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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故地

        “没关系,我年轻时候,从诺曼底来到意大利时,我和我的四十名扈从骑士,一年只能领取很少的草料薪俸,所以我不得不跑到阿马尔菲城里去偷马,你的父亲听说这件事后,很适时地给我一笔钱,资助我与妻子前去西西里打拼,和异教徒作战。财富,总还是会有的,我和妻子在西西里的征战里,一件御寒的斗篷换着穿的时候,就这样勉励着自己。”这是罗杰的回答。

    博希蒙德苦笑着抬起头,轻声说,“叔父,你这是在埋怨我死去的父亲吗?是不是,怪他当初把你逐出了这个地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家族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罪有应得的。”

    “好了,让我去吊唁我的嫂嫂吧!你只要告诉我,博希蒙德要如何去做?”罗杰已经没兴趣再与自己的侄子打机锋下去。

    “我准备围攻阿马尔菲。”

    罗杰愣住了,他没想到侄子是如此胆大妄为,要知道不久前阿马尔菲还与其他城邦组织过一次远征,进攻北非的异教徒,获得过教皇的褒奖呢!于是罗杰带着很为难的神情,“我雇佣的异教弓箭手和卫队,坚决不可以为你所用,万一败露你我都成众矢之的,这样好了,三百名骑士,和五百匹上好的战马,我总对你不算亏待了吧。”

    “是的。”博希蒙德愣着眼珠,又亲了叔父的手背,迅速站起来。

    而后队伍朝着盖塔死去的那顶维京式的帐篷走去,在山崖上的砂地上,诺曼骑士们挥动着长剑和斧头,挨个斩下了异教战俘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足足一百人的尸身,横倒在那片土地上,殷红殷红的。博希蒙德特意朝着叔父罗杰身后的卫队观看,结果这群人看到同胞被杀,脸上全是木然的无动于衷。

    “你们不应该这么野蛮,要知道让这一百人做工耕作,要比杀死他们合算得多,也不会引起教廷的反感。”罗杰对博希蒙德的做法不以为然,但侄子很快解释说这是他亡母的遗愿,于是西西里的大伯爵也就不再多嘴了。这时候虽然诺曼人大部分皈依了基督教,但是许多野蛮的风俗,与瓦良格人一样都还保存着,圭斯卡特早年都毫无羞耻地打劫过修女。

    不久,盖塔的尸体与铺满殉死者尸骸的巨大船只安放在一起,缓缓驶出了港湾,不久火苗从船身冒出,越来越多,越来越烈,直到化为海面上浮动的一团踯躅花为止。

    博希蒙德的姐姐艾玛也来到了,哭泣着跪倒在海崖上,弟弟走上前抚慰了她几句,接着他便看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艾玛的儿子,“是坦克雷德吗?”

    “是的,我的舅父。”高大的坦克雷德,十分的年轻,佩着把朴素的剑,目光带着热烈和冲动,嘴角有圈淡淡的亚麻色的胡须,这点与他的外公相貌十分类似。

    “在乡下的住宅里觉得无聊不无聊。”

    “无聊透了,舅父。”

    “很好,那就把你的勇敢与我的智慧结合起来,一起去打拼天下吧!诺曼人永远不甘于围着炉灶和果树打转转,将来我们可以平分王国。”博希蒙德在海风和火焰前,伸出了长长的手来。

    “但是我害怕最终会落得你和罗杰叔祖父一样互相猜忌的结局。”坦克雷德果然是个坦诚的年轻小伙,说起话来毫无矫饰。

    “不用担心,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姐姐的孩子,要是我兄弟的孩子的话,怕是你都活不到这么大了。”博希蒙德狞笑着,“如何,我会拨给你一百名骑士,直接就担当统军的将领,负责我的偏路,打劫来希腊人或者威尼斯人的钱财,全部都归于你支配。”

    而后坦克雷德表示很满意舅父给出的筹码,握手表示成交后,他转身握着剑,对着浩瀚的海洋看去,一副志向远大的样子。

    而此刻,在普鲁萨城外的道路之上,高文带着菲特亚斯与埃里克森,举着军旗和一些行李、吃食、种籽,正在朝着当初他栖身的村庄走去,凋落的杨树,正排列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高文只想第一时间赶到那里,看看还能有什么幸存下来的村民没有,他们若能有一些得以回归故里,得到自己的帮助救济,重新建起这座村落的话,那么便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他不希望如彼得的预言那样:这个村庄迟早是要毁灭的,由于无法抵抗的瘟疫、兵乱和土地的荒芜,以及人口的流失。

    但是沿途的景象并不容乐观,普鲁萨的周边,原本还有许多半死不活的乡镇,但扎哈斯的人马过后,好像整个地区就没有活物似的,荒野上随处可见已经腐烂的尸体,极目望去,无法发觉任何炊烟升起,高文的心愈发紧巴起来。

    一个抱着孩子,几乎半裸的妇人站在路边,“别望她主人,不然就缠上了,这样的妇人你给她一个铜币就”菲特亚斯提醒说。

    “给她二十个弗里斯。”

    “哎呀,主人你的气度和魄力真的很大。”菲特亚斯半是佩服半是讽刺地说,接着开始拿着钱袋。

    “去问问她,那个村庄还在不在了。”

    结果,那个女人在接过钱袋和一些食物后,就对高文作揖,接着打出个绕来绕去的手势来作答。

    “她的意思是说,那村庄现在只剩下深秋的苍蝇还在翻舞。”菲特亚斯叉着腰,“翻译”了下。

    其实不用小军仆解释,高文就看明白了,然而他还是故地重游了,顺着道路,终于走到了那片村庄。

    黑色的耕地已经化成同样颜色的荒地,一些白色黄色的荒草迅速覆盖其上,篱笆和木栅被突厥人的马蹄踏得东倒西歪,村落的围墙早已坍塌,陶瓮里面半点水都无,全被风干。茅舍七零八落,高文第一个驱马来到了税吏菲奥比斯千疮百孔的屋舍,进去后发觉税吏的尸体躺在桌子上,早已风干沙化了,到处是衰朽的色彩,高文推开了门,衣服、账簿和表册的碎片飞扬起来,就像是一场祭奠般。

    “表册没了,税吏也死了,也许在那个宫殿的皇帝心目中,这个村庄就真正彻底消失了吧。也罢,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些蝼蚁般的生民上心过。”高文不愿意再继续走进去了,他来到了外面,看着继续矗立在村外高坡上的那座小小的礼拜堂,当初他和彼得做工的脚手架还孤单单立在那里,在风中格外寂寥。

第62章 希望种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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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文走上了山坡之上,看着依旧露在外面的椽子,还有斑驳的墙面,他走入了礼拜堂里面,黑乎乎的穹顶上,还留着彼得当初所涂下的白垩,依稀看到了圣母和圣子粗糙的模样,他笑笑。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阵牛马的嘶鸣,高文讶异地走了出去,只看到高坡下的村道上,几名衣衫褴褛的农民男女,怯生生地牵着头瘦不拉几的长毛牛,还有个包铁的木犁,站在了高文的下面,搓着手在寒风里发抖。

    高文也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在调动记忆,想希望能够确认,这几个人里面有曾经居住在这儿的村民,但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因为农民长得都差不多。

    最后,还是其中最年长的站出来,向高文不住地鞠躬作揖,接着向他说,“我们是来自尼科米底亚的,听说尊贵的典厩长大人允许流民安顿下来,所以我们就来到这个废弃的村庄,来重新耕作土地。但没想到已经有军爷在这里了,实在对不住。”

    “废弃的村庄,废弃的村庄”高文自语着这句话,接着他再度看看了这片村落的废墟,和荒芜的土地,心中涌起了翻腾的感觉,接着他对那个老人说,“没错,这个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现在你们来了,就重新建造起来屋舍、田庄、水井,招徕更多的人前来,我们会在边境保护你们的。”

    说完这话,几个农民还在下面窃窃私语,倒是高文本人舒缓了许多,对着绵延的山林也露出了坦然的表情,接着他对着还在山下的菲特亚斯招招手——小军仆立刻开始给萨宾娜套上马鞍和笼头,而埃里克森则把军旗打得呼呼叫,一路冲下了高坡,走在了队列的最前面。

    返回军营的途中,骑在马背上的高文回头看去,几个农民已经在废墟边上临时搭建起个帐篷的支架,牛儿被栓了起来,一名妇女抱着孩子,正在朝礼拜堂那里走,看起来是要祷告,而两个壮年的男子则似乎在找着工具,好像是要把村中废弃的井窖重新给疏通开来。而老者们正在评估着高文留下的种籽和食物,“一切又能够开始了。”

    也许希望只是微茫的种籽,在满是疮痍的大地上生根发芽,浸染着泪水和鲜血,充满了哀伤和徒劳,可恰如阿婕赫所说,物质和名词都是魔鬼创造的,可是毁灭它们的也是魔鬼,在上帝和魔鬼的博弈里,始终坚持下来生生不息的,是如种籽般随风播撒又植根泥土的凡人。

    五日后,高文所在的军队排列,走入了壮美巍峨的尼西亚城!

    这是突厥人事先丢弃的城池,靠着阔大的湖泊,和环绕很长距离的高大城墙,塔楼更是不计其数,巨大的城门是青铜和铁铸造的,不难想象,要是突厥人坚持在此顽抗抵御的话,乔治典厩长的军队必然会付出巨大惨重的代价。

    尼西亚是神圣的城市,里面的教堂、修道院不计其数,即便突厥人来到后,也没有敢加以迫害和毁坏,而是起码保持了基本的尊重。可是在欢腾迎接帝国光复军队的人群里,也有尼西亚教长大人,这位盛装站在队伍最前面,简直热情到了极点,倒不像是个教士,更像个晚会和婚礼的舞者和司仪,在教堂前这位更是左右将前列的高文和狄奥格尼斯,揽在怀中,不住地亲吻祈福。

    接着,所有的士兵和市民都站在了教堂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口号和悬挂的花环,而教长左手拉着高文,右手牵着狄奥格尼斯,这场面让人热烈感动,也让两位当事人尴尬不已,倒不是因为他俩始终不对付,而是因为这样子实在太像是结婚仪式了——他俩是新人,而教长是证婚人。

    “在被异教徒统治的日日夜夜里,吧嗒,我可是想死你们的,吧嗒!”教长就是接吻狂人,左右开弓,不停地吧嗒吧嗒,“现在整个尼西亚城的圣骸洞窟、圣画陈列室,各处教堂和修道院,包括这个伟大都市的所有民众,又重新至于皇帝和主的保护下,我们的灵魂都得救了!”说完,教长撅着嘴,直接搂住了守捉官来了个深吻,引得民众都欢呼起来。

    “快乐吧,上帝的羊群和子民们,不要拒绝这支军队的要求,尽全力支援他们!”接着,高文又看到了教长的厚嘴唇和大胡须,带着吧嗒吧嗒的声音,朝着自己盖了过来,急忙先下嘴为强,双手牢牢抵住教长的急速逼近的双肩,而后用自己的嘴唇在教长的上面轻轻擦了下,就微笑着死命搂住了教长,不让他自由活动,并朝着人群挥手。

    这位教长说得果然无错,没多久,尼西亚的民众就私下里募集了大批的补给和钱财,送到了乔治典厩长的军营里,解了燃眉之急,看来神圣的都市觉悟就是非同一般。

    随后,乔治派出了分遣队,也是左右开弓,光复了尼科米底亚和马拉吉亚等地区,现在的局势真的如同乔治当初所许诺的那样,小亚细亚逐渐重新染上了皇室的紫色。

    “皇帝下达了以田代饷的金册诏书,所以发饷的时刻,就不能以足额支付给大家了——我规定,现在所有的金钱集中在一起,分发给来自意大利的佣兵们,而帝国所属的各分队,则统一授田,授予的田地则为军事地产。”在尼西亚湖泊边的营地里,典厩长站在了高台上,对下面席地而坐的各位士兵颁布着用紫墨写的皇帝敕令,“皇帝陛下下令,军事地产每份骑兵最低额度为价值七个金磅,步兵为四个金磅,水手为三个金磅,不按照莫迪来当作刻度测量,只按照价值来,这些军事地产后代拥有继承权,现在可以承租给农民,若是一年承租期的话,所得五五开;若是三年到十年承租期的话,所得三七开,租田的农民得七;若是十年以上的,则一九开。”

    典厩长此言一出,下面顿时议论纷纷,高文抱着膝盖,看着左右的内宫卫队同袍,各个脸上都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毕竟他们是按月从皇帝那里领取薪金和丝绸布料,对这种从土里刨食的做法,一手执剑一手举秤的维京人后代反应固然是十分冷淡的。

第63章 金门凯旋

        乔治也根本不勉强内宫卫队,因为皇帝的钦官(皇帝派往军营和各个衙署的代理使节,传达旨意和在外分发俸禄的)已经站在了典厩长的旁边,身边有两份袋子,一个装着崭新的钱币,一个装着层层叠好的丝绸料子,这是专门为瓦兰吉亚卫队来发饷的,哪怕是山高水远,这点阿莱克修斯也从未忘记。

    待到唤到高文的名字时,他拾级而上,在满面堆笑的钦官前喊了句“陛下万岁”,接着就领到了足额的金币,和一卷丝绸料子。

    接着在校场上,于其他众士兵艳羡嫉妒的眼神里,卫队武士们直接将绚丽的丝绸料子展开,像披风般得意挂在身上,互相评点着对方的所得成色如何。所以这个举动,恰好给典厩长的行为起到了引导作用,当即就有许多士兵踊跃在授田的文书表册上摁了手印,心想这三两年没有在战场上死掉,既然万幸活下来,总得给后代留下一点馈赠,总不能还不如这群金发红发的蛮子。

    很快,高文昔日所在的村庄,慢慢也升起了新的炊烟,不光一点,在整个乔治收复的小亚细亚地区领土上,农民们又陆续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开始紧急种植耕作救急用的粮食蔬果,土地也迅速分割授予完毕,军事田产和农民的自耕地交错杂处,倒也十分和谐自然,生气再度星星点点,成燎原之势,大部分田产都被承租给了当地幸存或流浪来的农民,这也是某种应急的方法。

    军心很快稳定下来,高文可以在操练闲暇的时刻,继续坐在被砍伐倒的树木上,看着开始微微落雪的原野,和农夫们在其上忙忙碌碌的身影,有时候孩子还笑着来摸他棕色的胡子,拨弄着他奇怪的剑锷,送来难喝但很温暖的菜汤。

    “无鞘剑的瓦良格大蛮子”,这是附近农村普通人给他起的外号,和当初他来到那个村庄,是一模一样。

    “迷人的高大棕熊”,这似乎是村庄里的姑娘私下流传的。

    而军营里,许多卫队同袍就直接喊他“高文卢塞尔”,用这个佣兵英雄和屠夫来称呼,简直把他本来的名字给忘却掉了。

    君士坦丁堡的第一军门前的原野和田地前,冒着落雪,一个举着龙旗的骑兵,龙头后拖带的风袋长长的,呼呼作响,迅速地冲到了军门前,塔楼上的戍卫士兵举起旗帜,并探下头来,喊声在静寂的冬季回响着,

    “皇帝是从军门进来,还是要从金门进来?”

    那骑兵仰着头,带着护鼻的头盔下,雪融化后混着热腾腾的汗水,压抑不住兴奋的语气,“陛下、陛下在里拉山下获得了最最辉煌伟大的胜利,佩彻涅格入侵的蛮族全部被歼灭,天佑罗马,我们赢了——陛下会在金门押解着无数的俘虏,堂然在大皇宫举办献俘祭礼!”一口气说完后,那骑兵直接低着身子,混杂着激动和伤寒,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但很快就被渐渐响起的喇叭和鼓声给压过去了。

    欢呼的热浪,超过狄奥多西城墙,一波一波接着力,在入夜后就来到了君士坦丁城墙,“陛下大捷凯旋了!”

    报信的钦官,在积雪的梅斯大道上,几乎是跌跌爬爬的,来到了圣智大教堂门前,金碧辉煌的大厅内,身着华美服装的宫廷贵妇们,还有大牧首及众多的教长们,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候着。

    安娜靠在母亲艾琳皇后的前,眼珠不断地动着,看着那个套着金色笼头的,蒙着眼的骏马的蹄子,正在游走到哪里——根据迦勒底占卜师的要求,每次都会使用这套,假如这批骏马能踩到地板上的一个镶嵌石,即当初大教堂的垫脚石上,那就代表着前线战事必然凯旋,反之则代表着艰苦和不利——没办法,这种堂而皇之的迷信出现在侍奉主的殿堂里,足见拜占庭罗马对古老习俗的依赖程度之深。

    其实,安娜早就看到了,因为她是第一个偷着从大教堂耳朵侧门溜进来的观客,所以得以看到几个教堂的杂役,事先就在那块可以活动的垫脚石下,塞入了马最喜欢的苜蓿和燕麦,“哎呀呀,果然在亲眼见到前动笔是愚不可及的事情,这真是安娜的至理名言。”

    但是蹊跷的是,今天的这骏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转着圈子打着喷嚏嘶鸣,丝毫不配合,不对石块下的东西感兴趣,急得周围的人团团转,连安娜也有一丝担忧,她抓住了母亲冰冷的手,看着那边的玛莲娜副皇太后,和自己的弟弟,以及与自己业已订婚的君士坦丁奥古斯都,心中也不由得浮起了担忧:难道父亲北征真的会不利?

    迷信这种东西,当局者迷了,就对什么都信了,心理暗示在作祟。

    就在安娜看看马蹄,又看看那块基石时,那位浑身落着雪花的传令官,跑了进来,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因为激动和疲累,几乎都说不出话来,而所有人也昂着脖子,万分紧张,在原地僵着,安娜甚至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最终,那人说了句,“就差一天,佩彻涅格人永远错过了看到十二月的机会。”

    马斯达斯大牧首率先跪拜在祭台前,仰望着整个穹顶上灿烂的壁画,高声感谢主对世俗陛下的庇佑,接着艾琳皇后等人也都虔诚地随着大牧首拜下,而年轻的侍从们则按捺不住了,他们互相对望着,不断把剑拔出鞘又合上,齐齐发出了激越的声响来表达狂喜。

    “父亲啊,在今天整个野蛮的民族,都在同一天被消灭了。”安娜闭上了眼睛,抬起了小小秀美的下颔,穹顶的金光依旧投射在她的心灵当中,“罗马的荣耀,就要在父亲的手中重振了,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最爱的父亲。”

    接下来,整个君士坦丁堡沸腾了,钟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教士、市民、商贾、妇人们自动组成了庞大的队伍,高举着圣母圣子、各个圣使徒的画像,人手举着蜡烛,冒着风雪,唱着赞歌,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顺着整个君士坦丁城墙欢庆游行,来预备迎接阿莱克修斯皇帝的金门凯旋。

第64章 罗兰

        谢谢各位的推荐票与打赏,明日苏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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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大的联欢持续了多日,这座皇都里比“一年里日子还多”的教堂祈福谢恩的钟声自早到晚不绝,几乎所有在君士坦丁堡的使节与外国人都知道了:皇帝取得了对草原蛮族的大捷,带回了一万名战俘,帝国的边境安宁下来了!

    消息的传播借助这种无比焦点的方式,速度是非常之快的,航行船只甲板上的水手,带着骡队贩卖货物的行商,还有撰写情报的间谍,都是其间的活媒体。

    整个庆祝在大教堂和大皇宫前的献俘仪式时达到了最*,皇帝当着所有臣僚和贵妇们的面,将穿着紫色靴子的脚踩在了一名蛮族俘虏的脖子上,“蒙主庇佑,我将永远将你们这些敌人踩在脚下。”接着,那名俘虏便用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蛮族话高声求饶,这增添了在场人的无上荣耀和勇气,他们再度坚定相信,有皇帝所在的帝国,将是安全而无往不利的,阿莱克修斯必将引领着航船,重复古代罗马的光荣。

    钟声回荡的布拉赫纳宫,一处靠山的小型宫殿,安娜满心喜悦地端坐在书台前,沐浴在窗户投射下来的阳光下,在她的面前铺开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小小纤细的手指在迅速翻阅着。

    艾琳皇后就坐在女儿的旁边,看着女儿,不光光是因为她喜欢看安娜阅读的样子,更是因为皇帝在方才过去的重大仪式上,根本没有携带她,而是处处与玛莲娜在一起,好像玛莲娜不是副皇太后、宫廷首席贵妇,而是真正的皇后似的。

    而今,只有看着女儿垂着眼睛,沉浸在书本当中时,艾琳的苦痛才能稍稍减弱下来。

    当门口处的宫女跪拜下来时,安娜稍稍抬头,看到了父亲走入了进来。

    这个倒让艾琳皇后措手不及,于是她首先站起来向丈夫作揖,“读的是什么作品?”阿莱克修斯好像没看见自己的妻子似的,直接走到了书台前,看着女儿,亲切地问到。

    “父亲,我在阅读一部法兰克人的作品,让我惊讶的是,我原本认为所有优秀的作品,都是得到罗马古风浸染的才能够出现的,但是这个作品完全是用蛮族语言写就的,并且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安娜摸着书卷的边角,喟叹着说。

    “哦,想来这部作品是不久前流传的,能否将你的批判共享给在场所有的人?”阿莱克修斯在另外一边的座椅上就坐,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叫罗兰之歌,说的是一位叫罗兰的蛮族骑士,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修养,但是却有颗高尚的心灵,和勇武的精神。”安娜随后进入了憧憬,好像有个棕色短发、淡蓝色眼睛的高大模板就站在她眼前,“他是蛮族僭越皇帝查理曼的属下和扈从,发誓要在征讨里消灭所有的异教徒蛮族。对不起父亲,我方才使用了矛盾唐突的词汇,蛮族去打蛮族,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所以,这位罗兰一定战死了。”阿莱克修斯笑起来,“因为法兰克游吟诗人总是喜欢歌颂悲剧人物。”

    这个笑话也让艾琳皇后笑起来,房间里的气氛当即缓和了不少,安娜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罗兰因为叛徒的出卖,面对异族国王的四十万大军,战斗到死。”接着,长公主用抑扬顿挫的韵文读法,朗读出了其间的诗句:

    “只要我一息尚存,大王便可无惧任何敌人。”

    听到这话后,阿莱克修斯沉默了下来,“朕也希望能有自己的罗兰骑士,不,不是法兰克的骑士,而是真正的罗马武士。”

    “陛下,你有米哈伊尔瓦塔尔斯基。”艾琳适时地提醒。

    但阿莱克修斯摇摇头,说米哈伊尔有着武勇和忠诚,但缺乏高贵的气质和坚定的心灵。

    “难道是乔治帕拉罗古斯典厩长?”艾琳皇后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出这句话,说实话她害怕皇帝会对此持肯定的态度,因为她明白,典厩长是玛莲娜一党的,出自于第拉修姆地区的军事贵族,向来和小亚的军事贵族不协。

    这时候,安娜接着朗诵出查理曼叛徒加纳隆对西班牙国王马西勒所说的诗句:

    “若能使罗兰在这一战里阵亡,

    无异砍掉了查理曼的右臂。

    精锐的部队从此一蹶不振,

    在普天下再也招募不到如此的劲旅,

    从此便可太平。”

    这时候,阿莱克修斯听到这行后,脸色微微有变,他忽然说朕的身体违和,便匆匆告辞了皇后与长公主。

    当他快步走入自己的议事厅堂里后,御墨官麦莱斯急忙递来一卷文书,“小亚三百零七名普洛尼亚土地承包人,集体弹劾乔治典厩长,说许多被授予士兵的军事田产,本是前任或者前前任,或者前前前任的皇帝用金册诏书赐予他们承包的,现在被典厩长独断出让给了士兵们。”

    “现在坐在这个御座上的,是朕!”阿莱克修斯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气愤地将文书全部撒在了地面上,接着坐上座位,拍打着扶手,“一定是凯撒麦考利努斯串联起来的,他就那么嫉妒乔治的功勋?朕不是没有给予过他机会,但他的混账表现实在让朕感到失望透顶。”

    “说到凯撒阁下,这是他与伯里尔宰辅的联合书状,今日也一并呈交上来的。”麦莱斯急忙又递交上来。

    阿莱克修斯接了过来,接着带着疑惑的语调,连身躯都在御座上微微直起来,“什么,乔治在招揽帕弗拉哥尼亚的泰夫里斯异端余党?”

    “起码两位帝国的宿老是这样说的,并且承诺手中有确凿的证据,泰夫里斯余党不但充当了农民在帝国土地上耕作,据说还有的被征募入乔治的军队。”麦莱斯说完,又递交来一份文书,“这是送来的,似乎能确认,乔治典厩长不但招募了泰夫里斯余党,据说还有一股数千人的新摩尼教徒,也从卡帕多西亚的群山里走出,准备加入典厩长的军队。”

    “招兵买马本属正常,可这样的行为也有点过于专断了。”阿莱克修斯握着文书信件的手有点颤抖,他不由得想起了女儿安娜刚才无心朗读出来的诗句。

第65章 Sebastocra

        最终,皇帝是扶着额头,带着苦恼的神情回到寝宫里来的,不过他来到的不是艾琳的寝宫,而是玛莲娜的。

    最先看到的是站在那里的君士坦丁奥古斯都,这位正在与奴仆在一起玩耍,猛然看见了皇帝有点不知所措,实在不清楚要如何称呼,便只能喊了下“陛下”,而后行礼。

    随后约翰皇子也从后面跟来,同样对父亲行礼。

    阿莱克修斯颔首,勉励了几句学业方面的事,接着就来到了内厅,躺在了卧榻上,叹息不已。

    不久,他的“养母”玛莲娜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走上来,慢慢把手搁在了皇帝宽阔的但是带着细微皱纹的额头上,很温柔地按压着,“疲惫了吗?”

    “有时候朕多想脱离这个御座和俗世,进入修道院去。”阿莱克修斯悠悠说,“如果用这双手遮住了双眼,看不见就没有了苦恼,那该有多好?”

    “帝国还需要你,需要你的庇护,还要抚育君士坦丁和约翰长大,作为你的左膀右臂。”玛莲娜微笑着否决了皇帝的幻想。

    皇帝唔了声,似乎心情在养母的抚慰下轻松了些,接着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咦”了一声,“你以前的那个圣像吊坠呢,朕最喜欢的。”

    “为了庇佑典厩长在小亚的战场上一往无前,我已经赠送给对方了,带着我与君士坦丁的祝福,你不会怪我吧?”

    阿莱克修斯紧紧抿住了嘴唇,两个人一上一下,倒错着面容,而后玛莲娜看到皇帝额头的皱纹忽然拧在一起,接着皇帝微微笑出来,很温和地说,“不会,当然不会。”

    深夜,宫殿里的帷幕内,小鸟尼克德米亚跪在了台阶下,皇帝沉默不语地立在上面,脚下卧着两个精美的皮革包着的箱箧,“典厩长最近的行为有些逾越了。”

    “是的,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好。”小鸟满脸苦恼地说。

    “调查清楚些,别冤枉了典厩长,还有尽量安抚好军心。”阿莱克修斯下达了处置的规范,接着他看着小鸟尼克德米亚的表情,便安慰说,“安心,原本你所制定的计划是不会变革的,待到春季结束,安置好佩彻涅格人的俘虏,朕再借到库曼人与罗姆的雇佣军,就能全力去进攻扎哈斯与诺曼人了。典厩长的军队,继续守护好亚细亚疆域就行。”

    “陛下英明!”尼克德米亚俯首,轻吻了下皇帝的紫靴,决心将此事给全心全意做好,接着他将怀里的东西取出,交给了阿莱克修斯。

    烛火下,阿莱克修斯看了看这卷文书,眉毛拧得更紧了

    次日,凯撒麦考利努斯春风满面地步入了布拉赫纳宫,身后跟着自己所属的无数助理官僚,还有门客帮闲,因为他自得到皇帝召见的那刻起,就知道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亚细亚的事态已经发生变化了,不然陛下是不会如此焦急接见他的。

    “朕的姐姐还好吗?”皇帝正襟危坐,对着鞠躬的凯撒第一句就拉起了家常。

    “赛奥多拉的身体很好,毕竟老朽为帝国服务这么多年,长久在外奔波,前段时间才能伴在赛奥多拉的身旁,让她颇有宽慰之感。”麦考利努斯用种典雅而伤感的宫廷语言回答,大有暗中邀宠的含义。

    “您辛苦了。”阿莱克修斯点头,表示对凯撒功勋的认可。接着皇帝就提到了关于乔治典厩长的事情,“最近典厩长的行为,朕已查实,确如您与宰辅所言,颇多乖离不明,所以朕要派人替换他回皇都来。”

    结果金口玉言一出,凯撒身边的僚属都激动地要在原地坐不住了,这时候一名帮闲趁机拜倒下来,对阿莱克修斯进言,“凯撒阁下征战亚细亚多年,又出身在那里,威信又高,所以陛下可以恢复凯撒阁下亚细亚首席大公的名誉,派遣他前去镇守,自可高枕无虞。”

    一片赞同响起,而麦考利努斯也自许地笑了起来,但还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阿莱克修斯则带着讶异站了起来,“诸君为什么不早点来对朕推荐?朕已经派出了弟弟伊萨克,大宦官尼克德米亚伴同,去尼西亚收拾局面了。”

    这下,赞同声就瞬间冰冻住了,人人脸上的笑容和喜悦都僵住了,麦考利努斯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但他还不敢于说什么,因为皇帝刚刚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凯旋,正是声誉的顶点时刻,这时候掀桌子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凯撒想了想,便继续请求,“伊萨克阁下毕竟年轻资历浅,老朽害怕他镇压不住小亚细亚的局面,所以陛下可以让老朽前去担当伊萨克阁下的辅弼。”

    “不用了,朕已经授予弟弟伊萨克r的新头衔,是‘国王’和‘奥古斯都’的结合,这个头衔足以镇守亚细亚了。”阿莱克修斯很和善地解释了下,“至于凯撒您,就继续在这里,与宰辅一起担当朕的左膀右臂,另外也可以伴随朕的姐姐多一些时间。”

    麦考利努斯的鼻孔和嘴都歪斜了,嘴角的衰老肌肉不住抖动着,直到一名同党在背后拉扯了下他的衣角,才算是反应过来,闷声地感谢了皇帝的“恩典”,并赞颂了皇帝发明“塞巴斯托克拉特”这个头衔的睿智聪明,必然会给帝国带来稳定的秩序。

    看着凯撒带着一群帮闲,灰溜溜离去的背影,阿莱克修斯嘴角浮出了快意的微笑。

    尼西亚湖泊边的军营当中,难得的一个温暖的冬日,太阳好像能把人躯体里的油都炙烤出来,许多农民都出来庆祝古老的预祝丰收吉祥的节日,扎成各种形状的草堆被点燃,人群在欢呼奔跑舞蹈着。在一棵巨大的橡树下,高文笑着站在那里,许多来自村庄的年轻姑娘手牵手,在绕着他打圈圈,唱着古老的歌谣。

    “她们在向你表示爱慕呢!你快躲开,不然村庄里的那些光棍和年轻男子马上就要来找你的晦气了!”这时候,半裸着身躯,挺着满是疤痕肚子的法罗夫挖着鼻屎,哈哈笑着走过来,姑娘们尖叫着便一哄而散了,“女人和敌人都一样害怕我!”

    接着法罗夫就嚷嚷着,“这么暖和的天气,不沐浴下怎么行!”

    而后高文转头看到,无数半裸和**的瓦兰吉亚武士,哇哇叫地朝着这边奔来

第66章 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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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场面简直是盛大无比,武士们甚至包括许多凑热闹的普通意大利士兵,都跃入了大橡树边的河流当中,使用不计其数装载谷物和酒水的大木桶,从河中舀出水来,再把木桶拖到了岸边,架在火堆上,中间垫上了隔火板子,而后许多人把树皮剥下来,扔进了烧沸的水里,因为这是在基辅之地瓦良格和斯拉夫通用的做法,可以让水里充满碱,用来除垢。

    “哇哈哈!”法罗夫最早捏着鼻子,爬上了大橡树,接着把最粗壮的树干当作跳板,嗖得像个大黑铁锭般,坠入到了木桶里,飞溅的滚烫洗澡水,统统飞到了周围措手不及的同袍脸上和身上,惹得他们哇哇叫骂。

    “高文,我可先上了!”这下是弗兰奇思科,他也来凑热闹,三下两下把罩袍和内衣给脱掉了,直接爬上了树杈,跃入了另外个桶里。

    整个营地和周边的村庄都沸腾了,许多妇人还有姑娘,都簇拥在木栅后,*辣地笑着看着这种景象。

    随后是典厩长的副官克兰麦,他在哄笑里,光着身子往树干上爬,结果一个脚不稳,双脚岔开滑坐下来,恰好狠狠坐在根坚硬的树杈上,在一片惊呼里,疼得伏在其上呲牙咧嘴,慢慢爬到了末端,蜷缩着跳到了大木桶里。

    “高文卢塞尔!”随着这声喊叫,士兵们都朝着高文扑过来,埃里克森和菲特亚斯上前阻拦,被其他人拧着脑袋哈哈笑着推开了,“喂,把我放下来啊!”高文笑着,被许多人抬起,还有人脱他的罩衣和锁子甲,也解下来他的佩剑,随后也一起把他扔进了都是沸水的大木桶当中。

    “哇呀呀!”高文烫得浑身都发红,急忙抓起了挂在捅沿的树叶,在身上擦拭起来。而后他看到法罗夫**着,被几名笑着的同袍摁在了树干边,用种软的树条满身抽打,直到污垢和血痕全部出来为止,这样据说有利于体内毒素的排除和身体的洁净。

    随后,高文回头一看,大约数十名村庄的女子,都举着树条,朝他所在的木桶扑来,吓得他急忙爬出来,边跑边穿上衣物,而后投入到河流里,游到了对岸去

    待到湿漉漉的他,从对面上岸后,看到了在乔治营地外的山谷里,走出了一群很奇特的武装人员,他们都携带着相当重型的武器——铁梭镖、连枷、铁叉、木棍,但是身上大部分人没有甲胄,只蒙着布袍,乍看起来就像群农夫似的,但行走的秩序却异常严整,明显是受过相当的军事训练的。

    他们的旗帜也没有图腾和图形,就是用色彩来加以区分,就这样气势腾腾地前进到了营地外三个古里,即能互相守望的距离内,开始立砦扎营。

    “是皇帝陛下眼里的异端教徒,他们自称为保罗派,或者泰夫里斯党,但撒拉森人却叫他们新摩尼教,他们崇拜善恶两神和不灭的火焰,在教会仪式上禁止任何实物加入进去,离他们远点,都是群神秘不讨人喜欢的阴沉家伙。”欢庆结束后,重新穿上衣服的法罗夫,回答了高文的疑问。

    “这数量,大约有五六千人,都是从海姆斯山的谷地里出来,增援典厩长的?”扶着木栅的高文,继续发问。

    法罗夫看着高文,接着压低声音,“听着高文,我只能建议你少与这些人接触,这群异端曾经以泰夫里斯堡垒为据点,与罗马皇帝厮杀了很长时间。就是在两百年前,皇帝才赦免了他们,把他们迁徙到了海姆斯山区,建立自治领,现在这群人也为皇帝服役,但从事后来看,弊大于利,因为他们在边境时,顺带把异端信仰播撒得到处都是。在都拉佐战役里,这帮害群之马也是临阵脱逃的一群,危害了陛下的事业。早晚睿智的陛下会对付他们的!”

    “异端永远比异教更可恶,我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担心的是,典厩长雇佣他们”

    而后高文的话语,被法罗夫给打断了,“现在形势很微妙,我们红手卫队就是红手分队,是皇帝的直属卫队,大家要兵不离官,官不离兵,抱成一团,任何调动派遣以我的口令为准,明白嘛!”

    听到“抱成一团”这话,高文看着粗壮矮胖的法罗夫,在心中暗笑几下。

    三日后,军队继续集结——这次来的是吉利基阿尔斯兰度完冬后带来的约五千名突厥战士,随后乔治召开了军事会议,制定了开春后即刻要进行的战术目标:留下少量分遣队外,其余所有人都挺进帕弗拉哥尼亚和特拉比宗,“现在小亚细亚局势已稳定下来,我们继续前进,获得更大的领土,并且请求皇帝安置更多的佩彻涅格人和库曼人进来充当兵役,假以时日,帝国在小亚就起死回生了。”

    当典厩长这个命令传达到营地的基层后,所有的士兵都士气昂扬,欢呼不已,只有高文若有所思地坐在用餐的桌子前,不知道心中在矛盾痛苦什么。

    整个营地里都在厉兵秣马,所有人在整备着铠甲、马匹和武器。这时候,在乔治典厩长的营帐里,他的副官幕僚长克兰麦带着一个浑身披着斗篷的神秘人走入了进来,接着会意的侍卫亲兵们,赶紧将外面的帷幕给放下来,整个区域暗了下来,随后一名奴仆将烛火给点亮,乔治摆下了手中的公牍,低声说,“你来了,到底有何公干,我只是雇佣你们从军而已。”

    那人将斗篷掀开,露出了黑色的头发,微黑俏丽的面庞,随后露出了镀金的金属手套,“典厩长大人,我卡贝阿米娅赫利索契尔,伟大泰夫里斯共和国的金手执政官圣裔,是来协助您登上绘着基督字样的盾牌的。”

    烛火下的乔治,并没有太大的惊愕表情,他慢慢将双手交叉在拖在下颔,他当然明白“登上盾牌”的含义,那就是罗马皇帝被军队拥戴的传统节目,“我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当然,我手中是有筹码的。”卡贝阿米娅很自信地说到。

    “可是据说你原本不是去了色雷斯的菲利浦堡的吗?”

    听到乔治这句发问,卡贝阿米娅微黑的脸庞都惨白了,这明显勾起了她恐怖的回忆,浑身都扭动起来,“因为遇到了某些可怕的变故和人,才使得我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重新逃回了小亚细亚。”

第67章 犒赏

        这时候,一名侍卫亲兵忽然掀开了帷幕,走入了进来,带着某种恐怖的语调,“皇帝的钦官来到了!”

    “不要惊慌,钦官是个什么角色?目的是什么?”乔治很快地将场面给镇住了。

    “现在据知是宫廷的大宦官小鸟尼克德米亚,仅带了十名扈从骑兵,乘坐船只从尼科米底亚上岸的,他还委托边塞的分遣队,提前将皇帝的书状传达给您。”亲兵说完,将片牍交到了典厩长的手中。

    “你们怎么看?”典厩长询问了卡贝阿米娅与副手克兰麦。

    而后两人一致认为,恰如皇帝文牍上所言,大宦官是前来劳军慰问的,他带着许多的金银赏赐给将士,一切程序都是十分正常的,我们不必过于惊慌,自乱阵脚,因为皇帝刚刚击败了北方的佩彻涅格人,所以希望典厩长在小亚站稳脚跟,而皇帝继续带着陆军挺进伊庇鲁斯,去对付诺曼人。

    “而我们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尼西亚和特拉比宗自立,顺便泰夫里斯党的大批信徒在色雷斯南下,包围君士坦丁堡。逼迫阿莱克修斯让位,到时候典厩长阁下您就是帝国皇帝了。”克兰麦兴奋地说到。

    “嗯,小亚细亚才是帝国的根本,科穆宁与杜卡斯家族就是从彼处来的,但却没人懂得我的苦心,既然不懂,那我就自主去做,帝国皇室的御座和紫色狮宫,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我得到了军心,得到了整个小亚信徒和民众之心,已经符合了登上盾牌的资格,更何况我还有皇都内的法统在身。”最后,乔治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这世界上没有成功的反叛,因为反叛成功的话,还有谁敢称呼它为‘反叛’?”

    次日,欢欣鼓舞的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骑着马走出了军营,前行了大约二十古里,看到了带着彩幔和旗帜的车仗队伍,便急忙翻身下马,向宫廷大宦官尼克德米亚禀告,“典厩长阁下已经在军营里立下阵仗,欢迎大宦官阁下的到来。”

    “你辛苦了,守捉官阁下。说实话我在这旷野当中行走多日,车辆里的印度紫檀木箱子里装的全是慰劳典厩长和将士们的珍宝,真是有些惴惴的感觉,要是守捉官你能早些来到护卫左右,那老朽这一路真是可以减轻不少担忧了。”坐在肩舆上的“小鸟”慈眉善目,接着还将箱子指给了守捉官狄奥格尼斯观看。

    狄奥格尼斯憨厚地笑一笑,接着就跨在马背上,调转了马头,自动地护卫在了大宦官车队的旁边,迎着夕阳慢慢朝着尼西亚湖泊边的营地走去。

    号角声逐个扬起,“高文,戴上头盔,披上锁子甲,红手卫队要在营门前担当仪仗队的职责,欢迎大宦官的到来。”听到这声呼喊,高文即刻忙乎起来,接着他所在的第六列,与其余列的卫队武士井然排列好,站在了营门前的壕沟边。

    待到大宦官坐着肩舆来到营门前的时候,在表示欢迎的喇叭声里,这个老者的眼睛朝着红手卫队的行列一扫,就用枯朽的手指伸出,越过了许多人头,所向直接落在了站在第六列,军旗下带着护鼻头盔的披着红色披风的高文身上,“斯蒂芬高文,过来。”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指向自己,高文迎住了大宦官那从肿烂双眼里射出的寒光,觉得肩膀都在炸毛,这个老家伙实在太恐怖,不但能在万千机缘里记住他,还把他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也能在这二百八十人里面一眼就认出自己。

    “是。”高文不咸不淡,将帽盔上的护鼻给掀起,接着不疾不徐地走出队列,站在了大宦官前,向御用衣柜总管表示了欢迎。

    “跟在我的身后,你我是故人,临时抽调你为护卫。”大宦官像只鸟似的缩着肩膀笑起来,接着高文便步行,与狄奥格尼斯一左一右,夹着他的肩舆,步入了万千军士和旗帜林立的军营。

    同时,在营门边,正在士兵欢呼声里推进去的骡车上,很迅捷地跃下了个侍卫打扮的人,神不知鬼不晓站在了法罗夫眼前。

    “皇弟阁下!”法罗夫惊讶下,信口而出。

    结果伊萨克科穆宁上前,敲打了下法罗夫的铠甲,对方即刻会意,便不再做声。

    很快,所有军营的士兵都打开了大宦官送来的紫檀木箱子,里面全是闪闪的珍宝和金币,顿时欢呼声响彻营地,而在主帅典厩长的营帐里,大宦官心情很好地举出了皇帝的敕令,乔治帕拉罗古斯立即带着幕僚跪拜下来,“陛下决心将新设的头衔‘塞巴斯托克拉特’赐予于你。”

    皱着眉毛的乔治仰面,满是迷茫的表情,因为他实在不懂这个头衔的含义。

    接着大宦官给出了解释,并且明确告诉典厩长,“这个头衔和官阶,比凯撒与奥古斯都都要高,有陛下的诏书为证。”

    就在典厩长感激涕零,准备拜谢恩典时,大宦官加了句,“那么,皇帝希望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能及时带军援助皇都和加利波利,剿灭扎哈斯匪徒吗?”

    “请容禀,现在军队的目标是继续光复特拉比宗与安纳托利亚,所以请陛下暂且忍耐,扎哈斯只是癣疥之疾。”

    高文的手指猛然动了起来,他觉得挂在磷火之剑上的念珠发出了声很低的鸣叫,只有他能感受得到,他觉得整个营帐中某种不安气氛在弥漫。接着他的眼睛朝着营帐四周看去,大部分人包括守捉官在内,都还是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尼克德米亚的面容僵住,手慢慢抬高,接着忽然摸住了胸口,变成了笑逐颜开的表情,“是这样啊,我会向陛下禀明的。”而后他悄然给乔治递过来一个小条。

    典厩长迅速看下,上面写了个“故里”的字样,随即便会意,笑着站起来,对大宦官明确答复,“刚刚光复的帕弗拉哥尼亚的几处最肥美的庄园,早就捐赠在您与您侄子的名下了。”

    “人衰老了,总想要荣归故里的。”大宦官再度格格笑起来,接着他顺水推舟,“最后,皇帝需要你在一处修道院里,发誓对陛下的忠诚,来保证你对受赐头衔的职分责任,您也知道,总得有这个仪式的,是古老的礼仪书规定的。”

    “军营里没有修道院,城郊外倒是有所,我会叫卫队保护您我一起前往的。”乔治也不傻。

第68章 焚风

        感谢溺水同学与普鲁士同学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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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大宦官毫无芥蒂,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他在随乔治及其亲兵卫队走出主帅营帐时,还宣布说,“随我来的钦官继续在营地里分发陛下对军士们的恩赐,扈从卫士负责维持秩序,一个时辰不到我们就回来。”说着,还对典厩长、新任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微微笑使着眼色,而后将对方给予自己的庄园地契给塞入了到了怀袖当中。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营地,“这次,对陛下内宫卫队,和突厥人就不要再分发赏赐了,这也是陛下的旨意,因为卫队的人员都已经分发过了,突厥人已经赐予他们苏丹与埃米尔头衔,还给了在皇都贸易的特权。”在营门前,大宦官走上了肩舆,对正在上马的典厩长说到,而后乔治带着二十人的意大利老兵卫队,外加副官克兰麦,而大宦官身后,便只剩下高文与守捉官继续担当护卫。

    尼西亚湖泊漫着青灰色的湖水,一*对着沿岸涨来又退去,在对面高文能看到同样颜色的修道院和塔楼的背影,顺着这条道路前行,大概两分(拜占庭一个时辰分成五分,每分约是现在的二十四分钟)之内,就能走到乔治所言的小修道院那里。

    在一处很轻松就能翻越过去的树林山坡,几名泰夫里斯保罗派的教徒在那里有个岗哨。

    原本,卡贝阿米娅披着斗篷,骑马站在教徒后面,是要细细观察乔治军营的阵势和明细的,结果这时候大宦官与典厩长的行仗直接走过来,卡贝阿米娅害怕躲闪会引起疑惑,便下了马,站在后面,低着头。

    “这个岗哨距离我们军营太近了,次日要往东移动。”在路过这个山坡时,马上的典厩长还不忘对雇佣来的泰夫里斯党士兵下达了这个临时性的指令,就在所有人都俯身从命的时候,卡贝阿米娅的眼眸里忽然掠过个熟悉的人影,结果她当即就差点晕厥过去,是的——就是那个无意或者有意当中,多次触犯了她圣洁的那个高大的蛮族男子,现在正戴着武士头盔,骑着那匹突厥母马,堂而皇之地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那个男子的身影,化成了灰,被圣火给荡尽,卡贝阿米娅哪怕就从骨灰的“臭味”当中也能辨识出来。

    “不,卡贝阿米娅,你是伟大的共和国金手执政官赫利索契尔的后裔,此刻正是谋划大事的时刻,万不可以冲动。”这位女子不断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到她回过神智来的时候,发觉高文的背影已经转入了山坡下面去了。

    这会儿,卡贝阿米娅才把斗篷帽子给取下,捋了下耳边垂下的秀发,努力将心神给控制好,最终才准备着手去完成她与信徒间最伟大的计划。

    乔治所言的修道院,在湖泊东北一侧凸起的山崖之上,地势较为缓和,四周风景也很秀美,此处修道院本是供奉石窟里三名隐修士的遗骸所建,现在乔治的卫队进入后,即刻将所有的修道士“请出来”,接着里面供奉上了圣迪米特里与皇帝科穆宁的画像,大宦官与典厩长步入了其中。

    至于高文,和守捉官站在了修道院外断崖边丛林前,将各自的马匹拴好。当然狄奥格尼斯迄今对高文的情绪还是以怨恨为主,所以两人各自携带着武器,背着盾牌,站了有足足十五尺之远,始终没有说话。

    不久六名乔治的亲兵走了过来,在两人中间站成一列警戒线,看守着所有人带来的马匹,这几人与高文都很熟稔,很快互相有说有笑,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对守捉官感到讨厌,平日里就认为他不近人情,虽然作战勇猛尽职尽责。

    狄奥格尼斯也没有任何介怀,而是直接坐在了棵树下,取出酒囊,自顾自喝起来。

    这时候,更高层的山岭之上,墨色的层云卷来,阳光迅速收敛不见,翻过了顶的焚风沉沉而下,把修道院笼罩上了一层灰暗的窒息色彩。

    圣像之前,大宦官很和善地看着乔治,“希望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听老朽一句话,那就是方才老朽的请求,现在即刻放弃对帕弗拉哥尼亚与特拉比宗一带的攻略,返回加利波利,去清剿扎哈斯的势力。”

    “我是要去追剿这位皇帝的宿敌的,可是现在军屯才刚刚开始,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下来,一旦我安顿好了突厥佣兵和泰夫里斯党,就即刻前去海峡那边,为陛下的前驱。”

    沉沉的雷声响起,大宦官回头,阴影和逆光照得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可怖,吓得典厩长的副官克兰麦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接着大宦官从圣像画后的供桌上,取出个小小的紫檀木箱子,“本来我是全力支持典厩长阁下在小亚的征伐的,为此不惜力排众议,向陛下三番五次请来粮饷和赏赐。可是阁下现在多次拒绝我,到底有何种想法?难道无视老朽的身份了?”

    这话说得非常之重,因为谁都明白,尼克德米亚是皇帝的代理之人,他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旨意,这时候在闪光里,乔治才知晓,此次大宦官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旁边的克兰麦已经拔出了利剑,须知道大宦官此刻只是带了两位侍从前来,而己方则拥有足足二十人的精锐卫队,并且在前往此地的路上,还全是亲典厩长的泰夫里斯党岗哨与兵砦。

    “我只是要经营小亚细亚,为帝国构筑起永恒不灭的屏障。大宦官你应该理解我。”乔治慢慢站立起来,接着他对克兰麦说了句,“你出去,急速返回军营,按照既定方案去做,把红手卫队和泰提修斯的部队给缴械歼灭掉。”

    接着,克兰麦应答了下来,而后就很谨慎地顺着柱廊,自后门退了出去。

    “我出兵来了后,不但查纠整顿了军纪,还收复了数十座城市,与广袤的土地,不计其数的民众,现在假如回去,肯定就会把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看到克兰麦离去后,乔治张开双手,带着兴奋喜悦的腔调,“乔治帕拉罗古斯是这么讨士兵和民众的喜欢!又是典型的军功贵族,相信我会把帝国带到个崭新的高度,罗马人先前所遭受的耻辱,都会得雪,我的长矛会如圣瓦西里皇帝那般,刺穿所有帝国敌人的心脏与头颅,紫色的旗帜会重新飘荡在安条克、圣城和亚历山大里亚。”

第69章 瞽

        “那可以折衷下,也就是说,现在典厩长还能来得及悔过,只要”

    “大宦官,我不是初涉人世的幼童,既然你都将此话说出来了,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乔治的手指摁倒了自己的佩剑之上。

    焚风自门窗和走廊不断地鼓入,整个场面当中的人心中都充满了恶感,“典厩长阁下,我知道你觊觎皇座的法统在哪,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把陛下的宽厚慈爱当作自己放纵胡为的理由,那样对所有人都不好。”说完,大宦官从那个小箱子里缓缓取出了一个寒光闪闪的工具,应着白色的闪电,“这东西,是代代大宦官传下来的,专门对付那些不安于本分的野心分子。”

    结果乔治笑了起来,“帝国还能维存到现在,靠的就是不安分人的不断挑战,阿莱克修斯是否真的能坐稳这个御座,就让日后我与他的竞争较量来决定好了,但不可能是现在,我想大宦官你一定弄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布拉赫纳宫。”

    修道院外,焚风夹杂着泥尘和树叶乱舞,炸雷滚滚响起,被拴在树上的萨宾娜忽然对着高文嘶叫起来,高文望去,就忽然看到,从树林里旋转飞出来两把斧头,一左一右,从他的身边而过,分别剁入了他身旁两个意大利士兵的额头和胸口,那两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身亡。

    风中,阿莱克修斯先前赐予高文的紫色丝带,还系在他的胳臂上飘舞着,“高文卢塞尔,典厩长叛逆了,杀光他的亲兵!”随着几声熟悉的声音响起,从树林十几个彪悍的人影立刻冲了过来,不知道他们自何处而来,但高文已经看出,全是瓦兰吉亚武士。

    高文回头,一名乔治的亲兵听到了这喊声,已经将他也认定为了卫队方面的人,嚎叫着举着剑朝着他劈来——本能之下,高文迅速抽出肩带上悬挂的突厥弯刀,一道迅猛的白光,那亲兵喉咙直接被割开,接着高文上去一脚,将尸身踢倒在地。

    很难想象这种突变,要知道刚才这群熟稔的人,还在一起说笑呢!

    又是名乔治亲兵挺着长矛,斜刺里杀来,高文将弯刀护在额头,接着斜着挥舞而下,将矛头压倒地面砍断,那彪悍的亲兵直接用余下的残枪,扎中了高文的胸膛,高文剧痛之下,倒栽在了地面之上,这时雨点沥沥而下,雷光闪电里自丛林杀出的瓦兰吉亚武士与乔治的亲兵来去混战,各自的马匹在倒腾嘶叫。

    “呃啊!”那亲兵扑来,举着残枪,对着躺在地上的高文扎来。

    在泥地上,高文咬着牙,扭动着后背,顺着背负的盾牌贴地滑动了一下,躲开了残枪,扎起飞溅的泥水射到了高文的胡须上,接着他用尽力气,挥动突厥弯刀,将那家伙的膝盖给砍中,而后扔下了弯刀爬起来,那亲兵半跪在地上,拔剑出鞘——瞬间,高文也把磷火之剑取出,双手握住砍下。

    两剑在雨水里相交,接着两人都喊了声,互相扭动着手臂,把对方的剑刃都压在了地上,随后高文左臂抵进,将如斧头般锋利的剑锷,送入了对方的脖子里,那亲兵眼珠凸出,口鼻迸出几股蓝色的火焰来,便垂下了脑袋,死了。

    高文右手对着对方的额头一推,对方的躯体直直倒在了泥洼当中。

    这时他看到,克兰麦从修道院里奔出,跨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恰好对着自己而来。

    “皇廷的奸佞小人要害典厩长,放我过去,不然典厩长的军队和小亚经营便会尽墨!”克兰麦平日里也是和高文与守捉官相熟的,喊着这句话纵马而来。

    高文眼睛一瞥,他看到守捉官狄奥格尼斯呆在了树杈下,对着突变的这一幕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就是犹豫那么瞬间,随着声“谢谢”,典厩长副官克兰麦就从骑马狄奥格尼斯的身边掠过,结果身后全是同袍斥骂守捉官的声音,同时还有“高文卢塞尔,你不能叫他给溜走了!”

    “不,我不犹豫。”闪电下,高文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淡蓝色眼珠好像在灼烧着微微的火焰,接着他迅速举起了手,将帽盔上叠起的护鼻,给扣了下来。接着拔出了磷火之剑,双手正擎,横在了正当中,一边是乱树丛生的高崖,一边是继续朝上的山峰,雨水不断在他双脚下溅起肮脏的水珠。

    于是克兰麦的坐骑悲叫一声,它看到了高文手中闪着幽蓝光芒的魔剑,不由自主地处于本能,朝后退缩着。而高文急步上前,微微闪开了克兰麦的剑,很迅捷地转向到这匹马的侧面,剑刃斩在了它的后臀之上,克兰麦自马鞍的前端很狼狈地坠下来。

    典厩长副官刚刚爬起来,就被高文勒住了脖子,接着弯曲刀刃自他的背脊,噗嗤噗嗤两声,直穿到前胸,克兰麦挺直了躯体,手徒劳地自后面抓了两抓,就圆睁着眼睛,变成了一具尸体。

    “别过来,这是我的战利品。”勒着副官尸体的高文,顺着克兰麦的腋下,伸出了磷火之剑,对着靠过来,还是满脸惊愕莫名的守捉官,威吓道。

    “噗通”,副官的身体被丢翻在地上,高文拔出弯刀后,将它的刀刃贴在地面上一拉,就把副官的头颅给割下,提在手里,走向了那座小修道院。

    在风雨瓢泼的湖面上,卫队其余人划的轻舟全都已经靠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刚才那队武士从林中杀出的,他们是坐着另外的轻舟,在山崖下先登岸,自丛林突袭得手的——这对于维京人和撒克逊盎格鲁人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般的技巧。

    很快整个局面就被红手卫队给控制住了,他们嚎叫着举着战斧,越过被吓得浑身发抖坐在地上的修士,自四面八方冲入了修道院。这时候,大宦官在修道院内,他打开了紫檀木匣子,接着举起了两个血淋淋的眼球,搁入了进去,接着他又把那个小型精巧的工具,也摆入到里面,在心中还在满意着:看来这么多年,自己实行瞽刑的手段并没有退步。

    而那两个眼球,正是从尊贵的乔治帕拉罗古斯典厩长的脸上摘除下来的。

第70章 残躯的价值

        “既然不愿意接受皇帝的恩泽和宽恕,那就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见到光明了。”大宦官喃喃自语。

    雪白的电光投**来,被瓦兰吉亚武士摁住的典厩长,脸面上满是鲜血,两个窟窿,“从此我便可以进入修道院,去追求心中的光明了?”

    “没错,本来连老朽都以为,陛下不过是想劝说典厩长您的,但是后来登上路程后,老朽才发觉,陛下还附赠给了老朽这个小箱子,这就代表了陛下的态度。”大宦官回答说。

    “那个人会如何?”典厩长**着,痛苦地问,“我的军队会如何?”

    “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弃您的军队的,他还要加以倚重,应该是打乱重新编组,更换指挥军官。至于那个人老朽并不能给你多么肯定的答复,但吾皇是仁慈的。”说着,尼克德米亚伸出手来,一名武士将酒壶取出,把酒水淋在了那干枯的手指之上,接着在搓动下,酒水落在了地上,噼噼啪啪

    “克兰麦已经去了军营,只要他能及时赶到,局势可还能扭转。”听着酒水落地的声音,乔治嘶喘着说到。

    大宦官叹息了声,站在了他的面前,“现在局势与否对你而言还有什么关系呢?一个遭受了瞽刑的将军,躯体已经残缺,已经失去了统治国度的合法性,你必须得感谢主上的善良仁爱,以如此微弱的惩处,换取了你生命的安全,和帝国的康泰。”

    这时,高文从柱廊里走来,接着将克兰麦的头颅,咕噜噜扔在了乔治的分开的双腿当中。

    黑夜和不断的闪亮当中,乔治抱起了首级,喘着、悲叹着,慢慢跌坐在了黑暗的角落地板之上,皇帝和圣使徒的画像,在光亮当中显得惨白而毫无生气。

    “你够忠诚,斯蒂芬高文,叫你同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如何?我很赏识你,现在就拔擢你成为亚细亚战区的一名伯爵指挥官,回皇都后你会与我的侄子同般,成为陛下的侍卫长,他一定会对你非常满意。”大宦官合住了小匣子,很气定神闲地对高文说到。

    “我认为现在最关键的,是速速前往军营,维系陛下的军事田产金册诏书不变,这样可以迅速稳定军心。”

    “哦,可是陛下希望借着对典厩长谋逆的附加惩处,取消军事田产的配给,因为来自‘众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大宦官似乎并不认可高文的建议。

    “现在我们的营地,左边是泰夫里斯异端党徒,右边是吉利基阿尔斯兰的突厥军,而阁下你又把典厩长给弄瞎了,我怕很快会军心涣散,导致两面翻脸夹击,那样大家都走不掉军事田产没了,这支军队就会瓦解逃亡;军队瓦解了,小亚便会再度失守,难道那时候陛下的税吏和‘众人’又能有什么作为?难道指望突厥人帮你收税金?”高文一席话后,小鸟尼克德米亚愣了下,搓着手阴笑了几声,“好,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推举同样精通军事的泰提修斯为军队的主帅,法罗夫为副将,大宦官阁下您负责镇抚众人,急速拨营去尼西亚城固守,接着与罗姆苏丹与泰夫里斯党谈好条件后,再退往尼科米底亚,得到皇帝舰队的接应,可攻可守。”高文丝毫不乱。

    尼克德米亚频频点头,随后他举起手指,“昔日在宫殿,我就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不,是一匹狼。”

    “现在帝国需要的不是羊,而恰恰是狼,我的阁下。”高文十分理直气壮。

    “我对你所说的没有意见,今日的事情能办得如此平稳利索,高文功莫大焉。”大宦官也十分开心,他走到了躺在黑暗角落里的乔治典厩长边上,一把将他脖子上的圣像吊坠给扯下,送到了高文的面前,意思是交由他接受,作为承诺和犒赏。

    “不,这是副皇太后,和宫廷首席贵妇赠送给典厩长的,我不淌这浑水。”高文清晰地记得当时在圣使徒大教堂前的情景。

    “从你把剑砍出去的那一刻起,你的立场就早已决定了,还有什么避让的道理吗?自此后和老朽学习,不问其他,不问对错,站在皇帝陛下的立场上,去考虑一切事情——拿着,给老朽拿着。”小鸟尼克德米亚的手指横在高文的面前,玛莲娜的吊坠在其上晃动着,直到高文的手指将其捏住为止。

    雨水缓和下来,在修道院的门口,站在门廊处避雨的守捉官拄着铁连枷,看到被剜去双目的典厩长,先是被牵了出来,接着被武士们推到了一头驴子上,用绳索绑在其上,而后大宦官亲自步出,与高文并肩,几名奴仆将他搀扶上肩舆,“启程,我想真正的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陛下之弟伊萨克,已经与泰提修斯掌控了军营里的局面了。”

    武士和奴仆们,迎着灰暗的雨后暮色,朝着军营走去,没人看到狄奥格尼斯,他被落寞地扔在门廊边上,最后也只能自己走过去,踏着到处都是的被处决的尸体,解开了拴在坐骑上的绳索,孤单地跨上马背,跟着队伍的后面,哒哒而行。

    次日,金色的阳光撕破了乌云,照在了湖水和草地之上,“塞巴斯托克拉特”伊萨克科穆宁身着重甲戎装,坐在了营地高台之上,六千名前乔治所辖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形,站在积水里,眼睁睁地看着被绑在驴子之上,立在高台下,只剩下半条命的典厩长凄惨模样,并听着伊萨克对这个刑罚的解释。

    恰如高文所预料的,当伊萨克代表陛下,宣布皇帝分配田产和军饷不变,绝不裁减队伍的承诺,并出示了金册诏书后,军心很平淡地就此稳定了下来。

    当然,也有在高文预料外的,那就是这次连皇弟伊萨克也来了,并且以“塞巴斯托克拉特”的头衔成为现在整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而泰提修斯与法罗夫都只能屈就副将的职务。

    而后,伊萨克就下达了指令,全军移营前往尼西亚城内。

    拜占庭军队撤退极其迅速,也出乎了吉利基阿尔斯兰,和藏在暗处的卡贝阿米娅的预料。

    所以在两日后,两支军队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了使节,进入尼西亚城,探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1章 麻烦制造者

        在伊萨克接待使节的时候,高文已经重新披上了尤多希雅赠送的红色披风,用大宦官赐予的代表身份的纯金系扣笼住,连萨宾娜都被安上了银色的马鞍与彩色的丝缦,他已经确确实实被提拔为了皇帝的侍卫长,兼伯爵指挥官,指挥一个步兵部,大约一千人的军力。

    日落,他继续站在在湖泊边,刷着萨宾娜的毛发。

    接着,守捉官狄奥格尼斯来到他的身后。

    “如何,有什么可说的没有?”

    “我不是来与你争夺功勋,或者理论什么,你把握了很好的时机,来博取自己的荣耀和官阶,不过我只是感到困惑”

    “你是困惑,为什么你犹豫,而我却毫无耽搁地杀死了典厩长的副官,是不是?”高文将毛刷扔在了水罐当中,接着开始整理着地面上的马鞍,“那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判断,狄奥格尼斯。”

    “可是,每个人在做事情前,都会有基于最朴素感情的判断,我的判断就是这个!”

    “你错了,狄奥格尼斯,你犹豫的原因只是你没有接到科穆宁皇帝亲口下达的命令而已!”高文厉声说道,接着他指着远方,“但我不同,我来君士坦丁堡前曾经在一个村庄栖身过,后来那个村庄被你皇帝如蝗虫般的税吏,和突厥人的践踏毁灭掉了;而后我追随典厩长归来,又看到了流民们重新在它的废墟上生根发芽,那时我对他们说,安心播下来年的种籽,我们会在安纳托利亚的边境守护你,守护你的家人和庄稼。但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军队又要退回去了?典厩长贪图的不过是皇帝的宝座,你的主上皇帝也不过是希望重用亲族,来霸占更多的军权财权,比起外敌他更担忧萧墙之内,所有人都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军队对民众的承诺化为了泡影,你重归家乡也不过只是梦中的呓语,这个老大帝国已看不到夜空里的启明星,没人真正关心这里,想来就来,想弃就弃,人心连草芥都不如。每个自私自利的人都在航船上疯狂拆着甲板、躯壳和桅杆,做成自己的舢板,眼睁睁看着船只遭逢灭顶之灾,自己却企图溜之大吉——所以我受够了,现在我决定让自己的意志来改造它,顺应局势而动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让守捉官整个人都因为害怕而战栗起来,最终他也只能问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怪不得整个营地里的人都喊你为卢塞尔,以前我在小亚,并未得知这个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但我现在明白了。”

    “我不愿意当任何人,我刚才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一直在刷马洗马,除非是萨宾娜开口和你说话了,你魔怔了守捉官。”说完这句话后,高文变为无辜表情,忽然闭上了嘴,接着就不再理会守捉官,而守捉官愤懑地在湖滨走来走去,“你必须对上帝发誓,你刚才明明说了僭越到骇人的言语,不容抵赖。”

    “我对主发誓,方才我什么都没说。”高文背对着守捉官,竖起手指,轻描淡写。然后他转身,手里举着毛刷,吓得守捉官又以为要泼自己,往后捂着脸急速退了两三步。

    见高文接下来只是把毛刷重新摆入桶里,守捉官便依旧在那里义愤填膺,为了避免整个场面纠缠不清,高文把马鞍套在了萨宾娜背上,就不发一语,牵着她离开了,而后回头,“希腊人的确是毫无决断与勇气的民族,我在这一年里观察到了这个道理。”

    “我们不是希腊人,是罗马人!”守捉官愤怒地再次纠正。

    “哦,罗马人?是不是罗马人,不是靠一些花里胡哨的头衔和法统来确认的,也不是依靠固步自封的虚妄自大,和自私可笑的内斗策略,而是靠无上的勇气,靠是否能创立与罗马相对等的功业,不然最终落在头上的只会是讥讽和凌辱。”高文摆着手,把守捉官呛到几乎无法自支,接着就牵着马离开了。

    随后入夜后,尼西亚城中,伊萨克科穆宁下达命令:

    “我们已经与科尼雅苏丹及泰夫里斯党执政官达成协议,对方理解了我们处罚乔治的行为,并且表示愿意继续向皇帝效忠。所以,我们得尽快回撤到尼科米底亚地区,等候陛下的下一步指令。”

    接着,在伊萨克准备颁布行军条令时,高文站在最末的廊柱前,举手对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发出了疑问,“据我所见,泰夫里斯异端和突厥人都不足以信任,刚才阁下与他们达成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协议,所以军队不妨等到他们真的远离尼西亚再行撤退也不迟,更何况如此做也有利于巩固人心,贸然离去,会让军士心情动荡。”

    结果这位新拔擢上来的伯爵指挥官,当即遭到其余五位的集火围攻,这群人巴不得早点取得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的青睐,当然要对敢于质疑权威的家伙迎头痛击。

    见到军心如此齐整,伊萨克科穆宁也不由得心神振奋,便直接无视了高文的提议,叫他退下去,“这群蛮族和异端还是畏惧伟大陛下的威信,因为帝国刚刚在里拉山大败佩彻涅格人,难道他们想步悲惨的佩彻涅格人后尘吗?”

    见无人应答了,伊萨克便开始颁布军队行军的次序了。

    但这时高文再度举手,“尼西亚前有湖泊和密集的森林,后有狭窄的山区,六千多人的队伍要想走出去,必须得有缜密的侦察,所以鄙人建议叫守捉官去担当斥候,引导大军前进,而后阁下再确定行军阵容比较妥当。”

    这下,皇弟发怒了,“斯蒂芬高文,你简直是麻烦制造者!”

    “我只是为了你好,尊贵的阁下,如果这支军队覆没的话,相信你在皇都的风评会变差的。”高文不依不饶。

    这时候,大宦官举手,阻止了愤怒不已的伊萨克科穆宁,接着整个沸腾的议事厅也安静下来,“高文,你指挥的部在行军序列的最后面担当殿后,两日后你与守捉官狄奥格尼斯,一起去侦察尼西亚以西的地形。”

    “我拒绝!”这时候,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几乎同时喊出这话来。

第72章 军心

        然则命令是无可阻挡的,起码高文现在是无力真的和堂堂皇弟对撼的,所以待到次日清晨时分,辎重驮马队已经先行一步,赶到了尼西亚城西三古里的要道地带,构筑起一字长蛇式样的营砦了。

    而后很显然,高文担当伯爵指挥官的所部,营砦恰好在最后。

    在军仆和工匠构筑木栅和营房时,埃里克森就抓到了三名逃兵,用绳索捆住,送到了高文的面前,“他们在负责监工时,要混入人群里逃跑。”

    很快,包括被划归高文编制下的弗兰奇思科在内,各个分队、小队的头目都走过来了,很自然地围绕着军旗下的新任伯爵指挥官,和三名逃兵,形成个观看的圈。

    “为什么逃跑?”高文站立在三人的面前,从腰带上取出铜铸的马头权杖,问到。

    “马上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都要逃离尼西亚了,难道我们的军事田产还能保全吗?我们都是追随典厩长的,就算现在不处分,将来也难以逃脱责罚和处理。”这时候,带头的一名士兵仰起脸来,对着新任的伯爵指挥官申诉说。

    “你们都是同一列的士兵同袍吗?全是意大利人?”

    “是的,都是从拿坡里来的。”三人齐齐点头,不清楚会有什么样的惩处在等待着自己。

    “咚”一声,高文将马头权杖,敲在了带头的那士兵的帽盔之上,吓得对方一哆嗦,“看见距离我手指的方向,约莫三十尺的那堆木材的吗?”

    三个人齐齐回头,而后又齐齐转回来,点头。

    “去把这堆木材,全部运到该运到的地方,帮助工匠一起垒砌营寨,不要像别的部那般投机取巧,我晚上会来检查,假如过关,你们三位还能领到双份的吃食。”这便是高文的惩罚,让这三名同列士兵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到害怕的程度,站起来垂着手,呆了很长时间,见到临时代理的伯爵指挥官神色没有任何变动,才跑步过去,按照他所命令的去做起来。

    “伯爵指挥官,现在逃营的人越来越多,这群士兵都是意大利人,虽然暂时能用荣誉和皇帝的诏书压住他们,但随着时间推移,情况越来越不妙。”而后,几名分队指挥官都站在了高文身边,明显对他如此宽厚的处置感到不满。

    高文望去,这几位全是希腊军功贵族,黑色头发,黑色或灰色的眼睛。

    看来这也算是帝国控制军队的手段,基层和高层可以是异族人,但中层还是纯粹的希腊贵族,许多年轻人都把此当作晋升的跳板。“是这群意大利士兵有问题,众所周知,他们全是胆小鬼!”许多希腊的贵族军官趁机愤怒起来,众目睽睽下要求高文从严惩处这三个逃兵。

    “士兵不是胆小鬼,他们许多人追随先前的典厩长作战了十年以上。”高文呼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的话说完了没有?”

    很快,一个黑头发的希腊中年军官,就走出来打圆场,“大家应该遵守号令,我的伯爵,我觉得也到此为止最好。”

    高文认得此人,是此部分队指挥官巴罗米奥,资历十分深厚,他儿子也追随他一起从军,可谓是军勋世家。

    于是高文对巴罗米奥点点头,而后伯爵指挥官对着所有军官与列长说,“士兵的畏惧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敌人的强大,第二个就是上层军官,特别是日夜与他们相处在一起的军官的胡言乱语。现在这支军队的最大问题,就是分队、小队还有各列的军官过于放纵自己,口出恶言,前途悲观。将实实在在的悲观情绪传染给了三十名、一百二十名、三百六十名乃至上千名士兵。”

    随后,高文决断道,“自此开始,我不处罚士兵,只处罚列长以上的军官,诸位定要严厉整饬自身。”

    高文的这项命令,即刻得到了巴罗米奥的拥护,他也立在军旗下,对部众说到,“我也和所有的士兵,追随典厩长阁下征战多年,我是了解所有人的,当然也有此次受到惩处的典厩长,即便他被瞽目了,但依然能在神学和祷告方面,继续为帝国效力服务。而我们,最最善战的巴里总督区的老兵队伍,不管上级变为了谁,都要唯号令是从,不得有丝毫的懈怠。”

    见老资格巴罗米奥也如此说,军官们不满的声音顿时就消失了。

    “感谢你,马上在任何危难时刻,我们都可以并肩作战。”训话完毕,高文与巴罗米奥亲切地握手。

    “当然,以后营地监护、布置勤务与巡哨,都可以交给我,伯爵指挥官阁下,鄙人愿意竭诚为您,也为这支伟大的军队服务。”巴罗米奥也十分豪迈爽快。

    而后,整个军营里肃穆了下来,军官在监管各自的队伍,士兵与工匠在一起奋力构筑营垒。而后在高文所统率的第一部,微微左上方的山麓上,是红手卫队的营盘。

    塔楼下的鹿砦边,法罗夫在向他招手。

    “听着,你在议事厅的表现可不算好,被皇弟目为麻烦制造者、找茬的,看来我不在你身边指导,你个混球总是容易犯错误。”法罗夫对着高文发出一顿抱怨后,就悄声说,“伊萨克阁下对留在小亚不感兴趣,我相信陛下也是差不多,现在你的部,和我的红手分队,都挨在最后面的序列,假如罗姆的突厥人背盟,很明显是把你我当作殿后,可以牺牲的棋子。”

    “那我们现在最好,就是不理会其他队伍,去尼西亚城固守,我觉得不管是吉利基或者那群异端,看到如此坚固的城池,有如此多队伍守护,也会知难而退。”

    “全是废话,这样,我和红手卫队会全力与你的部配合守好兵砦和防线,你去和那个混血的边境守捉官勘测好地形和敌情,只要监视得当,时间及时,我们都能活着回到布拉赫纳宫去。”法罗夫说完,沉默了下来。

    “听说你是从四凯撒混战,一路到都拉佐会战,都活下来的幸运儿。”高文随后和法罗夫击拳,“没理由死在这个地方。”

第73章 苏丹之箭

        尼西亚的浩荡湖水之侧,吉利基阿尔斯兰的军旗在营地中央高高飘扬,按照新月派的教义,圣军的旗面上是不可以出现实物、人像甚至图腾的,因为这样会引起偶像崇拜的罪责,最终出现其上的,便只剩下文字和几何图形了。

    但是吉利基很机灵,他不愿意放弃“罗姆”这个大好的名号,便有意模仿罗马人的图腾,将一只绯色的鹰摆在了自己的御旗之上,但是又不能把这鹰具象化,便直接用直线线条把鹰的抽象图案给绣在了上面。

    在满是金色丝线和镀银的柱子的帐篷当中,特意用帷幕开辟出个小的祷告室,吉利基静静坐在那里,在对面是他的私人阿訇兼宫廷维齐尔伊本麦蒙。

    吉利基慢慢将一封书卷摆在了伊本的眼前,“尊敬的导师,我不清楚现在等着我的,是安拉赐予的机遇,还是罗姆国所要承受的灭顶之灾。我们的国度起于对冒用罗马帝国名号的希腊人的击败,但自己是否能肩扛起‘罗姆’这个称号,请宽恕如此心中没有底气的我。”

    “苏丹,你在幼年时,曾作为人质游历过整个东方,大马士革、安条克、巴格达、呼罗珊等等,依你所见,我们的国度该往何处去?”伊本麦蒙微微笑着,反问起了年轻的苏丹。

    这时候,在幽暗的小室内,吉利基的两眼在放着明亮的光芒,“突厥人应该放弃帐篷,进入伟大的城市当中,自古以来,起码从我阅读的典籍来看,人们有了城市后才会把文明富裕的火焰,再在各个蛮荒角落点燃,城市就是伟大的篝火和灯塔——伟大的帝国,如罗马、唐国,无不是如此,所以我们罗姆苏丹不单单要占据富饶的罗姆平原和奇乞里亚平原种植粮食,还要凭借安纳托利亚和卡帕多西亚来放牧牛羊,再将这些产品通过塔尔苏斯、锡诺普和陆上的商路出售出去,这样慢慢清真寺、学院、府衙、军营就越来越多,苏丹与信众的力量也越来越强,这才是宣扬道义的最佳途径。”

    这席话说的伊本连连点头,“城市就是中心,圣地也不例外,只有它能吸引全世界的目光,也能将威仪播散到全世界去。苏丹你说的无错,那就抓住这次机会吧,不必被迂腐的和异教徒的盟约勒住你的弓箭,去与名不符实的希腊帝国开战,歼灭他们在亚细亚的部队,就像你的父亲那样,先把疆域扩展到阿拜多斯和士麦那的海滨,再朝东拓展到陶鲁斯山脉,构筑起能自豪站立在安纳托利亚之巅的自豪而神圣的国度。”

    接着一阵响动,那是吉利基站了起来,他已经在与导师的相谈中,获得了无比的激昂信心,他而后走到了帐篷的寝室当中,看到了他来自呼罗珊的美丽波斯妻子,正在拥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在名贵毛毯与丝绸簇拥的卧榻上,睡得正香甜,这个情景给了她的丈夫与孩子们的父亲极大的勇气,罗姆苏丹吉利基阿尔斯兰已经决定对与拜占庭罗马皇帝的和议弃若蔽履了。

    掀开了外面的帷幕后,巨大的喧哗扑面而来,许多罗姆苏丹国的武士和太傅,都已经济济一堂,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们大部分人都极力主张趁着能干的乔治被君士坦丁堡皇帝罢黜刺瞎后袭击希腊军队,但也有相当部分人出于信义考虑,或者暗中已被阿莱克修斯收买,而持激烈的反对态度,直到吉利基阿尔斯兰进入前,他们依旧争论不休。

    接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睛死死盯着表情严肃的苏丹,吉利基便在彩色的波斯地毯铺就的台面上来回走了两遍,接着伸出手来,从自己左侧的壶里,慎重地抽出一根箭来,“把这支箭送到泰夫里斯党的营地里,对他们的执政官说到,希望女人的盟约不会是过眼的尘土。”

    而后,所有人继续屛住呼吸,吉利基又抽出一根箭,交到了另外位传令的手中,“见此箭,如见苏丹,我要你手持此箭,于三日内驰马跑遍整个安纳托利亚、奇乞里亚、罗姆平原,募集所有能拉弓射箭的壮丁,就在尼西亚此处的山隘里,围歼希腊人的军队!”

    而后那传令转身过来,猛地将苏丹的箭高高举起示众,整个帐篷里顿时一片欢呼!

    一个夜晚时辰后,在泰夫里斯的军营里,执政官卡贝阿米娅,用金色的手套,举着苏丹送来的箭支,对着在场所有保罗派的头目,“诸位同工(保罗派内部不以上下级严格见称,统统以同工互相称呼),夜空的星星和初升的旭日,无不昭示着救世的真理出现,而世间的伪物伪王,正伸手继续作恶,让我们举起信仰的剑来净化罪恶——当年,我的先祖金手执政官在泰夫里斯城下战殁后,希腊异端皇帝大瓦西里(指瓦西里一世),那个出身于马夫的卑贱小人,当着所有希腊廷臣的面,对我先祖的头颅连射三发箭矢,肆意侮辱践踏。今日,是我们雪耻报仇的时刻了,我们已于罗姆苏丹谈妥,而后特拉比宗与帕弗拉哥尼亚全部归于我们,共和国重建复兴之日可待,异端奸邪的教堂会所将成为我们的战马吃草屙屎的地方,不久色雷斯、保加尔,乃至东边的亚美尼亚,都将成为我们宣扬正义真理的场所。所以今日,我们和罗姆苏丹并肩作战,愿圣火和光明之神庇佑我们的胜利!”

    高文迎着微微的晨曦,打了个大大长长的哈欠,接着走到了灌木丛里,解开袍子和下裳,对着山路下就是一顿急速射击,萨宾娜站在他的旁边,不断用嘴够着一根小树上的嫩叶。在前面,守捉官狄奥格尼斯满脸便秘般的不爽表情,骑在马鞍上等着高文解手的结束,他的酒囊挂在了身后,总之就是想要尽快结束这恼人的差事,回营——既不用见高文这个讨厌的混蛋,也履行了侦察的任务。

    当嗖嗖声完毕后,高文抖了两抖,接着收工上马,在他的身后,是四名直属的瓦兰吉亚武士,和扛着战斧穿着突厥奴兵黑甲的红头发埃里克森,而在守捉官的身后,也有八名轻装的斥候士兵,没披铠甲,只有箭筒和弓箭在身。

第74章 遇敌

        接着一行人继续顺着尼西亚城左边渐高的山脉小道,往上行走,埃里克森与守捉官几名属下在前,用斧头与镰刀劈砍着到处伸张的藤蔓和杂枝,为两位大人开路。

    但是狄奥格尼斯明显心情非常恶劣,他始终未能从高文毫无芥蒂地刺死典厩长副官的情景里释怀,现在是怎么看高文怎么丑恶凶残,简直真的是当年贪狼卢塞尔的灵魂再世。

    “喂,高文。我还是从那边的山去侦测好了。”不久,狄奥格尼斯提出要“分头”的建议。

    高文看着他,接着直话直说,“守捉官,我觉得你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这话,让狄奥格尼斯手里燃烧的松明明显抖动了下,他没想到高文是如此单刀直入,但而后他也决定不表露自己的看法,因为有不少属下都在场,“我对你没有任何成见,所以你还是安心担当执行好前哨任务比较合宜。”

    “是因为我的肤色和眼瞳吗?”高文在马背上闭着眼睛,耸肩摊手,这时候萨宾娜也喷了下鼻子,像是为主人加势助威。

    “我都说了对你没有成见!”这下守捉官也对这蛮子的自说自话愤激起来,接着狄奥格尼斯驱马往前走了段,“我的父亲是罗马人,母亲是亚美尼亚与阿勒颇交界一位埃米尔的次女,我的家庭双亲都是高贵而忠于各自信仰的教徒,我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我对你没有成见,但是我觉得你对帝国和皇帝是有威胁的。现在我们的灵魂是主的,*则就是皇帝给的,在帝国内父亲是罗马人母亲是异教徒的如我这般,大多要担当边境守捉,而父亲是异教徒母亲是罗马人的则要去皇都里,担当皇帝的弓箭禁卫队佣兵,叫做特科波(poles)人,大家都是为国家与主上效忠,而高文你只要改掉不适当的坏脾气和野心,我当然乐意和你并肩作战。”

    “哎呀,我觉得前面几个古里远的山隘那处,是控制所有通道的关键,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没有派出分遣队,把它给攻占扼守住?”就在狄奥格尼斯回头,对着高文说“乐意和你并肩作战”时,却发觉这个蛮子早已牵着马站在了一处凸起的岩石上,眯着眼睛迎着晨光,开始和旁边的武士一起指点江山来,根本没把他刚才的肺腑之言听进去。

    猛然间,狄奥格尼斯觉得好尴尬,又好气愤!

    接下来,高文坚持要前去那个隘口去实地考察,但是通往那里的小径,是夹在两片山脊和森林间的,平日里偶尔只有樵夫与牧人才会经过。狄奥格尼斯不知道什么原因,认为只需要目视大概就行,现在紧要的是回营汇报斥候情况,并且准备追随大军一起行动。

    “没有见到实地,怎么又能估算出实际的距离,更不要说敌人随时都可能去抢占那里,截断我们的归路了。”高文认为今天守捉官的想法非常奇怪,与他平日里的观点与表现不可同日而语。

    “没有什么敌人,既然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已经与两边达成了协议,那我们的行军就是安全的!”守捉官也明显缺乏耐性起来。

    于是高文索性就不再争论,自己再度上马,抛下守捉官,带着埃里克森和其余武士继续前行,守捉官在原地咬着牙埋怨了两句,便也只能跟在了高文的后面。

    小径两侧,满是杂草和高大的树木,能见度极低,特别是在这黎明的时分,只能混着星光和松明的火光指引前行,一行人渐行渐远,待到大约弯弯曲曲走了七八个古里后,狄奥格尼斯跃下了马背,坐在一块石头边,从积叶覆盖的泉水里汲了几把,便起身对高文再度要求,“现在我们找一处便于观察的地点,就能确认那个隘口的距离,随后我们就返回营地。”

    举着火把的高文,想了想,对守捉官的要求没有表示出很大的异议,“原路返回?”

    狄奥格尼斯低着脑袋,避开了高文的目光,点点头。

    而后所有人就听到了山脊那边的峡谷里,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一声又是一声绵绵不绝,而后成群的飞鸟扬起翅膀。

    这下子,高文脸上的表情忽然变了,他盯住了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狄奥格尼斯,“原来,你们是在联合起来耍弄我伊萨克科穆宁都已经开拨了!”

    “你的游戏只有我在陪你玩耍,好了,我们回去吧。”狄奥格尼斯侧过身子,扬扬手臂,示意其余坐在小径边休息的人都站起来,心情极为迫切,准备尽快回营,赶上已经开走的队伍。

    忽然,高文也举起了手臂,他仰面看看四处皆是的森严林木,上面是泛着青色的狭小天空,接着他的耳朵耸动了两下,“我听到了这片山脊上的号角声和铃铛声,有没有其他的巡哨队?”说完,他看着埃里克森,这孩子将大斧头扛在肩上,对着主人摇摇头。

    随后高文又看了看狄奥格尼斯,守捉官也摇头表示否认。

    那么现在很明显,整支军队派出来担当斥候任务的,就只有他们这一队。

    高文所听到的,显然是其他队伍的。

    “有敌人!”高文这声吼叫,顿时在小小的队伍里炸开了锅,整个山谷都是回荡。

    接着,狄奥格尼斯眼前一晃,他转头看去,两面的山脊间,到处都是点起的火把,林间是晃动的人影,和此起彼伏的喊话,“是突厥话,是突厥话!”高文狠狠骂了几句,就从后背将鸢盾给取下,搁在了自己面前,右手拔出了马其顿短戟,几名轻装的斥候急忙把马匹和骡子歪歪斜斜朝着峡谷的方向牵,不敢顺着路走,所有人看到到处皆是的火把,心知是敌人的,便直接窜入到树林当中,腿肚子都在发抖。

    很快,高文听到了,四周的突厥话没有了,霎时就静下来,好像猛然自悬崖坠落下去般。

    忽然,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好像是梆子声,亦或是叉铃的敲打,反正高文已经听不懂了,他和狄奥格尼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中的火把给急速抛远。

    “嗡嗡嗡”,好像是黑暗森林的怪兽突出的鼻息声,两支箭扎在了高文的鸢盾之上,一支飞到他耳边的树干上,深深入进去,树皮的碎屑乱飞。

    接二连三,不断有箭旋转着飞出,一名军仆的绑腿中了下,就咬着牙惨叫着,倒在了地面之上,“过来!”高文见状,直接把那人给拖了过来,结果发觉过来后,那人的胸口和下腹已经多了十几支箭支,早已断了气,旁边的骡马也扬起蹄子悲叫几声,轰然倒地而死。

第75章 短兵交接

        “萨宾娜,跑起来,朝营砦!”高文转身,狠狠用短戟的刃背,敲打了下黑色母马的**,对方长叫声,就朝着林子那边奔跑而去。

    随后,马匹陆续随着萨宾娜的脚步,在林间狂奔起来,横竖飞来飞去的箭矢下,这支担当斥候的倒霉小队,也抛下了两具人马的尸体,纷纷离开了小径,举着盾牌,蹲伏固守在丛林的边缘,没有胡乱逃窜。

    头盔的护鼻下,高文的眼珠不断紧张转动,静得都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但他与狄奥格尼斯都听到了,在他们的两侧,喊着突厥话的人,正在急速迂回,“不要乱动高文,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等着我们自动暴露,在这种雾气下,他们的弓箭也是很难射中的。”守捉官压着声音提醒说。

    “他们从正面也开过来了!”在距离十来尺的地方,埃里克森指指点点打着如此内容手势。

    他们和埃里克森口中正面来的突厥士兵,只差了一个小径的宽度,灰白色如线般横在当间的小径,此刻还静默无比的小径。

    嗖嗖嗖嗖,又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箭雨,从正面的树林里,飞过了小径,有的射在了树干,有的从高文等人的头顶越过,坠入了背后密林的深处,有的射在了他与同袍手持的盾牌之上。

    二三十名突厥士兵,全是罗姆国的,背着小盾牌,快速地举着斧头、佩剑和弯刀,自对面灌木丛冒出,扑了过来,简直和刚才射过来的箭保持同一速度。高文身边的武士,举着长矛迎了过去,顿时有四五人在冲锋当头被当场扎穿,狂喷鲜血,狄奥格尼斯立刻从盾牌后立起,箭无虚发,迅雷般连续拉弦,将在后面的罗姆士兵挨个射翻。

    “砰砰砰”,其余罗姆士兵还是无法遏制地冲到面前来,纷纷跃起,挥剑朝下斫击,企图压制击溃高文斥候小队的盾墙防护,双方都没有任何喊叫,激烈迅猛的战斗都是在沉默里行进的,有的只剩下武器碰撞的声音——很快三四人就全部拥在了高文的当前。

    高文的短戟伸出,贯穿了最当先家伙的喉咙,接着拔出,迅速斩断了对方的左腿,对方扑地——第二人又扑过来,高文横扫,短戟的长刃挝过他的脖颈,把他的头颅都带飞出去了。

    第三人和第四人就在同一秒,把大个子高文扑到了树干之上,他们认得出这是敌人小队的中核人物,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解决。

    高文扔下了鸢盾,比对方抢先拔出了匕首,噗嗤扎在一人的脖子边,而后埃里克森快步而来,手中的战斧狠狠抡下,劈入了另外个人的后脑勺,接着往后一扯,那罗姆士兵的尸体被手里的斧头倒着拖曳出了好几尺,再翻滚在地上。

    “伯爵指挥官你快走!”那名手持长矛的瓦兰吉亚武士,把高文往后面一撞,就让他脱离了树干,接着狄奥格尼斯也往后退了两步,又射翻了继续跑来的两名敌人。

    从对面也射出一波箭矢,那长矛手顿时被几支同时钉在了树干躯体上,嘶吼挣扎不已。

    “高文,注意看那边!”狄奥格尼斯大吼着指着他们左侧的一处老树间的巨岩上——大约七八名罗姆射手已经攀爬在其上,点起了火把,不断拉弓射箭,又有一名武士在跑动中,被射中了膝盖,滚倒在地,“给你”,高文直接将鸢盾抓起抛给了他,而后那武士接过来将鸢盾竖起,连续挡住了十几发随后射来的弓矢,而埃里克森扛着战斧,三步两步越到了那武士和鸢盾的身后,两人一人爬,一人低腰,不断借着鸢盾的掩护,朝着那巨岩抵进。

    而高文则在距离他们身后十五尺左右的地方,背靠在一棵大树后——那边第二批正面攻来的罗姆士兵,已经砍杀了落在后面的两名军仆,还斩下了被射在树干上不能动弹的那名瓦兰吉亚长矛手的首级,悬挂在腰带上,鼓噪着在两个左右骑马的带领引导下,朝着这面扑来,

    很显然,他们要配合那些巨岩上的友军,把剩余几名敌人巡哨人员包抄起来,尽数杀死。

    树干后的高文,左手握住了磷火之剑,右手举着马其顿短戟,交叉横在胸前,箭矢不断从他两边飞过,马蹄把脚下的树叶都震得浮动起来,

    “呜啊!”在当先左边的突厥骑兵,窜过这大树边时瞬间,高文忽然转出,伸出磷火之剑与短戟,直接将马背上疾驰的人撕成了三截,那马还驮着只剩下半截子的残躯继续朝前跑着,诡异的火焰不断喷射而出,直扑后面的罗姆步兵,吓得许多人扔下武器,都倒栽在地上,

    右边那骑兵,慌张里转了马头,想探个究竟,一支短戟自高文手中飞来,正中他的面门,他带着那短戟,往后迅速仰倒,直接咕咚倒栽坠马。

    接着,高文大步走过来,两个胳膊一把磷火之剑,一把锋刃弯刀,左右挥动,接连砍翻大惊失色的罗姆步兵,火焰顺着树林不断飞扬升腾,伴杂着各种凄厉的惨叫。

    巨石上的小头目看到了高文,大声喊了几下,身边的弓手便舍弃了走走停停的埃里克森,开始调转箭簇方向,对准了在那边大开杀戒的高文。

    突然,小头目看到一个人影在后面的树林掠过,接着一发箭簇飞来,从他的左耳一直穿到脑门而出,而后就在惊呼声里栽落下去,砸起片血雾和枯叶。所有弓手又慌张地纷纷转身,狄奥格尼斯自背后跃出突袭,连枷瞬间打翻了几位,接着将连枷横在双手间,把其余的几位全部推下了巨石。

    埃里克森举着大斧,在下面挨个抡起砸下,没一会儿就把这几位全部砍得支离破碎。

    最终,一名戴着突厥阿塔伯格头衔挂饰的中年人,瘫在横七竖八的尸体边,看着高文提着剑在朝他走进,吓得脚宛如灌了铅般,接着摸索着举起了地上的剑。

    “咣当”一声,高文的剑一挥,他的剑便脱手飞出,贴着地面滑出很远,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那个阿塔伯格,扬起了剧烈抖动的咽喉,闭上眼睛,默念着祈祷的经文,准备迎接高文剑刃的刺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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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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