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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章 御苑

        小安娜哭丧着脸,而此刻高文很有礼貌地走过来,询问她到底赚取了几个弗里斯钱币?

    “八个,但是我的劳动可是连四百个弗里斯都不止。”安娜愤愤。

    心中暗笑的高文当然明白,他已经完全把握了安娜这个小妮子的所有心态,那即是她虽然贵为拜占庭帝国的紫宫公主,但骨子里却是个——女文青,从小看到大的,改变不了的。

    女文青,总是把自己苏成这个世界的代言人,明明这些圣经和布道书是给普通农夫、乡绅和市民看的,里面当然混杂了许许多多的希腊俚语,但是安娜却基于女文青的心理,强行把它们改成典雅规范的宫廷语言,还要添加韵文上去,不碰一鼻子灰才怪。

    不过看着安娜苦恼外加费解的样子,高文决定不把这个“答案”告知她,而是直截了当,“那么,下面就轮到鄙人的了,能不能赚取这四十个弗里斯。”

    “哼哼,高文你个大蛮子,皇都的价码我一直都在留心,像你这样的,虽然穿上华服很像那么一回事情,但在这个皇都里想一日内就赚取四十个弗里斯,太天真了。”虽然十分疲累,但安娜的嘴巴依旧不饶人。

    但高文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什么。

    接下来,高文带着安娜,顺着皇宫箭道边的民用便道,穿过长长的行会街区,和此起彼伏的工坊、仓库、店铺和桥梁,米哈伊尔晃悠在后面,结果距离布拉赫纳宫是越来越近,安娜终于忍受不住,抬起小脸来,问高文,“你这是在朝着皇家御苑的方向去。”

    结果恰好就是如同安娜所预料的,高文来到了布拉赫纳宫的小门前,而这小门又正是清晨时分,安娜坐着肩舆出来的便利地方。

    这门前早已没了卫兵,看来是去偷懒了,倒是那个独眼的老阉人,就是安娜上午施舍他的那位,还抱着那丑狗坐在门柱前,狗的脖子上带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

    高文看看安娜,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后,长公主知趣地将斗篷拢起,不让这司阍发觉自己身份。然后,高文从手中拿出了五枚弗里斯,摆在了老阉人的手中。

    “哼,还没有赚到四十枚弗里斯,倒是先送出了五枚,我倒想看看你到底如何胜过本公主。”

    那老阉人吃力地从一个眼睛里,辨认清楚钱币的数量与成色后,开心地笑起来,接着他把钱币塞到了那狗的嘴中,狗就很娴熟地把它们全部叼入了一个箱子当中,接着又从里面衔出了几个东西,高文蹲下来接了过去,系在自己身上,便对着不明所以的安娜招招手,顺着皇宫的苍黑色城墙,朝着更深处的狭道走去。

    “喂,高文”扶着城墙根的安娜,回头看去,米哈伊尔早已不见踪影,这里到处是荒径和野草,和遮天蔽日的树木,虽然她始终住在布拉赫纳宫内,但这种地带她平日里是根本不会触及的,故而有些害怕,对着前面在长草里跋涉而行的高文呼喊到。

    大蛮子折回来,“如何长公主,需要我送你返回皇宫里去吗?”

    “我才不上你的当,那样我就自动承认失败了。”安娜很倔强地说,接着她哎呦低声了下,挤着闭上了一只眼睛——因为一处摇曳的草芒,划到了她粉嫩的肌肤,让她很不适应。

    接着一只大手揽过来,安娜便觉得自己很轻地腾空而起,本能地用手一扶,扶到了大蛮子细密的棕发,她已经坐在了高文的臂弯里,像坐上了一匹高大的野马,下面的草在不断急速朝后退着,发出婆娑的声音。

    最终,安娜看到了城墙边一处失修塌下的豁口,高文将她抱起,放在了豁口之上,接着自己翻了过去,到了那边后,又伸出了双臂。

    安娜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就把双手自觉搭住了高文的双臂,再度被举起,随后轻轻放在了地面之上。

    在她的眼前,是翠绿的树林,淙淙的溪水,还有绵长无垠的草地,一阵风拂来,草地上就出现了不断抽动的碧痕。

    “这应该是我父亲的御苑呀。”安娜叹道,不明白高文为什么带她来到这里。

    高文上前走了两步,就用某种似乎来自小亚山区的声腔,双手扶起来,呦呦呦喊了几声,顺着傍晚的风走了很远很远,就在安娜纳罕的时刻,从草地上忽然冒出了几根硕大丛生的角来,接着居然还慢慢朝着他俩走来。

    “唉,是,是麝鹿?”安娜不断调动着自己所学的学识,最终判断说。

    “长公主您说的不全面,是在御苑里豢养的麝鹿。”高文搓搓手,纠正着,而安娜就歪着小脑袋,不觉得他俩的判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还在安娜想的时候,高文将一些东西掰碎,放在了她的掌心,有些清香,但在风中又不是十分确切,“是雏菊的叶子。”高文笑着解释道。

    “是那个老司阍给你的?”

    高文点点头,接着安娜就把这些叶子握紧,那几只麝鹿直溜溜朝她走过来,似乎根本不怕人的模样,却把安娜吓得倒退了两步,但她身后很快就如同靠上了面墙——高文扶住了她的后背,“用些口水,把这些叶子濡湿掉,风就刮不走了,别怕它们,这时候的它们是很温顺的。”

    有些不安和羞涩的安娜,就照着高文的说法,吐出了小舌头,如此做了。接着一只大约两岁牙口的麝鹿凑着鼻子上前,丝溜溜地在安娜的手掌心舔起来,接着就是一口,在安娜的惊呼下,把叶子给扯过去嚼起来。

    这时候,弥漫的阳光,顺着无色的风,鼓动着长草到处翻动着,世界安静极了,安娜吃吃笑起来,一群麝鹿在围着她,举目所及都是萌萌的带着睫毛的大眼睛,这让安娜心里充满了喜悦,她回头看着高文,对方也在对她温和地笑着,“没有想到,皇宫的御苑也这么有趣。”

    “是啊。”高文也喟叹着,接着他俯下身子,从另外个口袋里摸着什么。

    “你还来啊?”那头两岁大的年轻麝鹿,又伸着耸动的鼻子,带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靠近了安娜,惹得长公主笑着说到。

    接着,一根套索神不知鬼不晓地“嗖”飞到了那小麝鹿脖子上,半秒钟后就是一拉,小麝鹿发出了很大的痛苦的声音,吓得安娜一抖,许多嫩叶顺着风飞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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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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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的麝鹿惊慌地叫起来,三下两下,就蹦跳着朝那边的森林跃去,安娜还没有回过神来,高文就扑上去摁倒了那只倒霉的小鹿,接着熟练地用绳索在它的双角上打了个盘结,接着又是一拉,又把这小鹿的四足给顺带捆缚起来。

    童话般的场景就此结束了,那小鹿满身都捆绑着,栽倒在草丛当中,还对安娜送来了无助可怜的眼神。

    “喂,高文你。”

    但高文并没有理会长公主,而是又从司阍老阉人送的工具当中,抽出了根木棒,自绳索的结里穿过,接着指着安娜,“我俩一起把这玩意儿抬走。”

    “我明白了!那个独眼的老阉人,整天就是做这些事情,给来皇室御苑偷猎者提供方便赚取钱财,而你也是个黑了良心的蛮子,果然你们都是没有经过礼仪教化的!”安娜指责着,但很快在御苑那边的堡垒上,吹响了号角。

    “快跑,我们被人发觉了!”高文依旧没理会长公主的责难,而是直接扛起了小鹿,撒脚就朝那豁口跑去,“把口袋捡起来,跟上!”

    安娜大喊着你停下听我教训,但一边也只能把口袋抱起来,跟在高文的后面,跃动着长长的辫子咬着牙跑动起来,“我可是长公主啊,没想到今日居然和你一起,沦为了盗贼了。”安娜的心中在肆意流着悔恨的泪水。

    呼啦,在距离皇宫城墙较远的草丛里,安娜的脑袋上顶着不少草屑,站了起来,接着高文也起身了,“哎,没有卫士追上来吧?”安娜居然带着些害怕的声调,好像她真的就是个小女贼般。那边,高文用布带将小鹿的嘴巴给封住了,“长公主阁下,这场赌约我是赢定了!”

    “高文,我明白了,你居然把我当成诱饵,就是因为我善良、高贵。”

    “不是,是因为御苑里的侍卫们为取悦你父亲的箭术,早就把鹿和其他野兽调教得格外听话,要是在野外,你也许就被麝鹿的牙齿给咬伤了。”

    “怪不得米哈伊尔跟在我们身后,你的那声唤鹿的腔调也是和他学的,对不对。”

    “我一向勤学好问的长公主阁下,几乎是向您看齐的。”

    两个人走前跟后朝着桥梁那边的街区走去,安娜一边愤声,高文一边冷静地揶揄。

    满是腥味的屠宰作坊内,高文将小鹿砰一声,扔在了案桌上,安娜眼珠圆睁,很是害怕地躲在高文的身后。

    “两袋麝香,原本是六十弗里斯,但这只鹿有点幼小了,五十五弗里斯。”那个斯拉夫相貌的屠夫,晃着器具,报出了价格。

    “那我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值多少钱。”高文摸住了安娜的脑袋。

    “这小女孩很漂亮,我可以介绍你卖出去,五百弗里斯。”那屠夫还真的报出了价格。

    随后,安娜目睹了十分残忍的取麝香过程,完事后屠夫把沾着脏兮兮油水的钱袋,交到了高文手中,“把鹿肉也处理了,这是皇室御苑的鹿,别留下什么,省得所有人麻烦。”收下钱币的高文,从里面排出了两枚出来,当作屠夫的辛苦费用。

    “什么,你还要杀了它?”安娜极度不忍心,但她转眼就看到,那屠夫提着呦呦叫的小鹿,转去了后面挂满铁钩的房间里。

    在傍晚时分,一处下层人常去的酒馆当中,早已感到肚子饿饿的安娜,正吃着烤鹿肉,十分香甜,好像把先前的怜悯给彻底忘记了,果然是高文的猜测,“当你遇到个讨厌杀生的人,就请他或她吃烤肉,吃完他或她还讨厌的话,就请第二顿”——这时,安娜还对高文抱怨,“盐放得有点点多了。”

    “这可是从威尼斯运来的最好的精盐,加工这餐我可是支付了八枚弗里斯。”高文说完,送出了四十枚亮闪闪的钱币,“除去给屠夫的两枚,和行贿司阍五枚外,还有足额的符合约定的钱财,更何况我还邀请了最善良高贵的长公主享受了顿美味的鹿肉。”

    接下来,高文伸出了手掌,安娜低着头,有些不甘心地把肉块摆在了餐盘当中,接着就竖起了大拇指,与高文的互相按了下,又刮蹭两下——这是拜占庭人践行约定的手势。

    “你不会真的要三个约定吧?”安娜怯生生地说到。

    “不会,那确实只是个笑话——我想见到皇帝陛下,原本我可以等的,但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所以时间真的很急迫,可我又听说陛下正在被小亚的战局所苦,现在提起这个,应该会触怒他吧!”说完,在饭馆隔间里的餐桌上,高文取出了带着血迹的红手战旗,摊开摆在了安娜的眼前。

    “盾之卫队的红手武士们,全军覆没了吗?”安娜对这些掌故并不陌生,但她在皇宫内,确实没听说这个事情。

    “并没有,我活下来了。”高文带着悲怆的声调说。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提及这些悲惨的事?”

    “因为战役是你的叔父,伟大的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指挥的。”

    “你在怨恨父亲和叔父吗?”安娜不安起来。

    高文没有作答,而是支住了额头,不发一语,气氛沉默下来,良久他对安娜说道,“不光是红手分队,典厩长带去小亚的所有部队,都在皇室的内讧下崩解毁灭了,现在我带着仅存的七百人,都留在加利波利要塞。我害怕这支队伍继续会卷入毫无意义的权力纷争里,遭受同样凄惨的命运,这才想从你的父亲那里取得一面旗帜,前往意大利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高文这句话,把安娜吓了一跳,接着这个棕头发的蛮子总结说到,“你们罗马人,永远只会被罗马人自己击败;你们帝国的惨败,永远都是内部人员造就的。”

    高文的判断,安娜没有理由加以反驳,从曼齐克特惨败直到现在,整个帝国确实在连绵不断地上演这个戏码,就像是陷于了悲惨的魔咒。

    长公主坐在那里,仔细地想了想,接着对大蛮子说,“这样好了,给我些许时间,马上父亲要在旧的大皇宫周围举办战胜佩彻涅格人的盛大庆典,顺便接待来自异国的使节,安娜会找准机会帮助你的。”

第4章 化鹿

        说完,安娜便重新盯住了餐盘里的肉和蔬菜,不再说话。

    “在正式的庆典仪式前,皇都里应该有民庆,对不对?那么,尊贵的长公主如果您不嫌弃我的身份的话,是否可以再像今天这样,让鄙人高文陪伴您,去见识下皇都的万千气象呢?”高文的这番十分吻合礼仪的话语,让安娜心中忽然有七八只麝鹿在奔驰顶撞,“可是,高文你将以什么身份伴同我!”

    “一切听凭尊贵的长公主安排,高文的目的是想在长公主无所不至的智慧指导下,完成对皇都的游历,将来哪怕我去了意大利落地生根,也渴望为后世留下传记,来赞颂帝国的巍峨与长公主的风华睿智,好在晚年能够炫耀自己的奇遇。”高文将手贴在胸前,又转换为了无微不至的亲切形态。

    这种杀伤力,安娜是抵御不住的,即便她出生在紫色的狮宫当中,从睁开眼的那刻起,就看到了寝宫内用最昂贵的赤色斑岩制成的穹顶与廊柱,得到万千宠爱,但黑头发矮小的罗马臣民,还是粗蛮不堪的北地蛮族,她都对其感到不屑,不过任何个女孩子,不管是古代还是现在,心中都有个彩色云端上的梦,安娜也不例外,现在高文恰好在她最青春最懵懂的时候,骑着匹狂野的战马那般,有点鲁莽地闯入了她的梦中。

    “是的,你变老了后,安娜可是继续年轻的。”长公主口中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语,但是后面却又急忙道,“三日后民庆时,你找到米哈伊尔就行,我会安排的。”

    夜幕下,安娜低着头,急匆匆走出了街边的餐馆,跨入了早已在外面等候的肩舆,放下了垂帘,在父亲还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溜回了布拉赫纳宫,走的还是那个老阉人据守的小门,“不要声张我归来的时间。”经过时,安娜居然继续使用了贿赂的方法,在给那阉人四十个弗里斯后,提出了这个要求。

    “你这是在引诱长公主,亲爱的瓦良格人。”在尤多希雅宅院的厅堂里,男主人米哈伊尔对当日情况做出了一个总结,“谁都知道,不管是平民家的孤女,还是皇室里的公主,对你这样高大、英俊而狡黠,带着异族发色与眼睛的男子都是很难拒绝的。你对她,就像对付御苑里的那些鹿般轻松容易。”

    说完,米哈伊尔看着面带不悦的妻子,便补充了句,“当然,就好比我对自己妻子那样无法拒绝是一样的。”

    “引诱长公主,高文亏你想得出这么卑劣的事情!”旁边的守捉官愤怒地喊到。

    “我没有引诱她,你们不要发出这些毫无意义的指责,一个十二岁都没有的女孩子,我是不会做出这么逆伦罪恶的事情的。”说完这话后,坐在椅子上的高文,看到周边的人都带着某种根本不信任的眼神盯住他。

    “按照礼仪规定,长公主在三年后就得嫁给奥古斯都,也就是副皇太后之子君士坦丁阁下,你现在冒出来,不是*裸的引诱又是什么?”守捉官狄奥格尼斯面无表情带着肯定的语气说。

    高文摆起手,表示不愿意再继续讨论争辩下去,反正自己的计划方策还是执行不变。

    可是守捉官的情绪很激动,“高文我不管你的目标有多么高尚,或者多迫于现实,但你不可以对长公主做出任何不敬不洁的行为。”

    其实原本高文倒没想那么多,反倒是这群人胡乱呱噪,却让他对安娜首次产生了异性化的想法,不由得想起了安娜被他举着时,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头发,还是那种看着自己那种乖巧温顺的表情,当时自己想的也是无邪的啊,但是经过守捉官这么一说,安娜在他心中立即成了个准新娘的形象——“嚯嚯嚯!”高文一下子抖了机灵,细思恐极,不,我可绝不是这样的人,想着便走到了厅堂边角陈列的镀金盥洗盆前,使劲用手掬起水擦了几把脸。

    可是,这条路自己必须得走下去!

    被衾里的安娜,在烛火照明下,有些呆呆地看着宫殿的天花板,接着她侧了个身,用肘垫住了自己的脑袋,听到了床头沙漏的细微声音,渗入到了她的心中——她已经让使女对父亲撒了谎,说自己今天中午后就回来了,父亲这段时间忙于和廷官商议庆典的事情,也没有太在意。

    这可是她为数非常稀奇,对父亲的蒙骗啊!

    所以她今天出乎意料的,连书籍和卷宗都没有看,就上了床榻,但是又很长时间无法入眠。

    但最终,安娜还是极度困乏下,走入了五彩云的梦境当中,她漫步在天际,到处都是缤纷的云,就像行走圣智大教堂的神圣中殿壁画那般,直到她看到了,在云的彼端,站着个非常非常清丽的,穿着金边黑色长袍的女子,正对她笑着。

    “你是谁?”安娜发出了疑问。

    接着,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四肢着了地面,毛茸茸的尾巴长了出来,接着头发变成了带着斑点的毛皮,顶上居然钻出了耸立的小耳朵来,她焦急某名,却只能喊出呦呦呦的声音!

    安娜的眼泪都急出来了,她潜意识里还明白这是个梦,但却无法醒来,也走不出来,那边的黑袍女子已经消失不见,黑色的风也卷来,各种色彩的云都消失了,到处是闪电在跃动,她奔跑着,终于看到了一处宫殿里,父亲的背影正在那里站着,她呦呦发出了求救的呼喊,朝着父亲跑去。

    结果,中途当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猛扑过来,把她给压翻在地,“高文是你,放开我?”安娜羞恼无比,但是却喊不出来,接着高文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猎物,用绳索把安娜这头小鹿给慢慢捆起来

    但安娜却没有惊坐起来,下面的梦她已经朦胧不清了,但却十分的喜悦,十分的懵懂,这种转变连她自己都匪夷所思,但是又难以启齿,都是胡思乱想,是白日图景的光线扭曲,就像是画那样,不可能是真实完全等同的——醒来后,黑色云鬓散开,躺在榻上的安娜就这样宽慰着自己,并且向圣母悔过着。

第5章 舞步里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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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门的庭院前,安娜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宫廷首席贵妇玛莲娜,正带着自己的儿子,出现在门阍边的甬道前,冲着自己施礼着。

    可是,原本安娜细心打扮番,在父亲开始与异国使节会晤的空档溜出来,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对母子,虽然大家平日里都居住在布拉赫纳宫里,但因为母亲的缘故,安娜其实与玛莲娜母子交往甚少。

    为今,安娜只能走出肩舆,与首席贵妇与订有婚约的奥古斯都相对行礼,接着两边的使女与宦官也各自叩首,接着退往一边,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嘴巴,摒声静息。

    长久的沉默,“我的弟弟约翰为什么没有与养祖母您在一起?”安娜使用了“养祖母”,语气虽然恭敬但是冷淡极了。

    可玛莲娜却把笑容挂在了脸上,那种十分讨好的表情,在平日里任何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宫殿里的大家都明白,皇帝生母也就是正皇太后正在皇都里的某修道院当蒙头修女,而这位养母副皇太后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的,“约翰太可惜了,根本不安心学业,迄今也不能够掌握基本文字的书写朗读,有点顽劣成性的,与安娜你的聪慧才学根本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作为男性的皇座继承人,我的弟弟也许需要武艺和魄力就可以了,就如同昔日的保加利亚征服者圣瓦西里皇帝那般,毕生不通文字也不打紧,只要能赢得士兵与臣仆的敬畏爱戴就行,文字也不过是帝王学其中的一门技艺。”安娜这个回答,其实是非常巧妙,即没有明确表示对弟弟的轻蔑,也没有“我安娜什么都不行”的过分谦逊。

    玛莲娜脸上出现了一些尴尬的表情,接着她牵着儿子君士坦丁的手,“你们是有婚约在身的,既然君士坦丁也是个好学上进的孩子,那么不如我建议陛下,将你们二人的书室合为一处。”

    可是副皇太后的这番话,搁在过去安娜还真不好拒绝,但现在她昨天与高文相处后,对而今的局势已有了很清楚的了解,她居然带着怜悯的目光看了看未婚夫,和她差不多大的长相非常漂亮的君士坦丁,轻描淡写说了句,“这件事,我完全听从父亲的安排。”说完,低头朝着副皇太后与奥古斯都行了告别礼,“皇都里新设的孤儿院,还等着我去募集善款。”

    看着安娜的肩舆消失在甬道的拐弯处,还带着不解心情的君士坦丁便询问母亲,为什么要对这个女孩如此低声下气,“反正陛下已经下令皇座是约翰的了,我要作伴,也要与约翰一起。”

    但是玛莲娜脸色苍白了起来,她慢慢半跪下来,摸着儿子清秀的脸蛋,眼睛带着泪珠,“皇座?这么些年,这个皇座上更迭了多少人,简直像带着荆刺般,光是我就换了三位丈夫,以至于母亲都不能名正言顺地继续成为这个帝国的皇后了。儿子,我多么希望你是生于普通民家的孩子”

    大约一个时辰后,安娜已经顺着箭道,来到了旧城区里最著名的斑岩巨柱广场前,这座高达一百余罗马尺的**圆柱,是君士坦丁堡的象征,它出自于伟大的城市之父君士坦丁大帝之手,上面是座用弗尼吉亚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胜利女神像,飞舞的双翼清晰可辨,在周边是个圆形的两层楼高的重叠柱廊,圆环前后有两座普罗科尼索斯式的大拱门与其他街道辐辏相连,这是整座都城里最具备古罗马风的地带,也是巨大庆典必备地——此日,皇帝放松了身份的限制,各个阶层的人都穿戴节日的盛装,涌到此广场来欢乐、消遣。

    虽然而今皇都里的居民已经不复古代罗马人的爱节日之风气,这多少也与宗教的传入相关,但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

    安娜的肩舆,在合适的地方停下,接着她走出来,看到高文正站在拱门边的浮雕前,很有礼貌对着她伸出手来,安娜笑笑,就走了过去

    圆柱下,所有参与庆典的民众男男女女分成两列,正在穿梭舞蹈着,安娜也不例外,她的辫子再度飞跃起来,小靴子也踏出了鼓点,跟着高文的步伐,拜占庭希腊人的舞,是融合了斯拉夫与撒拉森人的民族特点,但还有点拘束放不开,可别忘记了这儿是帝国大牧首所在地,教会是拥有风纪监察权与审判权的。

    安娜的肩膀一摆,恰好被高文接住——这种舞蹈,在小亚高文也与村民跳过,“你机会来了,民庆后的大皇宫。”

    “我会见到皇帝陛下,对不对。”这边,圆柱边坐着的撒拉森琴师们,鼓起了苏布拉琴,舞蹈的乐调顿时舒缓下来。

    “是被困在意大利北方的萨利安凯撒(拜占庭罗马帝国对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称谓,这里指的是亨利四世)的使节来了,我帮你安排。”安娜抬着手,与高文的手牵在一起,转到了队列的那边。

    “难道不需要任何的方法或者条件吗?”高文疑惑地问到。

    “当然需要,那便是极大的勇气,这场对萨利安凯撒使节的会见,父亲是极为重视的。所以高文,展现你英雄气概的机会来到了,不要让我失望,但更不要让自己枉送性命。”安娜把情况描述得似乎非常紧要。

    乐曲里,按照节拍,两人面对面,对握住双手,安娜的茶色眼瞳盯上了高文,真的好像昨日在皇家御苑里的那只小鹿的眼神……而高文也不由得想起来米哈伊尔所言,下意识地避开了安娜的视线。

    “高文,你前往意大利的阿普利亚地区,将来不会与我们罗马为敌吧?当年诺曼人最初也只是我们的佣兵而已,你说罗马人毁了罗马人自己,但心怀叵测的佣兵和异族人也不值得完全信任……”

    看着安娜的目光,高文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他现在已对皇帝和整个科穆宁皇族彻底失望了,但又不好在安娜面前表露出来,因为安娜也姓科穆宁,那么现在面对这小妮子的追问,到底要如何做呢?

    这时候,苏布拉琴的乐声戛然而止,在巨柱广场上群舞的人们也喘着气,笑着停下了舞步,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一秒钟,而后爆发了集体的欢呼声。

第6章 安娜的册封

        今天依旧三更,希望小伙伴们多支持,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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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人的喝彩和陆续离场当中,高文却半跪下来,握住安娜的手,“我认为自己值得您的信任,骄傲而高贵的安娜科穆宁,高文自此直到永远对您效忠,所以请您收回对我的不信。”

    “哎,高文真的是如此吗?我在许多书卷里都看到,在遥远蛮荒的法兰克之地,许多贵族和骑士都会向心仪的君王或女子宣誓效忠,宁愿献上终生的勇敢。”安娜有点欣喜地答复道,“你进行的,也是这样的仪式吗?”

    “是的,我会让你成为罗马的女皇。”高文索性趁热打铁到底。

    安娜的手,忽然如同被黄蜂蛰到般,收了回去,但是高文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接着安娜紧张地不发一语,手提着裙裾,朝着巨柱广场那边的大竞技场走去,高文有些纳罕,便站起来,出于对安娜安全的考虑,便跟随在后面。

    “高文你在欺骗我吗?”在街道上,安娜边在前面走,边回头质问。

    跟在后面的高文便直顾摇头,“那就与我一起做件勇敢到鲁莽的事情好了!”

    “我愿意验证我自己。”

    “我也乐于让我所爱的人及爱戴我的人,分享所取得的荣耀、权势与财富,即便高文你对我来说只是个臣仆。”安娜大着胆子说了这句,就红了脸,低头继续快速走着。

    随后他们来到了极其壮观的大竞技赛马场的门前,而后安娜轻声对高文说,“不要从普通凡人出入的拱门进去,自这儿走。”

    安娜所指的,是与大竞技场用楼道天桥相连的达芙妮宫殿,这里原本是古代皇帝观看马拉战车竞赛的包厢,现在已经封闭了起来,不允许闲杂人等出入。

    从宫殿的正门朝那边听去,整个大竞技场内就像个火山正在蓬发,成千上万的嗓音在其间叫嚣着各种俚语,看来足足有近百辆赛车在里面蓄势待发,接着就有人在高唱对主上和皇帝的赞美歌,接着所有的人们似乎都跟着节奏唱了起来,简直就像现在的足球队在入场后唱国歌一样的道理。

    “长公主阁下。”门前的一排卫士,早已得到了尤多希雅与米哈伊尔夫妻暗中的款曲,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安娜,便急忙跪拜下来,接着拔去了门闩,推开了宫殿尘封已久的大门,“我自己的侍卫伴随我去就行。”安娜扔下了这句话,就对后面的高文招招小手,接着一前一后,走在了两排高耸的廊柱间,这些柱子全部都是用马里马拉海上岛屿出产的蓝色水晶镶嵌的,在阳光下绽放出夺目优雅的色彩。

    居高临下,两人最终站在皇家包厢突出的露台上,风把他俩的额前的头发给吹拂起来,下面椭圆形的大竞技场内,人满为患,场地中央满是埃及风格的方尖碑,无数赛车蓄势待发,而高文同时也看到,数不胜数的观众,都整齐地穿着两种颜色的号衣,蓝色的,绿色的。

    从上面看去,就如同一片草原,和一片海洋,对峙在一起。

    “让高文你来证实好了,看看这片绿色,还有这片蓝色,他们都是竞技党,绿色的全来自于城郊的乡村,蓝色的则大部分是海员和商贾。”安娜说完,就变戏法般,从自己的袍子里取出一件红色的号衣,“这两个竞技党的竞争不和,已经持续了近千年的历史了,而我现在要你做的是,穿上这件红色的!”

    接着安娜挽起了自己的发辫,脱下了袍子,翻个面,“而我,就要穿上这件白色的。”

    “我觉得我们这样做,会被这里无数的竞技场职业流氓给当场打死。”高文忧心忡忡。

    安娜这小妮子哈哈笑起来,“高文,你冲上去吧,说我教你说的话,对着他们。”

    这时,下面的比赛已经到了开幕的时刻,所有穿着绿色号衣的赛车手,就站在一起,齐声高呼:

    “伟大的皇帝在上,帝国所有的牧人与农夫希望我们的胜利能给他带来欢愉!”

    而后,所有穿着蓝色号衣的赛车手,也列队战好,齐声高呼:

    “愿我们船首的胜利女神,能够为无所不能的皇帝带来来自蓝色圣海的财富!”

    接着,在场所有的人,都站立起来,应和着,互相挑衅叫骂着,为自己的党派加势鼓舞。

    忽然,在人们的上头,原本已经废弃不用的皇家包厢露台顶,一个高大、棕色头发的贵族打扮的大汉,耻度有点高地站在了露台的栏杆上,摇动着火红色的号衣,还公然喊着,“红色,红色,火红色,象征着**不羁的天狼星,为所有人带来盛夏的热力和激情。”

    刷,整个赛场,顿时安静下来,数万双眼睛轰然朝上,和善地盯住了表演的高文。

    笑到几乎直不起腰的安娜,随后也忍住了,爬上了栏杆,浑身披着白色底子的袍子,“寒冬之雪的色彩,必将让我们所支持的赛车手的名字,镌刻在青铜与石块造就的碑文之上,获得宁静的永恒。”

    其实,场地内哪有穿着这两种颜色号衣的赛车手?

    “胡说八道什么,白党和红党几百年前就完蛋了!”一位顶着佩彻涅格女式毡帽,哗众取宠的绿党男粉丝,扯着脖子喊到,接着“揍死他们,刺死他们俩”、“胆敢侮辱我们竞技党”的呼喊声炸雷般响起,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从衣服和篮子里掏出短刀、木棒和石块,怒潮般顺着通往皇家包厢的通道,涌了过来。

    “快走啊!”高文眼疾手快,很快就把娇小的安娜夹在了胳膊下,跃下了露台,顺着来时的廊柱,狂奔而去

    傍晚,大皇宫顶部的能吹到海风的楼层之中,安娜还在格格地笑着,高文则喘着气,叉着腰,扶住了与石柱相连的半墙,看着下面海上的风帆和波浪,有点惊魂未定,刚才那段逃脱也是把他累得半死。

    不久,星辰和黑色的夜浮起,下边街区和教堂的灯火开始燃起,安娜不说话了,背着手左走走,右走走,最终站定了一块地板上,啪哒声把双脚合拢,伸出手来,对高文喊到,“能在蓝党与绿党围攻前拯救公主,验证了自己勇气的斯蒂芬高文,来到我的面前,接受安娜的册封。”

第7章 帝国心脏

        可惜罗马帝国并不流行这套,即便安娜对这个很感兴趣,所以她的仪式,主要是模仿法兰克皇帝查理曼的宫廷礼仪书当中的记载——当高文走过来后,她轻声要求对方半跪下来。

    接着,安娜的小手摁在了高文的脑袋上,“为了寻求高贵的妻子,为了寻求阡陌相连的封邑,也是为了捍卫基督的信仰和人间的公义,是否在夜半时分,天鹅会牵掣着你的小舟,自湖水当中而来,听取善良女子与孩子的诉求?”

    星光洒在了这对人的衣服和身体之上,按照事先的演练,高文便朗声回到,“听取您的籁歌之后,我愿意睡在盾牌之上,用利剑当作刀叉来进食,全心全力效忠于我的女主人,我的主保人,安娜科穆宁。”

    “愿女人的智慧觉醒,愿男人的权力消亡。”安娜的最后一句话显然别有深意,但是高文全部懂得,“愿我能扶助我的女主保人安娜科穆宁,让她成为这座万邦之城的真正女皇。”

    唉,反正就陪这大约相当于初中第二年的跳级女神童玩到底好了。

    最终,安娜得意而满意地笑起来,当高文站起来后,她仰起面,神秘地说,“为什么我会站在这块地板上?”

    高文借着星月的光芒,看了下,发现了安娜从裙裾下露出的靴子,与她脚下的那地板石块的色彩完全相同,仔细辨认后——全是紫色的。

    “对的,这是帝国的心脏之石,古代的皇帝特意镶嵌在这无数地板间的。而谁能踩住它,就能获得整个陆地与海洋的权力。”

    说完这些后,安娜告诉了高文,“我现在告诉你机遇在何处,历年我父亲在会见萨利安凯撒使节时,都会在奥古斯坦姆边的剧场举办比武竞赛,这也是向法兰克人和德意志兰人表示恩宠理解的方式,今年惯例是米哈伊尔登场,作为罗马帝国方的代表。你就在我的介绍下,充当米哈伊尔的副手,待到竞赛结束后,你便可借机向父亲进言。我本来想直接替你向父亲表述的,但是要避嫌。”

    高文颔首,说确实要避嫌。

    但安娜却早已联想到了“为什么要避嫌”这个层面上,直接低下了脑袋,不愿意直视高文,接着两人顺着走廊离开时,她又说,“可即便是作为副手,但仪表和铠甲都要端正威武,不能辱没了帝国,这样父亲也会感到高兴的。而你看看你高文,我想现在应该还穿着粗鄙的诺曼式样锁子甲,那种从头蒙到脚的丑陋铠甲,像一条黑色的鲭鱼,简直是对艺术审美的侮辱。”

    “挺好的,起码能保证我在箭簇下生存下来,我在尼西亚战役里被敌人射伤了两处。”高文不以为意,觉得锁子甲穿习惯了也挺好。

    “什么,你被射伤过?”安娜关切地询问到,听到这话,高文就解开了袍子的衣领,露出了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疤,给长公主观验下。

    “那你还说锁子甲防护很好?与帝国的圣铠甲比起来简直不值一哂。”找到了话题的安娜打开了话匣子,“我父亲在都拉佐战役里,被诺曼骑马的匪徒追袭时,敌人的标枪和骑矛曾经刺中过他两次,但全被他身上的圣铠甲给防护住了,现在父亲只有眉头上有些小小的疤痕,可以通过冠冕来遮盖。”

    但高文并没有接话,他原本想说,在这个帝国当中,能如同你父亲那样穿戴如此甲胄的士兵,又有几位?他在小亚战事里发觉的实景是,大部分本土的希腊士兵,不要说铠甲,有许多连头盔和盾牌都没有。

    安娜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这些隐秘的事情,比如父亲的疤痕问题,原则是不能够让普通臣民知晓的,便不再说下去了。接着,两人就随着皇宫前长长的林荫道而行,在满天星斗下,安娜觉得时间过得好长,也好短。

    回到了布拉赫纳宫之后,安娜还觉得兴致很高,便叫使女们取来纸卷与芦管笔,又在桌台上铺开了参考的书籍,便在烛火下写写画画起来,一直到很晚,才前去床榻上休息。

    但她的父亲阿莱克修斯却忙到了更晚的时刻,与萨利安的使节因为两国利益交换,共同对付诺曼人而讨价还价,永远是件极度耗费精力的活计。不过阿莱克修斯暂时没有去艾琳,也没有去玛莲娜的寝宫,而是有点放心不下地,率先来到了女儿的寝宫。

    走入宫闱内厅当中的阿莱克修斯,举手阻止了伴寝使女的动静,接着带着慈爱,看着卧榻上脸面红润、呼吸均匀的女儿,“今天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阿莱克修斯心中又宽解下来。

    接着,皇帝来到了内厅那边的桌台前,好奇地看到了女儿居然在看来自法兰克的世俗之书——要知道安娜平日里始终在精研荷马史诗之类的典籍,他便翻了两页,全是法兰克人歌颂武功的诗集,里面还有各种作战的绘图——没想到女儿现在开始研究这些了,安娜确实曾许愿过,要在成年后执笔,把自己的一生功业撰写成书,所以看看这些倒也是正常。然后,欣慰地皇帝的手顺着摸下,看到了安娜绘制的草稿,上面是拜占庭皇室军械库秘传的圣铠甲式样,还涂画着许多的文字,最右边还画着铠甲外的罩衣,正中央徽标是一只白色的天鹅,后来安娜又把其涂抹掉了,又补上了一只黑色的雄鹰模样。

    阿莱克修斯点点头,心中涌起了温暖:女儿还为我设计铠甲罩衣的式样,真是有心。不过,这上面记录的尺寸数字,好像对我来说,有些过大了,有时间将她纠正下,现在约翰在宫廷里风评有点下滑,许多人私下都说皇子不学无术,而更倾向于博学好问的安娜。

    当然,还有君士坦丁。

    想到此,阿莱克修斯心中也有些纠结,他不愿过多逗留,打搅女儿休息,便又悄悄地离开了安娜的寝宫。

    结果在两天后的清晨,几名皇家军械库的,将箱箧送到了尤多希雅家的宅院,女主人打开一观,里面是绣着黑色雄鹰图案的丝绸铠甲罩衣。

    “拿这送偏厅里的客人送去,就说是布拉赫纳宫里的礼物。”尤多希雅淡笑着,对身边的家奴嘱咐说。

第8章 出战

        偏厅的祈祷室里,高文正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自己剑柄上的念珠,守捉官站在他的对面,提醒说,“你我都是皇帝侍卫长米哈伊尔阁下的副手,你的这把魔剑是不可以动用的,因为前往剧场观看比武竞赛的全是帝国的显贵,一旦魔剑的法术出现,你会倒霉的。”

    高文撤下念珠,摆在手中,而后抬头看着狄奥格尼斯,“那你马上会不会向皇帝陛下告发我与魔剑?”

    守捉官沉默了下,接着给出了明晰的回答,“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我想害你,早就在尼西亚一箭射中你的咽喉了。不要以为使用弓箭的人便一定会射出暗箭来伤人,如果没有笔直的箭杆,箭簇永远无法射中目标;如果没有正直的品德,武士也永远无法博取真正的荣耀——这是亚美尼亚的谚语。狄奥格尼斯是皇帝忠忱的臣仆,但不是没有思想的狗,你先前对我的指责是完全错误的,高文。”

    于是,高文笑笑,与守捉官互相击掌,并拍了下肩膀,“那我错怪你了。我知道,长公主暗中推荐我担当比武竞赛的副手,本意还是渴望我展露手脚的,但现在凡事稳妥为上,我们没必要节外生枝。”

    “没错,米哈伊尔阁下,一定会战胜萨利安凯撒的勇士的。”狄奥格尼斯很明显对侍卫长的武艺有很强的信心。

    这时,那名家奴叩响了门扉,在得到允许后走入进来,毕恭毕敬地端着箱箧,“这是女主人转交送来的,说是皇宫里送给客人您的礼物。”

    随后高文便从里面取出了那件罩衣,而后套在了自己的锁子甲上,并在外面按照诺曼式样斜着系好了扣带。

    “天狼星般热烈的红色,还有这只鹰隼的图案,没可能啊?为什么是从皇宫里送来的,侍卫长阁下也没有这样的待遇。”狄奥格尼斯说了两句,便恍然大悟,便激愤地推搡着高文,高文连说你做什么,很快就被守捉官用手堵在了祈祷室墙壁角落里。

    “喂,你到底想做什么?”高文害怕起来,他没料到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是一位撒拉森、希腊混血男武士,对着自己使出了“壁咚”。

    “别对长公主打邪恶的主意。”狄奥格尼斯提出了最最严正的警告,“长公主不但是帝国的骄傲,是最高贵的女子,也是正教的支柱,须得在婚姻来到前保持圣洁。你是异族的蛮子,必须得体认自己这点,你可以像其他瓦良格人那般,花天酒地,拥有多个美丽绝伦的妻子侍妾为你争风吃醋,这对你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事,但是长公主的丈夫却只能有她一位妻子,并且永远不能离异和喜新厌旧。”

    “没想到在你们眼中,我是个如此的人。”高文对“喜新厌旧”的评价很不满。

    “这不是重点!”狄奥格尼斯重重在墙壁上拍了下手掌,粉尘都飞扬起来了。

    “我只是向长公主宣誓,成为她的臣仆而已。”高文最终如此解释说。

    狄奥格尼斯扔下句,“这样便最好。”接着就坐下来,整备自己的武器和铠甲,又摸出了酒囊自酌自饮,丝毫不顾忌圣像就在眼前。

    不久,全身戎装的米哈伊尔英武地立在了门前,对着里面喊到,“豪杰们,让我们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别的角落里的英雄吧!”

    三匹骏马,包括高文的萨宾娜在内,神采飞扬,于尤多希雅的宅邸门前嘶鸣不已。米哈伊尔戴着拜占庭传统式样的尖顶头盔,上面竖着孔雀羽翎,镶着钻石的肩带,斜挎着皇帝御赐的长剑,皮革衬底,外面是拜占庭独有的扎甲;狄奥格尼斯披着皇帝赐予的白色披风与宝剑,内里是束身的轻便撒拉森花纹战袍,马鞍下悬挂着连枷与绣金箭囊;高文则还是当初担当卫士的模样,但是头面上换上了诺曼人的口罩头盔,海豹皮围脖,身躯覆盖着被安娜形容为“大黑鲭鱼”的链式锁子甲,蒙着安娜送的黑鹰罩衣,外面披着尤多希雅赠予的猩红色披风,磷火之剑挂在萨宾娜的鞍上,扛着沉重的瓦兰吉亚战斧,肩带上吊着锋利无匹的突厥大马士革钢弯刀。

    就在准备离去赶赴比赛时,尤多希雅快步走出来,对着高文与狄奥格尼斯喊到,“请求你们,虽然我已多次于胜利女神天使前(基督化后,古罗马的胜利女神变为了正教供奉的天使之一)祈祷米哈伊尔必胜,但你们还是应该体谅一名妇人的无助,在竞赛时候协助我的丈夫!我随后也会来观赛的。”

    被面罩甲遮颜的高文,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回头对着尤多希雅重重颔首。

    萨宾娜虽然见到主人很高兴,但是当主人踩着马镫上来后,她不由得觉得主人又重了许多,觉得吃力,便只能迈着小步行走。三人在皇宫派来的钦官与侍从的引导下,避开了喧闹的街道,转入了皇室专用的箭道,朝着奥古斯坦姆广场走去。

    奥古斯坦姆是建城者君士坦丁大帝,为纪念自己母亲而建造的斑岩柱廊广场,上面还矗立着这位女子的青铜雕像,以及飞来休憩的鹰,这儿是鹰隼最喜欢的地方,当高文在斑岩柱前下马时,看到了下面基座上的一行铭文,“因母得生,因父伟大”——这铭文是一位牵着他马的钦官告诉他的。

    环形的广场,在越过圣林后,就是精致的半圆剧场,亦为古罗马时代的遗产,现在则是皇帝接待外国显贵的礼仪场所,这时候剧场内外人头攒动、珠光宝气:武士的流血竞赛,教会是极度反感的,所以皇帝便只能私下低调举办,可是前来观瞻的贵族、富商与外国使节这群头面人物,数量亦为不少。

    布拉赫纳宫的巨大门前,尤多希雅与其他宫廷贵妇列成长排,一直站到了皇宫的城墙与壕沟边。八名身穿红衣,手持马鞭的内卫骑兵晃动着高高的羽翎,手持旗幡,率先自门走出,形成路禁。所有贵妇、宦官、廷官相继拜倒,而后皇帝、皇后、公主、皇子、首席贵妇的肩舆行仗,陆续行来。

    阿莱克修斯与安娜坐在同一座肩舆当中,“听说你为朕推荐了名武艺高强的竞赛副手?”

    “是的。”安娜虽然心中得意,但却没敢过多张扬,只是渺渺地补充说,“他也是米哈伊尔与亚格菲共同举荐的剑术人才。”

    “感谢,可是此次比赛,朕有米哈伊尔便已足够。”皇帝哈哈笑起来。

第9章 皇子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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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替高文安排个身份便已足够,安娜是如此想到,在过去的三年当中,萨利安凯撒使节带来的武士,确实没一个能与米哈伊尔匹敌的,见父亲没有多问,长公主宽下心来。

    皇帝威严的行仗队伍,顺着箭道,从布拉赫纳宫的正门,一直伸展到奥古斯坦姆的广场,阿莱克修斯就是要用这盛大的排场,告诉所有的臣民与外国人——罗马帝国依旧是这个世界的核心,罗马的紫宫皇帝也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威势的男子。

    结果在斑岩柱下,当阿莱克修斯在万众欢呼声里,走下了肩舆时,却看到了板着脸的君士坦丁堡大牧首马斯达斯,立在了几名教长之前,合着双手,不发一语。

    皇帝脸上挂着尴尬的神情,昔日他企图休弃艾琳时,马斯达斯当着万千市民的面怒斥他的情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可谁想今天在比武竞赛场上又被他抓了正着。关键时刻,安娜像只活泼的小鸟般,飞到了马斯达斯的面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连声祝福他庆典快乐,并邀请大牧首伴同自己一起接待来自萨利安王朝的尊贵使节。

    接下来,轮到马斯达斯尴尬了,他原本准备好的,爆发出来训斥皇帝的话语,硬生生被可爱的安娜给逼回去了,又不能在乖巧的长公主前做有失仪态的事,便只能讪笑着牵着安娜的胳膊,朝剧场走去。

    看到女儿回头做出的鬼脸,阿莱克修斯暗叫幸运,接着他回头,看到自己行仗队伍里的肩舆挨个停下。

    这时,经过剧场下回廊的安娜,侧着脸,看到正在其间休息的三位即将上场的勇士,特别对着带着口罩头盔的高文动了下大拇指。

    而扶住白垩泥柱子的高文,也眨了下眼,对着安娜回竖下自己的拇指。

    “兄长,兄长。”就在阿莱克修斯转过来,马上视角就要扫到高文那醒目地绣着黑鹰的罩衣时(这对精于箭术的皇帝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与高文虽然隔着些前来行礼的人群,但也只有一百五十尺不到的距离),被封为“塞巴斯托克拉特”的皇弟伊萨克,满面羞惭和渴求原谅的神情,与跟在后面的宫廷大总管尼克德米亚并肩,在扈从的伴同下,疾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下跪,亲吻着阿莱克修斯的手背与戒指,“请原谅我兼程赶来,兄长。毕竟从尼科米底亚抵达此地需要一天的光阴,还要渡海。”

    “起来吧,伊萨克。马上同朕一起进去。”皇帝轻咳了两声,温和地扶住了弟弟的臂膀,示意已经真正原谅了他,不单单是前来观礼的迟到,也包括小亚细亚的败绩。

    虽然在八位兄弟姐妹里,阿莱克修斯一向以最勇敢最富心计而闻名,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手足情谊——他专权的第一步,就是不断创造新的官阶头衔,赐予科穆宁家族的亲人,来压制罗马帝国里其他传统的世家大族。

    就在这霎那,皇帝在伊萨克与大宦官等前呼后拥下,步入了剧场,根本没有看到那边时而站起时而坐下,戴着古怪面罩头盔,安娜特意介绍举荐的所谓“剑术高手”。

    “约翰,约翰!”坐在后面肩舆上,还没来得及下来的玛莲娜,没能拉住约翰皇子的手,这黑黢黢敏捷如同猿猴般的孩子,直接窜了下来,跑出了仪仗队伍,毫无礼数,外表披金戴银,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孩子般,快速奔到了那个回廊前。

    很快,约翰就看到了高大无比穿着古怪铠甲的高文,便扯着嗓子问,“我听说,这次蛮子凯撒的使者,会带来名力大无穷的双手剑士,你这个蓝眼睛的蛮子会是他的对手吗?”

    高文没说话,指了指坐在那边祈祷的米哈伊尔,“你说的那位双手剑士的敌手是这位,皇帝的弓箭禁卫队侍卫长。”

    “可我更希望看到你和那家伙对战。”

    “你的态度还真是毫无遮盖,但是等到这种局面出现的话,也许罗马帝国的威严就已经扫地了。”高文说完,几名阉人宦官小跑过来,急忙牵着约翰皇子,返回了依仗队列里去了。

    不久,报时的喇叭响起,在看台边缘悬挂的彩旗舞动下,亨利四世的使节廷官维特林身着软帽、大氅,在见到皇帝步入后,也与其他贵族一起起立致敬,并且下场向皇帝半跪下来。

    阿莱克修斯则当着众人面,亲切地与维特林拉手并肩而行,接着众人按照次序分别就坐在皇室包厢座位之上,几名号手急忙吹号,其余位阶稍下的贵妇、官僚们在齐声对皇帝表达赞美与祝福后,也挨个就坐在席位之上。

    “比武归比武,无论胜负都不应该影响两个国家间的情谊,是不是?”阿莱克修斯坐定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接着他看看维特林,“博希蒙德已经进军阿马尔菲,朕会提供一支精干的队伍前去救援,但希望贵国凯撒也派出援手,毕竟阿马尔菲是帝国三百年的忠诚附庸与友伴,而你我都对罗马城的虚伪圣彼得教宗不满。”

    “尊贵的皇帝陛下,现在我们的王国也很艰难,托斯卡纳的女公爵玛蒂尔达早已联合了几乎整个意大利北部的城邦,还收买了我们陛下的儿子,将陛下断了后路困在了意大利,连鄙人此次前来,都是雇佣了威尼斯的船只才成行。”维特林直言不讳。

    “儿子都这可真是个值得同情并让人伤悲的事。”阿莱克修斯故作悲恸地摸着胡须,其实在内地里却在嘲笑亨利四世的困局。

    “不如这样,如果今日比赛我方胜,方才陛下您的提议就当没说过;而若是你方得胜的话,我会回去全力劝说我的陛下,给皇帝您的远征军提供完全的支持。”最终,来自西方的使节下了决定。

    看到对方摊牌后,阿莱克修斯放心地用带着戒指的手,点着下面座位的扶手,“朕接受,米哈伊尔在过去三年可从未输过。”

    维特林也笑起来,“这次倒未必了,尊敬的皇帝陛下,不如我们增加点彩头好了,这样也好让竞赛更加赏心悦目。”

第10章 决斗之所

        剧场里的艳羡声四起,两名宦官捧着盛着金砂的盘子,摆放在了露台之上,“这是给陛下给优胜者的礼物。”

    几名奴仆走进了回廊隔间,扯动了轮盘上的铁索,吱吱呀呀声里,通往剧场内部场地的铁栅门慢慢升起,“你们就在这里等候着,我前去的话,不会需要太长时间的!”米哈伊尔满怀信心地握着剑柄,对身后的狄奥格尼斯与高文说到。

    接着,皇帝的侍卫长便优雅地自铁栅门里走出,迎来了整个剧场的欢声雷动,特别是在席位上的妻子尤多希雅,带着万分骄傲,看着自己丈夫的英姿。

    而阿莱克修斯也得意地笑起来,对着米哈伊尔亲自喊到,“今天就让他们见识见识罗马武士的风采!”而旁边的伊萨克等大贵族也可劲儿地欢呼,其中伊萨克还率先起身,将自己挂着的名贵的纯金、珐琅和象牙的首饰,叮叮当当摆在了皇帝的“彩头”之上——而玛莲娜、艾琳皇后等都群起效仿。

    “这简直是古代异教皇帝时代丑陋的遗风,一群人看着砂场上的人流血而高呼,就像林中和荒野当中的野兽。”大牧首马斯达斯看到这副癫狂的情景,连续摇头,感到极度不满,随后他看着旁边坐着的安娜,却看到这小妮子与另外边的约翰皇子,不约而同地没有看米哈伊尔,但是都盯着铁栅后的房间,在那里站着一个边境守捉官打扮的混血武士,还有一个高大的蛮子武士,安娜是目不转睛。

    “安娜,安娜。”大牧首呼唤着。

    回过神来的安娜,堆起了礼仪性的笑容,看了看大牧首,而后又在座位上托着腮,变换成了傻傻的笑,继续看那个大蛮子武士,丝毫不顾满场对米哈伊尔的瞩目,马斯达斯耸耸白色的眉毛,这个年龄的女孩也只能这样了。

    “原来不是我所理解的马上比武啊,看来这时骑士在马上互用骑矛对战的方法,还未流行开来,这倒白瞎了我先前夺取诺曼骑士的战术基因了。”高举双手,挂在铁栅尖上的高文看着这个步战决斗的场景,心中反倒有点缺憾,还不知道在马背上夹着长长的骑矛,高速穿刺敌人是什么滋味呢!

    “德意志兰方的武士登场了。”旁边的狄奥格尼斯提醒到。

    对面的铁栅门也被隆隆拉起,在火把的照耀下,一个浑身黑铁般的武士走了出来,黑色的头盔,黑色的头巾链甲,黑色的护腕甲,黑色的披风,黑色的罩衣,黑色的胫甲,扛着黑色的巨大双手剑,漫步走了出来。接着,转身向科穆宁皇帝与己方的廷官维特林举剑致敬,而后单手将黑色的面甲扣下,看不出任何表情和神态,宛如块陨铁般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的缺点,在脖子上,只有这一处没有铁甲卫护。”狄奥格尼斯眯着眼睛,判断到。

    高文的眼睛随着守捉官的指示,也瞄了上去,这黑武士的头巾链甲是垂着的,没有与咽喉和脖子联为一体,而是盖在其上,随着细微的动作,晃荡着,露出脖子的小块肌肤。

    喇叭声冲天响起,对峙的两位,互相致敬,接着各自握住了剑,那个黑武士将双手剑斜下,剑刃垂在了地面之上,手一正一反握稳,这个姿势是后发制人的,可以在判准敌人的来袭后,尽力一挥,将敌人一剑两段。

    而米哈伊尔则屛住呼吸,按照传统的拜占庭斗剑术,将利刃靠在自己右肩上,开始绕住那个黑武士,寻找刺击的机会,“米哈伊尔大人,他的剑术和刀术都一样灵活狠准,他一定会得胜的!”狄奥格尼斯不断说着这话,好像是在为自己打气般。

    这时,整个剧场的观众也都紧张地不做声起来,就连安娜也转移了视线,看着米哈伊尔与那名黑武士的交手,不断高速击打的鼓点,就像所有人心中的跳动般。

    忽然,米哈伊尔动了。

    但是,却是丢掉了手里的剑,颓然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发抖着。

    那个黑武士也有点愣住了。

    皇帝、皇后、所有的贵族和来宾,都呆住了,包括高文与狄奥格尼斯在内。

    三秒钟后,尤多希雅站起来,哭喊道,“我丈夫的癫痫病发作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居然在这时候!”阿莱克修斯恼怒而遗憾地拍了下扶手,抱怨说。

    维特林则无声地笑起来,接着他对着场下的那名黑武士喊到,“根特的阿尔诺伯爵,把你带病上场的对手给搀扶起来,而后来君士坦丁堡皇帝陛下面前,领取奖励的彩头罢。”其余的来自亨利四世的廷官与扈从骑士,也都纷纷不屑地笑起来。

    这场胜利,似乎毫无疑问地归属于萨利安凯撒一方了,安娜捂着嘴巴,坐在座上不出声,看起来有点沮丧,而马斯达斯则赞许地说了句,“也许这样的结果反倒更好。”

    那位来自根特的边境伯爵阿尔诺,翻手将双手剑架在了肩膀上,摇摇头,便走上前来,要扶起抽动得越来越厉害的米哈伊尔,但是他看到了个阻止的手势,那是癫痫里的米哈伊尔做出来的,这位满头是汗,呼吸急促,面色惨白,而后他转过头来,盯住了铁栅门后的两位副手。

    尤多希雅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接着,安娜与约翰的目光接着投了过来,“高文难道真的要高文”安娜尚在担忧踌躇的时刻,她身后的约翰则直接站起来,激烈晃动着手臂,“那位瓦良格的蛮子武士,轮到你登场,快出来与这个黑家伙交手!”

    轰然里,所有剧场观众的目光,都随着皇子殿下,转向了黑洞洞的铁栅门口,“我去!”狄奥格尼斯按捺不住,便拿起了连枷,但是却被高文给拦住了,“让我去,你的伤还未好。”

    接着,不顾守捉官的反对,高文举起了双手,将面罩甲给重新戴上,微微晃晃头盔,接着用脚踢起了战斧,双手借势横着握住,往前走了三步,在一片高喊声里,晃眼的火光瞬间照亮了他原本被头盔遮蔽的视界——斯蒂芬高文,穿过了栅门,来到了剧场正中央的决斗所。

    “副手可以代替决斗吗?”维特林有些失态,在噪杂议论里大声问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皇帝。

    而他却没有得到回答,接着维特林看到,皇帝脸色更加苍白,视线死死盯住了那个接替出来的奇怪武士,特别是铠甲上的红色罩衣和黑鹰徽标!

第11章 抛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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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这徽标居然与那夜安娜所绘画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可是女儿不是为朕而绘制的嘛?这——阿莱克修斯内心的情绪激烈动荡起来,他的手死死抓住了扶手,发出了捏碎般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接着,皇帝没有理会维特林的疑问,而是死死看着那边席位上的女儿,接着看到了女儿真正满脸的牵挂,同样死死看着那个握着战斧走出来的,他所不认得,原本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觉得不可掉以轻心的大个子蒙面武士。

    “这件罩衣是朕的,是朕的女儿送给朕的,你这个混蛋!”阿莱克修斯甚至咬着牙,几乎都要把这话直接给说出来了,今天真是让人惊恐的事接二连三——先是米哈伊尔癫痫发作,后来便让自己看到了最痛心不堪的一幕。随后他忍受不了,狠狠掼了下座位的象牙扶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尊贵的皇帝陛下”维特林使节还未问出余下的话语,以为皇帝如此行为是在发布竞赛指令的号手们,又鼓起腮帮,吹响了悠长激越的声音。

    这是竞赛比武开始的讯号!

    “给我杀了他。”在喇叭声里,特使维特林十分清晰地听到了,皇帝确确实实从牙齿缝中冒出了这话,“他”是哪一方?唉,不是说好了,无论竞赛结果如何都不影响情谊的嘛?

    所有席位上的人,尤多希雅不敢坐下,继续站立在座位上,不断合掌祈祷着;安娜与约翰也充满不安担心,站了起来;皇帝阿莱克修斯侧在宝座上,好像下面长满了铁针般,痛苦而面白;维特林一头雾水,又不敢多说什么,也只能悻悻地重新窝回到座位上;艾琳皇后、玛莲娜副皇太后、奥古斯都君士坦丁,都紧张地捂住了嘴唇,看着比赛场上的瞬间变幻;伊萨克与尼克德米亚也是差不多的姿态,但是“小鸟”却若有所思,心事沉重;就连大牧首马斯达斯也愣住了,不由得注意力被彻底吸引过来。

    铁栅门后的狄奥格尼斯,手里握着高文托付给他的磷火之剑,看着场上的态势,不断默念着,“高文,即便没有这把魔剑,你也要幸运点勇猛点,抓住那个伯爵的缺点,削他的脖子啊!先用你的战斧,守住位置,耐心对峙下去。”以至于左手紧张地抠住了身边的石块缝隙,全然不顾伤痛了。

    米哈伊尔还在原地抽搐着,企图取回自己掉在眼前的长剑,但却不得。

    而高文与那位来自根特的阿尔诺伯爵,距离却随着喇叭和鼓点,越来越近,靴子上踩踏的砂子发出的声音,在沉寂静默的剧场当中,格外刺耳。

    一声喇叭高调猛然响起,把观众的心粗暴地用钢丝扯到了半空当中:高文小跑起来,双手举高了战斧,接着奋力一甩,那把双手斧就如同急速的风车般,对着沉稳守御的阿尔诺伯爵呼啸飞去!

    “可恶,高文你在想什么!”狄奥格尼斯几乎急得要怒吼出来。

    黑武士阿尔诺双手横摆,巨大的剑刃稳稳当当地打中了飞来的战斧,一声闷响,带着火光的斧头被打得偏移了好远,“噗通”劈入了剧场看台边缘的墙壁之上,吓得那边的观众,集体往后仰动了下。

    现在,高文手中已经没有主要的长柄武器了,但他还在飞速狂奔着,在斧头被砸飞的瞬间,他已经跑到了米哈伊尔边上,顺带着俯身捡起了皇帝侍卫长的长剑,在半秒里继续加速,如野牛般对着阿尔诺而来。

    阿尔诺低低咆哮着,则顺势转了个身,随后自右朝左,再挥一剑,双手剑刃的寒光,很快变为了更为巨大的弧度,切中了飞奔而来的高文,接着一个东西径自飞起来!

    是高文的头颅,是高文的半截身躯,高文被斩为两段了!当时现场的所有人都如此认为,安娜尖叫着双手扶住脸腮,阿莱克修斯也不由得抖动了下,“瓦良格蛮子!”最终还是约翰皇子眼尖——飞高的物体是米哈伊尔的佩剑,被高文直着抛上去的,它猛然干扰了阿尔诺伯爵的视线,剑刃便挥了过去,而高文则贴在下面突到了他下盘位置。

    高文单手抽出了突厥弯刀,一道光,划过了阿尔诺伯爵的手腕,阿尔诺吃痛下弯下腰来,高文又贴着这位边境伯爵转了个身,所有观众又看到了一把弯刀嗖得飞起,翻滚了个弧度后,落到了高文另外只手上,接着横着扎入了阿尔诺牵扯露出的脖颈,接着高文一拉,扯出道红色的线,再快速拔出了弯刀,丝毫没有任何阻滞。

    两个人此刻,在砂场上是平行站着的姿态,高文就靠在阿尔诺的右肩边上,反手握着那把沾着血的弯刀。

    一秒钟后,阿尔诺沉重的剑“当啷”坠地,接着脖子一歪,垂着无力的胳膊,如同真的陨铁般,咕咚栽倒在地,铁链甲包裹的双腿抖动两下,就彻底死了。

    高文立起了身躯,把弯刀收回鞘中,接着走过去,将罩衣急忙撕下了一块,卷起塞入了米哈伊尔的口中,将他扶好,慢慢拖到了铁栅门那边去了,带着百千观众沉默的注视。

    良久后,席位上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许多人喊着为皇帝祝福,为皇帝拥有如此勇猛武士而感到喜悦的口号,此起彼伏。

    阿莱克修斯带着僵直的笑容,瘫坐在了席位上,被动地接受着众人如潮般的祝贺——那边,安娜扑入了大牧首的怀里,又是喜悦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的后怕。

    就连维特林也垂头丧气地转头来,向皇帝陛下道贺,并且愿意信守赌约——“而后我们会派出一支精干的分遣队,并且我方会承担雇佣威尼斯舰队的资用,来支援陛下协助阿马尔菲的军事行动。”

    欢呼声里,高文重新走了过来,站在了场地的中央,看着高高在上的阿莱克修斯,随后他除去了口罩面甲,握着剑单膝跪下,“至高至圣至强之人,引导着我们的前行,向你祝福,伟大的罗马皇帝陛下,你再次庇佑着麾下的武士,战胜了前来挑战的敌人。”

    还没等阿莱克修斯做出反应,那边的铁栅门内,忽然走出了另外个戎装的武士,举着剑,“你,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我要代替阿尔诺伯爵,继续向你挑战!

第12章 天鹅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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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大约四十岁的年纪,黑色的浓眉,双目忧郁而有神,脸颊偏瘦,说着法兰克北方的奥伊语,情绪有些过于浓烈尖锐。高文起身看着他,再看看他握剑的手法与身形,便可以断定出,这位男子虽然披挂着精良的铠甲,但是明显不是个深通武艺的人物。

    接着,高文的眼睛往下移动下,居然看到这挑战者的罩衣上,绣着白色的天鹅。

    “竞赛已经结束了,我取胜了。”高文只是知道,安娜曾经提过天鹅骑士的逸话,但到底细节如何,他不得而知,也懒得再纠缠下去。

    “虽然你方才救助你的同袍战友,并且勇敢击杀了阿尔诺伯爵,我完全敬佩你的勇气,确实无愧于骑士精神,但是你毕竟只是个扈从副手,而阿尔诺伯爵却是我们陛下册封的高贵人士,一个士兵,是不能杀死一位崇高的贵族的!”那位黑眉毛的天鹅骑士侃侃而谈。

    高文心中冷笑了下,“为什么士兵不能杀死贵族?”但他不愿意与这位看起来明显带着神经质的家伙理论下去,就重新捡起了米哈伊尔的剑,指着他说,“按照最合理的赛程,不管是谁出场,只要击倒了对方的赛手就行,而我方的皇帝侍卫长是被疾病击倒的,所以这场竞赛毫无疑问是皇帝方获胜。”

    这时候,大宦官与皇弟伊萨克,都认出了高文,其中伊萨克如同害了病般,不安地用手指反复搓捏着自己的脸面,倒是大宦官尼克德米亚沉稳的多,他抄着手,稍微思考了会儿,就伸出身躯,凑到了前排座位上的皇帝那里,低声说了两句。

    而后,皇帝的表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捏了捏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便对维特林说到,“请您让这位勇敢的爵爷停手,既然竞赛已经有了结果,没必要因为双方勇士的意气之争而再蒙血腥。”

    维特林也点点头,便站起来对着那位黑眉毛的天鹅骑士喊到,“布永的戈弗雷”

    但是就在这声发出的同时,戈弗雷已经怒喝声,起身一剑对着高文刺去,高文用米哈伊尔的剑往下一砸,戈弗雷就朝前个踉跄,连佩剑都被打落在地了,接着他**着,懊恼地叫了下,准备低手去捡取,结果高文的剑转眼就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戈弗雷慢慢朝后退着,执剑的高文没有表情继续往前抵着。

    “来自布永的戈弗雷伯爵,没有必要再做相争,这位并不是副手,他叫斯蒂芬高文,是朕的侍卫长,带剑贵族,也是马上前往阿马尔菲城的远征军伯爵指挥官。”阿莱克修斯皇帝端坐在座位上,对着下面喊到。

    这番话起了作用,戈弗雷举高双手,高文则将剑收回,拿起了布永伯爵的剑,抛给了他,而后双方各自退后了七尺,“你们希腊人孱弱的剑,是没法捍卫基督信仰的。”高文听到了,戈弗雷虽然败了,但还是恶狠狠说了这句话,所幸的是阿莱克修斯并未听到,不然这个称谓定会让皇帝雷霆震怒,简直会把两个国家的外交关系给绝灭掉。

    剧场的武士竞赛,阿尔诺伯爵身死,拜占庭皇帝获得了面子与外交的两重胜利。

    接着在剧场旁边的行宫当中,阿莱克修斯“特意要求”,召见表现出色的高文。

    皇后、副皇太后、奥古斯都、皇弟塞巴斯托克拉特、皇子与长公主,簇拥着带着紫色冠冕的皇帝,而这群科穆宁家族的皇室人物,又被外面更大一圈持着旗幡、节杖与宝剑的侍卫、宦官围着,排场静穆而威严。

    就像一幅拜占庭风格的镶嵌画,但高文不喜欢这种画,他看过,但就是不喜欢:为了彰显所谓的威严,和宗教的感化,将人物面部僵硬化,线条粗陋化,来突出同样粗糙笔划造就出来的光环,周边用绚烂而夸张的材料加以衬托,占据画面核心的不是人物,不是细腻的感情绘描,而是那种渴望压服你说服你软化你的功利力量。

    这时,披着锁子甲单膝跪拜在皇帝面前的高文,抬眼看了下同样立在“画面”里的安娜,这个小妮子也戴着沉重的冠冕,笼住了衣袖,缀着的珠子盖住她的额头,表情也凝固起来,肌肤冷冷的白,确实只是像个公主,而不像个女孩,全没有与自己在一起相处时的娇憨可爱了。

    接着,趁着没人看着自己,安娜还是调皮地对高文眨了下眼,转瞬又一脸正经起来。

    而同样看着高文的阿莱克修斯内心,则是五味杂陈的,以前在布拉赫纳宫里,他与这位瓦良格蛮子的偶遇时,曾亲自赐予他紫色的围巾,但那时高文满脸是血,他无法辨清对方的容貌。

    现在,在殿堂上,在明晃晃的烛火下,皇帝看清了高文的面貌,接着他念起了皇弟提醒自己的话语,“你长得可真像卢塞尔,不是相貌,而是形态和气质。”

    对于皇帝模棱两可,不知道是何种目的的问话,高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旁边的狄奥格尼斯手里捧过了红手旗帜,交到了一旁低头庄重的亚格菲,而后内宫警备司令官又慢慢摊开在阿莱克修斯的眼前。

    结果,皇帝的眼眶顿时红了,“你是来告诉朕,法罗夫战死了,红手分队覆灭了吗?”

    “是的,只有臣仆我一个人,带着残余的二十余人冲出来,与守捉官和尼西亚的败兵,回到了加利波利。”高文垂着眼。

    “法罗夫想要告诉朕的,朕已体察了。”阿莱克修斯站在台阶上,脸上努力不做出激动的表情,“高文你表现得很好,那现在你告诉我,谁应该为尼西亚峡谷的惨败负责任?”

    这是个巨大的难题,但也是高文早就预料好的难题,他知道皇帝会必然逼问自己的,而此刻伊萨克的目光如刺般投向了高文,另外安娜也对着他频频使着眼色,意思是不可以胡乱说话,激得父亲不悦。

    “尊贵的陛下,是典厩长谋逆在先,科尼雅的异教狗背盟在后,我军才遭到了伏击。”这时,跪拜在旁边的狄奥格尼斯大声喊出来,希冀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给遮掩过去。

    “住嘴,朕没有问你。”阿莱克修斯冷冷地打断了守捉官,接着目光继续盯住了不发一语的高文。

第13章 修罗场

        更完一章,念头通达,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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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为,尼西亚峡谷的惨败,陛下的皇弟,也就是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应该负主要的指挥责任。”高文接着,很清楚地说了出来。

    伊萨克的眼珠渐渐变红,冲胀着血丝,最终在他的兄长还未开口之际,对着高文怒吼说,“你这个流亡的兵痞,胆敢对我进行毫无理由的指责!你到底是如何取得第一部的指挥权的?”

    “是我在平定典厩长谋逆时立功,宫廷大总管阁下许诺给我的。”高文不慌不忙。

    接着伊萨克将手伸向了站在外围边的大宦官尼克德米亚,这时候在场的人,包括狄奥格尼斯、尤多希雅在内,无不色变震恐。而后,大宦官看着高文,一会儿后发出了两声干笑,“你真是个瓦良格蛮子,什么时候把帝国的爵位授予视同儿戏了,即便是老朽同意,没有吾之主上的金册诏书,都是不算数的。”

    “可是,刚才在竞赛场上,就连陛下您还亲口说,我是带剑贵族与伯爵指挥官”

    “闭嘴!”几乎所有的廷官都厉声斥责道,而阿莱克修斯则完全看不出喜怒来,旁边的安娜的手心已经攥出汗来了,她的小脸更为惨白了。

    “说,高文,根本没有职位的你到底是如何篡夺那部士兵的,又准备接受何种惩处。”那边,伊萨克变本加厉。

    “高文原本与我担当斥候任务,看到阁下的军队遭到伏击后,骑着马跃下了六十尺高的悬崖,在最后面与红手分队拼死阻击背盟的科尼雅苏丹,和异端信徒,最后再从尼西亚城里撤出来,他的忠贞勇敢,尼西亚大教长德西德里乌斯可以作证。”守捉官再度抬头,并且取出了大教长的信件,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小鸟尼克德米亚的面前,将信件奉上。

    大宦官皮笑肉不笑,接了过来,接着淡然森森地笑着,说老朽不识字,这封信件待到此事处理完了,再转给陛下呈阅。

    这下,连旁观的大牧首马斯达斯都忍不住,他走前一步,“为什么丢失了主的领地与信众的德西德里乌斯,连呈阅作证,描述事态的资格都没有了?”听到这话的大宦官,急忙也上前,对着大牧首鞠躬道歉,但同时也用身躯挡住了大牧首,不让他接近皇帝陛下。

    所有人都在为塞巴斯托克拉特遮掩,这是明摆的事实,那边的玛莲娜脸上也阴晴不定,一手死死捏住了君士坦丁的肩膀,一边哀怨地看着皇帝陛下的背影。

    可阿莱克修斯还是没有说话表态。

    “我觉得这个叫高文的蛮子,说的话没有错!”忽然,人群里黑黑的,长相简直与众人根本不匹配的约翰皇子,扯着粗粗的嗓子,喊出这句话来,急得旁边的使女与阉人不断做手势,要他不要出声。

    但是约翰又喊了一遍,并且补充说,“要我说,那就神判,只要高文能拿出让父亲心服口服的证据,那就此打断一切辩论,直接把许诺给高文的,原封不动给他。”

    皇子的这番话,虽然十分简单粗暴,没有拜占庭罗马人喜爱的诡辩与审判色彩,但是却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语,接着约翰又做出了个手势,“拿得出就结束这一切,拿不出,也结束这一切。”

    这话倒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那我们就采用神判,恰好皇都的大牧首也在场,这个流程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边的安娜紧张不已地看着,单膝跪在原地的高文。

    而高文从自己锁子甲里贴身的袍子当中,慢慢地摸出了一个圣像吊坠,第一句话就是,“这是副皇太后赠予乔治典厩长的,在典厩长遭到了瞽刑后,正是大宦官本人,将这个吊坠作为功勋的奖赏,转送给了我。”

    阿莱克修斯与身后的玛莲娜,顿时觉得天空里行走过一片毁灭性的雷声,天旋地转起来,其中玛莲娜几乎都要昏厥过去,而老谋深算始终不带有表情的尼克德米亚也噗咚俯下身子,失魂落魄地贴在了皇帝的靴子上、

    “大宦官送给我这个吊坠的时候,还曾经对我说过了一番话!”高文用手指挑着那个首饰,继续说道。

    “高文你不要再说下去。”阿莱克修斯语气变得快速。

    “说下去高文,为什么不说下去?”这时候,皇帝那边站立着的皇后艾琳,好像多年的怨毒,一下子得到了发泄般,眼光带着无限的光彩,语音和手都颤抖起来,带着那些狠狠的兴奋,要求高文继续。

    “够了,高文你不必再说了。”阿莱克修斯高声阻止道,接着他闭上了双目,低声叹息道,“朕相信你是忠贞不二的,现在朕亲自叫御墨官前来,向你颁发金册诏书,朕现在确实亟需军事上的人杰,你能在尼西亚峡谷里,把本部的一千人挽救出来七百人,还护送了大教长与数千民众来到加利波利,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朕给你事先许诺的一切职务,带剑贵族,伯爵指挥官,并将那七百名士兵归于你的属下,额外还赐予你五百名特科波弓箭佣兵担当辅助,还有三百匹战马。”

    接着,阿莱克修斯举着红手分队的战旗,走到了高文的面前,“这面战旗自此后就交给你了,朕相信这也是法罗夫的心愿。”下面,皇帝陛下走到了狄奥格尼斯前,拍打着守捉官的肩膀,“你也随同高文一起前去救援阿马尔菲,担当他的副手。”

    两人谢过了皇帝陛下后,阿莱克修斯便让他们退去了,接着便垂着头,手里握着高文刚才掏出的吊坠,接着又仰起头,嗓音都发生了变化,“回布拉赫纳宫。”

    宫殿的正厅内,伊萨克被重重击打个耳光,无比沮丧地坐在了座椅之上,“高文指责的没有任何错误!都是你不愿意听取部下正确的建议,冒险盲动,遭到了科尼雅苏丹的伏击,才让全军尽墨的,不要奢望推卸任何责任,这也是为了你好,因为只有敌人才喜欢庸才,但民众与军队则是痛恨。”

    “我愿意再度集结军马,将来追随兄长的旗帜,击败科尼雅苏丹,一雪前耻。”捂着嘴巴的伊萨克急忙表态说。

    “没用了,艾琳已经知道这事了,马上杜卡斯家族支持下的官员对你的弹劾,会如同雪片般飞来。”皇帝情绪低沉地否决了这个念头。

第14章 门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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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高文,尸体丢掉大海里去,这对罗马帝国的钦官和间谍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接着,伊萨克皇弟咬牙切齿地,向兄长提出这个建议。

    阿莱克修斯失望地对着弟弟摇摇头,接着就不言语,还是身旁参与密议的大宦官提醒了皇弟,“陛下刚才说了,艾琳皇后已知此事,随即高文会在杜卡斯家族眼线的监视下,甚至是保护下,所以此刻他反倒是最安全的,一旦有什么变故,皇帝陛下必然会陷于被动当中,这种拙劣的阴谋是要不得的。”

    “那就放他去?”伊萨克满是不解和憋屈。

    “放他去好了,高文毕竟是个善战的武士,朕赐予他的,也仅仅是七百名意大利连队残部,还有五百名特科波士兵,前者的斗志不足以凭仗,后者对朕却是无比忠心,高文是拉不走的,此外朕还有人物来对付牵制这位。此外,高文不去意大利,朕在宫殿里也无法心安。若是高文去了意大利,反倒可能会牵制住诺曼人,那样更好。”皇帝不由得想起了高文身上穿着的红底黑鹰罩衣,那本应该是安娜对自己的爱,却被这位蛮子横枪夺走,是该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手抓住了个珐琅圣物盒,恨不得将上面镶嵌的微雕给挖下来,“官位和行军的费用,尼克德米亚你全都拨给他,但是当高文离开加利波利向西行军后,告诫各地的官员与税吏,对他防范一点。”

    小鸟尼克德米亚会意地低下头,转身离开,去安排了。

    接着,阿莱克修斯逼近了弟弟,带着伤感劝诫的语调,“以后你行事,要多听听部下的建议,不要专断而行。这次为了挡住麦考利努斯等人随后而来的攻讦,朕会在此月的薪饷发放日,宣布剥夺你一年的薪资,并且罢免你的职务,但是塞巴斯托克拉特的头衔继续保留。”

    “是的,我愿意一切都听从兄长的安排。”欠着身子,坐在座椅上的伊萨克,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应许了下来。

    皇帝点点头,接着他走向了刚才大宦官所待的小几之上,看到了玛莲娜的吊坠,还有大宦官与他弟弟先前已经誊录清楚的一卷书状。

    “这个”

    伊萨克连说是的,里面的证据非常清楚,还希望兄长早日做出定夺好了。

    心情极度复杂的阿莱克修斯,而后叫弟弟离开,自己则在侍卫们的伴同下,顺着前往寝宫的道路而去,但是在选择上,他却迷茫了,思虑了会儿后,大约半分(一分合现在的二十四分钟)后,皇帝出现在皇后艾琳的寝宫内。

    “刚才的景象可真是比比武竞赛场还让人感到惊骇与紧张呢,您说是不是陛下。”看来,艾琳是早有准备,十分解气地坐在小御座之上,她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怕是自己都记不清了。

    阿莱克修斯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到了在厅堂的另一边,安娜快步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身旁撒着娇,“今天的比赛可真精彩,您说是不是父亲?恭喜您得到了一位善战的武士将军,也让全帝国的贵人和外来的使节,见识到了罗马皇帝言出必行的恢宏德行。”

    听到女儿的恭维,父亲总是开心的,阿莱克修斯也不例外,他的心情稍微转好了些,就坐在了艾琳的对面,“马上亚细亚的战局,继续托付给凯撒好了。”

    “那可真是喜事,我相信兄长会动员整个杜卡斯家族来全力支援您的,陛下。”艾琳的应答里,夹着胜利后的“号角”,但也伴随着穷追到底的“铁蹄”,“马上,是不是该将我所出的约翰,从副皇太后的宫殿里接回来,由我亲自保育。”

    阿莱克修斯明知道这是妻子对他怨毒的揶揄,便也只能微微低着额头,强作欢颜,表示对艾琳提议的许可。

    这会儿,安娜抬头,心中好像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就对父亲问到,“女儿明日去将先前借给君士坦丁的书籍取回?”

    “你明天哪里都不准去!”坐在椅子上的阿莱克修斯陡然发怒了,他充满血丝的眼睛盯住了安娜,吓得安娜连连后退。

    还没等安娜解释什么,皇帝就将她身边的保育宦官与使女唤上前来,“长公主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都和哪些人在接触?”

    艾琳皇后不满地对阿莱克修斯叱责起来,而安娜则惊恐地走到了母亲那里,保育宦官与使女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免不得灾祸:不是皇帝要惩罚,就是安娜或皇后让自己倒霉。便索性都伏在地板上,战战兢兢,不发一语。

    气得阿莱克修斯拽住了一位带头使女,使劲打了她两个耳光,直到嘴角流血,头发散乱,才掷在了地上,还用靴子踏住对方的脖子,强烈的喘着气,就像对付一个蛮族敌人般。

    那个年龄已经比较大的使女,就这样被踏在靴子上,眼珠都不敢转动,皇帝在喘气,她却不敢,只能默默用手挠着地板,来舒缓痛楚。

    “父亲,我敢发誓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您,和科穆宁姓氏的事情!”这时候,安娜明白再不出声,就会让她的下人死掉的,便哭着冲到了父亲的面前,拉住了衣角,泣不成声,乞求阿莱克修斯的谅解。

    父亲的手是冰凉寒冷的,捏住了安娜温润暖暖的小手后,阿莱克修斯才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便蹲坐下来,擦拭着安娜的眼泪,哑着嗓子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这个年龄的女孩,想些荒唐可笑的事情和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父亲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安娜你必须得记住,你就是紫色寝宫的代表人物,是科穆宁家族的旗杆,将来是要嫁到同样显贵的家族当中去,镇抚这个帝国沸腾不安的海陆的,我意思你明白吗?”

    安娜低下眼睛,含着泪水,最终点点头。

    “你与母亲好好相伴休息,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到明日的时候,安娜你还是先去把君士坦丁那里的书籍给取回好了。”最终,阿莱克修斯留下了这句话,抬起了靴子,踏着寝宫的走廊,慢慢留下个落寞的背影,走了出去。

    这时,艾琳皇后自背后,扶起了安娜,低声说了句长公主都难以相信的话语,“别理会你的父亲,你明日就待在宫殿当中,而我趁机则去会见你的伯父,接待今天的那位叫斯蒂芬高文的武士。”

第15章 彩色的梦与灰色的雨

        安娜惊诧地看着母亲,但是母亲认真的容貌,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而后艾琳又补充了一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马上君士坦丁就要倒霉了,那个讨厌女人的孩子,他的尊贵生涯随着这次征伐的失败,和高文的检举,彻彻底底就要完蛋——你父亲是忍受不了的,他原本认为可以把那个女人与君士坦丁当作件华贵但是过时的礼服般,放入安全的衣橱里保管起来即可,但现在事与愿违了!”

    接着,母亲眼睛闪着异样的光,扶住了安娜的肩膀,一步步把她慢慢推着,“君士坦丁与玛莲娜此次都会被罢黜,而约翰虽然被立为了皇储继承人,但是你父亲一向并不喜欢他,不,是母亲我也不喜欢他,他就是个失败的粗野的产品,理应被唾弃。”接着艾琳又颤抖着,用双手摸着安娜的脸颊,“但你,你安娜就不同了,柔滑的肌肤,高雅的气质,多么适合戴着冠冕,君临万千臣民和皇都里比一年的日子还多的神圣教堂,所有的钟声都会为你鸣响,而这一切,也许只需要桩新的婚姻就行。”说着,艾琳抚摸着女儿耳根边的秀发,安娜则被逼到了墙柱上,她觉得自己无路可退,被满面风雨逼得透不过气来,而耳边全是母亲反复不变“抓住这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安娜”的请求。

    她同时也想起了高文,在大皇宫的星光下,这个高大男子亲自低着头,在她的裙裾边发出了誓言,“我会将你扶为罗马的女皇。”

    但是,明明母亲的口中还有句话,“只需要桩新的婚姻就行”,难道身为女人,就必须如此吗?

    不,安娜犹豫了下来,若是先前,她也许就会默许了母亲的这话,可是现在,她心中某种狂野的念头却觉醒了,高文的誓言,就像在一望无际的宁静大海上掀起了狂躁的波浪,安娜觉得可以与高文在一起,共同驾驭着那艘如烈马般颠倒起伏的船只,寻找着崭新的陆地与国度,她中了那些法兰克与维京粗蛮诗歌的毒了,她想骑马,想为高文担着剑和盾牌,就像那些蛮族女子会为男人做的那样,穿过翠绿的峡谷与沼泽,越过被铅灰色云层覆压的积雪隘口只有这样,最终成为女皇,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第二天清晨,宫殿上空暗色的天空下,下起了细雨,安娜稍微整顿了下同样颜色的心情,走下了寝宫的台阶,灰色的墙壁下,侍卫长米哈伊尔正佩着剑立在下面,“你的身体痊愈了吗?”伞盖下的安娜,对侍卫长询问说。

    “是的,陛下让我跟着长公主您,前段时间我的不尽责,让陛下颇为恼怒,所以今日我是不会带您出去的。”米哈伊尔笑着作揖,说到。

    “他在哪?”安娜向前迈着脚步,问着转身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长。

    “城西的萨拉布瑞亚旷野当中。”米哈伊尔依旧笑着,把高文的所在地“出卖”得干干净净,“按照惯例,准备出征的指挥官与军队,都会在彼处待命的。”

    接着,皇帝侍卫长指着布拉赫纳宫处在山岗上,最高一段被雨雾埋没的城壁,“从那里,可以看到那片旷野。”

    安娜并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而是径自朝着宫廷首席贵妇的寝宫方向走去。

    “昨夜,陛下驾临了那里,但是最终不欢地出来了。”米哈伊尔继续提醒到。

    “那我就从侧门进去,那书室里的几卷以前借给君士坦丁的书取出就行了,不必打搅他们母子,我也不想面对他们母子,太难了。”安娜说出最后这个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词汇后,就要求米哈伊尔与其他卫士,都站在了寝宫院墙的外面,自己带着名举着伞盖的使女,自后花园走入了进去。

    司阍们见到长公主,惊慌地跪拜下来,安娜叫他们不必通传声张,接着就穿过了被雨水浇打的花园与林荫,走入了玛莲娜寝宫边角的书室。

    阴暗的墙壁上,照明用的烛火已被点燃,虽然这还只是上午时分,壁架上摆着一个个卷宗,安娜站在了下面,用手挨个指点了下,那位个子比较高的使女,便按照长公主的所指,取下了书卷,搁入了书笈当中。

    这时候,从垂帘的那边,混着雨声,传来了人的交谈,安娜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帘子边,用手指做出了道缝隙,看到了走廊那边的尽头,也就是餐厅处,玛莲娜正独自与君士坦丁面对面坐着,似乎正在用着早膳。

    副皇太后的眼圈全是红肿的,看来恰如米哈伊尔所说,她昨晚应该与父亲大吵了架——可是,这着实比较快意,安娜是绝对与母亲站在一条战线上,她明白父亲与这位养祖母间的关系,可宫廷里无人敢于明说,甚至包括她在内。

    “你的奥古斯都头衔,马上可能会被皇上褫夺。”玛莲娜是这样对十来岁的儿子说的,那个相貌俊美,只要臣民看到了,都会惋惜为什么是粗陋的约翰,而不是他为皇储的少年,现在背对着安娜的视线,看不明白君士坦丁的表情,但这孩子却在抽泣,显然母亲的这番话深深打击了他。

    接着,玛莲娜用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眼神变得可怕起来,“不,光是褫夺可能都不够,陛下昨夜对我说过,君士坦丁这个名字继续存在,便会永远有敌人当作攻击他的旗帜,你是前帝的儿子——可是,母亲我本来赠予典厩长吊坠,只是单纯的犒劳,可为什么陛下不信任我了,为什么?”接下来她的嘴唇像火般的恐怖,脸色青白,不断地在拷问着自己。

    这一幕,安娜实在不愿意再继续看下去了,她转眼看了下,那使女已经整备好了书笈,拱着手等待长公主离开。

    安娜便轻微叹息了下,便摆下了帘子,准备悄悄得走。

    但随后,那边传来了一声响,安娜急忙又把帘子给揭开点。

    下面的情景,让她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君士坦丁倒在了地上,口鼻正在流着青黑色的血,不断痛苦地抽动着,而他的母亲玛莲娜,继续坐在桌子上,麻木地看着。

第16章 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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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的手死死揪住了垂帘,但是却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她听到了君士坦丁虚弱而凄惨的**,她原先的未婚夫不断喊着母亲的名字,乞求母亲的救助,手指不断抓挠着衣服和桌椅,万分痛苦,“母亲母亲,帮帮我。”

    可是玛莲娜依旧坐在那里,就像个死人般,反复地说着,“我进入皇宫这么多年,不可以再倒霉失败下去,本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君士坦丁你的身上,但现在陛下要抛弃你要罢黜你,因为典厩长叛乱居然找到了你当作旗杆。君士坦丁,你会连累母亲受到猜忌的,也会连累母亲被褫夺对约翰的保育资格,那样母亲不就太可怜了吗?”说到这里,玛莲娜才起了身子,走过来扶住了自己脸色已经发青的儿子,“所以,你可怜可怜母亲,以后我只能把约翰当作自己儿子了,不能再继续被你拖累了,你不是经常说,希望与母亲一起离开这所皇宫的吗?那现在就离去,母亲还要留在这里,还要留在这里”

    下面的话语,安娜渐渐听不清楚,她继续捂着嘴巴,蹑着脚跟,摆下了帘子,无声息地倒退了回去,接着便和那同样会意的使女,顺着偏门,逃之大吉。

    下面的雨水越来越大,但是举着伞盖,背负着书笈的使女,根本跟不上落荒而逃的安娜长公主的步伐。直到寝宫的围墙外,米哈伊尔看到了满头满脚被淋湿,脸色苍白颤抖的长公主,才万分讶异地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喂,你!”米哈伊尔严厉地对后来赶来的那使女喊到,斥责她没有尽到职责。

    “不要伸张,米哈伊尔!不要说我来到过这所寝宫,现在就回去。”

    当天中午,长公主得病了,受寒发烧,布拉赫纳宫乱作一团,并且艾琳皇后还出门在外,据说是前往圣约翰大教堂祈福去了,并未得知女儿的病情,当真是讽刺。

    一会儿后,布拉赫纳宫修道院丧钟响起,大家又都知道,灾祸是不单行的:奥古斯都君士坦丁阁下得了急病薨去了。所有的廷官、使女简直要疯了,他们都在等待着处理公务的皇帝陛下的归来。

    半个时辰后,阿莱克修斯是骑着马,匆匆赶来的,他跃下了马背,直接冲到了宫殿里,在四面挂着帘子的卧榻间,陛下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正面色清减地躺在那里,几名医官忙着敷草药,并在女儿的手腕上摆上吸血的蚂蝗。

    “这个有什么用?”阿莱克修斯恼怒地将蚂蝗取下,抛入了地板上,用靴子碾碎,接着半蹲下来,摸着女儿的额头,握住她的小手。

    “父亲,你还是去君士坦丁那里吧,愿主收容他的灵魂。”安娜张开了眼睛,对着阿莱克修斯说到,声音非常虚弱。

    “为什么,为什么,主要这样惩罚于我。”阿莱克修斯也慌张起来,他也希望尽快去处置君士坦丁的丧事,但又害怕离去后,回来时再也看不到女儿了。

    “不要担心我父亲,我会好起来的,但是在此前我希望见到即将远征的高文。”安娜嗫喏着苍白的嘴唇。

    阿莱克修斯呆住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我今天派出了使女去君士坦丁寝宫取还书籍,而后我就看到了死去君士坦丁的幽魂,被魇住并且发烧,修士和医官都不行,只有让带剑的高文守护在宫殿的入口处,女儿才会静心下来。”这便是安娜的解释,“父亲请放心吧,马上高文就会去意大利阿普利亚了,他是不会纠缠我的求求你了父亲”

    “好的,好的。叫我的传令官与侍从来!”其实阿莱克修斯心中是明白的,女儿只是因为心理的需求,单要见那个高文而已,不然为什么不是“带剑的米哈伊尔”、“带连枷的狄奥格尼斯”守在这里?但是身为父亲的他,完全已乱了方寸,只能答应女儿任性胡闹的请求,只要她能尽快康复。

    萨拉布瑞亚,是座被草甸和树林覆盖的野地,周围是密集的农庄与田地,冬暖夏凉,再好不过的宿营地,要不是今天恼人的雨,高文完全想牵着萨宾娜可以出去游玩一遭,疏散下心情。

    结果,在雨中来了不速之客,便装打扮的艾琳皇后与凯撒麦考利努斯。

    这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外,五百名特科波士兵绝大部分都在帐篷里休憩,狄奥格尼斯与高文恭敬地将二位帝国里的头面人物迎上了营帐里的座位,等待着他们说明来意。

    “边境守捉官阁下,我是安娜长公主的母亲,皇帝陛下的正室妻子,是这个帝国的皇后。”待到艾琳坐在座位上,对着狄奥格尼斯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自我介绍。

    守捉官急忙伏低身子,表示对皇后的最大敬意。

    “请原谅守捉官,我知道你对皇室的尊崇与无上的忠忱,但此次我前来与高文伯爵指挥官的会面,是带着私人的色彩的,绝对不会对帝国造成任何形式上或者实质上的危害,尊敬的狄奥格尼斯,为了验证这点,请您在一边随意地听取。”艾琳早已将这位混血武士的心理给吃透,与其把他排斥在外任由他怀疑,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随后,艾琳与麦考利努斯将话题转到了新就任的带剑贵族身上,“杜卡斯家族是自前朝担当军区大公(杜卡斯的语意,就是大公dux)起家的,在当今陛下登基的奋斗里,多多少少起到点微末的作用,故而此次高文伯爵出征意大利,攸关帝国于彼处的切身利益,杜卡斯家族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此外,听闻高文伯爵与安娜有相当不错的交情,所以”艾琳说完后,用眼光提示了下兄长。

    凯撒麦考利努斯即刻带着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一铅封文书举着,亲自走下座位,交到了高文的手中,拍着他的肩膀传达着皇后乃至整个家族的心声,“杜卡斯家族在色雷斯与帖萨利等地,拥有些产业,马上你在奉皇命出征后,沿路我会要求属于鄙人名下的农庄、修道院与故吏,给你提供方便与补给。”

    高文心念不要白不要,正愁着皇帝或者那位塞巴斯托克拉特会借此刁难他呢,这下没想到最有权势的杜卡斯家族上门送温暖来了,便毫不犹豫地将铅封的凭证纳入怀里,并对皇后与凯撒表示感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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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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