来,军仆和士兵们争相抢夺,高文却始终走在行列的中央,背着自己的行李和武器,他的小厮菲特亚斯见主人这副模样,也只能哭丧着脸跟在后面,任由银币在自己脚下滚来滚去。

    “高文,高文!”站在圣使徒大教堂地基前的人群当中,衣着华美的尤多希雅正对着自己挥舞着丝绢,她的哥哥瓦兰吉亚内宫卫队司令官亚格菲则也站在旁边,对着高文不断招手,叫他过来。

    “主人,那位宫廷里的长袍贵妇在呼唤你,她一定是对你倾慕有加的!”这让小厮万分激动,但随后他的前额就被高文凿了一记,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地随着高文走了过来。

    尤多希雅见到高文来到后,是笑靥如花,随后她从肩舆后面的匣子里,取出了件猩红色的半旧披风,“喂妹妹,这可是我当初得到的皇室赏赐。”亚格菲看到这个东西,不由得吃惊起来。

    “那时候你还能穿得上,但现在却不行了。”尤多希雅揶揄着哥哥,接着她把这件披风给递了过来,“穿上它高文,我还不能像其他的贵妇那样,给你金钱、丝绸或者首饰,那样我觉得是对你的侮辱,你是个高尚的武士,不能用希腊人的那一套。所以我就赠送给你这个东西,真正能代表情谊的礼物——刚才我在点阅场外,看到你是卫队里唯一没有披风的一位,他们全都得到过皇帝的赏赐,而你却没有,故而我就叫使女贝利娅去宅院里取来了这件,希望能为你的出征抵御些许寒冷与无聊——是的,当你觉得无聊时,就摸摸这件披风,想起在皇都里还有位女子对你牵挂着。”

    高文觉得事情非常得不寻常,从他遇到尤多希雅开始,这位美丽的女子就主动无比地攀过来,处处照顾,处处帮衬,难道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精神情侣?话说这在中古世界里,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

    但而后不允许高文再苦苦思索了,其他的士兵都拥堵了过来,因为他们许多人都对尤多希雅是熟悉而仰慕的,因为她是司令官的妹妹,也是弓箭侍卫队长的妻子,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位慷慨慈爱的美丽贵妇。

    于是高文也只能将馈赠来的红色披风,系在自己的锁子甲围脖之上,旁边的亚格菲则嘿嘿笑着,不断拍着高文的肩膀表示亲切。

    忽然,人群里,那位大宦官尼克德米亚走了过来,对着尤多希雅使了个眼色,结果尤多希雅立刻走下了肩舆,与她的使女一起,停止了布施,而是急忙跪在了地上。

    接着,尼克德米亚垂手也立在一旁,那边走过来的,正是昨日高文在宫门前所见,当时坐在第二个肩舆上那个美丽的贵妇,身后跟着两个男孩,结果见到了这三人,将官和士兵们也全体跪拜下来,“得到圣母、圣子、圣灵庇佑的首席贵妇、君士坦丁奥古斯都、约翰皇子阁下金安。”

    “尤多希雅,我必须得告诫你,皇帝在检阅军队之后,理应是皇子和奥古斯都阁下列在布施队伍的首位,接受将士的欢呼和礼戴,而不是你们家族。”那名贵妇白皙的脸上,既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

    尤多希雅、尼克德米亚与亚格菲对这位首席贵妇没有任何辩驳,只能唯唯诺诺,随后便是争相亲吻君士坦丁奥古斯都和约翰皇子的衣服和靴子。这时候,在旁边的高文才看得亲切,那个白皙高大而英俊的少年孩子,是君士坦丁,为前任皇帝所出,刚刚被封为“奥古斯都”的头衔(奥古斯都、凯撒和其他古罗马的尊贵名号,在东罗马拜占庭时代渐渐演变为了荣誉头衔,下赐给皇亲国戚们)。而君士坦丁的母亲,就是眼前这位高傲而有压迫力的首席贵妇,名曰玛莲娜,是现任皇帝阿莱克修斯的养母,也是前面三任皇帝的妻子——而后,几名亲兵告诉高文,其实在阿莱克修斯刚刚登上皇位时,也企图休弃出自杜卡斯家族的艾琳,再娶这位漂亮美丽并且还很年轻的玛莲娜为后,甚至还得到了自己亲生母后摄政王的支持,但在大牧首马斯达斯的拼死强硬反对下才悻悻作罢,便只能认玛莲娜当养母,算是走另外条路,名正言顺地接过了皇座——现在,虽然玛莲娜将帝国继承权让给了那个黑皮肤的丑孩子,即阿莱克修斯与艾琳所出的约翰皇子,但她在宫廷里依旧极有势力,并且以“抚养养孙”的名目,将约翰皇子强行收到自己的行宫,与自己与前任皇帝所出的君士坦丁一起躬亲培育。

    目的很明显,玛莲娜即便不能让亲生的君士坦丁登上皇座,也得叫自己抚育的约翰登上去,总之她要永远保住现在的“副皇太后”的位子,并朝实质性的“皇太后”挺进。所以现在,尤多希雅所在的卑微暴发户家族随便乱抢风头,当然激起了这位的恼怒。

    当然,玛莲娜的锋芒与其说是指向尤多希雅的,勿宁说是指向她背后的那位深不见底,屹立宫廷里数十年而不倒的“小鸟尼克德米亚”的。

    但这位大宦官脸上只是跪在那里,挂着谄媚而无害的微笑,任由玛莲娜的训斥如风如雨,也是毫无变色的征兆——着实叫高文佩服。

第42章 加利波利人的申诉

        求大家的推荐票

    +++++++++++++++++++++++++++++++++++

    在玛莲娜的训斥里,高文也得到了尤多希雅所在家族的讯息,原来尤多希雅兄妹三人不过是万千前来君士坦丁堡讨生活的异族瓦良格蛮子当中的一员,但谁叫尤多希雅和她的妹妹风姿卓越呢?在任何年代,女子总是要以姿色为武器的,这招也屡试不爽,很快尤多希雅嫁给了“御用衣橱总管”尼克德米亚的侄子,而她的另外个妹妹英格丽娜则嫁给了莫利亚(古代的伯罗奔尼撒地区)的一位显赫的富有大公,不过现在已经守寡了,兄长亚格菲也飞黄腾达,成为皇帝的警备司令。

    至于尼克德米亚,和他侄子米哈伊尔,根本也不是什么显赫出身,小鸟尼克德米亚不过出身帕弗拉哥尼亚地区的一个手艺人,后来穷得受不下去,在年轻时自我阉割进入宫殿,侍奉皇帝而发达起来,米哈伊尔在得到拔擢前,也不过是个鲁莽满嘴土腔的农民之子而已。

    反正,皇室里这群人互相间攻讦揭短的信息量真不是一般的大,满锅满碗都上来,让人都有吃不消的感觉。

    就在玛莲娜意犹未尽时,那边卫队簇拥着骑着马的乔治将军前来,这时候玛莲娜才满脸堆欢,风情万种地向乔治将军施礼,乔治也急忙上前,抢先合掌(这是拜占庭的礼仪)拜倒在首席贵妇的面前,“希望我的出征,能得到两位皇太后的加持。”

    “我会与正皇太后(阿莱克修斯的亲生母亲),在全城所有的使徒大教堂为这次胜利祈祷。另外,迦勒底的占星官我也已经邀请到了,据说对星宿的观测,此次出征必然会大吉大利。”玛莲娜开口鼓舞着将军的斗志,随后她公开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显是针对尤多希雅等人,公开对乔治帕拉罗古斯许诺说,“等到将军您凯旋时刻,我相信您不会止步于皇家典厩长了”

    说完,副皇太后兼首席贵妇将脖子上的圣像吊坠取下,挂在了将军的身上,“愿圣米哈伊尔大天使庇佑您手中的剑,必将无往不胜!”

    “我愿手持此剑,斩杀一切妖邪之人。”乔治帕拉罗古斯也慷慨激昂起来,会意地答道。

    而后,将军起身,十六名身披法袍的修士手捧着圣像画与各色圣物,高唱圣歌,带领千万兵士顺着梅斯大街,走向了君士坦丁城墙的旧金门处。

    在飘洒下来的花瓣里,高文居然得到了如此的待遇,刚刚入伍就进入了这道城墙后的世界,要知道守捉官狄奥格尼斯为帝国服务了二十年,也无缘来到这里——游行点阅的队伍的目标地,是波涛浩渺的朱利安港湾,在那里有无数的船舶正在等待,蛇柱广场、大竞技场等著名的建筑,挨个在高文眼前而过,这儿的街区简直与墙外有天壤之别,无数衣着锦绣的达官贵人、异国商贾,就如同天上的繁星般往来如梭,“乔治将军与皇帝御赐与其的卫队,率先登船前往加利波利要塞,接手凯撒的亚细亚司令官事务。”

    在加利波利的港湾上岸处,当军仆和士兵还在乘坐着小船,往来搬运辎重行李时,一群村民打扮的人,全是悲惨的衣不遮体的模样,跪在了滩头,他们全是向将军乔治帕拉罗古斯请愿的。

    红手分队遵循着指令,全副武装地站立在将军的四周,戎装的将军很优雅威严地站立者,对着加利波利城塞里派出来的哨马,“尊贵的帝国凯撒现在何处?”

    “凯撒正在官邸里处理军机,他请求将军前往,一起商议。”那哨马恭敬地说到,而后下马,手捧着铅封信件,俯身交到了乔治将军的手里。

    在身后举着战斧的高文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起来,这个凯撒正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蛀虫,现在距离他被扎哈斯击败,早已过去了三个月的时光,但这位凯撒还是窝在加利波利,半点作为全无,呈交给皇宫里的说法,也是“再议”、“容再议”、“请容再议”。

    果然,乔治将军也冷笑起来,他根本都没有拆开铅封信件,而是扔给了身边的侍卫,“我现在奉皇命,以皇家典厩长的身份,统括亚细亚的所有军队指挥权和前线处置权,帝国凯撒不日即将被召回宫。”

    听到这话,那哨马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便杵在原地,继续俯身弓腰,乔治便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了,“我便在这里临时支起营帐,叫凯撒和其余所有官署人员都前来见我,我有命令要传达。”

    那哨马还是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乔治的语气也变得异常严厉,“重复我的命令,然后离开这里去履行你的任务,士兵!”

    接着,他转向了跪到的百姓们,很和善地将手伸出,“如果能帮助到这座宏伟要塞的居民,我感到万分的荣幸,我先前在第拉修姆服役了七年,又在巴里总督区服役了四年,这是我生涯里第一次前往小亚细亚出征,必须得得到你们的帮助和支持。”

    “救救我们不然整个加利波利就毁灭了。”那个带头的村落长老带着狐疑和畏惧的眼神,看着四周的士兵,而后他看到皇家典厩长的军队,就算是普通的士兵,都穿着色彩鲜明的罩衣,和严整的锁子甲,武器和旗帜井然有序,看起来绝不是那个凯撒麦考利努斯属下的鬣狗们能比的,于是将心一横,接着对乔治将军继续申诉,“听听加利波利的哀嚎吧,在突厥人来到前,这座皇都外最美丽富饶的城镇和要塞就要毁掉了。”

    “详细说出你们的申诉来。”乔治很和气,但是语气坚定。

    “请快些吧,将军!要不现在你就处死我们,要不就去救救我们的村庄吧!它们全要被凯撒的——如果我还可以活下去,我宁愿叫他是恶狗畜生——军队给糟践焚烧光了,商人、农民、工匠,加利波利的所有良善的人,都要被他们屠戮完了。”这时,长老旁边的几个壮年人血气方刚,抢先喊叫起来,接着百姓们就是哭声震天。

    乔治帕拉罗古斯继续听着他们说完后,便从侍从那里取来了令牌,交到了在一边瞪着眼睛的法罗夫的手中,“你去解决下吧,伯爵法罗夫大人,带着你的人。”

    可是,法罗夫却没有接过令牌,“我不知道带我的人去做,是否合宜,将军阁下。”

第43章 处刑

        “当然合宜,我的伯爵指挥官大人,陛下将拥有如此光荣的红手宫廷卫队赐予我左右,不单单是象征着我的排场的。你们在战场上要体现出预备精锐军的作用,在这时候则要体现我乔治帕拉罗古斯即皇家典厩长的统帅权威,因为我是皇帝陛下的代理人。”乔治手举着令牌,侃侃道来。

    最终,法罗夫耸耸肩膀,接过了令牌,接着回身对所有红手分队站立着的武士和军仆们说,

    “现在有完全违背军纪的乱兵和败兵,在劫掠加利波利的村镇,屠杀陛下的子民,所以我接到了典厩长阁下的命令,率领你们前去抓捕这些已化为土匪的人物,也为凯撒大人正名。”

    高文寻思,这个法罗夫看起来粗野可鄙,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蛮夫,但浸染罗马宫廷多年的他,看起来早已学会如何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在下达命令时,完全不提皇帝,就是为了规避危险;并且还说了“为凯撒大人正名”,也代表他不愿意与麦考利努斯杜卡斯为敌。法罗夫不是傻子,他明白乔治典厩长特意叫他的人马,而不是自己直属的连队去执行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

    “得令!”所有红手卫队的将士,身上的锁子甲都随着齐声吼叫而抖动着。

    “记住,伯爵指挥官。现在这群士兵已经变为了土匪,也是百姓最为痛恨的剥衣党,如果在马上的拘捕过程里,他们当中任何人有任何的反抗行为,把他们当成是敌人,就地杀死。”乔治面无表情地补充了这个命令,而后他温和地将手按在了那位长老的头顶,很随和地让村民们争先恐后亲吻着他的手背、靴子。

    高文没想到,自己所执行的第一个军事任务,居然是处决己方的败兵,但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年他随着狄奥格尼斯一起来到加利波利时,沿途就目睹了凯撒麦考利努斯军队的无恶不作暴行,他觉得杀死这群人就和杀死群虫豸是差不多的行为。

    走了大约七个古里之后,高文所在的卫队,就看到了被焚烧的麦田,烟雾弥天,还能看到几个带着散乱甲胄的乱兵正在哈哈笑着,散落在田地的周边举着火把到处点着。烟雾的后面,是同样红焰连天的村落农庄,和冲天而起的,男女孩子的惨叫声。

    在这三个月里,这已经成为了加利波利城塞的常态,最初凯撒从小亚带回来的溃兵队伍,是截断道路,劫杀过往商旅,接着就演变为抢劫繁华的市镇,当最后抢无可抢的时候,他们就把目标锁定为最普通的村民。

    总之,昔日君士坦丁堡的屏障和最繁荣的“卫星城”加利波利,而今已完全沦为了地狱。

    法罗夫站在了道路边,旁边的军旗手将印染着红手图腾的旗帜举高了下,而后这位分队司令官努努嘴,把手挥动下,就等于给士兵们下达了无声的命令——接着,红手分队的瓦兰吉亚武士们,举着战斧,排成了阔大疏散的队列,顺着一望无垠的麦田,朝着火焰燃烧的地方缓缓走去。

    高文严格按照操典的要求,平举着闪烁着寒光的双手长柄斧前进,在他的前面,有大约三四名同袍,纷落开来,两边的长草和麦秆,顺着自己的步伐不断摆动着,并朝后退着,发出了沙沙沙的响声。接着他听到了第一声惨嚎声:最初,首当其冲的那个倒霉鬼溃兵,还以为是别的军队来一起“分赃”来了,便上前阻止,接着招呼他的是瓦兰吉亚武士的斧头,只一下,这个家伙半边身躯就被砍裂了,鲜血和内脏将一大片麦秆染成了猩红的颜色,横倒在了泥土之上。

    随后就是连绵不断响起的,金属砍斩骨骼的声音,“他们要跑!”随着这声号令,所有卫队武士的步伐急促起来,就像是围捕狐狸和兔子的猎手般。

    列在后面的高文,看到了一个“漏网之鱼”,对方身受重伤,大腿的筋全被砍断了,手里还握着凶器,一个尚未熄灭的火把,脖子和身上挂着的全是掳掠来的东西,就那样坐在沟渠前的草捆上,满脸的惊恐,原本的猎人现在沦为了猎物。随后高文看到,那家伙的脖子上,还挂着个镀银的护身符,据他所知这个护身符应该是未成年的小孩戴着的,那么可以想见的是,原来的主人已遭逢了什么样的下场。

    那家伙,看到高文剑柄上晃悠的念珠,居然还能在心中燃起一丝希冀,于是悲哀地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企图触碰高文的念珠来乞求宽恕。

    结果回答这个溃兵的,是高文奋力挥下的斧头刃,虽然高文谨记着法罗夫的指导,用惯性来操控战斧的动作,但不够熟练的他,还是因为愤怒而下了重手——鲜血和脑浆飞喷了他满脸皆是,他几乎觉得战斧落下后,对方的脑袋就等于是爆炸了,真的是爆炸的感觉,接着那人就宛如断裂的树干般,折倒在地上。

    高文花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斧头给拔出来,一脚飞过去,将这个已经不能叫尸身的东西,利索地踹入了沟渠当中,接着将对方身上的银护身符给扯下来。

    麦田当中的溃兵很快被杀得精光,而后卫队就“攻入”了村落,在那里高文看到了一个女子满身泥土,发抖着抱着襁褓里的死去的孩子,手上全是孩子溢出来的鲜血,眼睛盯着高文手中的护身符。

    高文上前,将护身符还给了那个女子,接着他看着孩子血肉模糊的小脸,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十字,随后听到了那女子颤抖的声音,“畜生在谷仓里,杀死他们,全都把他们杀死,叫他们下地狱去吧!”

    在某种可怖而激越的情绪控制下,高文没有了一切恐慌,他的担忧就像被烈火焚烧般连点烟灰都没有剩下,在没有战友同袍的掩护下,他就提着血淋淋的斧头,索性把锁子头巾也解下来,头发随着带着腥味的风而跳跃,大步流星,按照那个女子的指示,一脚踢开了谷仓的门板。

    不过对危险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在谷仓内,高文看到了三个窝在草垛下的虫豸,他们瑟瑟发抖,虽然手里还握着刀剑,他们刚才对待平民是多么凶暴,现在面对高文就是多么的胆怯。

第44章 贪狼卢塞尔

        高文将双手斧咣当扔在了地上,因为谷仓的空间是比较狭窄的,这种粗大威猛的武器不一定适用,而后他左手拔出了肩带上悬挂着的突厥弯刀,右手提起了磷火之剑,慢慢地朝着缩成一团的三个虫豸走去

    站在谷仓外所有的士兵,和幸存下来的村民,特别是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惊讶地被狂风掀动着头发和衣服,她分明看到了谷仓里好像有一百个魔鬼在翻动咆哮,接着蓝绿色的火,不断地闪爆飞出。

    “该死,是什么东西!”殿后赶来的法罗夫咒骂着,扛着长剑,带着几名惊魂未定的将士,走入了谷仓。

    谷仓门口处,高文的战斧平静地斩在了地面之上,血滴还在顺着斧刃的沟槽里往下渗着,一堆残肢和头颅当中,高文手里握着两把武器,站在血泊里,背对着所有人。

    “卢塞尔,卢塞尔,来自白里乌尔的‘贪狼卢塞尔’——他是那个卢塞尔还魂复活的影子!”其中一位年老的法罗夫亲兵看到此情此景,不由自主地失神喊叫出来。

    这个可怕的名讳一喊出来,满脸血污的高文,还纳罕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谷仓门口的所有久经战阵的瓦兰吉亚武士,也都吓得叫起来,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战斧和长矛,对着高文,排成了自卫的阵型。

    连法罗夫也在强作镇静,“贪狼卢塞尔”这个名字,相信在罗马帝国佣兵队伍里服役超过十五年以上的人,都不会感到陌生,他当然也不会:是的,二十余年前,诺曼人卢塞尔还是帝国最倚重最凶悍的“法兰克骑兵连队”的司令官,人们知道他来自于白里乌尔地区,杀人不眨眼,毫无人伦节操可言,敌人和自己人一样怕他怕得要死,后来以最为贪婪的面目,在帝国内战里,肆意地杀害皇室成员,拥废各路草头皇帝;最后,卢塞尔成为了阿莱克修斯皇帝最可怕的宿敌,后来在君士坦丁堡的皇陵前,他和阿莱克修斯的队伍爆发了最血腥的乱战。

    瓦兰吉亚卫队当时站在阿莱克修斯一方参战,其中法罗夫当时还只是个先锋十夫长,他所在的三百人分队居然在卢塞尔面前,被杀得只剩下九个人,他迄今仍然能记得,带着银色面甲桶形大头盔的卢塞尔,就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般,手持骑矛肆意践踏他所在的最精锐的队伍,鲜血甚至足以漂起沉重的盾牌,最终卢塞尔在自己的军队溃散后,单骑冲入了圣瓦西里皇陵边的一处摆放木材的仓库里,放火**了。

    自杀前,卢塞尔曾取下过自己的头盔,将自己坐骑杀死在仓库前,那时他回头看了蜂拥过来的追兵一眼,那个如身陷绝境恶狼般的眼神,叫法罗夫终身难忘,确实和现在的高文有几分神似!

    谷仓内,陷于了静默而恐怖的僵持,高文觉得莫名其妙,而其他的卫队士兵觉得末世来临。

    终于还是法罗夫稳定下来情绪,“高文就只是高文。”而后他慢慢走上前,“听着,士兵高文,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典厩长的任务,所以杀戮已经结束了,我们需要押解着剩余下来的溃兵回到港湾边的营地去。”

    “是的。”高文的反应让法罗夫非常满意,看来一切也就是情景的巧合重叠罢了,而后高文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来,开始擦拭染血的刀刃,准备收刀入鞘,挂上佩剑。

    但是很快,一滴血落在了高文的头发上。

    这时候空气仿佛重新凝固起来,高文丢下了布条,将手摸到了头发,而后他看到了手掌里的鲜血,接着就是更多的血,一滴一滴往下,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谷仓是个巨大的中空的建筑,但是在墙壁的四周,布设了隔板与梯子充当高层,在下面是很难看到其上的情景的,而那血恰好就是顺着隔板木料的缝隙里,不断往下滴的。

    高文的心里很清楚,他刚才杀掉的三人,全都躺在自己的脚下,这血绝对是第四个人的。

    于是高文慢慢走到了搁架外的地方,对着上面喊了句,“给我下来。”

    麦秆和干草慌张地飞舞起来,在搁架上的人浑身抖着,发出了低微切切的啜泣声。同时,一具半裸的少女尸体,顺着搁架坠落了下来,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滚到了高文的眼前,那少女看来生前是遭到了那人的奸污,头发散乱,眼睛还半睁着,裸露的胸口上插着一把没到刀柄的匕首,汩汩往外冒着血。

    这血,原来是这少女的,大概是高文闯入的时候,这女孩准备呼救的,但却被那人给用匕首杀害了。

    高文握着剑柄的手,又开始激烈抖动起来,旁边的法罗夫看着他的表情,便不断地说,“够了高文,你退到谷仓门外去,这个人我们会把他捆缚起来,交给乔治将军处置。”

    听到这话后,那人光着身子,抓住衣甲遮挡住自己,对着下面喊到“我是凯撒麦考利努斯阁下的侍从官,查纠溃兵的军纪的,所以才被这群溃兵捆在这里,你们来得正好,我要见凯撒,报告在乡间与集镇发生的一切事情!”

    说着,这个年轻的人不断重复着这句“我是凯撒的侍从官”,接着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高文便举着双手表示屈从和请求宽恕,忙不迭走到了谷仓的门口,接着几名卫队武士拥上,给了他两拳,“马上典厩长会给你明正典刑的”,法罗夫狠狠警告说,而后将他的双手反剪,用绳索捆住。

    外面的号角声传来,是典厩长收拢队伍的命令来了。

    武士们便推着那位侍从官不断扭动挣扎的后背,朝着谷仓外走去。

    高文就低着头站在了门板前,法罗夫握着战斧,跟在了最后面,这时候刺目的阳光把这片村庄的废墟照得白晃晃的,到处是可恶的味道飘荡,“高文你这小子,可别再闯出什么岔子。”这是法罗夫本能的想法,但这念头只有那么一瞬间。

    因为法罗夫这时很清楚地听到,那个侍从官作死般地,在踏出谷仓门的那刻,还对高文说到,“我是凯撒的侍从官,我会没事的。”

    白光里很快跃出一道红色的裂痕,那侍从官接着就跪了下来,他的喉咙被割开,血很放肆地在空气里到处飞窜着。

    “高文!!!”法罗夫的怒喊,就这样回荡在整个村庄的上空。

第45章 弭乱

        今天晚上继续两更,请大家多多投推荐票支持,苏拉表示感谢

    ————————————————————————

    日暮时分,在乔治典厩长滨海的军营里,树立起一个**的木栅圈,大约三百多名原属凯撒属下的溃兵,被绑在了木桩之上——乔治的六千军士,整个一天,就在制作捆绑这些人的木桩。

    另外还有近五百颗血淋淋的脑袋,都是被瓦兰吉亚的红手分队斩下的,摆在木栅前示众,这还仅仅是加利波利城东的一角,几乎就是一场残忍的不对称的战争——在木栅后,飘舞着皇帝下赐的御旗,代表着典厩长不可置疑的威权。

    壕沟外,站立着成千的民众,他们各个都如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形销骨立,都是被这群溃兵在先前给祸害惨的,财产被劫掠,家人被杀害,女人与子女被**,现在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溃兵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都升腾起复仇得逞的快意,和更大的怒潮,“处死他们,处死他们!”如是的喊叫声,就像加利波利海面上的风暴般不可遏制。

    高文就是在这副景象里,捧着凯撒侍从官的脑袋,在法罗夫与其他同袍的“掩护”与“监察下”,穿过愤怒的人群,来到木栅前的。

    闻着血腥味,民众看到了那个脑袋,接着他们就欢呼起来,把高文当成了自己的英雄,还有许多人口口相传着询问着这个人是谁?其实原本,法罗夫此举的含意,是想撇清责任,意为要对凯撒年轻侍从官之死负责的,只有高文这一位不听军令的新兵而已,谁想到现在却起了反效果——民众将临时编制的花环戴在了高文头上,前呼后拥,就像迎接位伟大的战争英雄般,将他引到了木栅的门前。

    木栅的观台之上,乔治帕拉罗古斯正笔直地站立其上,接着他看到了高文,便有意大声询问,“这位士兵,我可以问你,你手中的脑袋是何人的?”

    站立其下的高文,没有应答,他害怕引起更大的骚动。

    但是乔治将手中的马鞭指着彼处,很快一位被绑在柱子上的溃兵,扯着脖子仰面对典厩长呼喊坦白,“那是凯撒最宠爱的侍从官马尼克斯的首级。”

    接着,乔治点点头,随后他环视着整个木栅和外面汹汹的人群,中气充沛,“法罗夫,你是这支分队的伯爵指挥官,请你告诉我,马尼克斯为什么会被你们斩下首级。”

    法罗夫满脸可恶的表情,沉吟不语,但是民众发出了极大的喧哗声,而观台上的典厩长接着语气愈加严厉,“我需要回答,法罗夫伯爵指挥官!”

    “他**一名少女,被我的属下高文给杀死了,我本来是要把他捆缚起来送给您定夺的。”法罗夫最终受不了,扬了下手,表示屈服。

    接着,在怒吼声里,乔治微笑着颔首,他伸出了手臂,“这位士兵做得很对,如果我在场也会毫不犹豫对这等卑劣凶犯兵刃相向,赏赐给高文三十枚索立德金币。”说完,乔治从身边的审计官手中拿来个钱袋,自半空当中,抛出了优美的弧线,钱袋落在了高文的脚下,“军法官,将马可尼斯的脑袋插在木桩上示众,接着将其余被捆送来的溃兵全部处死!”

    民众见状高举双臂,用种恶鬼的眼神,看着那些榖栗不已的溃兵,嘶叫欢呼着——接着蒙着头套的刽子手,举着斧头和短刃,挨个在木桩上,将溃兵们悉数斩杀刎首,惨叫声是乔治有意让他们发出的,很多临死前万分痛苦的溃兵的脚都把下面的泥土搅出了个坑,鲜血染满了整个刑场,接着流出,几乎将整个壕沟都填满。

    “这只是第一天的战役,自明日起我乔治帕拉罗古斯会在加利波利所有地区,树立十个绥靖区,挨个剿杀所有的溃兵。任何民众遇到逃逸的溃兵,都可以就地杀死他们,或将他们扭送到我面前来,任何民众的指控和申诉我都会受理。每个绥靖区,我都会派遣三百名士兵前去驻屯,所以民众和商旅可以完全放心,如果有成伙的溃兵胆敢反扑我,那我乔治就在此地等着他,带着三千名老兵,他们敢来的话,就尽管来好了,省得叫我费力去寻找这群虫豸了!”乔治而后,对着所有加利波利的民众表态说,他最后以一句话作结,“我就是这座城塞的主保人,我乔治帕拉罗古斯在此,你们就可以安居乐业。”

    这个乔治,绝对是个有手腕狠辣无比的人,依旧捧着头颅的高文,看着脚下沾上灰尘的钱袋,他可不想群氓们那么容易狂热激动,他当然知道,乔治典厩长是个有着野心和热情的人,“但是我不讨厌这样的人物,跟随一位平庸无能的上级才是人生最大的惨剧。”

    次日,原先属于麦考利努斯自各地招募来的,及从小亚带来的,上万名士兵的军队各个营垒都对着乔治的分遣小队打开了栅门,所有士兵都脱去了甲胄,单穿着罩衣,只能坐在地上战栗乞求而已。

    第三天,乔治已经掌握了麦考利努斯的所有队伍,接着他从当中将军官队长全部抽出,不顾任何人的求情,将他们全部斩杀在自己的木栅营地前,头颅密密麻麻悬挂在木桩和柱子上,乌鸦和秃鹫就在那里飞来飞去,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而后,乔治遣散了所有的溃兵,只留下大约一千名本来随军的石匠、木工、搓绳匠和水手,可以说待到加利波利城塞官邸里老昏的麦考利努斯,才反应过来时,他麾下早已羽毛尽散。

    只剩下一群酒囊饭袋般的幕僚和将官,也争先离开了官邸,去向皇家典厩长献媚去了,可是乔治对他们根本没有好颜色,全部驱逐打发他们滚蛋了。

    麦考利努斯耸着肩膀,露着宛如鸵鸟蛋般光秃秃只剩下一圈白发的脑袋,颓丧地坐在官邸的长桌前,他的面前一个能议事的都没有,只剩下牛马取走的奴仆而已,面前一个被打开的匣子,里面装着马可尼斯的脑袋,他最信爱的年轻的马可尼斯的脑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04/ 第一时间欣赏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作者:幸运的苏拉所写的《鹰扬拜占庭》为转载作品,鹰扬拜占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鹰扬拜占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鹰扬拜占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鹰扬拜占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在现世里失去一切的大亨高文,又如何在中世纪世界里,用剑、勇气打拼,赢得更大的荣誉和权势?挡在他前面的,有彪悍狂热的突厥武士,有凶残狡诈的诺曼匪徒,有仗剑远征的十字军骑士,有尔虞我诈的东罗马宫廷。
收复罗马帝国的巨大版图,成为紫色皇宫的主人,将陆地和海洋都踩在自己的靴子之下,与美丽聪慧的科穆宁公主并肩坐在高大的御座之上,俯瞰众生英豪。
这就是高文的中世纪冒险传奇
——文青癌晚期患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拜占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