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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高文的抉择

        “愿我的孩子赞吉为我复仇,体会父亲为经文而战的伟大。”那个满脸胡须的阿塔伯格急速地闭着眼睛,说着这些话。

    那边,狄奥格尼斯跃下了巨岩,踢灭了所有火把,对着高文打着手势,喊到“别管他了,快走!”

    于是高文看了看那个幸运的家伙,还在那里耸动着肩膀,并艰难呼吸着的阿塔伯格,便提着两把武器,背转过去,和埃克里森扶起那个膝盖受伤的瓦兰吉亚武士,在另外位武士和仅存的两名军仆的掩护下,与守捉官一起迅速朝着山脊密林的深处前行——在这昏暗的树林里,只有斥候经验丰富的狄奥格尼斯,才能准确帮助他们前往峡谷处。

    众人**着,奔跑着,即便脚下疲累也丝毫不敢放松半分,因为后面还是不断响起罗姆士兵的喊声和联络的号声,还时不时从他们的身边,飞过一两支胡乱射来的流矢,整个场面依旧十分紧张。

    “萨宾娜!”高文抬头看到,在树影和光线交错里,他的爱马正晃动着美丽的鬃毛,在那里亲密地对着自己叫着,这马极度温顺,根本没有胡乱逃跑,而是在这端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接着众人陆续走出了树林,刺目的阳光猛然照在脸上,接着就是震天的喊杀声灌入了耳朵!

    整个狭窄的峡谷内里,伊萨克所统率的六千多军士,外加近三千名匠人、技工和水手,列成拥堵不堪的队列,拼命顺着山隘前行。而高文与狄奥格尼斯往事先所准备勘测的那处隘口望去,上面已经飘荡起了罗姆苏丹的鹰旗,彼方已经被背信弃义的突厥军队占领了。

    而在峡谷两侧的山麓和山背上,到处招展着红色的狗牙旗,无数罗姆士兵分散着站在树木、岩石之后,对着谷底疯狂倾泻着弓箭和投石。

    这是场预谋好,并且组织得非常完美的伏击战!

    “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跟着鄙人的骑兵,不要再继续打着君士坦丁的御旗了。”泰提修斯身边已经有三位扈从,相继中箭落马了,他也换了坐骑,因为之前的被射死,但这位没鼻子的将军还在不断提醒着身后同样狼狈不堪的伊萨克科穆宁,在后面是坐在肩舆里,岿然不动的小鸟,还在对周边的奴仆和士兵打气,“这没什么可以慌张的,贴着营砦的墙壁木栅走,非常安全,前面泰提修斯将军已经派出精锐去抢夺隘口了。”

    其实,御用衣橱大总管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泰提修斯属下七百名佣兵骑兵已受伤近半,绝大部分的战马更是被射死射伤,只能下马步行夺路突围。

    好在乔治帕拉罗古斯的属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所以顶住了箭雨,依旧咬着牙继续朝前朝前。

    “听着小鸟,我宁愿带着残躯去帝国内的修道院渡过余生,也不想被你抛弃,落在科尼雅异教徒的手中。”这时,在后面插满箭羽的昏暗车厢当中,盖着毯子的瞽刑者乔治,对着大宦官说了这句话。

    “我答应你。”小鸟尼克德米亚承诺到。

    原本,大宦官和泰提修斯,包括法罗夫,都不甚赞同冒然丢弃营砦,行军在这个该死的峡谷上的。因为等到一字长蛇形的营砦完工后,并让分遣队占据隘口,留下两侧的警戒和后面的殿军兵力,近万的人马和辎重都能顺利走出尼西亚,前去尼科米底亚就安枕无忧了。可是伊萨克独断专行,待到“麻烦制造者”,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蛮子高文,被支走去担当斥候后,这皇弟就迫不及待草率颁发了进发的指令,恰好被吉利基与卡贝阿米娅的联军兜了个正着。

    伊萨克科穆宁如此做的心理,就是希望尽快离开小亚细亚,让这支军队作乱的因素消弭殆尽,再掌控它,这也是他兄长临行前极力交待的——但伊萨克此刻没想到,会把事情给完全办糟而已。

    “可恶,注定要被神罚的科尼雅苏丹。”狄奥格尼斯愤愤地说到。

    那边,高文急速走到了峡谷边沿悬崖的东侧,在那里他看到,其他伏击点的罗姆军队都已陆续到位,飞舞交错的箭矢下,高举红手战旗的法罗夫所部,和自己担当指挥官的举着紫色白条旗帜第一部千余人,正在凄苦惨绝地顺着狭窄的谷底,横着组成一道防御线,抵挡着从尼西亚城墙边拥进来的大批突厥和泰夫里斯战士的猛攻,他们和主力队伍的距离越来越大。

    声声巨响而起,高文继续看到,突厥人拽着燃烧的大火球和火檑木,顺着山坡和悬崖滚动抛砸下去,很快就截断了伊萨克主力队伍和殿后部队的联系。

    高文不及多想,翻身骑上了萨宾娜,埃里克森将武器送上,高文开始整顿各条肩带和腰带,接着萨宾娜的马蹄来到了碎石不断下坠的悬崖山坡边——这母马开始朝后拧着脖子,很明显她不愿意自己及主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还朝下而去。

    “你疯了,高文!”守捉官狄奥格尼斯上前,扯住了萨宾娜的嚼子,奋力朝后拉。

    “没时间了,我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现在下去就是送死,我们顺着西边走,跟上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的队伍才是正经。”狄奥格尼斯喊到。

    “我才不会继续追随这个混球和懦夫作战下去,你要去,那是你的判断,不是我的。去你的皇帝,去你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在先前我答应过所有的士兵,只是把营砦暂时交付给弗兰奇思科监管,我也答应过红手卫队与法罗夫,不会让大家葬身在这个鬼地方,那么现在是高文兑现诺言与职责的时刻了!”说完,高文将红色的披风解下,将磷火之剑上缠绕的念珠也取下,一并扔到了守捉官的手中,“我将这些东西托付给你,披风你交还给尤多希雅尼斯塔斯;念珠你先留着,待到有时机交给隐修士彼得。就这样好了。”

    “我不会替你保管这些遗物的,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守捉官捧着这些东西,愤怒抗议说。

    然而转眼间,高文搂住了萨宾娜的脖子,“宝贝,跟着我,帮助我,我们不会输的。”而后萨宾娜摆着头,嘶叫一声,就带着高文自近乎绝壁的地方跃下。

    “高文!”狄奥格尼斯伸出手来,但只是拂到了萨宾娜尾巴上的一缕毛而已,念珠在他的手指之间砰砰碰撞着

第77章 akin

        高文挤着眼睛,因为这个情景比“火流星”还恐怖刺激,萨宾娜是一匹有着灵性的马,她很快就在急速的滑动下,四肢伸直,微微侧着身躯,适应着陡峭的崖壁,石子不断飞起,打在高文的铠甲和脸上。

    整个眼前的景象都在飞速颠荡,脑浆都要炸出来。

    而其余的罗姆士兵,则全都呆住了,他们喊着,用手指着互相提醒着,看着这名拜占庭武士,穿着铠甲骑马,居然宛如飞临般,自峡谷上的陡坡下滑下,“他是谁!”连在山脊上督战的罗姆维齐尔伊本麦蒙也不由得直起身子,瞪着眼睛,对着身边的奴兵武士们询问。

    得到的回答,是纷纷摇头。

    “勇士!”接着麦蒙伸手喊到,“可惜他不是安拉的战士,我们该感到敬畏和默哀。”

    “异教的勇士,他的名字叫akin!”所有的奴兵都举起了弯刀,互相应和着,给在狂风和火焰里继续下落的高文起了绰号,意思是“洪流”(突厥语),来形容他的势不可挡。

    轰隆,萨宾娜滑到了峡谷底的平地下,宛如急刹车般,把高文甩的犹如暴风里的小树般左右摇摆,要不是马鞍前后有角,直接就会把高文给彻底甩出去!这时候,高文再也忍受不了,直接歪着脑袋,从口中呕吐出来,他觉得头颅和头盔互相碰撞已导致了轻微脑震荡,“混蛋!”他快速将头盔给甩了下来,这样可以叫他的思考清楚点。而后萨宾娜丝毫不怜惜主人,驮着他飞快地继续狂奔,因为罗姆突厥人从上面纷纷继续推下石头和燃烧的滚木。

    在背后滚滚燃起的大火前,和不断落下的箭矢,骑在黑色战马上的高文,直接顺着峡谷间的平原,朝着奋战不休的殿后军队的左翼后方,冲了过来。

    山脊上的罗姆士兵都惊呆了,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射击,纷纷伸手,对着棕色头发飘荡的高文,大声接力喊着,“akin,akin!希腊皇帝真正的勇士!”

    红手旗下,紧握着双手斧的法罗夫,听到了这些喊叫,也扭过头看来,哈哈大笑,“我在冰岛黑色地下长眠的老妈,看到这个也要醒来——高文卢塞尔,高文卢塞尔来了,就像圣米哈伊尔那般!”

    这会儿,所有殿后的兵士都挨个扭头,看到了狂奔的高文,欢呼着举高了战旗和自己的武器,“卢塞尔,卢塞尔,有恶鬼从地狱里归来了,叫他们吃点苦头!”

    接着,不管是瓦兰吉亚武士,还是意大利士兵,都在弗兰奇思科的号令“射击,前进搏杀”下,尽情放出了弩箭后,接着就轰然冲出了营砦前的对垒线,形成了真正的洪流,把逼过来的罗姆军杀得连连倒退。

    罗姆绯红鹰旗下,吉利基用束起的马鞭,愤怒敲打着他的指挥官们,“你们在敌人面前倒退,丢弃了苏丹赐予的军旗,而据说对面敌人的将军,不过是个新上任的伯爵罢了,这简直是阿史那子孙的耻辱!”

    “请让苏丹的勇士前进吧!”忍受着鞭挞的将军太傅们,大声喊着。

    吉利基哼了声,转身坐下,抽出一支箭来,“撒出我的鹰去!”

    因为吉利基等不住,他带着主力担当正面推进,麦蒙在山脊上监督围歼,只有击灭击溃当面希腊人的殿后队伍,才能保障这场战役获得全胜,也才能保障小亚的征服事业获得功成。

    而在自己所部营砦前,高文骑着马,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两圈,就呼啦倒了下来。

    菲特亚斯从营房里冲出来,急忙与其他人将主人的锁子甲给脱下,接着扶到了担架上,但见高文蓝色的眼瞳都已经翻白了,便急得哭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法罗夫机警些,抡起大手掌,对着高文左右开弓两下,接着就掐住了他的人中,随后新任伯爵指挥官歪过头来,呕吐出来的酸水到处横流。

    “给他灌点热汤,给他灌点热汤!”到处都是这样的嘈杂声。

    迷迷糊糊里,高文好像推开了昔日栖身的村庄的会所大门,看到了里面燃烧着温暖火焰的炉子,许多村民围在那,看见他就幸福地告诉说:无鞘剑的瓦良格人啊,我们能吃上热食了。

    接着,炉火忽然迸散出来,瞬间淹没了整间房屋,到处都是烧焦的恐怖景象和味道,阿婕赫带着燃烧着的头发,笑着走了过来,“烧毁一切吧,高文。你不是温情脉脉让人畅快呼吸的河流,而是摧毁所有的火的洪流,你做的太对了,去他的皇帝。”

    “去他的!”这时候,高文哇的声,接着法罗夫收回了手中的酒囊,说你们的伯爵指挥官已经醒来,接着高文实在不清楚刚才法罗夫给他灌了什么东西,但浑身觉得轻飘飘,并且有股发泄冲动的强烈*,手中的武器正在变轻,浑身肌肉和筋道都如同爆裂般,这种症状他就算以前没有亲历过,但对号入座简直太容易了——高文一把拽住了法罗夫的领口,“你给我喝了什么?”

    “冰岛的神秘之酒,我们除去划船,在战斗和抢劫前都喜欢喝这些东西,喝完后感觉绝对一流。”法罗夫挤着眼睛,满脸疤痕,贴心地回答。

    “这娘的就是致幻剂!”高文不由自主地爆出了粗口。

    接着,阵前一片喧哗,高文站起来,而法罗夫趁机戴上头盔,跑步到了高阜处的红手分队所在阵地去了。

    吉利基的“鹰”们飞出来了,大约五十名蒙着面,带着金闪闪顶端是三叉的头盔,红底黑面的斗篷披风上下翻舞,满身都是精锻的铠甲(突厥人向来精于制作轻盈并且坚固的甲),手持寒光闪闪的弯刀的奴兵骑士,都骑着马,在万众欢呼里突出阵来。接着其余罗姆国普通战士,都队形密集,尾随其后。

    这些全是突厥精锐当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在决定性战役当中,担当前方突阵蹈刃的武士,是吉利基的眼珠,是吉利基最爱的“鹰”,一旦他们撕开了敌人阵线的缺口,后面大军便会一拥而入,彻底打溃敌人!

    “谁要找乌鸦当作向导?

    不信经的异教徒密密麻麻坟墓便是他的午休之处”

    随着这声口号,罗姆的突厥大军,在“鹰”们的引导下,对着高文的第一部发起了排山倒海的突击。

第78章 冰岛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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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立阵的是谁!”高文晃晃悠悠站在紫色军旗之下,对着狂风和烟尘呼啸的前头,询问说,一只手不断地错捏着手里的剑柄,好像奋力在压住自己的情绪似的。

    “分遣队的指挥官巴罗米奥,刚才负责列阵的也是他。”得到的回答如此,而后高文看了看,整个部按照传统的拜占庭防御模式,列成了前后两军,最后的旗下精兵和红手分队,共同在后列的高阜之上组成了预备队。

    这时候,五十名突厥精锐突骑,已经如扇面般散开,来规避拜占庭军队射来的箭矢,后面的大队步骑,都举盾格挡,亦步亦趋。

    “这样是无法抵挡敌人的突击的,把第二阵全部都合并到第一阵里去,军仆也全举着武器过去!”高文大喝到,接着他身边的菲特亚斯就摇起了紫色白边的战旗,鼓声也击响起来。

    “高文,安心上去,红手分队据守你的后方,随时担当预备队。”这时候,在后面高处山麓列阵的法罗夫,站在红手旗帜下,大声为高文打气。

    得到如此鼓舞的第二阵拜占庭士兵,就此站立起来,他们原本就是来自亚得里亚海各处的精锐,现在看到伯爵指挥官单骑纵下悬崖,也要与自己并肩作战,刚胆豪气顿时直冲云霄,便甲胄齐整,旌旗飞扬,顺着右边马背上高文手指的方向,举着长矛、长剑和军刀,连连怒吼起来,很快与第一阵的轻兵与贝内文托弩手们交错布阵在一起。

    “射异教徒的马!”站在阵前的弗兰奇思科大喊声,接着所有的弩手列成一排,弩箭铺天盖地地横扫过去,当先的十余名突厥鹰骑当即翻到在地,其余的不知后退,继续马蹄翻飞,重新归拢为锋矢的队形,而后在疾驰的马背上,引弓拉弦,朝上急速抛射了一波。

    锋利的箭簇而后坠下,不少前面的拜占庭无甲轻兵哀嚎着,前后倒下。“往后退,往后退!”前线的分队指挥官巴罗米奥挥动着手中的指挥手杖,然而后面第二阵的重装步兵早已密密压上来,轻兵队退无可退,只能夹在了他们的缝隙间,充当抵御突厥骑兵的“填塞物”。

    瞬间,突厥的鹰骑纷纷提马,越过了拜占庭队伍前的防马栅,接着就挥动弯刀,人头、残肢四处飞舞,但拜占庭的希腊士兵也一个接着一个死死挨在一起,到处都是人脸,恐怖的、麻木的、受伤的、犹豫的、激昂奋起的,还有手中的武器,没人知道自己是否刺中击中了敌人,只是这样互相牵制一起,朝前奋力抵着。

    不断有鹰骑落下,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靴子的踩踏,和一个人遭十几把刀剑的砍伐的待遇——拜占庭的密集队形,即便伤亡也很巨大,但依旧如海边高耸的礁石般,没有解体粉碎。后面的罗姆士兵看到,鹰骑们胯下的骏马不断朝着自己面前逃逸而来,而正面的希腊人阵线依旧岿然不动,许多紫色和蓝色的旗帜还在矗立,不少人的心里开始打鼓了。

    其实突厥人的勇气,并不比希腊士兵强多少,与诺曼和法兰克骑士相比起来更是不堪一提,所以在战场上取胜,突厥主要依靠的是精锐的果敢行动,和迅猛的战斗突袭,还有时不时能显示神奇效果的宗教狂热。

    不过一旦这些手段不能奏效的话,那么他们也和普通人相同,会死亡受伤,会胆怯逃跑。

    可以肯定的是,待到十分钟后,突阵的五十名罗姆苏丹最爱的鹰骑,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几具伤痕累累的尸体还被抬起来,就从巨兽嘴里吐出的食物残渣般,被扔到了拜占庭军队阵脚外的荒地上。“至强的强者庇佑我们!”许多前线的士兵和军仆,兴奋地大喊着。

    那边,手执整个部军旗的高文,眼睛开始飘缈,该死的冰岛毒酒起了作用了,他心中腹中满是企图宣泄的*,杀人的想法,他看到在一箭地外,还在犹豫不决,并准备使用弓箭的罗姆突厥人大队,便马蹄腾地扬起,而后高文高举着军旗,哒哒哒急速奔驰起来,居然冲出了己方的阵形,直接来到了两军数千人马的对垒线间。

    这下子,整个战场都静寂了下来,所有人无论敌我都在铁盔下瞪着眼睛,看着扛着战旗的高文,手中的弓箭都处在满弦待发的状态。倒是斯蒂芬高文在毒酒兴奋的作用下,一副须发勃发的模样,接着他拔出了腰带上的磷火之剑,“没有人能逃脱掉在战场上的恐惧,现在之道是燃烧你们的恐惧,给敌人以更大的恐惧,压倒他们,我们要直接冲到尼西亚城去!”

    接着在昂起的幽蓝色剑芒下,双方的士兵齐齐一声同时喊,箭矢在高文头顶上疯狂地交织碰撞在一起,“跟着卢塞尔上,我们一起去尼西亚城!”前队许多人在左右同伴中箭倒下后,依旧如魔怔般,举着武器和旗帜,勇猛地对着罗姆军队冲了过去。

    随后,狭窄的山谷里,双方军队的正面军锋全部对撞在一起,人对人,战马对战马,旗帜对旗帜,武器互相角力对撞——高文在乱战的人群里,如狼般嗥叫,左右冲突,直着自己的脚腕,配合马镫夹住马腹,就像诺曼骑士那般的骑术,挥动着磷火之剑,他已经完全将彼得的告诫给忘记了,不断劈砍出蓝色的飞焰,发出了暴戾的笑声,简直所向披靡。

    “到底敌人方有什么样子的勇者,或者有什么样的魔鬼?”绯红鹰旗下的吉利基阿尔斯兰,惊恐而愤怒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马鞭弯曲,格格作响。

    此刻,在被滚木和火球隔断的峡谷另外一端,拜占庭罗马的战局完全可以用凄绝来形容,特别是在隘口前,泰提修斯无奈下令,将君士坦丁御旗交给后面的第四部,接着所有士兵都把希腊式的圆盾举在头顶,举成如不断移动的浮萍,骡马与无盔甲的军仆、匠人倒毙重叠,填满谷底。皇弟伊萨克科穆宁就可悲地躲在这些盾牌下面,慢慢朝着隘口外挪动。上面的突厥武士根本无需瞄准,都能用弓箭和落石轻松击中目标,这里宛如地狱,无论任何人任何身份,都死伤枕靠在一起。

第79章 御旗的丢失

        第四部的士兵咬着牙接过了君士坦丁御旗,罗姆士兵手里的弓箭很快转移了目标,自山岭抛射倾注的箭雨下,护卫御旗的意大利老兵,一个接着一个被射倒,但很快又有许多人举着盾牌,无怨无悔地接替了上来,他们都是追随典厩长征战沙场许多年的,早已形成了遵守号令的基本本能,即便伊萨克科穆宁与他们根本不熟,但命令就是命令。

    大约在下午第二个时辰时,皇弟伊萨克,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与自己的行仗,在泰提修斯拼死的战斗下,终于突破了隘口,跑了出来,前面是一片平坦的地势。泰提修斯蒙着头巾,外面包覆着链甲头盔,已被同袍的鲜血给浸染,他下令所有的土库曼佣兵,将残存的人和马匹集中起来,最终得到的数目,是百余人,外带四十来匹战马。

    “给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与大宦官送去十匹好马,其余的人全部跟着我步行,护送他们前往尼科米底亚,卑劣的科尼雅苏丹随时可能追袭我们。”泰提修斯说着,将头盔给拔了下来,血水顺着链环只顾朝下滴着。

    看着血火飞舞的峡谷内,再看着河流和平原纵横的前方,伊萨克完全没有了事先指挥若定的气势,而是丧魂落魄,精神上遭受了极大的打击,身披重甲的他始终没敢脱去头盔,因为害怕侍从们看到他的模样。这时候,奇迹般安然无恙,和许多年轻人一起冲出来的尼克德米亚,掀开了后面车厢的帷幕——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箭,乔治就躺在里面,大宦官摇摇脑袋,“带去尼科米底亚城下葬吧,这下连皇帝的地牢都省下来了。”

    接着,所有人匆匆上马,泰提修斯喘着气,举着盾牌,与其他人步行跟在后面,如丧家之犬般继续逃离。

    峡谷内,君士坦丁的御旗前,尸体已经垒成了一座血肉之山,上面的箭羽如同山上的密林般,御旗上被射出了百千洞口,依旧还在黑色的烟中飘荡——六千典厩长的精兵,除去给高文殿后的一千人外,逃出来的怕是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大捷,尊敬的维齐尔,标标准准的大捷。”几名阿塔伯格都簇拥在山顶上指挥的麦蒙,十分喜悦地祝贺说。

    麦蒙看着日光下的隘口,也满意地点点头,“把希腊人的御旗给取过来,当作战利品。另外告诉所有士兵,不要休息。”接着,这位维齐尔用马鞭指着峡谷的那边,“因为希腊人的殿后队伍还在战斗,马上我们再把这股敌人给消灭掉,粉碎所有的抵抗。”

    这会儿,那位在先前树林前哨战当中,于高文的剑下避过一劫的阿塔伯格也骑着马,惊魂未定地靠过来,麦蒙见到他,“阿黑苏霍尔哈吉布(突厥语,意思为担当过大侍从官的白鹰),我必须得感谢你,整个峡谷有十六个部参与了作战,便只有你这部没有抵达伏击地点。”

    这句明显讽刺的话语,让哈吉布非常尴尬,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他的出身很微贱,本是亚美尼亚山区里的一位突厥牧民,后来成为了塞尔柱苏丹马立克沙的奴仆,与先前在塞尔柱宫廷里充当人质的吉利基阿尔斯兰交好,并协助过他逃出塞尔柱,所以颇受吉利基的器重,但哈吉布毕竟没有什么其他经天纬地的才能,故而在整个罗姆苏丹国臣僚眼中,还是个靠关系上来的无能之辈而已。

    “好了,去统率你的军队,前往峡谷的这边,配合苏丹阁下,剿灭残余的希腊军队。”麦蒙不屑地交给了哈吉布这个挽回颜面的任务。

    而后,哈吉布骑在马上,后面跟着重新集结整顿过来的所部军马,列成双排的纵队,顺着山脊,朝着反方向运动着,他们希望在日暮前结束这场战斗,好作为胜利者升灶吃饭。

    在队伍里,三四个穿着标准突厥铠甲的人,走在队伍当中,其中一位带着尖顶铁盔,用布蒙着面,但是还露出了红色的头发,后面的那位标准撒拉森长相的,就急忙把这缕头发给重新塞回去了。

    “守捉官,这身”那红头发的还未有说出完整的话语,就被狄奥格尼斯狠狠敲了下,示意他这嘴瓦良格语可以闭嘴了!

    骑着马的军官,走过来,对着队列用突厥语说了几句,狄奥格尼斯便抬起脸来用突厥语回了几句,十分流利,他毕竟是边境守捉官,对各种语言多少都熟悉。

    于是那军官毫无怀疑地,骑马到队列前面去动员维持了,狄奥格尼斯将高文留下的念珠死死收在褡裢里系好,心中不断骂着,“高文你这个混蛋,简直坑陷了多少人,害得我们还要跟在科尼雅苏丹军队后面,为你收拾残局!”

    这时候,在峡谷那边,高文已经带着队伍,越战越勇,突破了罗姆军的两道防线,逼近了绯红鹰旗下的吉利基了。

    吉利基就快坐不稳了,他手头上毕竟只有三千人,另外两千余人交给了维齐尔去峡谷设伏,虽然接到了他的箭后,许多国内的突厥部族战士成群结队乘马前来增援,但照高文这彪悍死战的劲头,和他手里给士兵带来巨大恐惧的蓝火魔剑,自己难道要以绝对优势惨遭希腊人的击溃?

    周围都是胡乱跑动,没心思坚守岗位和阵形的士兵,旗下的吉利基心情如同眼前的峡谷般,跌到了谷底,“泰夫里斯的新摩尼教徒呢!维齐尔的人马还没下来嘛!”

    “尼西亚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那边,高文高举着剑,旁边的士兵争先恐后地替他擎住队伍的军旗,前后满是**爬动的突厥失败者,拜占庭军队结队,踏过了敌人溃败后的尸体、盾牌和旗子,他们距离尼西亚城的正门已不过半个古里的距离,并且在前方没有任何敌人胆敢阻拦了。

    这时候,哈吉布和另外边山脊上的突厥士兵,举着牙旗顺着山谷突袭而下,抓住了红手分队没有跟上高文,双方出现脱节的局面,横着将法罗夫和高文的阵势给分割开了。

    而后,高文将军旗交给了巴罗米奥,“你带着人马突入到尼西亚城,我去接应法罗夫去。”

第80章 最终的雷声

        这会儿,弗兰奇思科拉住了高文的缰绳,对他说,“不可以,你身为伯爵指挥官,不能丢弃自己的部队。”

    但是还在兴奋当中的高文并未有听进去,只是说,“我与法罗夫那家伙有过誓约,是绝不会把红手旗叫突厥人虏过去的。”

    说完,萨宾娜的脚却在抖动着,高文明白这并不是这匹战马在畏惧,而是她确确实实恶战了一天,已经接近了崩溃累倒的边缘。

    弗兰奇思科随后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高文,“我步行,带着弩手队和轻兵队,跟着你一起去,互相照应。”

    高文的手还在颤抖着,看来是由于极度的杀戮和快乐而停歇安静不下来,他强制性地将手夹住,翻身上了弗兰奇思科的马匹,接着菲特亚斯就要上前追随,被高文取出了马头手杖推了回去,“你不要跟来,照顾好萨宾娜就行,跟着其他人进入尼西亚城去。”

    这时,吉利基残缺阵线的后方号角悠扬——原来是卡贝阿米娅带着四千名保罗派教徒,赶过来增援了。

    “告诉那群新摩尼教徒,换他们上了,我已经歼灭了希腊人的主力,假如那个女执政官还不肯出力,那么本苏丹不会再按照事先的盟约割分小亚细亚的领地。”

    卡贝阿米娅在几名教众长老扈从下,接到了苏丹的要求后,朝着敌我阵势看了两眼,但见中央核心的战场上,罗姆士兵星散奔逃,而那个高大的蛮子骑着马正在朝背面的高阜驰突,后面跟着一小队轻装的士兵,在那边上千名突厥步骑正围着一座高坡营地猛攻。

    “又是他?”卡贝阿米娅内心,有点崩溃。接着她努力稳住心神,用手指着高文,对所有同工说,“把那蛮子与他的队伍切开,围杀他。”

    随后,许多保罗派教徒,步行着密密举着铁叉和铁棍,扑了过来,他们刚刚投入到战场上,虽然装备低劣,但还带着充沛的斗志和精力。很快,马鞍上颠动的高文,回头看去,到处是各种色彩的旗帜在飘扬——弗兰奇思科跟随他的小队轻装士兵,很快被击退到了那边去了。

    这个战场上,就剩下高文一个人了,后面是保罗派教徒,前面是围攻红手分队的罗姆士兵。他下面的战马,是匹来自北非的摩尔马,比萨宾娜要高大许多,但温顺性和耐力却也要差了很多,很快就开始口吐白沫,体力不支起来。

    包围圈外围的罗姆突厥士兵,都转过身来,手持弓箭和刀剑,密密麻麻站在了高文的面前。

    或言之,高文独自站在这所有敌人的面前,他将缰绳甩在了鞍上,已经下了马,拄着那把不可能卷刃和出现缺口的剑,紫色的围巾在风中鼓荡着。

    那边山阜上,法罗夫和所有红手卫队的武士,正在步战和冲上来的敌骑奋勇拉锯战斗;这边,是高文与近千人的静默对峙。

    没几秒后,高文将剑扛在了右肩上,就保持着正常的步速,走向了罗姆士兵的阵线。所有人,包括军官在内,都在往后沙沙退着,高文往前进着。

    “是那名akin勇士!”不知是谁爆发了这句喊,随后就是山崩海啸般的崩逃,其中一名阿塔伯格跑得迟了,被高文一跃而上,吓得那阿塔伯格从马头前滑了下去,手足并用地被自己亲兵架走逃了去,高文也不追赶,而是笑纳了对方的马匹。

    在太阳落下前,握着战斧喘气的法罗夫,与其他或站或卧的同袍们,看到了高文突破围阻,冲到了他们的眼前,个个都觉得真的有神祇在庇佑这位似的。

    但是高文已经到了力尽的程度,所以下面的对话是简洁明了的。

    “红手旗不能落在敌人手中。我会最后死守那边的小修道院。”法罗夫指着山坡最高处的白色建筑,和林立的墓碑说到。

    下面,法罗夫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死伤太多,盾阵已经结不起来了,我是要死在这里了。”

    “把红手旗交给我。”高文说到。

    “正有此意,剩下没有受伤的也全跟你突出去。”法罗夫哈哈笑起来,接着他一挥手,沉默了会儿后,大约二三十名还能穿戴住甲胄的瓦兰吉亚武士,走了出来,列在了高文的周围,这也算是红手分队最后的菁华了。

    山下的鼓声和铃声再度如潮般响起——卡贝阿米娅的人马,也加入了对此地围攻的序列,所有的突厥人与保罗派信徒,合拢了包围圈。

    残阳下,法罗夫指着修道院与山麓间的一条通道,“那儿往下是断壁,上面是密集的灌木,不利于大队展开,敌人很难阻拦得住的,如果是你高文卢塞尔的话。”

    说完,法罗夫将酒囊解下,抛给了高文,高文心知这里面还是来自冰岛的酒,但依旧仰起脖子,喝了下去,而后抛还给了法罗夫,对方也痛饮了几口,“记住,红手分队是暴风雨里最后的惊雷。”

    “我会将这雷声送到你的皇帝陛下那里,如果活下来,我会把红手分队的奋战和牺牲,用这面战旗实打实地告诉他,让他记住。”高文回答说,或者说,这是他与法罗夫间的第二个誓言。

    “那样是最好了,高文卢塞尔,此刻你就是红手分队。”说完,法罗夫拔出了双手斧,对着所有人喊到,“维京的勇士们,结住盾牌,对抗敌人,我们已经尽了对陛下的职责。”

    “勇敢的战士们,

    在瓦哈拉神殿等待着,

    随时随地准备为死者战斗着;

    他们的英灵,

    将战死于沙场的我们的尸体带回,

    自此所有人将享受永恒的和平。”

    随着所有留下分队武士的这首诗歌的唱起,挨个将手里的盾与战斧举起,法罗夫的眼前迷蒙起来,好像看到了家乡寒冷的浪、曲折的海湾,迷雾里的龙头战船,苍翠色的山谷、和被冰雪冻在一起的露珠。

    在这歌声里,高文也骑着马,按照分队指挥官的建议,将红手战旗裹在自己的躯体之上,纵身自那条小径上冲下!

    “安拉至大!”下面,所有的罗姆国的步骑战士,都呐喊着涌上了高阜。

    斧光、刀影,双方战士们不断倒下,相继英勇地死去,法罗夫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抵抗也愈发奋勇激烈——他们从坡地,打到了修道院院墙外,再打到墓地,而后满身血痕的法罗夫,跌跌撞撞来到了修道院的厅堂内,外面是数百名突厥骑兵来回纵驰着,急骤的马蹄声恰如“最后的雷声”。

第81章 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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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还伴在法罗夫身边的,便只剩下七八名带伤的武士,但依旧顽强不屈地用盾牌,堵住了修道院唯一通往山坡的门,坚守着战斗的姿态。

    法罗夫疲惫地跪在了地板上,仰面看着厅堂上的圣像画,而后他眼前闪过了火焰的光。

    这激起了他最后的回忆,十多年前的都拉佐会战,他与许多瓦兰吉亚卫队的同袍,在狂舞的海滨沙尘里陷于苦战,诺曼骑士的骑矛在飞奔的马背上耸峙,足以刺穿天空,狰狞的敌人面孔隐藏在桶形大头盔和带口罩面甲的圆顶盔下,来回不断践踏冲击着他们冒进队伍的正面和侧翼——最终,不支的他们,躲入了战场边缘的一座圣米哈伊尔大教堂当中,诺曼人下马纵火,在沸腾火焰的地狱当中,法罗夫始终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但那个景象却永远成为他噩梦的主体。

    “嗖嗖嗖”,突厥人的火箭拖曳着轻烟的尾巴,连续不断地顺着修道院的窗孔、排风口射入进来,他们将整座修道院围定后,就拉弓攒射,后面还不断有人拿着箭矢,在烧起的篝火与滚木上点燃,接着加入了连续射击的行列。

    修道院厅堂里的家具、祭坛很快燃烧起来,空气被不断攀升的火苗给吞噬殆尽,残存的几名伤兵也挨个倒下,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分开。

    “最终还在要死在火里吗?也罢,归于噩梦当中。”法罗夫咬着牙,最后看了看被染成红色的壁画,接着抽出了自己佩戴的维京长剑,“没事的,法罗夫的剑是不会让人感到痛苦的,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

    说完,长剑就倒转着,刺入了他的喉咙,这位粗壮的红手分队伯爵指挥官,接着倒下,很快被火焰给吞没掉了。

    高阜上的修道院化为了一片火海,小径上高文则裹着旗帜,头也不回而一往无前地朝着尼西亚城冲锋。

    恰好,挡在路边担当警戒任务的,是哈吉布的人马,“有敌人正在突围。”当随从告诉哈吉布的时候,这位阿塔伯格转眼看到了最前面的高文,顿时就长大了嘴巴,接着就劈下了手势,阻止了弓箭队的动作。

    这位奴仆出身的哈吉布,接着居然说出了句十分豪气的话,“这位akin勇士,是今天战役里最大的英豪,突厥的战士不可以用来自背后的弓箭射杀他。”

    听到阿塔伯格的这句话后,所有士兵都面向他,心想那该如何处断?

    其中也包括死死拉住埃里克森的,告诫他不要冲动,混入队伍的狄奥格尼斯在内,随后哈吉布似乎考虑良久,下达了“追在那位akin勇士的身后”这道模棱两可的命令。

    此时,太阳像半个赤红色的巨轮,吊在了西边的天际,高文已经带着红手分队的同袍,跑到了尼西亚城前处,在那里拜占庭的军队已经迅速占据了城门、塔楼和滨湖的城墙,站稳了脚跟。而元气大伤的罗姆苏丹吉利基,也让出了条道路,整顿军马——似乎没有人真的关心高文了,也没人敢上前阻拦他。

    只有数百名保罗派信徒,持着简陋的武器,伴随着哈吉布的队伍,跟在高文的身后,也不敢靠近接战。

    后方观战的卡贝阿米娅,见到此景,焦急地对同工们说,“突厥的士兵为什么不射箭!”所有人都茫然的表情,因为他们不清楚那位叫哈吉布的突厥指挥官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们的箭队呢?”这是卡贝阿米娅的第二句问话,得到的回答是,还在后面,没有调动上来——保罗派军队,精于射箭的是比较少的,他们的主体大多是普通的农民出身。

    “把箭队调上来,快!”卡贝阿米娅咬牙切齿,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仇恨敌视这个高大的蛮子——没错,她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所有人,她确实是和诺曼人勾结的,条件是博希蒙德答应她将帕弗拉哥尼亚与特拉比宗交给泰夫里斯共和国余党;而保罗派支持诺曼人在安纳托利亚立国,攻灭拜占庭罗马帝国。而她先前与博希蒙德同行,就是希望前往色雷斯地区,鼓动那里的信徒起兵,与佩彻涅格人联合起来,给皇帝阿莱克修斯点苦头吃吃。

    但卡贝阿米娅对守捉官所言的“贞操多次被博希蒙德侵犯”,却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原本希望博得守捉官的同情,释放了之,但谁想到狄奥格尼斯完全像个禁欲的混蛋(法兰克人对贵妇就很尊重),没把她的诉苦摆在心中。又鬼使神差遇到了高文这个克星,不但色雷斯没有成行,还惹了一身腥,她都不清楚是否还保存了自己的贞洁,又不敢公开告解,真是伤透了心神。

    故而她想高文死。

    保罗派的箭队嘿呦嘿呦跑步上前,准备接受金手执政官的指令。

    随后,高文目视着近在咫尺的尼西亚城,最终呜哇吐出了口血水,捂着胸口伏在了马鞍之上,他实在是砍杀了太多的敌人,磷火之剑掠夺了太多的混杂基因,来回杀了数遭,也让自己的体力完全透支,现在整个躯体的器官内脏都在痛苦的翻腾搅拌。

    尼西亚城的城堞上,回来的弗兰奇思科登上了去,他看到了城下的景象,就对着同样肃立在旁边的巴罗米奥说了句,“带着骑兵冲过去,把伯爵指挥官给救出来。”

    然而,巴罗米奥满脸的冷漠,对他根本不理不睬,弗兰奇思科转身朝着下面看去,但见城门处把守的,居然全是巴罗米奥的亲兵在那,其余的士兵还不知情,都在教堂和广场间休憩疗伤。

    顿时弗兰奇思科就明白了,他愤怒了,指着巴罗米奥喊到,“你这是在违背军队的指令,遗弃为这个国家与这支军队奋战的英雄。”

    “罗马的军队不需要英雄,更不需要个外族人来当英雄。”最终,巴罗米奥冷笑着,转过身来对弗兰奇思科说到,“如果你想去救,那就去救好了。我是不会阻拦像你这样的人去做任何傻事的。但是,别怂恿我的士兵。”

    说着,弗兰奇思科感觉到,他的身后有几名巴罗米奥的亲兵正在快速逼来,企图将自己困住。

第82章 末路

        “卑劣无耻的希腊人,在临死关头还要争权夺利的小人!”弗兰奇思科愤怒地大喊一声,接着转身拔剑,巴罗米奥的亲兵一拥而上,几把剑刃同时袭来,将弗兰奇思科逼到了城堞边。

    这时候,忽然在旁边闪出个小小的身影,手中一把军仆用的砍伐木材的小斧,直接把名亲兵连耳朵带脸颊砍得血肉直飞,接着菲特亚斯猫着腰,又把斧头砍在了一个亲兵没有防护的裆部。

    “弗兰奇思科大人,快跑啊!请救救我的主人!”菲特亚斯这个少年厉声喊着,接着把斧头嚎叫着舞动得虎虎生风,把巴罗米奥的亲兵挡在了外面,两个被砍中的则蜷缩在地上**着。弗兰奇思科咬着牙,从背后的城堞上抛下剑,翻身直接跳了下去,接着落在了城门通道的石板上,随后痛苦地拖着摔伤的腿,一瘸一拐朝着广场跑去。

    此刻,高文与幸存下来的瓦兰吉亚武士们,已来到了城壕前,这时候突厥人和保罗派信徒依旧只敢远远跟在后面,而卡贝阿米娅的箭队也未能及时赶到,还在调动的途中,这无疑是最好的机遇。

    “开门,放我们进去!”马鞍上的高文,擦拭掉了嘴角的血,用尽力气,对着城门和塔楼大声喊着,接着他的眼睛就看到了——在城堞上,他的小军仆菲特亚斯被打得满头是血,胳膊给两名彪形士兵勒住驾着,接着巴罗米奥狰狞着,握着佩剑,刺入了菲特亚斯的胸膛,小军仆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就侧着眼,看着城下的高文断了气。

    高文愣住了。

    而后,菲特亚斯的尸体,被倒着拖到了城堞垛口处,他的双手和头发垂下,在晚风里晃悠,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眶,好像还在盯着高文。

    大约数秒后,一声闷响,接着小军仆的尸体,被抛下了城墙,砸在了城门口的地面之上。

    随后巴罗米奥的可恶的脸,自城堞后出现了,数支标枪从城墙洞里抛出,扎在了高文的马前,高文身后的瓦兰吉亚武士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杀出条血路,却在己方夺取的尼西亚城前,被拒绝进入,失去了前路和退路。

    绝望和愤懑,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高文的棕色头发都要燃烧起来,他看着菲特亚斯的尸体,再看看尼西亚的城门,眼角和口鼻都要爆出血来。

    而在那边,吉利基与卡贝阿米娅的队伍都逼近了过来,许多突厥士兵似乎感到了希腊人正在内讧着,那个akin勇士居然被自己人堵在了城门外,而现在又到了坐收渔利的大好时机。

    但是他们还是非常谨慎,顺着尼西亚湖泊边,缓慢朝着高文的所在前行着,前面是持砍剑和圆盾的步兵,骑兵护在外围,后面是弓箭手压阵。

    而无奈的高文,就夹在了城门和敌人军阵间,一块邻靠湖水的小树林边,他疲惫欲死,他也愤怒欲死。

    一箭之地外,所有罗姆和保罗派的士兵都自觉停下了脚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魁梧的高文,还有他腰上悬挂着的那把可怕的剑——这把剑神奇到什么程度?那即是它虽然连剑鞘都没有,但这位akin勇士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居然没被这剑的剑刃割伤过!

    就此看出,这把魔剑的主人地位,毫无疑问属于这位akin勇士,说穿了虽然平日里都是信经的,但是所有人都没见过安拉或者主到底是啥样子,但这个附着恶魔诅咒的剑,今天大伙儿是全都目睹到了。

    “前进,杀死那个瓦良格蛮子。”这是卡贝阿米娅和吉利基共同的号令,但却飘荡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执行,特别是站在最前头的哈吉布,对高文又是畏惧又是钦佩。

    最终,是机灵的金手女执政官看到了高文胯下的马匹有了变化,先前是那匹黑色的母马,而现在却是花色的,但同样也是母的,接着卡贝阿米娅迅速对属下的同工说了两句。

    不久,突厥阵中突然响起了唤马的唿哨声音,都是用突厥土话喊得,接着眼睛都开始昏花的高文,猛然觉得坐骑奔跑起来——是朝着突厥人的阵营跑去的!

    所有留在原地的瓦兰吉亚武士都惊呼起来,但没人能拉的住那匹母马的步伐。

    很快,高文距离敌人的阵前,大约只有不到一百尺了,接着他咬着牙,将剑刺入了坐骑的脖子,蓝火涌出,马儿悲鸣着倒地而亡,他也跌落在地上,虽然有马匹的基因,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运用下去了,虎落平阳的高文,最后只能握住了剑,把红手旗裹在身躯上,靠在了湖水边的一棵树干下,对着一圈圈围过来的敌人。

    “不要射箭,要抓捕活的,献给苏丹。”哈吉布为今也只能如此下令,来希冀保住高文的性命,接着他面向树干边,宛如座雕像的高文,“突厥谚语说到,人不是因为伟大而英勇,而是因为英勇而伟大——我多么希望我的孩子赞吉,也能拥有如同你这位akin勇士般的英勇。”

    但是接下来,苏丹递来的手札命令一道比一道严厉,绯红色的鹰旗和圣炎的旗帜,正在朝前方移动着,哈吉布也无法再软抵抗下去了,最终他慢慢举高了手臂

    温柔的湖水在高文的背后呜咽着,夕阳的金色,在他面前,将突厥人闪亮的刀剑和箭簇都染上了美丽的色彩,头盔正在攒动,“没想到,不过阿婕赫当初也没有给予我免死的特权。”这时候,高文觉得一双手,从树干的左右伸出来,轻轻滑过自己的肩膀,自后面扶住了他的脸面和胡须。

    “高文,斯蒂芬高文,濒死和最终进入火狱的滋味如何?”明显听到了阿婕赫的声音。

    “我还有誓言没有完成,还有仇雠没有报复,我不想进入火狱里去,现在还不是时候。”高文回答说。

    “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不是吗?”

    这会儿,突厥人的队列里忽然一个少年扔下了自己的头盔和缠头布,露出了火红的头发,朝着高文冲了过来,“埃里克森?”至于身后跟着的人,高文迷迷糊糊中看到了,正是狄奥格尼斯。

    “放箭。”最前面的一名突厥军官看到了哈吉布将手劈下后,便喊出了这句口令。

第83章 再生

        猛然冲出的两位,惊扰了突厥士兵射箭的次序,箭矢刷刷,贴着树干的旁边,带着纷飞的树叶,最终坠入了尼西亚的湖水当中。

    高文的肩部和腰部,狄奥格尼斯的后肩,各自中了一箭,箭簇扎入了他们的锁子甲链环当中,巨大的冲劲将他俩同时剧烈晃动了下,红手战旗的系带被射断,鼓荡飘拂起来——埃里克森挡在了高文的前面,后背中了数箭,撞到在高文的怀里,带着血的手抓住了红手旗的角,不让它被风吹走。

    “埃里克森!”高文死死捏住了另外位小军仆的手,眼角的泪水夺眶而出。

    三个人互相抱在一起,倒着跌落了下来,法罗夫的军旗图腾红手边上多出了很多血迹,像个毯子般盖在了倒下的三人,被射落的树叶不断落在覆盖其上。

    “停止射击。”哈吉布痛心地再度举手,罗姆的弓箭手便纷纷放下武器,退到了队伍后列去,接着他看着目前惨烈的一幕,“去回报苏丹,我们已经用弓箭对敌人处刑了”

    傍晚,湖水满涨起来,很快就漫入了这片小树林当中,高文、狄奥格尼斯和埃里克森的躯体被湖水冲刷着,漂浮起来,罗姆士兵用搭钩先将高文拖曳住,但他却死死拉着另外两位——最终没法子,哈吉布加派了十名士兵,总算把三人给拖到了干堤之上。

    “失血晕过去了。”一名来自撒拉森的医官,将高文翻过来,而后观察了下,对哈吉布说到,这位阿塔伯格连连点头。

    接着是狄奥格尼斯,医官的见解是相同的。

    最后是埃里克森,医官看了下,对着阿塔伯格摇摇头,“肺部都被射穿了,活不了。”

    “把这红头发的孩子给葬掉吧。”哈吉布有些伤感地说。

    接着哈吉布看着尼西亚城内,满是轰然的声音,好像希腊人还在内讧,他便加了道手札给后面督战的苏丹,“整顿军营为上,尼西亚城估计再过两三日会自动落城,没必要毁掉这个伟大壮丽的城市,它会成为苏丹手中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当手札传到了吉利基阿尔斯兰的手中时,这位苏丹满意地笑了,他端坐在营帐中央,金手女执政官卡贝阿米娅于其旁边拥有个座位,宫廷维齐尔伊本麦蒙戎装站在其侧,属下的勇士将君士坦丁大帝曾用过的御旗横着捧着,供苏丹赏阅。

    “很好,我听说罗马帝国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只要你我精诚合作,你们的教义很顺利便能传播到法兰克和德意志兰去,而我则会夺取皇帝的御座,真正将新月战旗树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头。”

    卡贝阿米娅礼节性地报以微笑,接着苏丹身边的书记官读出了那个棕色头发的高大蛮子,被同袍出卖,于湖畔被阿塔伯格哈吉布阁下用弓箭处刑了的内容,年轻女执政官脸上压抑住了复杂的表情,她认为,高文已经死了。

    尼西亚城投降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快,当晚全权代表——那位接吻狂人,名叫德西德里乌斯的尼西亚教长,与弗兰奇思科坐着小船,顺着城市的水门和湖泊,靠近了突厥人围城的营地。

    因为得知真相士兵的愤怒,那个卑劣的巴罗米奥已经带着亲兵,并裹挟了大约三百名士兵,趁着敌人尚未围定尼西亚前,自侧门逃逸了,去投奔皇弟。其余士兵得知了高文的遭遇后,也没有斗志再继续打下去,他们不愿意再为任何一位希腊贵族卖命,便商议退城投降,便推选了教长和弗兰奇思科作为和谈代表。

    一名教堂的杂役站在了小舟头,对着岸边晃动着火把。在船只靠岸后,哈吉布站在营帐前,最先接待了德西德里乌斯,接着就把教长引入了营帐里面,德西德里乌斯看到了,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各自躺在了榻上,上面盖着白色亚麻裹尸布。

    “这两位勇士死于我们突厥军队的箭下,但他们的不屈战斗感动了本阿塔伯格,所以我允许尼西亚的教长,将他们的尸首收回,好好收敛下葬,愿你们的主怜悯他。”旁边的哈吉布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

    一会儿后,举着十字架,披着法袍的尼西亚教长,在哈吉布的引导下,来到了罗姆苏丹的主帅营帐。

    同时,冷寂的月光下,湖水**,小舟运着高文和狄奥格尼斯的“遗体”,在弗兰奇思科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尼西亚水门驶去。

    在湖中央,弗兰奇思科听到了声音——高文躺在那里,眼睛圆睁着,单手扯开了身上盖着的布,他的那把剑,依旧摆在身边。

    “巴罗米奥已经朝尼科米底亚方向逃走了——对了,埃里克森也死了,是突厥人埋葬了这孩子。”弗兰奇思科坐在他的前面,说到。

    “这裹尸布,我替他留着。”高文带着沉重艰辛的呼吸,一字一顿,拧住了粗糙的布角,“三日后,他会用得着。”说完,他的眼珠定定看着那轮月光。

    还留在尼西亚城广场的士兵,约莫有五百多人,排成了两列,举着火把,看着高文与守捉官在水门那里被搁在了骡车上,拖到了尼西亚大教堂前,“伯爵指挥官受了箭伤,等他康复了再讨论其他的,教长大人已经去和突厥人议和了。”骡车车轮边,弗兰奇思科依旧跛着腿,对众多士兵解释说。

    教堂的墙上,圣米哈伊尔天使长的画像,正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立在云端,在长矛的“尖上”,一只极大的赭色壁虎,正闪动着眼珠,盯住了在烛火下飞来飞去的虫子,冷静地慢慢贴着潮湿的墙壁,逼近了一个静止不动的猎物,而后猛地卷出了赤红色的舌头,很轻松地将那个倒霉鬼给吞噬了进去。

    “噗!”这只刚刚在吞着食物的壁虎,忽然四脚扭曲颤动,凄惨地挣扎着,一把剑刃将它死死扎在了墙壁上,几团小小的蓝绿色火焰嘶嘶叫迸发出来,大约半个时辰后,墙壁上某个高大的影子站立起来

    狄奥格尼斯还在昏迷当中,一只大手伸过来,将他身边的念珠给取了过来,缠绕在剑柄上,接着高文走下了教堂的台阶。

    几名守夜的士兵,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站起来,看着奇迹般恢复的高文。

第84章 “霍尔姆刚加”

        随后,几名士兵打着火把,将广场那边的厩舍栅门给推开,接着萨宾娜跑了出来,很快就来到了主人的身边,亲密地用脖子蹭着高文的胳膊。

    高文面无表情地将佩剑拴在了马鞍边,接着将自己身上原本盖着的裹尸布慢慢卷起来,系在了马鞍的后面,他转身对着手持红手战旗的一名瓦兰吉亚武士说,“好好保存着这面旗帜,我去送下东西,很快就回来——安心,我不会丢弃任何人的,一定会把你们安全送到任何希望去的地方,我在这里发誓。”

    说完他拍拍萨宾娜,手轻轻摸了下她长长的睫毛,“我现在唯一的女主人,你的铲粪官现在还要仰仗你。”结果萨宾娜很温顺地打了个响鼻,继续在高文的手边舔舔,表示毫无问题。

    高文笑着点点头,接着下意识说了句,“菲特亚斯,给我取锁子甲来;埃里克森,握着斧头跟上,别掉队,也别胡乱跑。”

    但是没人回答他,高文的心一下子空了,长久的沉寂后,两名瓦兰吉亚武士沉默着,将锁子甲和武器递了过来。高文背对着所有人,也没作声,将铠甲套上,绑腿打好,接着跨坐在萨宾娜上,鸢盾背在身后,另外名武士将橡木苗做得较为柔软的拜占庭骑矛献上,接着在火光当中,高文眯着眼,将一缕染成彩色的马鬃,插在了萨宾娜的笼头之上。

    “出发,萨宾娜!”

    尼西亚距离尼科米底亚并不远,不过巴罗米奥为了规避突厥人的追杀,没敢走正规那条通过峡谷的大道,而是绕着崎岖的小路,所以抵达目的地就曲折了很多。

    在一处荒芜的满是碎石和枯草的高地上,正值上午第二个时辰(第十点),巴罗米奥裹挟欺瞒来的意大利士兵连队爆发了不满,他们将指挥官围住,要求他解释这一切:我们的伯爵指挥官到底如何了,你有否对其进行了内讧般的陷害?

    巴罗米奥和自己的儿子,被亲兵簇拥着,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面色充满着不耐烦,不断地说,“如果想要回尼西亚城受死,那就回去好了。不过我也提醒你,假如你们违背了对皇帝和长官的效忠誓言,从此在帝国内就没有你们的身份,自己快滚回意大利去打渔去好了!当然前提是不被突厥人掳去为奴。”

    听到这些威逼利诱,意大利士兵们又犹豫了起来,他们现在也确实不敢回去,要是成为战俘,那着实是会被变卖为奴的,但是跟着巴罗米奥就能幸免?大部分人心中也没底,所以高文卢塞尔还活着没,只有他才能让大家心中坚实稳定下来。

    空荡的山谷里,猛然传来一声马儿萧萧的鸣叫,“突厥人追来了!”不知是谁惊慌地喊了这么一声,其余士兵纷纷拔剑竖旗,对着四周忙不迭望去。

    结果,在山谷的顶端,立着背负鸢盾的高文,扛着带着小旗的骑矛,就在那里站着。

    “是高文,他还活着!”意大利的连队立刻低声欢呼起来,他们害怕喜悦的声音太大,会引起突厥巡哨骑兵的注意。

    “混蛋,杀了他。”巴罗米奥就好像看到了阴魂,声调都变了,而后他的亲兵们纷纷拔剑,而意大利连队的士兵也全都拔剑,剑刃密密麻麻互相抵在一起,局面一触即发。

    这时,高文拉着缰绳,骑着马慢慢从山顶踱了下来,在距巴罗米奥不远处的时候,跳下了马,将拜占庭骑矛倒着插在地上,接着他从马鞍下摸索了几下。

    巴罗米奥都快要哭出来,他认为高文是在拿磷火之剑,但出于意料的,高文最后拔出了把拜占庭军队常用的短斧,也是单手斧,也是高文军仆菲特亚斯以前所使用的,以前这小军仆经常晃着这把斧头满军营跑,给主人的帐篷砍支架,或者与其他军仆争吵抢帐篷和行李的安置地。

    整个场面,所有人都停止了举动,目光集中在高文身上,不久这位盯住了巴罗米奥,“我要你为我的两位军仆偿命。”

    接着,目光又转移到这位希腊贵族身上,巴罗米奥看看亲兵,又紧张地看看自己身边同样紧张的儿子,接着就强笑起来,“可笑,罗马的军队是讲究纪律的,没有什么偿命说法,你的军仆是违反了我下达的命令,执拗要打开城门,才被处置掉的。”

    “巴罗米奥,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没有帝国的法律和秩序了。我要夺回我的属下,还希望你死,所以才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方案,那就是我曾经听法罗夫说过,维京人古老的仲裁办法,laholmganga——两个人在目击证人下,在孤岛上用斧头裸身决斗,让神来决定生死胜败,决定谁是正义谁是罪恶,我觉得比请律师什么的旷日持久打磨时光要强多了。”高文说着,坐在了一块小石头上,褪去了锁子甲,接着穿着敞着衣领的单衣站起来,随后他从马鞍上抽出了裹尸布,抖动铺开在地面上,踢着石块压好,接着用斧头,指着远处的巴罗米奥,“下来吧,让所有人都在这里见证,谁最后会躺在这裹尸布上。”

    “下去,下去,下去!”所有意大利士兵,都举着剑和长矛,齐声对着脸面转来转去彷徨的巴罗米奥喊到。

    “可恶,你留在这里,取过法兰克人惯常使用的那个叫弩的东西,找准机会,射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巴罗米奥无奈下,咬着牙齿,低声对自己的儿子提醒说,接着穿着鳞片甲和缀着流苏的裙板,手里握着剑,就跃下了岩石,他的这身打扮,激起了一片嘘声。

    “你这个蛮子,不,是个疯子,没有瓦良格人会为了区区军仆为决斗。”巴罗米奥带着颤抖的声音,在呼呼叫的风中,靠近后对着高文,扬起了手里的佩剑。

    “你错了,菲特亚斯和埃里克森都是我的亲人。”高文将斧头横在了胸前,如此回答说,“喂,你们两个小子,把仇恨都融在我的斧刃上吧。”

    说完,高文就握着斧头,对着巴罗米奥小跑起来,渐渐,速度越来越猛!

第85章 退城

        就在高文抵进的瞬间,巴罗米奥怪叫一声,身体往后倒倾,躲开了高文挥动而来的斧刃,自己双手握住剑柄,对着高文的腹部就是一下,那块的单衣顿时被割破,鲜血也渗了出来,接着高文没有停下,而是乘着猛风继续朝前,在巴罗米奥剑刃划向侧边时,如钢铁般的头颅抢起,直接如陨石般砸在了巴罗米奥的头盔和颜面之上。

    清脆的响声——高文额头冒血,巴罗米奥的护鼻铁条则被砸弯,血同样从他的眼眶和鼻孔里飞出来。

    惨叫中,巴罗米奥倒着踉跄着两步,绊倒了一块石头,坐在了地上,他满脸是血,只能看到高文黑乎乎的影子再度迅速逼近,便喊了一声混蛋,又是把剑一挥,但是率先响起了是自己的惨嚎——他的剑刃割到了自己的大腿。

    而高文侧身迅捷躲开,接着铁臂架住了巴罗米奥持剑的手,往上一扭,巴罗米奥的手就哇哇叫的伸直,剑也在极度痛楚当中坠落在地。高文另外的手臂抡起菲特亚斯的小战斧,对着巴罗米奥的这个胳膊“咔擦咔擦”闪电般连续斩落三下,血肉和骨渣都崩到了高文的脸上——接着,“这是给菲特亚斯复仇的”,高文扯断了巴罗米奥的手腕,手一挥,那手腕带着“藕断丝连”的血脉筋骨,就扔在了一边,巴罗米奥的脸色就像死人般惨白,扶着断臂,爬行着去捡取自己的残肢。

    巨石上,亲兵们都吓得腿肚子如筛子般,几乎站不稳,而巴罗米奥的儿子看到父亲转瞬间就变成这副惨状,吓得手都抖起来,忍受不住,啊啊啊叫着,端起了隐藏在袍子下的弩机,对准了高文。

    高文却用斧头柄倒着,架住了巴罗米奥的脖子,直接把他拖了上来,转了个身,就像个肉盾般,巴罗米奥儿子弩机上射出的箭,噗一声直接飞入了巴罗米奥的腹部,这位希腊贵族即刻呕出一团血来。

    “父亲!”他的儿子痛不欲生叫起来。

    “卑鄙!”所有目睹这一切的意大利士兵,认为巴罗米奥父子破坏了“霍尔姆刚加”的公平性,便都叫喊着,冲上了岩石,当即四周混战一片。

    “高文,你这是对皇帝的亵渎和侮辱”被勒住的巴罗米奥继续呕着血,气若游丝翻着眼地说到。

    “对不起,我不效忠于你们的皇帝。”说着,高文将脖子上系着的紫色流苏丝带给扯下,扔在了空中任由飞舞。

    斧刃落下,巴罗米奥整个脸上凸出的器官——眼帘、鼻梁、嘴唇全被削去,他成了个血糊糊的无脸人,单手捂着,跪在地上**着,“这是埃里克森的!”

    高文如此喊到,接着将斧头倒过来,把上端凸出的尖锐部扬高,比划了两下,就闪电般砸入了巴罗米奥的头盔上,铁片和箍条顿时碎裂散开,巴罗米奥脑袋和肩膀抽搐了几下,就带着那把斧头,彻底趴着栽到了地上。

    上空的云迅速掠过,高文拔出扔下了斧头,将脸面上的血迹给抹干,拖着巴罗米奥的残缺污烂的尸体,将其拖到了裹尸布上,简单裹了两下,接着就把他蹬落了深谷当中。随后,他看到那条紫带,还在风中飘啊飘,很快就飞到了山崖的那边去了,很远很远

    一日后,高文带着这三百人,和巴罗米奥儿子与亲兵被砍下的脑袋,来到了尼西亚城下。

    此刻,神圣的城市内钟声悲伤,密密匝匝的突厥军队和保罗派信徒,站在了城门外,已经准备接手这座城市了。

    当青铜铸铁的大门缓缓打开后,最前头的保罗派信徒齐声高喊,涌进了尼西亚城当中,当然他们是愿意遵守与罗姆苏丹吉利基的和约的——只不过,在卡贝阿米娅的坚持下,她必须带着信徒,在这象征整个罗马帝国宗教信仰的城市留下自己的烙印。

    所谓的“烙印”,就是这位金手女执政官,在武装信徒的拥护下,骑着马昂然穿过了尼西亚平直的大街,来到了建筑林立的大教堂前——她要按照事先的许诺,让自己的马匹在正教的殿堂、祭坛与神迹前,屙满屎尿为止,这是种挑战,也是种侮辱,更是种自豪。

    满面春风的卡贝阿米娅,在教堂红色和白色相间的门前,下了马,刚准备牵住缰绳将计划付诸实施——随后,她的眼瞳当中就印入了一匹正拴在教堂门柱前,对着地板撒尿,顺着台阶沥沥而下的黑色母马,那母马看到她,还鸣叫了两声,表示与她比较熟稔。

    卡贝阿米娅的手松开了,她的坐骑胡乱跑着,直窜上了台阶,和那黑色母马挨来挨去,十分热乎的模样,但女执政官还是副呆愣的表情,好像猝然遭到了猛烈的打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所有的保罗派信徒看到自己的女执政官这模样,也都停下了脚步。

    门柱下,一个穿着铠甲的彪形大汉,正坐在其上,用弯刀在木块上削着什么,接着他看到了卡贝阿米娅,也惊愕地站起来了,“是你。”

    女执政官的反应——露出了袍子下的金手,彻彻底底捂住了自己的脸,“你居然没有死”伴随这句**,然后慢慢蹲坐了下来。

    而此刻,高文看着她的装束和行头,以及这个队伍的架势,心中就明白了这个女骗子的真实身份,原来是异端的女魔王。

    “原来你希望我死,真是个狠毒的女孩。”高文愤恨地说。

    身后裹着伤口的狄奥格尼斯垂着一只胳膊,也走了过来,“你居然就是泰夫里斯叛逆的余党魁首,也罢——这次我们处在下风,就饶过你,这里是神圣的主的殿堂,不是你的马匹撒尿屙屎的地方,即便马上是突厥士兵接手,也不能允许这么粗鲁渎神的行为。”

    守捉官慷慨激扬时候,萨宾娜就盯着这些人,接着扑腾腾下来几块大粪,结结实实砸在了教堂洁白的地面上。

    整个场面都僵住了,所有人都有些难堪,让这个原本应该悲壮的退城活动染上了不折不扣的滑稽色彩。自后,卡贝阿米娅还是尴尬着捂住了脸,再也不想侮辱正教的行为了,也不敢正对着高文,而是骑上了马,自己退了回去,而高文则狠狠盯了她两眼,放下了手头,先去把萨宾娜的粪便给铲除掉。

    大约一个时辰后,高文将木块做成了十字架,准备树在两名军仆的墓前,随后也与守捉官等人退出了城市。

    尼西亚的大教长德西德里乌斯,也追随着高文这支约莫只有七百人的队伍,身后还跟着数千不甘被异教统治的市民、商贾和神职人员。

第86章 折返

        整个退城的场面,在高文率队自城门出来的那一刻,达到了最*——外围营地里,几乎所有的突厥士兵,都站起来,扬着双手喊着“akin,akin”的口号,来表达他们对这位希腊皇帝麾下勇士的敬仰爱戴,即便他是敌人。

    此刻的高文,将埃里克森的遗物海豹皮,做成了披风上的围脖,系着圣像吊坠,挂着磷火之剑,骑着黑色的镶金马鞍的萨宾娜,带着仅存的七百意大利士兵,和少量的瓦兰吉亚武士,井然有序,丝毫没有败兵的模样,十分精气神地走出了尼西亚。

    队列最后,大教长德西德里乌斯而后跪拜在城门外,流着泪水,疯狂地亲吻着脚下的泥土,接着跑到了湖泊边,掬起了一捧水饮下,像是对这所神圣之城永远的道别。

    “我宣布,此刻将都城从罗姆平原的科尼雅,迁移到尼西亚,这代表我吉利基的锐意进取!”随后入城的苏丹豪言壮语道,他完全将昔日与阿莱克修斯的约定抛在了一旁,“我的国度的商贾何必去和意大利人争夺贸易权,我的国度的骑士与勇者何必要为君士坦丁堡皇帝马前驱走?此刻起,我的国度就是罗马,突厥勇士所有的罗马!”

    吉利基给退城的军队、平民给出的通道不是前去尼科米底亚的,因为马上保罗派信众要去接手北面的领土和港口,故而吉利基允许的道路,是顺着普鲁萨,前去阿拜多斯,再退回去阿莱克修斯的领土。

    总之,从何处而来,就回何处去,只不过来的有近万人,回去阿拜多斯的,便仅剩下这七百人。

    可是驻马立在两名军仆墓前的高文,转头对守捉官说,“我答应了弗兰奇思科,马上我不会再继续为君士坦丁堡效力,起码不是直接担当皇帝的侍从官,而是带着这七百人,前去阿马尔菲城协防,据说那里遭到了诺曼人的入侵而危在旦夕。”

    “你忘记了对皇帝的誓言吗?”狄奥格尼斯虽已摸透了高文的秉性,但还是非难。

    高文抬起了手臂,示意他的誓言,早已随着对那个紫色流苏丝带的抛弃而烟消云散了,“皇帝辜负了我们,我当然没必要墨守着契约。”

    守捉官表情复杂地笑笑,“也许在前两天山脊上的斥候活动里,我该用箭在背后把你射死,现在我想做也做不了,我这挽弓的手,似乎要很长时间才能康复。”

    听到这话,高文内心里感受到了守捉官话语里的那丝凄凉,便不由自主地说,“你也随我一起走,我们可以在意大利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博取番事业。”

    “我没你那么洒脱,从边境守捉官这个职务就能看得出来,我们被看不见的线给束缚着,小时候我就就知道了——明明是座山,却在中间被人为地用一道线劈开,我在山的这边,母亲在山的那边,即便遥遥相望,也无法自由地拥抱在一起。”

    “那你多保重。”高文祝福说,接着他就拍拍萨宾娜,朝着行进的队伍里走去。

    “高文,我有个建议!”这时候,守捉官在背后喊出来。

    于是高文停下来,转身对着他。

    “你带着这些士兵,我可以不闻不问,但陛下却做不到,故而你需要个名分和旗帜,让你能顺利通过帝国的陆地、海洋前往阿马尔菲,我的意思相信你会明白。”

    高文确实明白了,他对着守捉官点点头,接着哑着嗓子说,“恰好,我也要把红手分队的战旗,交还给你们的陛下。”

    前去阿拜多斯的路途上,昔日惨烈的景象又再度浮现在高文的双眼前,村庄荒芜废弃,民众为躲避战乱和军役而十室九空,大片大片的牧场、草地和麦田重新被染上了衰败消亡的灰白色,高文的队伍里,自动沿路加入的难民也越来越多。

    至于阿拜多斯海港,则荒凉得连半艘船都找寻不到,高文与弗兰奇思科,找到了尼西亚大教长,请求他先带领着民众在此地耕作、采牧自守,而后弗兰奇思科坐着小船,冒着危险顺着海路去寻求阿马尔菲在希腊商会的支持。

    蓝色的海面上,弗兰奇思科蹲坐在船尾,对着海防城墙上送别的高文与守捉官挥手。

    大约五日后,这位意大利人浑身湿透地乘船返回,但是压抑不住兴奋地告诉大家,“在希俄斯岛上的阿马尔菲商会,愿意提供一艘武装的艨艟大船,和四艘平底商船,载着我们和平民越过圣乔治海峡。”

    “现在沿海的情势如何?”高文关切地问到,把一件干燥的衣服披在了弗兰奇思科身上。

    “很糟糕,阿马尔菲人也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他们在圣海的交通全被扎哈斯的海盗行为破坏了,位于意大利的本城也被诺曼人入侵,而罗马皇帝却对他们的求援哀告表示无能为力。”

    但是高文的嘴角却泛起了笑意,因为他明白了,这对自己是个绝好的机会。

    待到约定的时间,阿马尔菲的船队果然依约而至,随后下船的商人与船长对高文说,“载运你们的代价,就是如弗兰奇思科所说,你与这七百名士兵,要在三个月内抵达我们的城,让其免遭诺曼匪徒的荼毒。”

    “我答应你们,但是我还需要一笔钱。”高文说,随后他看着众人纳罕的样子,便笑起来,“另外额外给我十二天的时间,我要去皇帝的都城,完成亡友的心愿,另外争取狄奥格尼斯所说的旗帜。”

    “他要就拿去吧,反正我们现在前往埃及富勒斯特贸易的航路被扎哈斯绞杀掉了,钱摆在柜台里又有什么用?”带头的商人摇着头,用种认命和悲哀的语气,对弗兰奇思科表态说。

    欢呼声里,船队开始拔锚,高文要求先将神职人员与民众运过去,所有的士兵都留在阿拜多斯城警戒护卫。

    甲板上,高文忽然回头对守捉官说,“我这身打扮如何?”

    “不怎么样。”狄奥格尼斯脱口而出。

    接着高文看着浑身上下胡乱挂着武器物什,脸面和手都脏兮兮的守捉官,觉得他的言语实在毫无说服力,便回头拧住了浓浓的眉毛,看着浩渺的海波,想了想自己先前在名流舞会上的装束,“现在,斯蒂芬高文周,要在这个世界上美化下自己了。”

第87章 圣纱布

        船队很机敏地来回运了五趟,总算在扎哈斯海盗们的眼皮下——他们在加利波利海岸边一些山峰和洞窟里就有渗入的巢**,把七百名士兵,外加三千名平民给运到了加利波利要塞下。

    累得半死的阿马尔菲水手们,都懒得去领取酒水的犒赏,就密密麻麻与同样疲累的“船客”们一起,躺在沙滩之上,裹着衣服、毯子睡着了。

    但是守捉官还要一路跑到加利波利要塞前,索要当地驻防长官的许可。

    最初,那位大公指挥官很是张皇,还以为是扎哈斯海盗的大举入侵,刚刚准备派快马去皇都请求支援,但看到了狄奥格尼斯后,心中才算是稳定下来,“现在不少难民都从小亚细亚渡来,陛下也知道了科尼雅苏丹的背信弃义之举,你们就暂时在加利波利安顿下来,与卫戍部队一起结营自守,等待陛下安置的善举下达。”

    “我还需要两份前往皇都的路引,我要将至关重要的事情,汇报给主上!”这是狄奥格尼斯的第二个请求。

    旭日初升,士兵和难民已经在城塞下构筑起坞堡、栈桥和帐篷起来,现在最大的困苦,是物资极为紧缺,伯罗奔尼撒和塞萨洛尼基的东西运不过来,许多人只能拥挤栖息,但这样和在小亚的境遇相比,已算是特别优越的了。尼西亚教长德西德里乌斯站在营盘边的道路上,亲吻着高文与狄奥格尼斯,并把自己给皇帝的亲笔信塞给了他们,祝愿他们的皇都之旅一切顺当。

    行走时,狄奥格尼斯的眼睛盯住了加利波利城靠陆一边城墙,伸出的修道院塔顶,“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那么走着瞧好了,加利波利圣修道院。”

    “是卡贝阿米娅的事?”高文问到。

    “真是难以想象,保罗派的暗中势力已经渗透到帝国的各个角落,不管是粗鄙的乡野,还是堂皇的大殿。”

    “那也是你们帝国的教会太过安逸腐朽所致,这些异端教派本来就是应运而生的产物,一旦信仰还需要产生金钱的负担和盘剥,那么激进的部分信徒就会另辟蹊径,并要求清算这种索取无度的腐旧制度。有时候正统得胜,但有时候异端上位,一轮又复一轮,正统异端之争就源于此。”

    守捉官简直无法想象,高文这个蛮子居然还能对宗教信仰发表自己的看法和简介,虽然听得如此刺耳,但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不过这段时间狄奥格尼斯也学乖了,那就是面对高文的奇谈怪论,他最好就是保持冷淡沉默。

    这次是两人轻装而行,故而速度很快,在皇城郊区七里之镇当中,高文忽然要求停下来,接着他走到了阿马尔菲在此处的分部商会所在地,靠着凭条很轻松地取出了一笔钱财,雇佣了整整十六名轿夫、两个肩舆,还有十二名举火执仗的闲人,来背负行李和箱箧。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向质朴刚健的守捉官,被殷勤摁在肩舆的软垫上后,屁股很别扭地无处安放,有些惊惶不安地询问着。

    “我要尽快入城,就这么简单。”说完,高文就找到两名阿马尔菲商会的商人,走入了七里之镇的犹太街区,没过多久他就捧着个匣子庄重地走出来。

    大约下午时分,在朱昆蒂娜宫前,狄奥格尼斯先走出了肩舆,接着他回头准备看着高文走出,但接下来的情景吓了他一跳——高文穿着法兰克修士的宽大袍子,戴着圣像吊坠和镀金十字架,手中还捧着那神秘的匣子,下了肩舆。

    宫门前趾高气扬的军法官和门房官,看到了这位,还十分讶异地上前,询问来历,高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用奥伊语不断激烈说着,还晃动着那个匣子,情绪十分亢奋。

    这下,狄奥格尼斯也长大了嘴巴,那军法官和门房官不明所以,又不间歇地请求这位给解释下,并且要检查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一名阿马尔菲的商人凑过来,递给狄奥格尼斯一封文书,上面有希腊文的内容,意思是叫守捉官阅读给面前这两位听。

    “这位修士是来自蒙特卡西诺修道院的使节”读到这个,狄奥格尼斯皱着眉毛,看着旁边一脸正经的高文,“携带了修道院的凭证,并且为皇帝弓箭禁卫队长米哈伊尔的妻子,宫廷长袍贵妇尤多希雅尼斯塔斯妇人,带来了祈祷生产、多产、顺产及必能产男孩的圣物”(蒙特卡西诺修道院向来是阿马尔菲的大主顾)

    “圣物”下面的那行字母,粗通文墨的狄奥格尼斯抓耳挠腮,也实在是认不出,便捅了下那个商人。

    那商人斜着眼睛,抄着手,看了下狄奥格尼斯所指的文字,用底层希腊语敏捷地解释了下,“割礼残皮”,接着就满脸正经地重新立正站好。

    “是割礼残皮——圣残皮,耶稣的残皮。”而后,守捉官很艰难地说出了这个词汇,军法官和门房官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讶异表情。

    那边念珠响动,高文四十五度地仰起脸面,慢慢举高那个匣子,对着阳光,口中虔诚地念念有词。

    “修士使节说,如果你们愿意触摸下的话,他也是不介意的,此圣物有无比的效用。”另外位商人,用希腊语对着两位官员说到。

    “可以安胎吗?我怀孕的妻子,最近有些不安烦躁。”首先是门房官提出这个请求。

    “慈善”的高文微笑着点点头,慷慨地答应了,接着啪得声,打开了匣子,接着从中用自己长长的手指,很谨慎挑出了一卷螺旋状的——皮

    那门房官吓得半死,这皮也太长太大了,便触碰了下。

    “你妻子已经得到祝福了。”那商人兴高采烈,以一种祝贺的语气说。

    守捉官狄奥格尼斯在一旁,尴尬地捂着脸侧过去,想死的心都有,但出乎意料的是,“可以疗伤吗?我曾经在军营里遭遇过事故,腹部的伤疤一到阴雨就作痛。”连执勤的军法官也热切而疑惑地请求恩典起来。

    那商人便装模作样地对高文翻译了番,高文再度点点头,从匣子里用指头挑出一卷螺旋状的——还带着暗黑血渍的纱布。

    “这是切割耶稣圣残皮后留下包扎伤口的圣残皮圣纱布。”商人的语速宛如绕口令,“把这圣残皮圣纱布带回去,每到阴雨的时刻敷在伤口上,就能得到主的恩泽,半点不会疼痛。”

第88章 成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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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狄奥格尼斯坐在肩舆上,顺利通过朱昆蒂娜宫,经由堂堂的新金门,来到圣约翰大教堂前的街道上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就是这个棕色头发蓝眼睛,假冒卡西诺修士的蛮子,随便从犹太街区买来个割下来过的“库存割礼残皮”,就如此大言不惭地诓过了帝国最尽忠职守的军官。

    其中那个军法官,还千恩万谢地接过那卷肮脏的纱布,跪到在高文面前,接受他的抚摩头顶,口中高颂着主的恩典。

    “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还是整个帝国都陷入了疯狂的谬误当中!”

    狄奥格尼斯以他特有的希腊人沉思模式,有点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直到肩舆队伍来到了君士坦丁城墙的门前,更让狄奥格尼斯诧异的是,他在生涯的前三十年,光是看到城门前,手持亮光闪闪的短戟的卫士,就熄灭了敢越雷池一步的想法,但是高文站在肩舆前,只是“怒喊”了几句奥伊语,而后阿马尔菲商人狗仗人势似的,与一群雇来的帮闲又用希腊语嘶吼了几句。高文从匣子里不断把那卷包皮扯出扯进,雷霆万般,几名戎装插着突厥式样羽翎的卫士,居然灰溜溜地退后,将短戟竖在手中,恭迎高文等人的进入。

    悠长的城门甬道当中,不断有戴着丝绸软帽,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意大利商人,拥着希腊贵妇,来来去去。

    一阵鸽子飞起的声音,狄奥格尼斯看到了极度繁盛的梅斯大街的公牛广场,而后肩舆就在其间的一处供人休息的带着廊柱和凉棚的回廊下摆下,他急忙走出,立在个不起眼的位置,躲避着许多贵人、豪商与议员阶层市民的奇怪目光,而后他就听到了高文嚣张的声音响起,“这个广场里,最昂贵的成衣店、首饰店都在什么地方?”

    两名伴同的阿马尔菲商人带着种微妙的表情,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高文看他俩有些不情不愿,便扬起了凭条,“别忘记了,满足我的要求,是你们商会事先许诺的——我可是会带着七百名士兵去增援贵城邦的人物,不过现在这目标的实现,需要金钱的运作。”

    于是两商人思考了下,便将一个箱箧送到了高文的手中,带着讨好的笑容,“没错,按照事先的许诺,这里的金钱全归您的支配。”

    一处成衣店的台阶前,高文气宇轩昂地站在柜台前,将整整二十枚索立德金币,推到了目瞪口呆的伙计前,“我需要精美丝绸料子制作出来的衣物。”

    几名伙计看到那堆金闪闪的东西,急忙把尺子和剪刀摆下,都畏首畏尾地缩到了柜台那边的墙边去了。

    “那就叫你们的老板出来好了。”看到这群伙计丧魂落魄的模样,高文心知他们是没办法承接这种数额的单子的。

    一会儿后,帘子摆动,一个半秃着凸着肚子的商贾咕噜着走出,不断用手巾擦拭着秃头上的汗水,接着他那浑浊昏黄的眼珠看到了柜台上的钱,还有穿着法兰克修士袍子的高文,还有身后奇奇怪怪的扈从,便先走上前,控制住了柜台,伸出手来,“你们是疯了,嗯?现在皇帝和都城行会都规定,不可以把大宗的丝绸制品出售给异族人,对,特别是像你这样相貌的瓦良格人——还是个修士,嗯?不然,我是会被皇家丝绸行会那群半官半商的老爷们实施髡刑的!髡刑,你这个不懂希腊文的乡下蛮子,知道什么是髡刑吗,嗯?”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髡刑。”高文的流利希腊语,叫那老板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随后,高文的手指伸出,亲切地从老板童山濯濯的脑袋上摸了两把,“不过,我觉得而今,髡刑应该对阁下是起不了多大的伤害作用的。”说完,他又从箱箧里取出十枚纯正的索立德金币,挨个摆在柜台上,“收下吧,可以给你做顶遮风挡雨的帽子,也能保护岌岌可危的头发,就像那些意大利人那么气派。”

    “听着,我很为难,嗯?行会和帝国邮差们知道了迅速会找上门来寻麻烦的——我们这种店面,只能出售些零碎的成品,比如这个。”老板笑容顿时出现,在高文面前风情万种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丝绸手巾。

    “谢谢,如果我需要两块丝绸靴子垫的话,我可能会考虑这个广场上其他店的,你这儿连个遮阳的棚子都没有,看到没有?我的扈从们,都要晒昏过去,我觉得街对面的那个店铺不错,也许会满足我这样珍贵客人的需要。”高文一把把那丝绸手巾打下,眼睛盯住老板,带着威胁性的语气。

    “好了好了!”老板豪气丛生,要知道他当年耗费十年心血,加入丝绸行会也只是花费了十枚金币,便将双手做出个奋力游泳的姿势(可惜是反着的),瞬间将柜台上的金币哗啦啦扫入下面自己的钱匣。

    而后他将高文与守捉官一行,引入了店铺后面的仓库里,猛地将帘子拉开,巨大的壁柜里,陈列着各种色彩的丝绸料子成衣,“看看吧,嗯?我可是花费了许多时间和金钱,从生丝商人和染匠那里一点点拼凑起这么多家当。我怕什么,嗯?我可是从皇宫里买到了带剑贵族的爵位,遇到事情,用爵位都能挡一刀,嗯?天啦,我也需要钱,要知道为了保持这个爵位,我每年都要固定缴纳笔钱给皇宫里贪得无厌的钦官。”说完,老板立刻勤快地给各位递来根手杖,叫他们站好,接着就招呼伙计来丈量各位的尺寸,而后高文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钱袋送给了一名伙计颤抖的手中,“拿去,到那边的首饰店去,换取等量金银的首饰来。”

    闲暇的下午时光,贵妇尤多希雅正懒洋洋地依靠在小榻之上,看着忙碌的园丁来整理她最最喜欢的后院园苑,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枝头和屋檐上发出了最美妙的鸣叫,院子外的嘈杂声也被隔离,这里简直是自己与神灵交流的秘密地点,尤多希雅满意极了。

    直到一名黑皮肤的男仆,送来件折叠好半旧的猩红色披风,“外面有您的故友求见,我的夫人。”

第89章 孤儿院主保人

        尤多希雅是精心梳洗打扮了番,才走到了房间的前厅,她已经从丈夫和兄长的口中,得知了那位皇弟伊萨克在小亚的惨败——六千精兵伤亡逃散大半,尼西亚、普鲁萨等重要城市再度尽墨,吉利基举着绯红鹰旗,重新席卷了帝国原本就摇摇欲坠惨淡经营的领地。

    但是,在布拉赫纳宫里的阿莱克修斯,可能是得到坏消息最迟的一位,他刚刚在北方取得大胜,不管是廷官、钦官还是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的贵妇,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这种消息,起伏太大,还是等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派遣信使亲自来告诉陛下好了。”

    就这样,所有局面再度可笑的僵化下来:伊萨克在尼科米底亚的孤城里,苦心思索着文件上的措辞,可聪明的阿莱克修斯皇帝,其实早已明白了这一切,但他又能作何表态呢?

    数日前,在宫廷里接受皇帝召见赐宴的尤多希雅,便更能看清楚皇帝的白发霜丝又增多了。

    而现在,高文又来了,她心中是有喜有悲,喜的是高文在这场恐怖的失败里幸存下来,悲的是高文此行是以私人而来,他不会是万分凄凉落魄的模样吧?如此想着,尤多希雅心中涌起阵母爱般的温暖,她要以美貌、典雅和热情,来宽慰这位自远方阵线归来的武士。

    但当她步出了前厅后,却看到了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高文——伟岸笔直的身躯依旧,胡须被刮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雄性魅力非常的胡茬,还若隐若现,显得脸上棱角格外分明冷峻,棕色的短发,很整齐地梳在了后面,身外披着灰色奢华的大氅,内里是纯白丝绸的衬衣,上面悬挂着纯金的吊饰。

    尤多希雅耸耸肩膀,笑起来,很轻柔乖巧地蹑足,仿佛她回到了十三岁,在故乡河畔手持采集来的鲜草花卉,看着无边无际桦树林的情景。

    “你这打扮可不像是个帝国的卫队武士,别告诉我,你是开了小差回来的。”说完,尤多希雅明亮的眼睛,看到了高文身后绷着脸的守捉官,心中稍微踏实了些——看来高文不是蒙混来的。

    “他确实开了小差。”但随后,狄奥格尼斯毫不客气地评价说。

    “是的尤多希雅,如今的高文已经成为了冒险家,马上准备去意大利碰碰运气。”高文带着纹丝不动的微笑,很礼貌地将一枚昂贵的指环送上,套在了女人修长的手指上,说这是给他最最敬爱的高贵妇人尤多希雅尼斯塔斯的礼物。

    尤多希雅费解地挑起了眉毛,“难不成你要去当雇佣军?”

    “在这个世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有城邦愿意出大价钱。”高文的答复肯定了她的猜想。

    听到这话,尤多希雅怅然若失,她的眼前再度出现了漫无边际的桦树树林,还有在白色波浪翻滚的河口处,男子们头也不回登上船只的景象,这群生物永远都是这样,说走就走,永远只带着自己的心,“我们去希腊皇帝的都城”,“去哈扎尔汗国的商路”,“去迈森布里亚”,还带着这些毫无准头的话语,就这样消失在了村庄女人们的视野当中,留下的往往是永远的等待,还有那片黑色的海。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尤多希雅有些迷茫,也有些愤懑,她的眼睛不再看着高文淡蓝色的眼瞳了。

    “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这也是你当初的承诺。”

    “没错。”

    “我要见到皇帝陛下!”

    “你疯了——现在小亚的局势你是绝对清楚的,还有这位守捉官阁下也在这里,难道你不清楚,而今去见陛下简直就是场不折不扣的海难,会触怒雷霆般的火焰,只求你别把我和米哈伊尔卷进去。”尤多希雅激烈反对。

    可是这种态度好像早在高文的意料当中,“对不起,我并没有任何为难你的意思,我只希望将战死的法罗夫的遗言和委托,展示给皇帝看而已,但现在这个时局,我却没有这样的机遇。”

    “法罗夫战死了?”尤多希雅悲伤地说到,她扶住了前厅的柱子,实在不敢相信,连内宫盾之卫队里最最勇猛也是最最幸运的老骨头,也在小亚细亚的荒野里化为了齑粉。

    一会儿后,她回头,重新看住了高文诚挚的眼睛,缓缓地说到,“我理解你的心情,详细说说吧,即便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也会和米哈伊尔一起,在当中牵线搭桥的。”

    安娜科穆宁是在小小的兴奋当中,自床榻上醒来的,她带着惺忪的睡眼,穿着**白色的丝袍光着小脚丫走下了床,接着使女们熄灭了床头的青铜灯具,并且端来了盥洗的器皿,“我要表册。”安娜小嘴里还含着洗漱的清水,就咕噜噜地发出了这个请求。

    旁边的使女从吊灯下的书橱当中,取出了长公主所指的表册,俯下身子举起,展开在安娜的眼前。

    接着,其余的使女张开了两面镜子,为安娜的黑色头发做出分开的长辫,宛如蜘蛛辛勤编织着。另外个守户宦官,则小步趋来,又给安娜献上了精致的星图盘。

    “很好,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安娜的神情很满意。

    布拉赫纳宫的小门打开,坐在轻纱肩舆里的长公主,在八名持剑禁卫侍从的护卫下,经过了门阍,在那里坐着个独眼的阉人,手里系着条脱毛的狗,安娜的眼睛盯着这老家伙,随后从肩舆的悬袋中,取出了十枚新铸的银币,让使女送给了这阉人,“叫他好好买件体面点的衣服,不要折辱了皇室的威严。”

    “长公主!”在门阍外,是带着灿烂笑容的皇帝年轻侍卫长米哈伊尔,很快就闪在了肩舆的边侧——很明显,阿莱克修斯不会约束女儿,但是他会顾及女儿的安全问题。

    “很好米哈伊尔,下面你得跟上。”看到弓箭禁卫队的司令官跟在后面,安娜也放下心来,可以顺着箭道,直驱目的地了。

    还未完工的圣使徒教堂边,是鳞次栉比的行会区,还有夹在其间的一所皇室新布施落成,由小鸟尼克德米亚一手过问,七个修道院共同出资兴修的孤儿院。

    安娜下了肩舆后,就在米哈伊尔的伴随下走入了进来,她很满意,因为父亲亲口同意了:让十二岁的她担当这个新孤儿院的主保人和总执事,所以这小妮子才整日整夜地调阅表册、账簿和卷宗,做得十分勤勉——当然,这也是拜占庭幼年皇族锻炼行政能力的必备项目。

    “让我见见那首位馈赠了五个金磅的大善人,我要亲自感谢他为这座修道院做出的贡献,我安娜科穆宁也可以答应他任何一个要求。”安娜笼着披风,带着稚气的声音,整个修道院庭院里满是正在吃着饭食的可怜孩子们,接着在几名修士的所指下,她通过人群,来到了那个“大善人”的背后。

    安娜一眼就看出了他,滴溜溜地从对方的脚跟,只看到了高高的头颅,“喂你,面对长公主转过来,不许背对!”在安娜还未发声时,米哈伊尔故作严厉地喝到。

    对方转过来,带着温暖的笑容,很快跪拜在了安娜的面前,即便这样,他也比小小的安娜高了半个肩膀,伸出来的宽大手掌,带着温厚和蛊惑的声音,“尊贵的长公主阁下”

    “是你,斯蒂芬高文,对不对?”安娜的心脏速度忽然增快了些许,接着就按照礼仪要求,将小手搁在了高文的掌心当中。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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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鹰扬拜占庭》要上三江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苏拉,苏拉也会尽量多更些。

第1章 圣书抄录员

        而后,长公主的小手就有点抽不出来的感觉,因为高文的手实在是太大太温暖了,她的手就如同风平浪静海洋里的一叶小舟般,荡来荡去。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安娜就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而高文则依旧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态——他在这两日里,关于礼仪方面,已经向尤多希雅学习得非常纯熟了,也掌握了几个常用希腊文词汇的读写。而米哈伊尔则一脸坏笑,就在旁边看着。

    “长公主阁下,这里是这段时间孤儿院运作的卷宗,还请您尽快过目并盖上印章。”旁边的几位修道院修士,打断了这一切。

    “唔,高文你起来好了,马上我会亲自向你表示感谢的。”这时,安娜才有点尴尬地急速将温柔的小手给抽出,就像金角湾的小舟顺着水闸冲入了城内河渠,脱离了大海那样,但并未有擦手的举动,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对高文是不礼貌的,虽然紫色皇宫的帝王家族习惯如此做。

    孤儿院郁郁葱葱的外墙下,结束了视察的安娜,坐在了肩舆坐垫上,米哈伊尔放下了前面的纱帘,因为外墙沿边的街道行人较多,长公主还是需要遮掩自己身份的。

    而高文就立在纱帘外的七尺之地,“斯蒂芬高文,你毕竟曾给我比较深的印象,而你今日居然能当上孤儿院的首善,并且拿出整整五个金磅出来,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不是追随父亲的卫队从军去了小亚吗?那你的钱是从何而来的。”

    “我只希望生于紫色宫殿的高贵长公主,按照方才您的承诺,答应我的一个要求。”高文避而不答。

    “好吧我对此并未有什么可以反悔的理由。”纱帘后的长公主看来很坚守承诺。

    “我的要求,是希望长公主答应我三个要求。”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就连我这样年龄的女孩都不会上当,高文你这个来自北方蛮荒之地的大蛮子!”安娜的语气有点生气。

    “那这样好了,为了公平,我们可以做个赌约——如何各自在一个时辰内,赚到四十个弗里斯,如果我输了,哪怕是一个要求我自此也矢口不提。”

    “很好,米哈伊尔。”安娜而后说到,“给我四十个弗里斯。”

    “是的,尊贵的长公主阁下。”米哈伊尔微笑着,将自己的钱袋摆入了安娜的手心。

    结果高文急忙摆手予以否定,“不不不,长公主,我像鄙人刚才使用了‘赚’这个词汇,那就是放弃掉我俩身上一切象征身份的东西,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这个目标。”

    话音刚落,米哈伊尔又笑着把钱袋给收回去了。

    捏了个空的安娜,瞪了这位皇帝侍卫一眼,接着眼神也开始明亮起来,即使隔着纱也看得出。高文明显判断出,这喜爱冒险的小妮子对他的提议来了兴趣,“很好,难道我还不如你吗?你这个瓦良格蛮子,就让我们比试比试好了。”

    “长公主阁下,请选择您最擅长的。”就在安娜除去华服和美丽的首饰时,米哈伊尔再度贴心提示。

    接着,使女将一件普通人家的披风斗篷交给了安娜,结果即便选择了小号的,但还是让长公主的手全部缩在了袖子当中,不久庶民的靴子也套了上去。而后长公主走在前面,米哈伊尔与高文就跟在其后,为了公正起见,其余的侍卫和使女,便继续停留在孤儿院的门口等待。

    安娜选择的,是一处给市民提供精神食粮的“圣书抄录院”,在四面敞开台阶凸起的长廊下,大约十多名年轻男子,正在各自的抄写桌前,竖着模板,在那里奋笔疾书,靠人力拷贝着圣经与教会的布道书。

    不久,负责人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有点趾高气扬地站在台阶之上,便走了过来。

    “你们这里都雇佣什么人抄录和绘制插图?”安娜清脆的声音让不少人都回头看来。

    “大部分都是法律学院里来赚取补贴薪水的学生。”那负责人看到原来是个身形不大的小女孩,便懒洋洋回答。

    “价码怎么样,我母亲因为生病了,所以我急需笔医药费。”安娜在说谎时,舌头有些吃力,这时候躲在街角的米哈伊尔一副“这真好玩”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

    那负责人也笑起来,“圣经抄录正反一页,就给你三枚弗里斯,要知道这群学生一页只两枚而已。按照规定的插图,是十枚弗里斯。”这话,很快引起了其他学生的不满,但安娜却充耳不闻,径自走到了空出的桌子上,用双手撑住,纵上去,才坐稳在高高的木凳上,腿还悬着。

    高文也忍住笑,走到了长廊下,就在那里用食指微微贴着鼻子,看着安娜打开了墨水盒,接着就书写了起来,安娜写得很认真,也很迅速,不过这地方明显是要压缩成本的,一页上的文字极多,就像数不清的蝌蚪和蚯蚓般。

    日头渐渐斜下去,足足一个时辰连带三分后,疲累的安娜才算是把十页书连带一副淡彩画给完成了,接着很骄傲地交工,看来四十枚弗里斯就要拿到手了。

    那负责人也很赞赏安娜的速度,便走过来验收,而后他捧起了书页,再看看架子上的范本,眉头急速拧巴起来,“为什么你抄录的和范本很多地方不同。”

    下面的高文噗嗤笑出来,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这一切早在自己的意料当中。

    “那是因为你提供的范本,有许多显而易见的谬误,我用正规典雅的希腊文把它们一一纠正了过来。”安娜振振有词。

    “可是这注释排行也有问题。”

    “那是我仿造正统的古代异教诗歌韵文加以改造的,要知道这全是粗鄙之文,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这些文本都变动了。”

    “是的,我刚才说了,这范本本全是粗鄙之文”

    接着,一片嘲笑声里,安娜被负责人揪住了衣领,提溜了出来,“看来你母亲的医药费要被刨去不少!”说着,气恼无奈的负责人朝她手中塞了八个弗里斯,“按照要求,我只能给你一副淡彩画的薪酬,还要扣掉两个弗里斯的纸张和墨水成本。”

    “你这是在传播不正规的思想,实际是篡改了主的话语。”安娜还站在台阶上愤怒抗议,这时候其他抄录的学生都笑着,交纳了成果后,领取了对应的薪资,陆续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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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在现世里失去一切的大亨高文,又如何在中世纪世界里,用剑、勇气打拼,赢得更大的荣誉和权势?挡在他前面的,有彪悍狂热的突厥武士,有凶残狡诈的诺曼匪徒,有仗剑远征的十字军骑士,有尔虞我诈的东罗马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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