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鹰扬拜占庭TXT下载鹰扬拜占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鹰扬拜占庭全文阅读

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泰提修斯

        “可恶,可恶,可恶的乔治帕拉罗古斯,他的家族不过是个第拉修姆的渔民出身!”麦考利努斯面部都扭曲了,他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书卷、蜡板、文具与印章全部推到了地上,随后神经质在上面不断抬脚践踏着,但是很快因为动作过猛而扭到了腰,只能扶着椅子咬牙切齿。

    “我觉得凯撒阁下您应该尽快地将这件事,上诉给君士坦丁堡,若是联络了宫廷里效忠伟大杜卡斯家族的臣僚和郡长,狠狠在皇帝面前弹劾乔治帕拉罗古斯的专横残杀行为,一定会把他给扳倒在地,我们可以对他就能为所欲为。”这时,一个麦考利努斯专门豢养的修辞学清客建议说,这位倒还未有离开凯撒官邸——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投奔乔治典厩长,能做些什么,他本人也极度害怕走上战场。

    对于这个建议,麦考利努斯连声说没错没错,我可是皇后的长兄,皇帝的姐夫,当年竞争皇位的“四凯撒”可是也有我的一份,现在屈居臣下已算是我给科穆宁家族面子了,没理由要惧怕小小的行伍出身的乔治帕拉罗古斯。

    结果就在凯撒的奴仆们重新拾取起墨水和文笔,准备给主人重新写弹劾书状之用时,麦考利努斯发觉在殿堂最角落的柱子边的阴影当中,还站着个蒙着绣花披风的军官模样之人。

    刚才所有的幕僚将官都跑路时,这家伙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才凯撒和仅剩下的幕僚激烈商讨事情,这家伙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像个教堂当中的泥土木偶般。

    “喂,你!”凯撒站在了桌子前,很有威严地对他发出了传唤。

    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堂上传了过去,那军官先是听到了声音,傻乎乎地抬头起来,接着才察觉是凯撒在喊他,于是便急忙转身向凯撒行礼。

    结果这时候,凯撒麦考利努斯才看清楚这个军官的模样,居然是个鼻子被割掉的家伙,嘴唇和眼睛间好大的瘢痕,还露出了两个森森的鼻孔骨,不由得被吓得恶心一下,那军官也好像明白了凯撒的感受,便急忙用披风将自己的尊容给遮挡起来,接着自我介绍,“我是您麾下的突厥骑兵的指挥官,名叫泰提修斯。”

    “泰提修斯?原来是那个突厥奴隶的儿子,难得你还能站在这里,保持对我的忠诚。”凯撒叹息道,“那么你的属下还留在加利波利的营地吗?”

    这位泰提修斯,他的父亲是突厥的奴隶,原本居住在尼西亚,因为反抗主人被杀,泰提修斯还很幼小,也被割掉了鼻子,后来逃跑到了拜占庭罗马之地来,因机灵勇敢,积功当上了凯撒麾下的突厥佣兵司令官。

    “还在,我的主人,七百名土库曼骑兵,都留在城里营地当中。”泰提修斯回答。

    凯撒感到大惑不解,“为什么?我重用的许多将官和军队都在此刻弃我而去,你不但留下了,还能够将七百名异族的佣兵都留在营地当中,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没什么,我在前三个月,亲自带领他们操练,并且将军饷全部分发到位。”泰提修斯很平淡地回答说。

    “就这么简单?”凯撒更加困惑了。

    但是泰提修斯的表情,表明自己并没有丝毫说谎。

    “是这样的,我的军饷全被那群将官与税吏贪污了,他们不约束军纪,不向士兵阐述秩序的重要性,才导致无法遏制的溃兵潮。”凯撒失意而懊恼地用拳头支在了桌面上,此刻从泰提修斯简单无比的答复里,他好像明白了事情的本质,但现在再说这些无疑是太晚了,接着麦考利努斯再度举起了指头,仰着头,对泰提修斯说,“告诉我,我该按照刚才的提案去做吗?”

    结果泰提修斯摇摇头,“派出乔治帕拉罗古斯的正是皇帝陛下,既然陛下宁愿以牺牲意大利仅留的总督区为代价,将乔治和意大利老兵们全部调来加利波利,就说明一切问题了。”

    “什么问题?”

    “那就是皇帝陛下对您极为不满意,这时候你弹劾乔治,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泰提修斯的话语十分直白。

    “我可是皇帝的姐夫!”凯撒咆哮起来。

    “那又如何,我们的主上陛下有八个兄弟姐妹,最终为什么是他赢得了皇座,所以身为帝国皇帝的他还能看重这个?”

    这句话让凯撒麦考利努斯彻底颓然倒在了椅子之上,盯住了玻璃瓶里的绿色的墨水,接着将笔杆狠狠拗断,像个标枪般扔在了桌子上,断裂的笔杆又弹起,直飞到很远的地方才落下。

    过了一会儿,麦考利努斯喘着粗气,“那你告诉我该如何做,泰提修斯。”

    “阁下且去皇都,在宫廷里也好,在自家宅邸里也罢,蛰居起来。我带着所有的土库曼骑兵,跟随乔治出征亚细亚。突厥有句俗话,树多招鸟栖。”泰提修斯这话,让凯撒很是伤心,但他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哈哈笑起来,说泰提修斯的这个提议很好,我许可了。

    听到这话的,泰提修斯面无表情地将披风又给解下了,露出他那触目惊心的面相

    凯撒的侍从和传令官在傍晚时分,将原本属于亚细亚总司令官的印章和绶带全部痛快地交给了乔治帕拉罗古斯典厩长,典厩长在大营当中恭谦而踌躇满志地接过了这些象征军权的食物,接着询问说,“尊贵的帝国凯撒现在何处?”

    “凯撒已经蒙主上的召唤,返回帝国的宫廷商议大事去了,关于联合法兰克、德意志兰与诺曼骑士夺回小亚细亚的事情,所以加利波利城塞就交给典厩长阁下据守了。此外,凯撒将泰提修斯的七百名土库曼骑兵馈赠给您,追随您作战。”

    “回禀给凯撒阁下,此外我也会派人前去汇报主上陛下,此事可以再议,因为三年后我乔治帕拉罗古斯一定会摧毁扎哈斯的势力,光复阿拜多斯、普鲁萨、尼西亚、锡诺普直到特拉比宗之地。到时候皇帝根本不用假手那群心怀叵测的蛮族,就能重新将小亚版图染成高贵的紫色。”典厩长豪情壮志。

第47章 狄奥格尼斯的情报

        乔治典厩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礼送”完凯撒,重新整顿了军队之后,他就雷厉风行,加利波利的海防城壁和港湾前,树立起许多工匠的作坊和帐篷,来自帖罗奔尼撒、塞萨洛尼基等城市的商人,源源不断从海陆两路送来木材、铁锭、谷物和酒水。所有的军队,不管是皇帝派下来的瓦兰吉亚卫队,还是雇佣来的突厥骑兵,亦或是伴随乔治征战多年的巴里总督区老兵们,每日都勤劳操练队形和战术,乔治正在将加利波利变为个庞大的坚强的,用来反攻小亚细亚的壁垒和桥头堡。

    高文这段时间感到了掠夺来基因的折磨,他在先前一时冲动,用磷火之剑杀死的三个谷仓里的溃兵,这给他的躯体与精神带来的损害——这三个溃兵送来的基因,全是胆怯、**和贪婪,满是劣质的。

    所以高文必须要以自己的顽强和理想与其抗争,但人的基因虽然恶劣,却也比狗和鹰的要顽固得多,小军仆菲特亚斯走到坐在营门前的高文,询问他是否能给自己五枚成色很足的旧索立德金币。

    “做什么?”

    “我去城中的集市,可以购买一个能履行长期合约的马其顿女人,还有个屋舍,你在一年内任何个休息日都可以去那里,解决下。”菲特亚斯直言不讳。

    “没那必要。”高文压抑地说。

    “如果主人你嫌贵的话,我还可以花一枚金币,去央求商贾找三个德意志兰女人来,不过她们普遍风评不好,会偷盗而且找到机会就会逃跑。”

    高文抿着嘴,抬头看着菲特亚斯,“你的职责不是这个,去花点钱给我的母马多买些合身的器具来,另外付给刀工的武器保养费也是一大笔开支,这些都攸关马上在战场上的生死存亡。”

    什么,主人居然不愿意花钱去解决,他就这么想省钱?想到此,菲特亚斯忽然汗水都下来了,想到了据说是突厥军队的习惯,那就是突厥人在劫掠杀害基督信徒时,除去会将女人留下发泄外,还会把那些面色白嫩、没有胡须的男孩给留下,甚至是阉割掉,主人说他以前是从突厥之地逃归的,莫不成也沾染了他们的恶习——那我可就危险了!

    菲特亚斯急忙把自己的后臀给捂住了,慢慢谨慎地离开了高文的视线。

    不久,号角声响起,乔治典厩长要求所有的将士全部在营地中央集合,他将各个连队都按照不同的旗帜划分好了区域,接着高文见到,典厩长的身边,站立着那位混血的守捉官狄奥格尼斯。

    “这位边境武士刚从海峡的彼岸归来,他的情报说,扎哈斯的舰队,是顺着锡诺普而来的,主力则猬集在尼科米底亚地区,企图执行个卑劣的,攻击皇都的计划。”典厩长将手伸向守捉官,介绍了下对方探知出来的敌军态势,接着就向所有的将官士卒公布了自己的想法,“皇都的海陆城防都是坚固的,扎哈斯不会得手,他应该是想要蹂躏城郊地区,割取夏秋时节的庄稼,并且配合佩彻涅格人的入侵大军,封锁住伟大的皇都——所以我决定声东击西,除去少量卫戍队伍留在加利波利外,我会派遣瓦兰吉亚卫队为先锋,自己率领大部主力拒后,渡过海去,横扫尼科米底亚的侧翼地区,并进军尼西亚,不但能迫使扎哈斯解除对皇都的围困,并可以伺机在小亚细亚沿岸决战击溃回防的他,我们在行动的途中,能得到科尼雅苏丹‘苏尔雷曼’的援军协助,所以勇敢一些,为了陛下的荣耀,上船进发吧。”

    所有在场的将士,都将武器举高,报以肯定的呼应声。

    “苏尔雷曼是谁?”高文好奇地问站在皇家御旗下的法罗夫。

    “就是吉利基阿尔斯兰的绰号,法兰克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这时候,守捉官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前排,系着猩红色披风,挎着整个队伍里独一无二的鸢盾的斯蒂芬高文,便暗地里忍住了表情,微微点头。

    “扬帆远航吧,顺风已经浩荡地吹来,水手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远离岸边的黄脸婆了!”来自阿马尔菲的一名水手如此高喊着,像个敏捷的猿猴般,嗖嗖嗖爬上了商船的主桅杆,接着在半空里飞翔着,将绳索利索得套来套去,风帆很快吊了上去,导航员开始挥动手里的令旗——接着鼓点声响起,桨手们开始划动手里沉重的长桨,一艘艘拜占庭的皮罗蒙轻型战舰,和夹杂在其中的运输士兵和马匹的征用商船,顺着来自欧洲湿润的春夏之交的风,平静无碍地朝着亚细亚那边深灰色的山脉和陆地驶去。

    高文站在船只中央的高栏边,菲特亚斯抱着铠甲和盾牌,坐在他的旁边,甲板上都是人,下面的舱室还冒出了马粪的味道,混着海风是十分的熏人,法罗夫执着巨大的绣着十字架的御旗,对着大家不断喊到,“我们突袭的目标,是阿拜多斯,红手分队要第一个带着这面御旗,登上城墙!”

    “奥丁神庇佑!”甲板上,许多没有受洗,还保持原始信仰的卫队武士就晃动着手里的战斧吼叫起来,高文也晃晃悠悠站起来,“给我穿上铠甲。”他对菲特亚斯说到,数个月前他正是从阿拜多斯城渡海逃难来的,现在又要回去了。

    “主人,披上了铠甲后,一定要等到船只冲上滩头再跃上去攻击,不然会被淹死的。”菲特亚斯一边帮忙,一边不住地提醒。

    “阿拜多斯就在眼前了!”这当儿,乔治帕拉罗古斯的旗舰之上,导航员在桅杆上,抱着胳膊朝着下面的甲板大喊道,随着这声,乔治身边的老兵连队,纷纷站起来,都开始往头上戴上意大利圆边铁盔,将长剑扛在肩膀之上,有的还开始检查弓箭和弩。呱噪声里,狄奥格尼斯拉着缆绳,来到了乔治典厩长的面前,指着黑色靠海的阿拜多斯城墙,“这座城市是滨海的城垒,所以这面城墙在满潮后,和水面的距离是很短的,方便商人和士兵登船。”

    “你意思是,我们直接将船靠近后,突袭占领它?”

    “是的!”守捉官点头。

第48章 阿拜多斯之战

        这时候,阿拜多斯的卫戍部队很显然地看到了来袭的罗马舰队,并且从数目上他们就很容易判断出来,这不是一次海盗式的袭扰,而是敌人主力的来攻。

    狄奥格尼斯的情报很准确,乔治典厩长的行动也很果决,所以在阿拜多斯的扎哈斯的卫戍军,只有数百名轻装的士兵,带着弓箭、木棍和剑罢了,如此条件下,他们是很难守护住阿拜多斯城的。但一片突厥语和撒拉森语响起后,这群卫戍士兵还是在绝境下迸发了勇气,他们涌向滨海的城头,凭靠着低矮的海防城墙,开始对着乔治的舰队射出了纷纷扬扬的箭矢。

    “这儿名叫圣乔治海峡,而我的名字也叫乔治,此战必能得到圣灵和圣人的庇佑。”乔治典厩长真是不放过任何个鼓舞士气的机会。

    “嘿呀嘿呀!”高文和一群身披重甲的同袍,费力将用柳条和木条编织起来的防箭大盾给竖立起来,接着另外几名兵士,使用了支架将它给撑住,高文等人就用手抵住,全部缩在了防箭大盾后,突厥人射来的箭羽,挨个扎在了盾面之上。一道道黑影,从高文的帽盔上而过,他眯着眼睛,往上面看去,却看到了极为奇特和震撼的场面。

    因为上面有水手,在走着一种类似于高跷的东西,比他们还迅速地担当了攻取城壁的职责。

    这群水手全是来自南意大利阿马尔菲城的,他们在先前,就以船只的主桅杆为基点,用绳索架起了个与其互相垂直的大长杆,长杆的长度分布是不均衡的,前部很长,伸出了船首二十尺的距离,用一个铁锭坠着;而后端较短,用网兜里的石块坠着——如此两端达成了平衡。

    船只迅速顺着波浪,冲到了阿拜多斯城的海防墙边,这个大长杆就出乎了守军的意料,直接伸到了城墙之后,接着阿马尔菲的水手们大展身手的时机就来到了,他们携带着轻弩和小斧,随后就和杂耍演员似的,爬上桅杆,而上顺着长杆哧溜哧溜地滑向了城垛之后,和守城的突厥士兵展开奋勇搏杀。

    这个情景让举着御旗,却还呆在甲板上的法罗夫霎是郁闷,“推倒下来!”随着这声怒喊,高文面前的阳光重新无拘无束地洒了过来,轰隆一声,防箭的大盾又被放倒,就像个跳板那样,砸在了海防城墙宽松的城垛之上。

    “啊啊啊啊!”戴着各色头盔和盾牌的红手卫队武士们,就踏着这个跳板,举着战斧和大剑,根本无惧脚下汹涌嗥叫的海流,争先恐后地冲向了城垛。高文也在其中,前后都是战友,各色武器的折光几乎叫他睁不开眼,他是无法看得清脚下的道路的,只能顺着队友的步伐一起乱哄哄冲过去,“主人,尽量靠在中间。”菲特亚斯的呼喊提醒自背后传来。

    接着,高文瞬间就觉得自己好英明,特意从皇家军械库里取来了面鸢盾背负着,因为他身后的震动几乎不绝,大部分都是己方船舰和射手射出来的弩箭和箭矢,坠落插在了其上,要是没这面盾的话,他铁定腿上会中箭,坠入海中活活溺死的。

    又是一片响动,高文和左右的同袍一起,跃下了城垛,他面前到处是胡乱逃窜的突厥弓手,城墙过道和楼梯的争夺战已经开始,自拐角塔楼上砸来的石头从他的头顶上呼呼飞过。

    恍惚里,对面有个身披厚甲的高大家伙,踏着楼梯,抬着头朝他冲来,带着尖利的叫声,高文下意识地,将双手斧凌空劈下,正中对方的照面,对方便仰面翻滚了下去,同时高文及时撒开了手,将鸢盾取下护在了身前,拔出了弯刀,也冲下了楼梯,原本跟在那名被劈死的壮士后的突厥士兵,纷纷辟易逃走。

    最终,他顺着盘旋的楼梯,夺取了一座塔楼,其实在他冲进去前,守卫这座塔楼的几名突厥士兵就在极度惊恐下,跳楼下去了,高文从射击口探头望下去,下面横着两三具摔死的尸体,接着他挥动着弯刀,砍断了上面的旗帜和弩砲的绳索,而后将旗帜给拔出抛了下去,此刻他能看到——残余的突厥人已经丢弃了城中的其余堡垒,胡乱地朝着城墙东边相连的一处断崖跑去。

    到了下午时刻,突厥卫戍队伍的抵抗全被粉碎,断崖上的残兵一部分被杀死,另外的全部跳崖,坠入了湍急的伊利昂河当中,生还的应该很少。

    在城中的希腊居民的夹道欢迎下,高文所在的队伍,顺着堡垒和街区间的道路,走到了城中,接着他们就“逛完”市集之后,就奉令出了城壕地界,“在郊区扎营,追剿敌人的败兵,清点缴获的战利品,不得惊扰任何良善市民。”这是典厩长不容置疑的命令。

    其中高文还临时接到了个命令——骑着马,顺着伊利昂河,去寻找有丰富草甸的地方。黑色山脉下的夕阳,给高文的猩红色披风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他骑着温顺的黑色母马“萨宾娜”,这个名字是纪念他与那个系着单马尾头发黑黑眼睛的漂亮女运动员逝去的一段恋情而起的。

    沿着已被突厥死去士兵塞满的河道,朝着更远处而去,远近都是荒凉的山坡,褐色的石块和砂砾,还有稀稀拉拉的树木,在他的身边,军仆和士兵们在捡取各种战利品——骡马、武器、盾牌、衣物等。

    高文顺着前面走了整整十个古里(即罗马里)的路程,才算是在河谷里看到了碧绿色的草甸群,萨宾娜欢快地往前面走了几步,啃了几口鲜美的芳草——她在航海的途中,已经在狭窄的舱室里,被小伙伴们的马粪熏得半死了,高文则下了马背,坐在了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准备舒展下刚才战斗过的心情。

    仰面起来后,高文望着不断流动的云,这时候萨宾娜开始警惕地打了几个响鼻,主动地走向他,开始朝后面跑动为止。

    高文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坐骑在向他示警,他便急忙拉着缰绳,踩着马镫,跨了上去,结果很快就听到了山谷之上密集的马蹄声。一阵号角声响起,高文回头,再度看到了他昔日在尼西亚荒野里所见到的场景,一排披着奴兵黑色铠甲的骑兵,羽翎在风中飘荡着,手里举着号角和胡笳,慢慢地自这头扭到那头,很快苍凉沉稳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草甸。

第49章 斯卡林的传说

        风云瞬间变恶,狂风将草甸刮得如海浪翻滚般,是大队的突厥人来反攻了——高文不敢逗留,便让萨宾娜赶紧疾驰起来。

    “敌人开始在城外集结了!”高文伏低身子,喊着这句话,顺着河流的反向,朝着阿拜多斯城猛跑着。四周听到这话的军仆们,又纷纷拉着骡马,跟着高文一起奔跑起来。

    到了入夜后,对面的情报弄清楚了——扎哈斯的军马,从普鲁萨驰援而来的,大约有一万人,具体装备和情况不够清楚,唯一明晰的是,他们占据了那片草甸,夹在河谷的两面列阵。

    “这儿几乎是阿拜多斯城四周唯一的草甸区,要是迟缓不动的话,那么我们从海峡那边带来的所有马匹,很快就会半死甚至饿死。”狄奥格尼斯的话,恰好验证了高文的侦察结果。

    “那就在明日出击,夺取敌人占据的草甸地区。”乔治很干脆地下达了指令。

    “我箭术比较好,我来当军阵轻兵的队长。”狄奥格尼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当夜,城外营地的所有军士厉兵秣马,准备来日与扎哈斯的突厥武装决一雌雄,争夺那片宝贵的可以牧马的草甸地。当高文和菲特亚斯盘膝坐在营帐前的篝火,整顿武器给养时刻,法罗夫给他送来另外个军仆,一个头发火红的家伙,年纪比菲特亚斯要大几岁,披着张海豹皮,拄着根带着铁环的长矛,“这家伙叫埃里克森,是来自瑞典的,他祖父追随着当初的英格瓦尔远征亚细亚的深处,她祖母随军,在船上生下他父亲,后来英格瓦尔在叙利亚的半路上病死,队伍都散了,他全家都沦落给突厥人当奴隶,刚刚在阿拜多斯城里这位得到了解放。”

    “我会在来日的战斗里追随你的!”埃里克森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武器,对高文说,是豪情万丈,“从此我就是你的亲兵。”

    “什么亲兵,你和菲特亚斯都是红手旗下的军仆。”法罗夫无情地击碎了这位年轻人的幻想,接着伯爵指挥官对高文简短地做了动员,“我们分队的正规武士很少,所以典厩长要求明天所有的随军军仆也要排在队列后参战,以壮声势惊骇敌人。”

    说完,法罗夫便点点头,离去去给别的士兵动员了,高文看着赌气坐下来的埃里克森,又看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的菲特亚斯,就将自己餐盘里的肉分给了他们,“不要想太多,多吃些肉食,明天紧紧跟在我的左右——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你有点像斯卡林人。”抓着满手的肉块,忽然埃里克森对高文如此说,“听祖父说过,我们维京人最远的航程,是在火山和冰原的那头,有块崭新的陆地,上面住着斯卡林人,他们皮肤是奇特的黄色的。你像是那批维京航行家,和斯卡林人的混血后代?”

    “是的,所以我要建立功勋,赚取君士坦丁堡的黄金,组建支舰队去征服你口中的整片大陆,做斯卡林人的王。”火光下的高文一本正经地回答,把憨憨的埃里克森唬得一愣愣的,赶紧说“我愿意当你的亲卫,协助你伟大的事业,怪不得你的名字有点像爱尔兰、凯尔特人。”

    是的,斯卡林,未必不是维京时代所发觉的巨大财富。其实法罗夫所在的冰岛,早就不是维京船队的终点,高文以前看地理杂志时,就知道了这群古代的航海家,不但在格陵兰建立了移民点,还继续前进,到达过美洲大陆,当然他们把当地的印第安人统统都叫做“斯卡林人”,意思是“丑鬼”。此外,斯卡林人居住的大陆,对维京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这群生活在极寒之地的人们,普遍认为在这片大陆生活“太艰难”,便很快扬帆归航,抛弃并忘记了这片陆地,从此“斯卡林大陆”便只存在传教士和维京航海者所著的书卷当中。

    “也许,斯卡林大陆在我的眼中,未必不是一笔奇特的财富。算了,还是在来日的战斗里幸存下来比较好,还有得保护住这两个孩子般的军仆。”高文思忖着。

    晨星寥落,河谷那边无边无际的山峰与夜空边缘地带,不断冒出白色的光芒,乔治帕拉罗古斯将军的所有军马,都按照各自部队旗帜所指定的方位,于营地前整装待发了。

    号角声和喇叭声,不断自高文的耳朵掠过,四处是飘扬的旌旗,他身披锁子甲站在中间,埃里克森手握长矛,挨在了自己的右侧,这位矛手必须要保证视界的开阔,抵挡敌人轻兵或骑兵对主人的突袭,而菲特亚斯则举着个维京人常用的椴木包铁小圆盾,腰带上挂着把小斧头,还背着个箭囊,走在高文的左侧靠后的方位。

    河流两侧,全是拜占庭罗马的军队,列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严整队形,主力不愧是乔治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征战沙场十余年的老兵,整个行军井然有序,配合着各种乐器,就像场古典音乐盛宴般。

    典厩长带着皇帝赐予的御旗,与守捉官狄奥格尼斯,站在整个河谷靠右的山腰之上,看着靠左的缓坡,“那边有条侧逸而出的平整斜坡,海拔是很低的,我已经探测清楚,突厥人的指挥官,是扎哈斯属下的士麦那埃米尔,名叫穆塞托,但他更擅长指挥海战。”

    “一位将军,当遇到自己不擅长的战场时,往往下意识地会想到出奇制胜,因为他对正面对抗的信心不足——守捉官你所指的那个缓坡,后面是足以遮蔽的灌木林,我认为穆塞托很可能会将精锐骑兵安置在那里,在我军进攻时,突袭左翼。”乔治典厩长用马鞭指着说,“所以你带着贝内文托的轻兵分队,和这面御旗,去与法罗夫的红手卫队一起加强我方的左翼,设下可以击败敌人骑兵的阵势。”

    朝阳慢慢升起,高文看到前面全是折射出阳光的头盔在晃动,后面也尘土大作,“皇帝的御旗!”随着这些高昂的喊声,他回头看到,狄奥格尼斯正举着那面绣着基督十字的旗帜,带着穿着系着铁片皮甲,带着圆顶头盔的“贝内文托分队”,急速朝这面赶来。

    而就在此刻,罗马人的先锋队,已经和突厥人布阵在草甸上的骑兵前哨,交手起来。

第50章 草甸鏖兵(上)

        求推荐票

    ——————————————————————

    担当拜占庭罗马军队先头的,是三个分队的阿尔巴尼亚重装步兵,说是“阿尔巴尼亚人”,其实是来自于亚得里亚海边岸的各个地区,包括扎塔、达尔马提亚和伊庇鲁斯,还有塔兰托,他们的头盔是五花八门的,有高耸如鸡冠般的扎塔盔,还有古老年代留下的罗马高卢铁盔,甚至还有维京人的链甲遮面盔,但是身上的铠甲却毫不含糊,因为他们追随乔治典厩长,薪饷都十分丰厚,使用精良的盾牌和长剑、铁矛奋勇作战,迎着突厥骑兵的箭雨,就呐喊着密集而一往无前地冲锋了上来。

    草甸地带,是个天然适合步兵发挥混战的场所,它表面上郁郁葱葱,但实则下面全是细碎的溪流和沼泽,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小型战场,根本不利于突厥骑兵的驰突作战。

    杀声和烟尘里,军旗下立着的士麦那埃米尔,举高了手臂,号角声响起,原先布阵在草甸地区的突厥骑兵迅速掉头,冲上了山坡,脱离了与罗马人的近距离厮杀。他们利用速度的优势,重新和原本在其上的大批突厥士兵们一起,下马使用自己特别擅长的,由肌腱和角骨制造成的反曲弓,对着冲向草甸的拜占庭前头步兵队射出一*削弱士气和性命的箭矢。

    阿尔巴尼亚步兵队毫无畏惧,他们可是在南意大利和诺曼人血战多年,在面向诺曼骑士呼啸而来的骑矛和马头前,都不曾溃散过,更何况是这种猬集射来的突厥之箭?许多将士的铠甲上都晃动着敌人射入的箭羽,但还在奋勇跋涉前进,将盾墙一步步朝着山坡推进。

    每前进三十尺的距离,整个军阵都要奋力击鼓,发出排山倒海的叫喊声,甚至将突厥人的马匹都惊走得满山坡皆是。

    穆塞托明显有些惊慌,因为他看到属下的士兵们都处在某种慌张和癫狂的混合情绪当中,有的朝后退着,但有的还在大喊大叫,企图上前和敌人交战。

    而那边的山坡上,旌旗下的乔治帕拉罗古斯却冷峻地看着整个战场,像个冰封的战士般沉稳,他对着号手和军旗手做了几个干净利落的手势,很快在声音的指示下,还留在后面三箭之地远的左翼大队兵马,开始高举起了包括皇帝御旗在内的各色旗帜,也朝着穆塞托所在的目标前进。

    其中自然也包括红手分队里的高文,“前进啊前进,追随着皇帝陛下的旗帜。”他身边的埃里克森似乎是个天生容易激动奋发的孩子,不但自己朝前走,还不断挥手招呼着其他的人。

    “不要脱离我的左右,埃里克森。”结果让高文不断提醒这位不要胡乱丢弃自己的站位,要他跟着红手的旗帜进退。

    “伊苏里亚人(突厥人对拜占庭罗马人的不雅称呼,意思是他们来自于小亚细亚的山区)的左翼也从山坡过来了。”穆塞托身边的一名奴兵骑士指着罗马人的左翼的动作,喊道。

    这时候,穆塞托听到了山下的喧闹声,许多缠着头巾和毡帽的突厥士兵们,抓起了剑盾,放弃了原来的位置,勇猛或者说按捺不住地冲下来,与乔治的阿尔巴尼亚部队在草甸的边缘搅杀在一起。穆塞托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他再度在马鞍上抬高身躯,看着整个战场瞬息万变的态势,接着和没头没脑地问了身边的奴兵侍卫一句,“现在可以对敌人左翼发起骑兵冲锋了吗?”

    结果奴兵们“简直呆愕”,带着闪亮面甲的他们互相看着,但也观察不到对方头盔下内里的神情——一个埃米尔,一支庞大军队的指挥官,居然还要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发起攻击了?

    而后得不到回答的穆塞托,便更加没了主心骨般,匆匆将手一劈,结果他身旁的旗手,看到这个动作后,就将黑色的牙旗给放平伸出,这是要求骑兵突击的讯号。

    原本掩藏在队列后,和河谷山坡灌木丛的扎哈斯精锐骑兵们,看到这个信号后,就霎时狂奔而出,如岩浆闪电般,正如守捉官狄奥格尼斯所预测的那般——奔着乔治军队的左翼而来。

    这时候,大部分的左翼已经越过了河流的分岔,面前全是缓和的山坡,这是骑兵们再好不过的居高临下的突袭场所,背后又是河流,高文觉得四周都宛如雷鸣般,他迎着太阳看去,山坡上飞舞的灰尘里,突厥骑兵的马刀和长剑耀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伏低,伏低!”到处都是如此的指令声。

    瓦兰吉亚卫队的武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面临着狂怒奔流而来的铁蹄,没有退缩逃跑,当年在都拉佐战役里他们对着可是诺曼骑兵的夹矛冲锋,尚且守御反击成功。“此次我必将祭献九个敌人的首级给神!”高文也对着骑兵喊叫起来,跟着所有长大嘴巴,拉长腮帮的战友一致,大有“我根本不怕你们”的气势,接着将双手斧高擎住。

    红手分队最前面一列的武士们都是重甲、大圆盾和手握铁矛的,他们半跪下来,将大圆盾斜着插入了泥土当中,另外把铁矛给伸出,后面重重叠叠的是战斧、大剑,“我们的死是暴风雨里最后的雷声!”法罗夫握住了红手战旗,对所有人喊到。

    敌人的精锐就在正前面——这也是所有冲来的突厥骑兵的共同想法,狂舞的黑色牙旗下,是黑色的铠甲、黑色的战马,狂潮般冲下,“为经文执剑!”他们也喊着口号,争先恐后地突入了红手卫队的阵列。

    短短数秒钟时间,高文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战栗着。

    一部分突厥骑兵的战马当即在高速疾驰里,撞击在了卫队的铁矛丛林之上,无数人的腿和马的蹄子,在血尘当中翻滚,后面的继续扑上,举着手里的弓箭,就是射出了致命的箭簇。

    “主人!”当高文眼睁睁看着无数箭簇里的一支,擦破了空气,对着自己的额头飞来时,菲特亚斯举着椴木圆盾,在时间定格的瞬间,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接着,箭簇撕裂了那面盾牌,菲特亚斯少年稚嫩的嗓音喊了出来,就捂着鲜血飞溅的手,倒在了高文的旁边。

第51章 草甸鏖兵(下)

        “菲特亚斯!”高文也喊出来,但他对面那个突厥的骑兵,又重新搭上第二支箭,这位也许是太“喜欢”高文猩红色的醒目披风,要将这份爱意寄托在箭簇上,再度飞过来。

    高文不能躲避,因为这是操典上严厉的要求,所有盾墙后的重装卫队武士,都得互相依靠在一起,如墙而立,如墙而进。

    “嗤”,高文的耳朵被一股迅猛的气流划过,接着一支己方射出的箭矢,直接命中了那位还在拉弦的突厥骑兵额头,对方仰面就从后翻栽倒在地。

    这支箭是御旗下的狄奥格尼斯射出的,接着他的手法比最娴熟的突厥人还要闪电化,很快就射出了第二支箭——另外处手持冲锋牙旗的突厥奴兵,肋下中箭,也带着旗帜一起滚落下马。

    这时候,山坡阵列两翼的贝内文托轻兵队纷纷自前列的盾牌后站起,他们手持的,是杠杆式样的劲弩。

    弩,最早还是罗马帝国发现出来的制式武器,但此刻在拜占庭,军队和将军们则把这种武器给遗忘了,甚至当乔治帕拉罗古斯带着意大利的老兵来到皇都后,检阅的阿莱克修斯皇帝还特意询问这是什么“新武器”。

    自两侧飞出的弩箭,恰好瞬间织就了死亡的交叉火力网,后继而来的突厥骑兵,人马纷纷倒毙在场,“冲锋,冲锋!”法罗夫将红手战旗一扬,整个卫队轰然而动,接着举着战斧,奋勇抵进。

    “来!”高文咬着牙,扔下了战斧,将受伤哀叫的菲特亚斯,单手提起来,接着将他的伤手搭在左肩上,右手搂住他的腰,带着他一起朝前跑动着,这是根本没有办法的事情——前后左右所有的人和战马,都在随着旗帜压过去,留在原地的菲特亚斯,很可能会被自己人践踏至死,“埃里克森,护在我们的侧翼。”

    “好叻!”埃里克森也不含糊,就披着那片皮毛当作护甲,也挺着矛冲了上去。

    穆塞托看呆了——涌动的瓦兰吉亚卫队冲锋起来简直无法遏制,被射翻的突厥人马,没死的瞬间被砍得肢体崩裂,尸体枕籍着被踏在皇帝禁军卫队的脚下。其余的也只能骑在马上,继续挥动钉头锤和弯刀,但是在混战里就远远不是彪悍的步行武士们的对手了。

    很快乱战里,高文的小型战队也缠住了名奴兵骑士,对方绝对是扎哈斯属下的头号武者,鳞甲锃亮,流苏飘扬,手握一根三尺半的钉锤,狠狠砸在了高文举起的盾牌上,极度的震动下,高文的手臂根本护不住菲特亚斯,只能将这孩子抛在一边。

    接着那奴兵掉转马头,再度抡起了手里的钉锤,准备砸碎高文的盾牌,将他的脑袋给捶扁掉,马蹄飞扬,嘶鸣不已,逼得菲特亚斯面色苍白,不住地单手撑着自己,往后倒退。

    结果埃里克森跃过来,在高文窘迫的时刻,呼得一下,将长矛尾倒横着,扫到那奴兵空出来的胸甲上,力道极大,一下就把那奴兵从马背上扫了下来,接着埃里克森很熟练地将手一晃,一个箭步踏上,从矛尾换到矛尖,狠狠斜着刺下,扎入了那奴兵没有防备的咽喉,那家伙唔得闷哼下,双手死死抓住了没入的矛杆,没一秒钟就断气不动了。

    这下把高文看得目瞪口呆,这个红头发的小家伙真是不可貌相,看来也是天生战斗种族出身的,与菲特亚斯不同,是个“老行伍”了。

    就在惊魂的这一瞬间,红手卫队已经猛扑到了士麦那埃米尔的军阵前,挡在前面的穆塞托的亲兵队伍,纷纷被砍翻削倒。几声悲怆的胡笳声后,穆塞托带着自己的奴兵卫队,毫无犹豫地骑着自己的骏马,朝着河谷出去的方向狂奔而逃。

    最后,乔治把自己的预备队——不多的骑兵,全是前来助战的泰提修斯麾下的土库曼人,给撒了出去,作为决定战局的最后一记重锤。

    拜占庭军的欢呼声响彻草甸与河谷,高文望下去,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夺取了敌人的指挥阵地,被穆塞托临时拉来的炮灰壮丁们正在到处逃奔,最可怜的就是这群人,其余的突厥人都骑着马跑走了,他们能否生存,还得看胜利者的心情如何。

    “甄别下,不要杀死我的同胞们,他们都是被胁迫走上战场的。”最后还是乔治典厩长下达了如此宽宏的命令。

    拜占庭军初战告捷,不但夺取了足以蓄养战马驮马的草甸,还缴获了穆塞托大批的物资辎重,包括许多牛马骡子,还有车辆,由此士气大振,这下非但阿拜多斯城巩固了,还拥有进一步挺进内地的资本。

    “我的手无恙,军医说并未伤到筋骨。”山坡上,菲特亚斯包扎好的手臂后,对着牵着黑色萨宾娜的高文说到。

    “很好,我们都得安然无恙,每部分躯体,直到光复尼西亚的时候。”高文欣慰地说着,接着他看着下面碧绿无垠的草甸,许多军仆们已经开始扛着木材,在其上修筑些临时的畜圈了。

    看着这一切,高文忽然想起了他先前和彼得容身的那个小村庄,自从扎哈斯的军队入侵了小亚细亚西部海岸后,那里现在到底如何了,难道真的如彼得所说的那样,像个汪洋里的砂砾般,被淹没得无影无踪,彻底毁灭了?

    想到此,虽然高文是个没有经文和信仰的人,但他还是捻住了彼得临行前送给他的念珠,请求所有的神祇,都好好庇佑着那里的村民。

    当晚,乔治和幕僚长们,在咨询了狄奥格尼斯的意见后,当即决定下一步的举措,“推进光复普鲁萨,将扎哈斯的军队和他的老巢尼西亚分割开来,随后择机消灭这群突厥匪帮,为皇帝陛下除去心腹大患。”

    这时候,那个被劓鼻的骑兵将军泰提修斯,却有了不同的意见,他压着嗓子,对典厩长问到,“此次出征,典厩长阁下是为了战胜突厥人复兴帝国,还是为了实现皇帝陛下的重任委托呢?”

第52章 帐篷

        泰提修斯的这句提问非常怪异,一度让乔治典厩长都不明所以,对方摊着手回答说,“难道这两个目标还有冲突和矛盾的地方吗?鄙人本就是奉皇帝的敕令,统帅帝国的精锐部队前来光复整个安纳托利亚的。”

    “如果真的只是奉敕令的话,那我个人建议,典厩长与所有的军队,就立在阿拜多斯、士麦那一线,不进不退,让所有止步在今天的胜利上,那就行了。”泰提修斯语气继续是那副晦涩但是平淡的样子,“但是如果典厩长胸怀的是复兴罗马帝国的伟大理想的话,那么满可以继续大踏步推进,将先前安纳托利亚的所有城镇和堡垒,重新悬挂上我主的旗帜。”

    泰提修斯如是说,也是由于他虽是突厥人出身,但早已受洗许多年了。

    这番话算是让典厩长明白了,他慢慢走到了那个没有鼻子的异族将军前,泰提修斯微微将头低下,用披风遮盖住了自己的容貌,“难道我灵魂的主不是基督?难道我世俗的主不是陛下?罗马皇帝,永远是信徒的保护者,有自异教徒那里光复圣墓和主的领地的天生使命,而我典厩长就是为皇帝前驱的人,这也是我份内的职责,我是不会把皇帝‘信众主保人’这面辉煌的大旗,让给那些居心叵测的法兰克蛮子的。”

    “是的,是鄙人多言了。”泰提修斯低下脑袋,很卑谦地裹紧披风,退往了一旁。

    而后,乔治转身对着所有将官与幕僚下令说,“释放所有的战俘,将他们安置在阿拜多斯荒芜的土地上耕作,免除当年的所有赋税;此外,派遣信差绕道去科尼雅城,要求吉利基阿尔斯兰按照事先与吾皇的协议,出兵前来协助我进军尼西亚;再送封信件给君士坦丁堡,请求皇帝的进一步援助给养;最后,将所有的缴获,统统赏赐给士兵与军仆,全力搜罗粮秣与驮兽,三日后拔营前往普鲁萨!”

    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一边角落里的泰提修斯,微微摇了头。

    尼科米底亚的海滨,当初古罗马皇帝遗留的宫殿废墟边,竖起了黑色的大旗,上面印着违背新月派教义的狼头,但这是突厥军队的象征,也是当年塞尔柱苏丹馈赠给扎哈斯的礼物,扎哈斯是舍不得丢弃的,这象征着他统辖整个尼西亚的合法性来源。

    扎哈斯头顶着缀着流苏的波斯式样镀金头盔,身披带着浮雕的精美铠甲,坐在了这面狼头大纛之下,他的四周全是骑在马上甲仗严明的奴兵扈从,这位埃米尔手中握着阿拜多斯前线送来的战报,“叫穆塞托收拢败兵,前往尼科米底亚前来与我会合。”很明显没有多大的反应。

    “可是,根据情报,希腊军队是要和罗姆苏丹会合在一起,朝着尼西亚进发的。”埃米尔的女婿,阿布尔卡西姆站在一旁提醒说。

    “我的孩子,你看看我们勇敢的战士们,他们在征战和生活的时候,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须发花白,和拜占庭罗马皇帝斗智斗勇极长时间的扎哈斯,眯缝着狐狸般的眼睛,对着女婿问到。

    “是勇气,是意志,是为了经文而执剑消灭异教徒的执着!”女婿阿布尔卡西姆以为这是岳丈在用问题考验他,便捂住了胸口,气宇轩昂地直接就对着岳丈喊了起来。

    而扎哈斯却一脸“你蠢得几乎让我无可奈何”的表情,而后他斜了下眼睛,指了指立在大纛后面,耸立的绣金帐篷,“是这个东西,它决定了我们所有战士的作战风格,突厥就是支飞出的箭,是滚动的云,从长城的这头,直射到了遥远无比的这里。帐篷,就验证了我们是根本不在乎城市的族群,城市是无聊的羁绊,而我们就是要不断地放牧,只要有能遮风避雨的帐篷就行,当吃不饱穿不暖的话,就去打劫城市好了,一旦我们融入了城市当中,就不得不从打劫者成为被打劫者,那是多么悲惨愚蠢的行为。”

    接着,扎哈斯慢慢将信件给卷起来,“我们不在乎尼西亚,不在乎普鲁萨,现在突厥的勇士执着狼头大纛就在这里,在尼科米底亚的海边,对面就是财富无限的圣海,既然到了这里,又何必为尼西亚这种地方回头止步?阿布尔,在穿过草原时,突厥人的帐篷是车轮;在穿过荒漠时,突厥人的帐篷是骆驼;现在,我们要穿过这片海洋,突厥人的帐篷,就是船只,就是风帆和甲板——传达我的命令,所有人乘坐船只,变骑兵为水手,去袭击希腊人在圣海当中的富饶岛屿,希俄斯岛、莱斯波斯岛,甚至登上加利波利、君士坦丁堡,烧杀劫掠,无所不为。”

    说完,扎哈斯哈哈笑起来,他从席座上起身,接过了一名奴兵递过来的弓箭与箭囊,慢慢走到了断崖边的台地上,看着下面蔚蓝的圣海(即泛指爱琴海和君士坦丁堡四周的海域),其实圣海原名叫做拱门之海,后来因为发音和“圣”相似,便以讹传讹,但在所有人的心中,这片海域自然是神圣无比,谁能占有它姣美的容颜,谁就能称霸陆地和海洋。而对于尼西亚的埃米尔来说,这片海他是非常非常熟悉的,他早年曾被拜占庭罗马人俘虏过,后来还担当过罗马帝国下的佣兵将领,后来因为他站在了阿莱克修斯政敌的一边,才在其登上皇位后被清算,又从君士坦丁堡逃出,但是经过这些年,他对拜占庭宫闱内斗,和军队的弱点简直是了如指掌——拜占庭罗马帝国的舰队精华,原本都集中在小亚的奇乞里亚,随着整个小亚的丧失,这支舰队也灰飞烟灭了,所以阿莱克修斯而今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强力足够的战船,先前面对诺曼人的海上入侵,也只能靠着威尼斯和阿马尔菲这两个海洋共和国的帮衬——那么,扎哈斯自己使用船队来袭扰君士坦丁堡,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了,恰好是砸在了这位皇帝的“软肋”之上。

    想到此,扎哈斯从箭囊里抽出根箭来,呼啸着射向了那波涛翻滚的大海,“此次突厥勇士的箭,要牢牢钉在君士坦丁堡的金门之上!”

第53章 挺进普鲁萨

        接着,扎哈斯把弓放下,豪情地继续大笑起来,“来人,再给我备一份用诺曼语写的书信,我的盟友这时候也应该要动手了!”

    虽然扎哈斯下定了侵扰拜占庭海域岛屿的决心,但乔治典厩长往尼西亚挺进的决定也丝毫没有改变,两支军队就像互相背离的粗大箭头,在小亚细亚各行其道。

    在前进普鲁萨城前,罗姆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遵守了当初约定,带着整整七千名突厥士兵,自科尼雅城周边的肥沃吕底亚平原,穿过了绵长荒芜的奥哈斯峡谷,来到了典厩长的营地前,表示愿意追随作战,而后他还对乔治表示,自己同时派出了另外四千名士兵,前去帮助皇帝本人,先灭佩彻涅格人,再灭诺曼匪帮。

    罗姆苏丹的援军(虽然是另外股突厥人)的到来,让整个营地欢腾起来,拜占庭罗马帝国并不看重什么人种和部落,反正国家的权柄是操控在希腊化贵族的手中,其他的异族蛮子都是来打工的,只要能出力就能领取军饷。

    “因为在阿拜多斯攻取了一座塔楼,后来在草甸之战里护卫了战旗的功勋,在此拔擢斯蒂芬高文为红手分队的军旗官,掌握指挥一个列的步兵。”营地前,法罗夫当着所有分队战士的面,下达了这项委任书,上面不但有他的印章,还有皇家典厩长的笔墨签名。

    接着,法罗夫提醒接过委任书的高文,“很多人在担任‘军旗官列长’的时候就停滞了脚步,有的因为鲁莽而战死了,有的无所建树而湮没无闻,这个指挥三十名士兵的职务,是所有荣耀的起点,也可能是灾难的终点,好好施展你的才华,看看是不是块真能经受锻造的好铁。”

    浩浩荡荡的,面向普鲁萨城的行军队伍当中,高文骑在了萨宾娜的背上,监察指挥着自己所属的第六列行进。他将在草甸之战里被杀死的那名突厥奴兵的铠甲,赠送给了埃里克森,并且配给他一把锋利的单刃军刀,让他在自己旁边担任执旗的任务。

    按照拜占庭的军制,一个三百人的分队,最多可以分为二十四列,若是骑兵的话则一般分为四列,每列都配备一名基层的“军旗官”担任指挥。后来在马其顿皇朝的利奥六世规定下,一个步兵分队采取了相对中庸的方法,分为八列作战,每列三十人,剩下的六十名最有战斗力的老兵,分给分队指挥官担任预备的“旗下兵”。另外,以利奥六世的观点来看,步兵分队必须是依靠那六十名“旗下兵”担当与敌人刀刃相交的突击任务,而其余八列说白了就是炮灰,排着密集阵型,互相抱团阻滞敌人用的;而骑兵分队,排成四列,在战场上也要同时连续对敌人进行突击,利奥之所以所以强调“分列”的重要性,也就意味着对于这个时代的罗马人来说,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与蛮族和异教徒正面用刀刃交战的勇气,只能依靠一列列的队形,墨守着历代皇帝制定的兵法、战术,“服从”与“忍耐”配合着宗教,成为弥漫整个军队的精义,而非“果敢”和“勇气”,远不复当年古代先祖的威风了。

    那么,同样也就是说,高文所统率的红手分队第六列,理论上也是炮灰肉盾里的一部分。但好在红手分队,毕竟是最精强的内宫瓦兰吉亚卫队,所以“炮灰肉盾”这个词汇,对于这支部队来说亦不存在,在先前的草甸之战里,所有分队的武士们,几乎都是使用重型武器,前赴后继,撕开了穆塞托军队的防线,引导己方走向胜利的。

    此外,每一列三十名士兵,还共用两辆轻便的骡车,一辆运载盾牌、铠甲与武器(古罗马的士兵都是直接背负这些东西行军的,足见而今吃苦之风的式微),另外一辆则运载工具、粮秣、锅灶和磨盘等。此外,还有两匹骡马和驴子,可供额外的调度,但是乔治典厩长的军队里的驮兽实在是稀缺,这两匹也就沦为了纸张上的数字而已。

    大军在普鲁萨城西南十个古里外的荒原上立营,就在菲特亚斯吊着只手,扛着小旗飞跑去,和其他军仆争吵,抢夺靠近水源,供主人们休憩的营帐地点时。一道严厉的军令,直接经由法罗夫的手,转达到了高文这里。

    “在整个营地东侧,有片溪流和沼泽,重装的步骑很难行动,但横跨其上的有座古老的石桥,我们可以经过这道桥,取得从科尼雅苏丹运来的补给——当然,从尼西亚到来的扎哈斯的军马,也可能会攻击这桥。你带着本列的同袍,前去扫荡这座桥头的敌人,并建立个前哨。”这就是法罗夫口中的作战任务。

    站在辎重骡车前的高文,看看伯爵指挥官,又看看他所言的那片一眼看不到边,到处长着弯曲大树,和雾气缭绕的广袤湿地,确实有个坚实的黑色的石桥,看起来是古罗马时代的遗产,横跨其上。

    “我需要辅助,指挥官。”高文要求。

    “那我再调配一列贝内文托轻装弩手给你。”法罗夫表示,这是他力所能及最大的帮助了,“还有,额外给你增加四头骡马和两辆骡车。”

    一支松明在手中无声地燃烧起来,照亮了沉重的夜色,也闪烁了高文身上所着的同样沉重的锁子甲,他顺着光亮,往后面望去,三十名瓦兰吉亚卫队武士,二十名来自意大利的弩手,跟随着他的旗帜,沉稳地顺着桥梁而行,最后面是五十多名根本没有武装的军仆,押着四辆粼粼的骡车,车轮声音绵长绵长,在根本无法辨清方向的沼泽地里,沿着那道灰白色如蛇般的石桥,寂寞地游走着,再往远处望去,篝火点点的大军营地,俨然如同浮游在夜色当中的星辰般了。

    “这支分遣队伍就交给你了,记住,别完蛋了。”这是法罗夫临行前,对他说的一句完完全全但特别可怖的废话。

第54章 高文新战术

        清晨时分,在桥的另外一端,沼泽湿地的彼岸,所有的士兵都集合在骡车的四周,高文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而埃里克森则执旗立在旁边,至于菲特亚斯因为手伤还未痊愈,被留在了大营当中。

    他们选择了一处稍高的凸起的土坡来立营,从上望去,夹在了一片森林和荒原之间,再越过森林的话,则是被山脉河谷隔断的一条“道路”,而这条最终于奥哈斯峡谷相连的通道恰好就是罗姆苏丹援军和给养过往之地。

    换言之,只要固守住这道石桥,就能保证罗姆苏丹国源源不断送来好东西,但是假若石桥失守,起码从苏丹国的食道就会被切断,乔治帕拉罗古斯典厩长便只能够从海峡那边获取君士坦丁堡的帮助,可惜现在恰是国库空虚的时刻。

    现在小亚细亚拉锯交火地带早已被蹂躏得面目全非,十分凋敝,企图当地就食,也只能是很虚无的想法——故而乔治对这道石桥还是十分倚重的,但因为石桥那段的地带,与普鲁萨间互不邻靠,也不值得派出大股队伍前来驻屯,主力是要去围攻城池的。所以最终的任务,就“合情合理”落在了高文这支小部队肩上。

    “敌人会来吗?”高文对着所有人说出这句话。

    “只有主能知道。”几名贝内文托的轻装弩手齐声回答,而后他们的列长,也是高文理论上的“副手”弗兰奇思科哈哈笑起来,用种不羁不在乎的眼神,看着这个相貌混血、高大英俊但是不知道底细如何的新军旗官,等待着对方展示自己的才能。

    “把四辆骡车按照圆圈形式,排列在这处高地上,所有的骡马都拴在中间,掘出便溺池来。”随着高文这句话,埃里克森一跃而上,将三角形的军旗插在了高阜的中央地带,接着其余军仆们纷纷牵着驮兽和车辆而上,“不要均等分开,将骡车集中在背靠桥的一面,对着桥的一面敞开,在下面挖掘壕沟,立起木栅,赶快!”说完,高文再度站在高阜上的军旗边,对着所有人说,

    “现在,我们的列不再是个单独的编制,我要拆开。”

    高文语出惊人,这是任何名士兵,不光是内宫瓦兰吉亚卫队,哪怕是招募来的贝内文托老兵也瞠目结舌,因为按照皇帝下发的操典规定,单列是最小的军阵单位了,三十名士兵在会战时要严格遵循这点,密密挨在一条战线上,来抵抗或进攻敌人。

    “暂时把操典放在一边,因为当敌人来袭时,我们不可能就排成单独一列来拒敌,也不能躲在筑就的工事里被动挨打,那样一旦遭遇到优势的敌人,我们是必然会失败的,是会遭到全歼的。我们的惨败,对于将军或者皇帝来说,也许只是个数字吧,可是”说到这里,高文停顿了下来,“不要寄希望于毫无益处的狂热和意志,避免牺牲才能换取最好的胜利。”

    而后,高文先前毕竟是管理过人力的,莫说五十名士兵外加同等数目的军仆,十倍一百倍他都参与过。

    很快,一列卫队武士被分为了四组,前三组八人,最后一组六人,这六人都是服役最长的老兵。

    贝内文托人,出于对弗兰奇思科指挥权的尊重,高文并没有分离,而是将他们安置在高阜上,担当掩护性质的射击。

    前三组,高文叫军仆们从骡车里取出了足量的武器装备,一人持双手铁矛,披双重锁子甲,加上皮革内衬;两人持希腊大盾掩护,配备近战的武器小斧和钉头锤;两人持盾携刺矛,这种刺矛通常是骑兵所用,其上系着三角旗;三人持盾和维京长剑,“不允许再持双手斧”这是高文的规定,“因为在近身作战里没有效率。”

    最后一组六个老兵,高文将军仆们也分成了六个小组,每组九到十个人,用自草甸之战里缴获的突厥人武器武装了这群军仆(现在乔治的军队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钉头锤、小圆盾、战斧、单刃砍刀,每组都安插名老兵担任指导、镇抚和督战职责。

    接着,高文按照分好的组别,叫一组武士在高阜前担任前哨,与其余两组轮休监视;而六组军仆,三组在高阜四周掘壕立栅,其余三组顺着森林与高阜间,砍伐木材削尖后,密密插在其上,桩尖对着森林那面布置。

    没多久,弗兰奇思科就带着自己的人,主动前来帮忙修筑了,“你们要是败了,我们也逃不了。”

    最后,高文把身上所有以前受赐的金币,事先换成了赛里夸银币,统统分发给了所有人,“就这一次了,以后皇帝就得使用‘特伦塔伦’新币来犒赏我们了。”

    待到傍晚的时刻,在奋力构筑好的工事前,飘扬的旗帜下,高文与弗兰奇思科看到了苍茫的暮色下,一名身着黑袍的突厥武士,骑着马,背着剑和标枪,举着书写经文的战旗,缓缓走到了距离四五箭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武士凝视这一切,高文等人也居高临下看着他,而后拉着缰绳来回奔驰了几遭,接着便再度举着战旗,迅速消失在了黄昏的灰暗里,只剩下个淡淡的背影。

    “他们确实找上来了,应该是扎哈斯在尼西亚的留守部队。”弗兰奇思科轻声说到,“不过我能揣测出他们的进攻时刻。”

    “愿闻其详。”

    “他们多数是在晨礼拜时候进攻,这样不会耽搁他们下一次的礼拜——至于宵礼拜,新月教徒们并不擅长在雨季和黑夜里进攻,所以基本可以忽略。”

    “也就是说,明天的黎明时分?”

    “大致如此。”弗兰奇思科说,接着他看着高文,“我毕竟在意大利和他们作战过多次,你应该知道,那儿是个大战场和大走廊,什么敌人都可能会遇到,简直和街道上的狗屎般,到处都是。”

    但是高文出于谨慎,还是要求一组士兵留在高阜外围,担当了警戒的职责。

    当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后,工事里的同袍战友们挨个将对方推醒,接着所有人都扒在了木栅之上,看到了五箭外的平坦荒地之上,密密麻麻地立着大约三百名突厥士兵,马上的,步行的。

第55章 晨拜

        高文的三组兵马,分开站成一列横队,依托着高阜前的荒原,这群人毕竟是瓦兰吉亚卫队的老兵,旗帜、甲仗、盾牌、武器无一不精良严整。

    至于高文本人,则戴好了浑身上下的锁子甲,站在了队列的最前,埃里克森还是执旗,他则举着鸢盾,右手持着一个拜占庭新式武器——一点二个肘尺(一肘尺约合四十四到五十五厘米不等)长的“马其顿短戟”,这种短戟缀着流苏,可以戳刺,可以劈砍,可以拉勾,可以格挡,是最利索不过的近战利器——故而高文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这种短戟没能成为拜占庭军队的制式装备。

    风儿卷着砂土,一缕缕,从两军静静对垒的空间而过。

    一会儿后,高文掏出了日晷板,对着阳光看了几下,校准了下大致的时间,而后他回头对立在高阜上的弗兰奇思科打了个手势,对方点点头,不久一名贝内文托的弓手,将缠绕着亚麻布的箭簇在火堆上点着,接着一枚流星般的火矢,划过了麻麻亮的天空,在双军众目睽睽下,飞行了好长的距离,才坠在树林的叶冠当中。

    “奥丁神庇佑,他所骑乘的思来普尼尔八足神骏将带领我们驰往胜利,或者英灵的殿堂。”所有的瓦兰吉亚武士吟咏完这句话后,又十分讽刺地加了句,“愿主的扈从,圣米哈伊尔大天使加持我们的剑刃和盾牌。”接着从半跪的地上依次站起来,随着高文短戟所指的方向,整整三百名突厥步骑敌人,毫无所惧地压了过去。

    不久,果然突厥军队开始了迎敌的布阵,他们所使用的,还是传统的撒拉森军队作战风格,所有的弓箭手列在第一线,第二线是背负着长矛与标枪的骑兵,然后是两翼的由各色步兵组成的长方形军阵。这种阵型的优点在于纵深很大,特别利于拒战,可以趁着敌人攻势力竭后发动反击包抄。

    结果好不容易布好阵后,阵里的黑衣阿訇忽然呼喊着,激动地举着手里的经文,对着军旗下的指挥官愤怒不已。

    那指挥官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时不时看看慢慢逼过来的重装敌人,和他们的盾牌、羽翎和耀眼的武器;时不时掏出了自己怀里的日晷板,对着阳光,对着阿訇咕噜着喊道,“最初敌人只是群蚂蚁,很快便会化为小蛇,当我们不注意的空档,最后他们就会变为血盆大口,足以吞噬任何人的毒蟒。”

    “可没有经文的庇佑,你们就连群蚂蚁也踩不死。”随军的阿訇也非常理直气壮。

    “安拉至大!”随着这声口号,所有的骑兵都只能翻下了马背,和其余的弓手、步兵一起,放下武器,对着朝拜的方向跪下黑压压一片,只留下了第一排的士兵,还在那里十分焦急的模样。

    没错,这是他们必须的晨拜的时刻。

    即便面对敌人,也只能如此。

    高文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叫他们尝尝兵刃的厉害!”接着他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埃里克森也大呼着,举着旗帜,很快就冲到了正在晨拜的突厥人的面前,其余武士们也怒目圆睁,势如风发,转瞬就跟上了高文的步伐。

    最前面的突厥弓手,还未能来得及从箭囊取箭,或者拉开反曲弓的弦,当头一个就被高文的短戟削去了半个脑袋,接着高文推着鸢盾,搡翻了旁边的几个,又是一戟,刺穿了一位的胸口。

    “上马上马!”眼见最前面的弓兵队溃不成军,二线的骑兵急忙在击鼓声里跨上了马背,但是一组瓦兰吉亚武士如砍瓜切菜般奔到,其中手握双手铁矛的奔在最中间,一下子就将名骑兵刺翻马下。其余的骑兵急忙掷出了手里的标枪,但是全被后面赶来的盾牌手给挡下,接着又有两名刺矛手突来,接二连三地戳刺惊吓突厥人的战马。

    “咣当”一声,一名混乱里的突厥骑手,抽出了单刃刀,结果砍在了双手铁矛的铁环之上,是火星四射,但是铁矛却岿然不动,再一晃,那名骑手顿时被扫下了马。而后其余持剑步战的瓦兰吉亚武士,也闯入骑兵阵线里大开杀戒。

    一组当先,其余两组也在左右两侧猛攻,互相策应,就如同上古时期皮瑞克的战舞般,夹杂着敌人飞舞的血与头颅。三十余人的突袭军力,居然连破突厥的两道防线,其中埃里克森还怒叫着,径自冲到了突厥的指挥官“阿塔伯格”前(atabeg,太傅的意思)前,将手中的长矛带着旗帜一起掷出,那位阿塔伯格急忙附身躲过,接着就随着败逃的骑兵们一起,冲乱践踏了后面的步兵方阵。

    整个三百名的突厥队伍,就因为在晨拜里被突袭,败退了好远,才停下了脚步。

    愤怒的阿塔伯格与阿訇,下令所有残存的士兵,做完了第二次朝拜后,再度朝前前进了些,逼住了高文的高阜营寨。

    高文这边,只阵亡了两名战士,还是众人抬取担架,大剌剌将尸体运回来,洗干净后摆放在了骡车里的,经此一战,整个队伍人人奋发。

    “再战一场!”当下午时分,突厥人重振旗鼓,再度靠来搦战后,高文将整整六组军仆排在了前列,每人都手持武器,而将贝内文托弓弩手们列在其后,至于三组瓦兰吉亚武士列在最后担当预备队。

    结果“鏖战”了两个时刻,突厥人惊恐地发觉,他们无法攻破面前的这支披挂着缴获他们一方铠甲和武器的,由军仆组成的队伍——即便这群人来自于拜占庭罗马治理下的各个乡村,无法承担随军所需的费用,只能充当最无武装的军仆,但是只要他们列成密集的队形,占据了平坦的地形,学会把武器和盾牌重叠起来,在老兵的督战和弓弩手的掩护射击下,居然也能让突厥的步骑寸步难进。

    这时候,统率队伍的“阿塔伯格”才回想起来,他征召的这三百来号人,除去百来号人是从各个部落里选出,有些许战斗经验外,其余大部分步兵也是临时从希腊、撒拉森和亚美尼亚人当中,用各种手段“征募”来的,上了战场,这些人的斗志,也只限于与当面军仆组成的拜占庭小股武装,互相对刺着非致命的长矛,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而已!

第56章 诋毁

        今天答应了读者五更的,不过苏拉的存稿有限,请大家也要踊跃地收藏给推荐票哦!不多说,上午先两更,晚上再三更

    ——————————————————————

    这种光景,莫要说突厥人的阿塔伯格了,就连手握短戟在军旗下督战指挥的高文也恍如隔世,他好像是个导演,正在使用中国的一批群演在表演“战争戏”似的,以前他觉得群演真是领着盒饭出着盒饭的力气,没想到刀光剑影的古代更是这样。

    己方的军仆队,都举着盾牌,互相紧密靠在一起,对方也是相同,你来我往,穿梭站位,杀声四起,看得霎是热闹逼真,但这群人都是狡狯世故的农民出身,仔细看就不难发觉双方都是做着样子,长矛戳戳对方的盾牌,或者直接用佩剑打打,反正给长官大人听个响就完结了。

    最后,实在是绷不起劲的高文将短戟放下,呆站着原地,而突厥人的阿塔伯格也在自己阵线的后方,骑着马咕噜着嘴,满是无奈地看着高文。两人对视了会儿后,又怔怔而没脾气地看起中间阵地上,这个盛大的集体舞蹈来。

    站到日暮,各自的步兵撤还后,高文统计完了,惊骇了,除去有七个军仆受轻伤外,其余无一阵亡。

    这个世代,血腥的厮杀,只存在于亡国之战,或者精锐武士之间吗?坐在营寨工事里的高文,在暗自思忖着,这时候弗兰奇思科走来,递来一壶酒,“对不起,我尊奉禁酒的信条的。”其实高文只是在刚刚穿越来,在冰天雪地里企图搜罗过那具奴兵尸体上的酒,目的是取暖,他在原先确实是严格的滴酒不沾的,只抽上好的雪茄而已。

    见高文这么说,弗兰奇思科也不再劝说,而是把酒壶搁在自己口中,有滋有味地饮用了起来,“你是哪里人?”

    “诺曼底人,丹麦牧师给我洗礼,朝圣在小亚被俘后,投奔了皇帝的队伍。”这套,高文已经完全熟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弗兰奇思科点点头,接着看着火红的夕阳,“我是帕萨莱诺人,距离阿马尔菲城很近,我家人是务农的,天生就和麦田、果树和泥土相伴,但我却离开家乡,去了阿马尔菲城,因为那里更有我没看过的新奇东西——防备海盗的撒拉森哨塔、咸咸的海水、黑头发的女人、和海水差不多苦涩的酒水,扬着船帆去这个海洋的各个角落作战,获取报酬,然后在一晚上再把它们全部花掉。”

    “那你为什么不从商呢?”高文好像潜藏的职业病又犯了,他用双手比划着,“你可以每次将报酬和饷银,积攒下三分之一,不,哪怕是五分之一,而后你可以委托个,是的,委托一个精明的犹太商人,去生利息。是的是的,我就这么说说,我知道信条上说,钱是严禁再生钱的,但是积累后,你就可以购买产业,比如磨坊、作坊或者果园什么的,等待经营有了成效后,再拉拢更有钱的合伙人,投资远程的贸易。”

    “然后呢?”弗兰奇思科点点头,喝了口酒,继续看着高文。

    “然后就好办了,你在积累更多的资产后,就能买更多的船只,还能包税包地,有许多的漂亮的房子。那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毫无所碍地在阳光下,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最喜欢的事,我现在不就在做着吗?”弗兰奇思科哈哈笑起来,在阳光下晃了下手中酒壶,看着语塞的高文,“不要再留在罗马皇帝的都城了,怎么说还是意大利更为舒畅啊!”说完,弗兰奇思科仰着头,靠在了旗杆上,“要不是为了饷银,我是不会在皇帝的军队里服役的,他们希腊人喜欢把勇气看作是鲁莽,把活力看作是邪恶的,他们只有虚假的面孔和虚弱的双手,沉迷在自以为是的阴谋和愚昧的服从里。所以高文,你在乔治典厩长的远征结束后,还是和我一起回阿马尔菲吧,最近城中的商会和本笃会正准备雇佣我,去遥远的圣地担当慈善医院的护卫职责,报酬并不低,最起码能做点有意思的事,而不是像在这儿,今日去杀溃兵,明日可能也就化为了溃兵为人所杀。”

    见到弗兰奇思科如此诋毁罗马帝国,高文都感到吃惊不已,不过他还是牢记着阿婕赫的提醒,对弗兰奇思科的盛情邀请并未有什么肯定的反应。

    最后到了次日,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当面前来进攻的突厥人,全部都撤离了。

    很快,一名传令的骑兵,从石桥那边走到这里,向所有人说到,“普鲁萨城陷了,典厩长再度对异教徒获取了伟大的胜利!”

    在士兵和军仆的欢呼声里,高文叉着腰,皱着眉头看着前面昨日的战场,突厥人看来根本就不是真心守卫阿拜多斯、普鲁萨城的,甚至觉得马上他们也不会全力守卫尼西亚,好像扎哈斯的力量宛如退潮般,很快就会远离这片平原和湖泊,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返回大营后,在整备辎重车辆时,菲特亚斯吊着手,便跟在高文的身后便不断说到,“是边境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阁下,带着五十名精锐,攀上了普鲁萨城墙事先失修的一角,直接就把城市给打下来了,在这里他可就是我们千万人的眼睛。”

    高文不以为然地勒紧着辎重车上的行李和武器,头也不回地对菲特亚斯说,“那是因为扎哈斯根本就没有心思守这座城垒。”

    随后,他没有听到一贯呱噪的菲特亚斯对他表示抗议,便回了头,发觉军仆讶异而尴尬地退到了一边——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狄奥格尼斯提着个酒囊,就站在自己的对面,盯住了自己,显然听到了刚才高文对战事的评论。

    “你是在藐视我的功勋吗?”狄奥格尼斯眼仁发红,满身怒气和酒气。

    高文看了看,接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和功勋没有关系。同样,我也认为自己的战斗,在整个局面当中是徒劳的。”

    “我每天都在渴望着,皇帝的旗帜和军队的马蹄,能回到安纳托利亚的高原上去,我也能回到家乡,自小我就是看着那里山顶的堡垒和云长大的,而你现在却说我所做的一切是毫无意义的!”狄奥格尼斯被激怒了,彻底地怒了。

第57章 为难

        求推荐票

    ++++++++++++++

    “现在扎哈斯在尼科米底亚还未回来,所以典厩长原先的计划实际等于失败了,他本是要引诱扎哈斯的主力进行决战的,不是吗?”高文吁吁着,将笼头套在了萨宾娜的脑袋上,而后轻抚着她的毛发,“埃里克森,把毛刷给我。”

    坐在那边骡车上,吃着麦面包的埃里克森,听到了这话后,便从车厢里取出了毛刷,抛给了高文接住。

    “闭嘴,你这个混蛋,别忘记你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军旗官,胆敢在此诋毁和质疑典厩长。”狄奥格尼斯浑身气得发抖,走上前,“难道我们不是一路凯歌吗?你说!”

    “你叫我闭嘴的。”高文背对着他,将锁子甲给脱下,穿着过膝的布袍,挽起袖子,挥动毛刷,蘸着水来刷洗萨宾娜的周身。

    “我就要想知道,我们的军队一定会挺进到尼西亚,一路杀回安纳托利亚,罗马的旗帜会重新飘扬在高原的山峰之上,而不是像你如此只知道质疑!”狄奥格尼斯情绪激昂,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口,扼腕上前。

    高文回头,清清楚楚对他说,“听我说,你现在酒水喝多了,回营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没有醉,今日我喝了掺了毒参茄的酒水,所以才能冒着敌人在我头顶上掷下的石块和标枪,面对随时都能死去的危险,克服了颤抖和伤痛,克服了战友同袍死去的悲哀和战栗,攀上了城头,这些只是喝下酒的副作用,是必须承受的代价。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特别是你这样的混进来的杂鱼,说出任何消解军队士气的胡言乱语。”

    结果,高文举起毛刷,刷得回头一甩,冰凉的水一道弧线,噼啪啪全部打在了醉醺醺的守捉官脸上,让他急忙倒退了几步。

    “我对你说,未来质疑典厩长的不是我,而是你最爱的皇帝陛下,到时候有你困惑的,军队的士气也不会是我这样的角色所能消解的。”高文冷冷地对不断抹着脸的守捉官说。

    同时,看到这幕的埃里克森将麦面包残下的部分全部塞入口中,从车厢里抬出了一柄战斧,嚼着就跳了下来,站在了高文的身边,用种和善的眼神盯住了还在抹脸的守捉官。

    接着,高文见到守捉官手中握着的连枷在格格地发抖。

    就在这时,弗兰奇思科带着两名士兵,从骡车那边走过来,“喂,那边的守捉官,你现在的身份是典厩长的幕僚,按照规定是不能随意和正在宿营整装的士兵交谈的。”

    结果这时候,周围觉得事态不对的士兵越聚越多,都在看着对峙的两个人。

    法罗夫也来了,他看了两眼,就直接走过去,横在了狄奥格尼斯面前。

    “怎么?红手分队的伯爵指挥官,要庇护口出谵语的属下吗?”狄奥格尼斯冷冷地说。

    “我觉得首先是守捉官你在军营里违规饮酒滋事,离我的兵远点,如果有差池的话去向典厩长下的军法官去申诉,我自会处置他的。狄奥格尼斯,我知道你的父亲和哥哥都在都拉佐战役里殉国了,但任何时候都是不能意气用事的。”说完,法罗夫上前,将语气柔和下来,并企图扶住狄奥格尼斯,却被对方狠狠打开了手,接着守捉官瞪了高文两眼,就又提着酒囊,扛着连枷,晃晃悠悠地离去了。

    结果在当晚,乔治典厩长就召开了紧急的军事会议。

    “突厥人丢弃了尼西亚。”站在地图桌前的典厩长闭着眼睛,将刚刚得到的信卷摆放在了案头,对着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绝大部分幕僚和将官都欢呼起来,除去法罗夫、泰提修斯和狄奥格尼斯这三位外——前两者冷眼旁观,最后一位则是坐在了末座上,激动地握拳,无法宁静起来,连呼吸都紊乱了。

    但而后乔治典厩长的一句话,则又让守捉官顿时凉了半截身躯,“但是现在军饷和给养开始不济了,我的军队只能抵达尼西亚,这是极限。”

    不光是守捉官,在场的其余人也都沉默下来,他们看着典厩长,但乔治帕拉罗古斯的表情更为微妙,他用双手伏在了营帐中央的图桌边,“扎哈斯居然自尼科米底亚,乘坐船只,登上了士麦那、希俄斯等地区大肆劫掠,并切断了皇都对这里的援助,这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老巢尼西亚都不要了。”

    “以攻代守,突厥人只需要携带着自己的帐篷就行。”角落里的泰提修斯暗暗地嘀咕了这一句,心念,“这位典厩长虽然是个出色的指挥官,但还不适应对付突厥人战略的精华。”

    “皇帝陛下的命令,是收复整个安纳托利亚!”随着狄奥格尼斯这声暴喝,在场其他人都又将目光集中在这位明显有些失态的守捉官身上。

    典厩长抬着额头,看着了会儿守捉官,他原谅了这位身份低微者的唐突,“现在我们的选择,有两条,一条是前去尼科米底亚城,但是军粮军饷都开始出现了不济的状态,科尼雅苏丹那边也不能完全依靠——这次,连对方的苏丹都没有列席会议,因为我害怕这群居心叵测的异教徒会窥知我们的机密而首鼠两端。军饷不足会如何?答案很明确,我的意大利老兵,法罗夫伯爵指挥官阁下的内宫卫队,因为他们都是异族的佣兵,必然会出现波动和叛乱的危险。更何况,就算去了尼科米底亚,也许扎哈斯的舰队会突进到别的地方了。”

    “还有一条呢?”靠在柱子上的法罗夫,询问说。

    “那就是把军队驻屯在尼西亚到阿拜多斯左近,招徕小亚细亚的流民和突厥战俘,安置在各地屯田自守,待到来年麦熟收成后,再一鼓作气进剿扎哈斯。”典厩长好像深思熟虑很久了,很迅速清晰地摆出了这个办法。

    营帐内议论纷纷,狄奥格尼斯丧气地坐在了座位上,法罗夫低头不语,而泰提修斯则将蒙在面上的披风又解了下来,露出了可怖的内容,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种表情。

    忽然,守捉官狄奥格尼斯又不甘心地站起来,对着典厩长说,“尼西亚周边无险可守,不如一气夺取安纳托利亚,才是固守的长久之计。”

第58章 索金

        三更求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说的没有错误,我会在秋季后尽量再搜罗些粮食和种子,并派处一些分遣队去光复帕弗拉哥尼亚、安纳托利亚属于罗马人的部分领土。”乔治再次原谅了狄奥格尼斯的激动和鲁莽,接着他将一个铅封文书交给了身边的传令官,“当然,我也会向皇都里的陛下求助,在今年的岁首日,希望陛下的饷银援助能够足额到达,我们的士兵已经到了一年或三年一轮的发饷日,不可以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岁首日,是拜占庭罗马纪年法的新年之日,即九月一日,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日子当作一年的肇始,盖因君士坦丁堡皇帝在此日开始了全国的财产评估和征税,反正税金对于拜占庭来说,是最最重要的。

    而即便如此,征来的粮食、布匹和金钱,皇帝支付佣兵和普通士兵的开销也是紧巴巴的,所以皇帝军队内部佣兵通常是一年一次饷,(像红手卫队这样的内宫卫队,是一个月或三个月即发饷),而更为底层的征募来的士兵,可能要到三年才能领一次军饷,假若还有不足的部分,便只可以通过授予田产并免税来抵挡。

    传令官手持铅封文书,走出了营帐,随即迅捷地跨上马背,朝着阿拜多斯的方向疾驰而去。

    正在打着木栅的高文,看到了这一幕,长久静默不语。

    大约一个半月后,这封信件才辗转来到了皇都的布拉赫纳宫当中,率先拆封的,是宫廷大总管尼克德米亚,这个宦官是不识字的,便叫侍从为他阅读,随后他急忙给帝国宰辅兼大主计官、君士坦丁堡市长伯里尔发起急函,邀请他入宫商议事情。

    皇宫的箭道上,信使行走的速度是极快的,当伯里尔从官邸应召进入宫殿里来后,也仅仅过去了一个时辰(拜占庭的时间统计与中国类似,将每昼夜分为十二个时辰,以太阳初升,即大约清晨六点作为第一时辰)而已。

    “乔治典厩长的这封信件,皇帝陛下知道吗?”这是伯里尔在阅读完后,对大宦官所问的第一句话。

    尼克德米亚摇摇头,“我邀请您来,只是希望您先评估下,典厩长的这个要求到底会给帝国造成多大的压力?如果甚微的话,那么不必交给皇帝裁夺了,我自可运作;假如压力巨大,我们必须得到皇帝的首肯。”

    伯里尔是个年龄五十岁左右的,身材和相貌都非常堂堂的贵族,他本是前任皇帝的门客,后来被拔擢到这个最显贵的宰辅位置,是整个都城官僚的执牛耳者,听到大宦官的这句话后,他苦笑着,走到了宫廷柱廊的边角。

    会意的尼克德米亚趋走跟来,伯里尔转了半圈,接着就用毋庸置疑的话语说,“国库空空如也。”

    “那皇帝的私库呢?”

    “哼哼,你是皇产司的总管,倒要来问我?”伯里尔哂笑起来。

    “鄙人确实荣忝此职务,但众所周知,陛下的私库是分为三个的、vestiarium、,前两个一个来源是君士坦丁堡的市集税金和海关税金,一个是来自于皇家庄园的收入,可都掌握在阁下手中。鄙人的皇产司,也就是征缴全国的货币税所得罢了。”

    “早就是空架子了!”伯里尔背着手,对着外面皇家的此起彼伏的园林御苑,“市集税金和海关税金,本来一年还能凑齐三十万上下的索立德金币,但现在哪里还有?皇帝授予威尼斯、比萨、阿马尔菲、**这些意大利城市免税和无限贸易特权,现在他们就如同沼泽里不断跃出的肮脏青蛙,布满了整个帝国的港口航路,帝国哪还来可经商的本土商贾,又哪来的可纳税的店铺产业?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全皇都最美丽的女人,居然都以能嫁给威尼斯的富商,而不是荣耀的罗马贵族为荣吗?”说完,伯里尔看了下尼克德米亚,觉得刚才的问题对方完全是无法感受的,便不由得摆出了副辛辣的表情。

    可是小鸟尼克德米亚完全不恼怒,他只是不断认同着,而后很卑谦地继续问vestiarium库里可能挤出些金钱来,因为原先皇帝派遣军队远征的临时犒赏,按照惯例大部分都是从vestiarium支取的。

    “也没了。”伯里尔没好气,“全部都送去修建您我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去了。”

    这时候,尼克德米亚也满是失望的神情,他唏嘘着与伯里尔并肩站立,有点悲怆地说,“而今无计可施的吗?”

    “你管的皇产司还能无钱?谁都知道,这次币制改革,你可帮助陛下聚敛了相当大笔的钱财。”

    “也没用啦。”小鸟拖着长长的幽叹,“一部分资助陛下去兴建圣使徒大教堂,还有部分支付前些时候累欠的军饷,帝国的黄金储备愈来愈少,大部分作为佣兵费用,流向其他国度去了,其他的捐赠给了教会,就像水银泻地般,无迹可寻。钱币的成色也越来越低,聚敛点钱,都是以透支皇家信用为代价的。不瞒您说,我侍奉宫廷几十年了,现在真的有转不下去的感觉。”

    这话倒是也激起了宰辅的忧患不安,他也长叹一声,“现在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您是说,把小亚各地区的田产和荒地用来代金,支付给乔治的士兵?”

    宰辅点点头,“先前也不是没有如此做过。”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能拿到皇帝御墨签署的金册诏书,也难以服众。”尼克德米亚用了“众”这个词汇后,宰辅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皇帝陛下自己就是从小亚来的,我当然明白。”

    这当儿,小鸟尼克德米亚额头居然渗出了绵密的汗珠,这个干瘦的老头索性咬咬牙,接着他抬头对宰辅说,“我愿意舍死一搏,说服皇帝采纳宰辅阁下您的建议。”

    “不,别说是我的建议!”伯里尔伸出了手掌,表示拒绝,而后他摇摇头,表示坚决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去,便转过去,走出了曲折迷离的宫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也消失在尼克德米亚的眼中。

    “老狐狸。”尼克德米亚狠狠地说到,“那就让真正忠贞于皇室和帝国的人去做这件事好了。”

第59章 方策

        伯里尔悠哉悠哉,踱在宫廷外门前的靠墙柱廊上,这儿没有阳光能照**入,墙面和栏杆上全是阴凉芬芳的花卉草木,只要穿过这道岗哨,便能径自走出皇宫,可以顺着箭道,返回他的办事官邸了。

    这会儿,他看到了前面小广场上,正坐在喷泉边的肩舆上,穿着古风丝袍的凯撒大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又办好了一件事,不愧是百官的统括,皇帝的右腕。”麦考利努斯生硬而肉麻地恭维说。

    “我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只是如实将现在帝国的财政情况报告了宫廷大总管,至于他会不会与皇帝相谈,我并不知情。”伯里尔也滴水不透,“凯撒阁下进入布拉赫纳宫,是要去拜谒受到圣母庇佑的皇后殿下吗?”

    “是的,杜卡斯家族,包括我和皇后,可都感激宰辅大人您呢?”说到这里,凯撒起身,在和伯里尔擦肩而过时,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不,我这是份内的职责,至于最后演变成了什么,我可管不着,也不知情。”伯里尔依旧是这个回答。

    麦考利努斯在心中冷笑了下,在宰辅离去后,他看着皇宫群山巅峰上秀美的布拉赫纳修道院,带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议事厅堂内,皇帝坐在了御座之上,御墨官麦莱斯与众位廷官拱立左右,而大宦官尼克德米亚跪拜其下,“你的所言,朕已知悉。”皇帝阿莱克修斯带着压抑沉痛的声调,“朕不曾想到,国库和皇产私库已然衰微成这副模样,但朕不可以轻言放弃,想当初朕前往都拉佐迎战勇悍的诺曼匪徒,身边卫队可堪调派的只有五百人,但朕依旧向教堂乞讨了大批法器圣物,变卖出去拼凑了数万军马,虽然与匪徒不分上下,但却重挫了圭斯卡特的士气斗志,又在帖罗奔尼撒击败了他儿子博希蒙德,让诺曼人多年不敢犯境。现在皇都八面皆敌,典厩长好不容易在小亚细亚打开局面,不能因为缺钱就功亏一篑,若是真的需要以授田代饷的话,朕下定决心,实施此事。”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小鸟尼克德米亚下面要说困难了,但却被阿莱克修斯伸手阻止住了,“我的御墨官,请在金册诏书上草拟命令。”接着,皇帝走到了大宦官的面前,带着某种无奈和悲伤的语音,“扎哈斯的武装并未有前去救尼西亚,而是登上了加利波利海岸烧杀,他们乘坐着用锡诺普木材制造的轻便快船,朕不清楚,将来他们是否会进一步去攻击塞萨洛尼基和科林斯。”

    大宦官也顿时觉得整个宫殿都灰暗了下来,“陛下您是说,扎哈斯也许会和诺曼的匪徒”

    阿莱克修斯颔首,“都是麦考利努斯那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让博希蒙德能重新逃回卡拉布里亚,统帅诺曼人来与朕为敌,这也许就是朕那亲爱的姐夫早就策划好的,他恨我妒忌朕,甚过对诺曼匪徒的敌视。所以,一旦扎哈斯的舰队越过圣海,和诺曼人会合,那么整个帝国就会面临最最糟糕而恐怖的局面,而朕本人,甚至可能从皇座下跌落下来蒙尘。”

    说完,皇帝走到了御座前的小几上,排出了两个马蹄形的令牌,苦笑着对大宦官说,“你看,边境有两处告急,现在是秋季,大批的佩彻涅格人已经入侵色雷斯,告急的文书和雪片一般;此外,据朕的间谍告知,博希蒙德的母亲盖塔已经病危,而整个意大利和西西里的诺曼领主都前来探视,所以朕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也准备蜂起。而扎哈斯的舰队还游走在圣海上,随时能北上,或西进,与朕的仇敌会师,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朕,朕到底应该如何做?”

    小鸟尼克德米亚顿时跪拜了下来,哭泣着,一面是为皇帝的困境,一面是为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他诚惶诚恐地说,“我愿意荡尽家财,为皇帝远征做准备,不过既然皇帝询问下来,我认为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博希蒙德是不会轻易离开沉疴在床的母亲盖塔的,我可以暗中安排优秀的医师去帮她延命,拖住博希蒙德。随后陛下似乎可以面见扎塔的斯拉夫土王君士坦丁伯丁,与他握手言和,换取亚得里亚海的海防军力,和陛下出征佩彻涅格匪徒的仆从军力。至于扎哈斯,他最多不过支撑一段时间而已,失去了尼西亚、普鲁萨,他的流贼行为毕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不愧是尼克德米亚,这个建议和方案,连御墨官也不断点头赞同。

    皇帝阿莱克修斯也表示认可,“现在吉利基阿尔斯兰的四千人已经送来,朕又雇佣了五千库曼骑兵,和伯丁言和后,还能获得数千斯拉夫佣兵的支持。既然佩彻涅格那群狼,企图和扎哈斯夹攻朕,朕就还治其身,联络更北方的库曼人夹攻他们,彻底剿灭,还帝国边境一个安宁。接着,朕就去对付其他的敌人。”

    “愿陛下凯旋!”当即所有的廷官都跪拜下来。

    卡拉布里亚的海岬处,在撒拉森塔(过去意大利人为抵御撒拉森海盗所建的哨塔,在各海岸遍处都是)下,到处燃烧着火光,博希蒙德捂着脸,在几名老扈从骑士的伴同下,哽咽着快速走入了一处立起的帐篷当中。

    帐篷里的卧榻,一位穿着灰色袍子的年老妇人卧在其上,几名医师正在为她忙碌着,当她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儿子博希蒙德走入进来,便微笑着对医师们说,“我有些交待,要对不成器的儿子说,不然我怕来不及。”

    “您正在好转,相信主吧,夫人。”首席的医师很恭敬地说了这句,而后便带着所有其余人,对着博希蒙德鞠躬致敬,接着暂时离开了。

    “母亲”博希蒙德咧着嘴,满是鼻涕和眼泪,直接扑在了母亲的卧榻前。

    盖塔看着自己红胡子的儿子,强笑着,颤抖着将干枯的手伸出,博希蒙德赶紧把脸颊给凑了过去,他认为母亲要抚摸他。

    一声清脆的响,盖塔直接给了博希蒙德一个嘴巴,鼻涕都飞到了床褥之上,“都没人在这里,你还乔装什么?”

第60章 盖塔的遗嘱

        博希蒙德呜呜地把脸弄干净了,接着哈哈笑起来,“母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快下地狱了。”盖塔没好气地回答,她的白发微微飘拂着。

    “那也就是说,快和我父亲团聚了。”

    “不可能,你父亲生前扶助教皇,又是被我一个女流毒死的,我相信他的灵魂已经升入了天堂。”

    这下,博希蒙德的嘴巴都合不拢,以前人们风言风语,是他母亲盖塔将父亲圭斯卡特给毒死在军营里的,因为自他父亲来意大利打拼的时候,每次征战夫妻都是一起上战场的,但是博希蒙德心中还是不肯相信,直到母亲亲口在他的面前如此承认为止。

    “你为什么要毒死父亲?”博希蒙德的表情冷峻下来。

    “我是勃艮第来的领主之女,当我嫁给你父亲时,圭斯卡特和他的兄弟们不过是个到处打劫修女院的野盗马匪,是我带来了两百名骑士当嫁妆为他所用,才在这里打下了偌大的局面。但这老家伙在七十岁的时候糊涂了,居然要把所有的领地都传给自己的小弟弟西西里的罗杰,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不然现在连卡拉布里亚都没你的份。”

    “母亲你做的太对了!”博希蒙德握住了盖塔的手,“现在我需要你的建议,突厥的扎哈斯需要我的援助,而教皇的使节又希望我参加收复圣墓的队伍,我现在是极其矛盾。”

    “你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夺取君士坦丁堡吗?”盖塔随后看到儿子连连点头后,嘲笑起来,“你的脑袋简直和你父亲一样愚笨,根本不像我勃艮第的女人所生出来的。你现在当然可以进攻希腊人,越厉害越好;另外,你现在也可以拒绝加入朝圣的军队,非但如此,还要忤逆教皇的意思,也是越厉害越好。因为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狼,永远要比一只兔子容易和人讨价还价。”

    “但是我现在的军力很有限,只能动员起七百名骑士和一千多名卡拉布里亚士兵。”博希蒙德这还没犹豫完,那边的脸颊又被母亲盖塔抽了个耳光。

    “那就找个教皇和拜占庭皇帝都感到痛脚的地方,用你的剑扎上去,将来你就会是东征里获益最大的。”

    博希蒙德真正地捂着脸,接着他冰冷的眼珠里闪出一丝寒光,“阿马尔菲,还有亚得里亚海的科林斯。”

    听到这个回答,盖塔咽下了口浓痰,气息开始不稳定起来,她的肺部似乎在燃烧,丝丝作响,感染了很严重的病毒,“那就去做吧,我的儿子,记住将来你可以靠着东征翻盘,获取比你父亲和叔叔更大的荣耀。最后,现在你出去,把医治我的医师全部杀掉,他们都是希腊皇帝的细作,来拖延你的。现在,你可以杀死一百名男女为我殉葬;等到你统一了全部意大利的诺曼人后,杀死一千人为我殉葬;但你在安纳托利亚直到圣城那里,在牛奶和蜂蜜之地建立不破之国后,杀死一万人为我殉葬——记住,我在地狱等着你的报账。”

    博希蒙德慢慢站了起来,他凝视了闭上眼睛痛苦万状的母亲一小会儿,接着就取出了枕头,压在了母亲的脸上,“主啊,原谅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快把圣子的墓地从异教徒的手中解救出来,这也是母亲所愿”最初,衰老的盖塔本能地还在他的臂弯里挣扎着,不一会儿便伸直了双腿不再动弹,而博希蒙德的祷告也逐渐停息了下来。

    整个营帐彻底死寂了下来,博希蒙德将枕头拿开,流着泪,将母亲的遗容给安抚好,接着将枕头丢在了地上,转身慢慢走出了帐篷,接着他就拔出剑来,很迅速地将站在外面的一众医师全部砍倒。

    “你简直疯了,阿普利亚公爵大人!”前来做祷告的教皇使节牧师,举着十字架,站起来愤怒谴责说。

    满脸鲜血的博希蒙德,轻轻用手指擦了下脸,“我母亲死了,这群庸医全都得殉葬,另外传我的号令,再安排一百名战俘给我母亲殉死。”

    “你这是野蛮的异教习俗,是教宗坚决禁止的!”那牧师简直是怒不可遏,结果博希蒙德的剑刃立即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去,快去给我母亲做临终的忏悔,虽然意义也不大,她肯定是下地狱沉沦去了。”

    那牧师斜着眼睛,看看这个红胡子疯子手里冰冷的诺曼长剑,随后诅咒了几声,便举着法器,和随从一起走入了营帐里。

    博希蒙德则径自走到了海边的悬崖上,在那儿的下面,一艘新月教派构造的三角帆轻船已经靠岸,接着下来一队穿着白色异教服装,背着弓箭和弯刀,外面披着铠甲的新月武士,走了上来,簇拥着个戴着王冠穿着红色大麦绨袍的长者,后面跟随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贵妇,很明显是对夫妻。

    沙滩上,博希蒙德张开双臂,高呼道,“欢迎,欢迎西西里的君主,我最最可亲的叔父罗杰,前来吊唁我死掉的母亲。”

    那长者在一段距离外,停留下来,“原来没能来得及吗?希望主宽恕她的灵魂。”

    “叔父,这样的行仗可没有说服力,都说您用异教徒当卫队,这可不好,我害怕在战场上,会把您当作一位撒拉森或突厥人的酋长给杀掉,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您比年轻时候更加英俊了。”

    罗杰挑着眉毛,也哈哈笑起来,“其实原本用诺曼人当卫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除了贪财、好色、不忠、不伦、不听指挥、妄自尊大、滥杀、放纵、野蛮、粗鲁好斗、没有文化外,我个人觉得诺曼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了,几乎是完美的,所以他们的人员是很稀少的,都是一小群亡命之徒。不过我的宫殿毕竟在巴勒莫,我需要异教徒的财赋和军力支持。”

    “说到这个财赋和军力问题,当叔父占有了这片海洋最富有的巨大岛屿时,我和母亲却在这荒鄙的撒拉森塔下,忍受着饥饿、贫苦和虚弱的煎熬,母亲也由此失去了性命。我的姐姐艾玛,据说还在赶来的途中,她还是雇佣了个驴车来的。”博希蒙德说着,不住地吻着罗杰和叔母衣着上纯金的吊饰,显然话有所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04/ 第一时间欣赏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作者:幸运的苏拉所写的《鹰扬拜占庭》为转载作品,鹰扬拜占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鹰扬拜占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鹰扬拜占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鹰扬拜占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在现世里失去一切的大亨高文,又如何在中世纪世界里,用剑、勇气打拼,赢得更大的荣誉和权势?挡在他前面的,有彪悍狂热的突厥武士,有凶残狡诈的诺曼匪徒,有仗剑远征的十字军骑士,有尔虞我诈的东罗马宫廷。
收复罗马帝国的巨大版图,成为紫色皇宫的主人,将陆地和海洋都踩在自己的靴子之下,与美丽聪慧的科穆宁公主并肩坐在高大的御座之上,俯瞰众生英豪。
这就是高文的中世纪冒险传奇
——文青癌晚期患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拜占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