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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章 三个阵营的影子

        “故而——我想高文伯爵应该能体会本人的苦心,安娜是长公主,那么聪慧惹人喜爱,我、帝国凯撒,乃至陛下都是特别看重她的。”座位上的艾琳见高文已经笑纳馈赠,便不再遮掩什么,“我希望安娜将来能登上女皇的位子,继承这个帝国、军队、宫殿和所有的权力。”

    高文还未有太大的反应,那边的狄奥格尼斯差点没栽在地上,他没想到皇后是如此的“坦诚”,以致到了毫无遮掩的地步,随后守捉官很拘谨地走到了这对兄妹的面前,带着很恭敬的语气,“可是,我记得陛下已经将约翰皇子立为了继承人了”

    “守捉官阁下,我现在对陛下的安排并不是特别满意。”艾琳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吓得狄奥格尼斯顿时退到了一侧,“在这个帝国里面,也不是科穆宁一手遮天的,当初我嫁过来,是与他们家族有过盟约的,那就是此后皇室必须始终带着杜卡斯家族的烙印!”说完,皇后站了起来,对着两位明确表态,“多亏高文在先前的比武竞赛后,无意地检举了玛莲娜与乔治典厩长的勾结谋逆之举,让她母子身败名裂,陛下也保不住,那么最终能在五年十年后,角逐布拉赫纳宫里御座的,你们说会是谁?”

    “是长公主与约翰皇子。”高文爽气地答复,让皇后频频点头,“没错,所以你们明白了——安娜和约翰,都是我的所出,都是我的孩子,马上本皇后便会将约翰的保育权给夺还回来,同时取消掉安娜与君士坦丁的婚约。”

    “而你夺回约翰皇子的保育权,目的却不是将他扶上御座。”

    皇后笑笑,表示了对高文猜测的默认,“我喜欢安娜,陛下也是,整个杜卡斯家族也是,马上我的兄长就会给安娜提一门新的亲事,这样一来,安娜登上女皇的御座,面前还有什么人阻挡?”接着,皇后的目光锁住了高文,“而你,履新的带剑贵族、伯爵指挥官,恰是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你也衷心希望长公主能如愿以偿,对不对?”

    “是的,我不讳言,鄙人与长公主确实有过誓约。”高文实话实说。

    旁边的狄奥格尼斯心中充满了矛盾苦涩,他不认可这种做法,倒不是因为他不拥戴安娜,对这位犬性格的边境守捉官来说,安娜和约翰谁登上皇位都没任何差别,但他只是认为,这种神圣的事情居然成了杜卡斯家族的私相授受,简直无法忍受。而皇帝呢,皇帝陛下到底扮演什么角色?那边,凯撒得意的笑声,打断了守捉官的痛苦,麦考利努斯下面的话,像是对高文,也像是对自己说的,“老朽倒是可以告诉你们,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现在整个帝国的权力,是分享在三个阵营的手里的。第一个阵营就是我们杜卡斯家族,所有的军功贵族,都毫无例外地拥戴我们,所以老朽在这个帝国里多少也算有点呼风唤雨的权力;第二个阵营,就是首都的那群官僚文吏,他们是尊帝国宰辅、大主计官伯里尔为首的,可能在五十年前这群人是最有权力的,但而今他们却衰微下去,伯里尔也只能与我联手,以求不倒。最后一个阵营,是陛下的阵营,也就是他所亲信的那波人,科穆宁家族、宫廷里的衣橱总管尼克德米亚、直系的廷官钦官,还有他尽心尽力希望培育出来的年轻侍卫们。”

    说到这里,麦考利努斯也没有了吞吞吐吐的意思,他对高文说,“在这个帝国里,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上进,是摆脱不了这三个阵营角逐的影子的,它就是你自己的影子。类似的话,以前有人对你说过没有。”

    “有,我记得是我在镇压典厩长叛乱时,御用衣橱大总管在塞给我那个吊坠的同时,对我说过——从我挥剑那刻起,就等于有了立场。”高文回忆起了那个焚风飞舞的傍晚。

    听到这话,麦考利努斯更是喜笑颜开,“以前你是无意挥剑下被动拥有了立场,现在的局势如此明朗,我想只有呆傻之人才不会主动寻求栖息的高枝。这没什么大不了,恰如我的妹妹刚才所言,安娜是所有阵营里最没有异见的人选,你应该没有什么心理上的承担?”接着,凯撒贴着高文的鼻尖,“到时候你的爵位可就不同了,带剑贵族算什么?大公、宫廷伯爵,乃至乔治帕拉罗古斯的典厩长位子,将来都可能会是你的。”

    “我会好好完成在阿普利亚的征伐事业的,当然也会完全忠于长公主殿下。”高文下面的回答滴水不漏,让皇后与凯撒霎是满意。

    这时候,一名身着红衣的内卫骑兵,在哨卫的带领下,急匆匆走入了营帐内,“高文阁下,长公主在皇宫里不幸病倒,想见你一面。”

    赶到皇宫圣玛丽教堂旁侧小寝宫时刻,高文听到了绵延不绝的,雨中修道院的丧钟声音,到处都有宫人冒着雨在跑动着,高文心中涌起了担忧,他不知道安娜是何种病,皇后的肩舆为了避免耳目,在他随后便会赶到,而高文在皇宫马厩边下了马后,也顾不得找寻遮雨的衣物,就穿着甲胄,奔上了安娜寝宫的台阶。

    “长公主等你很久了。”在拱门后,米哈伊尔站在那里,接着就把高文给带入进去。

    “丧钟是为谁鸣的?”

    “君士坦丁阁下,他今天得了急病薨去,据说长公主也受到了惊吓,才病倒的。”两人一边朝内室走,一边交谈着。

    而后,在走廊终点垂帘处,米哈伊尔转身将高文拦下,“到此为止,前面是禁区,皇帝陛下规定的。”

    高文点点头,垂帘后的烛火处,染出了安娜与床榻的影子,“是大蛮子你来了?”安娜虚弱的声音传出。

    “是的。”

    随后,高文就对米哈伊尔说,烧得很厉害,不过不用担心,看起来神智还很清楚,这时两个使女捧着盘子和器皿走来,高文看到,里面有装着酒水的绿松石瓶子。

    “莱茵河谷的酒水,德意志兰地区最好的,马上擦拭长公主躯体用的。”那使女对着两位解释说。

    “不可以,会加重病情的。”高文拦下来,断然说。

第18章 温水

        使女有些害怕,她不清楚是该听眼前这位高大的蓝眼睛蛮子的,还是该听里面医官们的,接着她把眼光投向后面的皇帝侍卫长,见到米哈伊尔点点头,才退转了回去。

    里面的医官喊起来,询问葡萄酒水为什么还不送来。

    “安娜——不,长公主阁下,请听听我的建议吧。”高文隔着帘子,侧过身来说到。

    一会儿后,安娜嗯了声,“也许瓦良格蛮子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方法。”高文听到了她是如此对医官解释的。

    没有心思听医官抱怨的高文,直接走到了柱子边的一座卧榻椅上,看了看,抓起了其中的刺绣靠枕,拔出弯刀,划开后将里面的羽毛掏得四处飞舞,这可把使女给吓坏了,但高文我行我素,完了他对使女吩咐说,“宫殿里这个季节有可用的冰吗?”

    在米哈伊尔再度点头后,使女答复说有,每年皇宫都会从保加利亚的山峰上运来不化的冰雪,藏在地窖里备用。

    “取来,塞些进去。”高文把瘪下的靠枕扔给使女后,又来到了帘子前,对其间的医官说,“请让另外使女进去两位,为长公主阁下更换轻薄宽松些的衣服。”

    里面的医官又不满地呱噪起来,高文不耐烦了,“你们有谁想看着长公主换衣服吗?”话音未落,三四名希腊医官立即低着头猫着腰闪电般地挨个出来,两名使女便从宫殿边的衣橱里取出了衣服,掀开帘子又跑进去,“找出炉子来烧水。”高文对脸上还带着伤痕的带头使女说,让对方眼睛都瞪圆了,“什么,烧水?是要洗浴吗?”

    “是的,烧水。”高文比划道,看对方还不明白,“这样好了,你取来装水的器皿。”

    带头使女点点头后,不久后就取来了纯银的壶,“不要这个,要异国送来的,那个瓷壶。”

    还真送来了,这布拉赫纳宫里还真是东西荟萃。

    高文则搬来了盥洗用的架子,把它架在最下面的隔板上,接着在下面摆上木炭和柴草,摸出了火镰啪啪打着了,就将自己的猩红色披风围在了鼻子前,“来,不断朝里面添。”

    被塞入冰块的靠枕送来了,“送去垫在长公主的脑勺下面。”水好不容易滚沸了后,高文就继续用披风裹住了手,咬着牙提着那壶,冲入了杯子当中,就不断吹气降温,还在那里抱怨这里是没有那东西的,惹得使女与米哈伊尔都呆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水煮沸而后再去吹。

    最终,还是帘子那边的安娜笑了出来,“你在干吗呢?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塞入冰块的靠枕,好像很舒服。”

    “端入进去,给长公主饮用。”高文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了有点温的其中一杯,对带头使女说,接着又忙着吹下一杯。

    连续喝了几杯温水之后,长公主的反应很明显,不久带头使女就走出帘子,“长公主要小解,你们退出三十尺。”

    大约小解了两三次后,安娜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体温也降了下来,高文便叫使女将靠枕换成正常轻便的了,长公主已能半靠在床榻上休息了。

    “火把水烧沸后,居然有这种功用?”米哈伊尔还在大大咧咧地看着那个被烧黑的盥洗架,不断琢磨比划着。

    “侍卫长阁下,长公主请你退出六十尺。对,就你一个。”这时,带头使女继续要求说。

    米哈伊尔沉默了,接着就识趣地退出了规定的距离,直直站在殿门口的廊下,不像是皇帝派来的卫士,倒像是个把风的。

    “高文,你相信我看到了君士坦丁的幽魂吗?”隔着帘子,有了气力的安娜让使女们退到了不足以听到谈话的地方,接着就如此说到。

    “我相信你看到了比幽魂更为可怕的事”高文按照皇宫里事先的守护要求,满身甲胄,将磷火之剑握住,端坐在了帘外四五尺的坐榻上,低声回答——他当然明白现在的内里态势如何。

    安娜沉默了,而后与高文好像达成了默契,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总是觉得能和高文互相明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那你会在这里继续守护下去?”

    “再多喝些煮沸后的水,大约两日后你就会彻底痊愈了。”高文移开了第二个话题,但是也等于给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最多两日后你就得离去,去阿普利亚?”

    “是的。”

    “按照大蛮子你的说法,好像眼泪也可以把热给流走呢?”安娜的话语,带着点鼻音。

    “想听些开心的事情吗?”高文仰起脑袋,“今日我得到了一大笔‘超级天使投资’。”

    “超级——天使——投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这种年龄的女孩都不会感兴趣。”

    高文倒是笑起来,“所以我不能辜负投资人的期望,必须得去意大利,与诺曼人作战。”

    “明白了,活着——回来。”

    说完这个,安娜侧过脸来,借着烛火,看着高文印在帘子上的影子,就这样横在自己的面前,心中顿时涌起了无比安全的感觉,便解开了发髻,合上了困倦的眼睑,沉沉睡去了。

    同时,皇帝阿莱克修斯走到了首席贵妇的宅院当中,看到了凄惨的火光下,君士坦丁正按照传统罗马人的习俗,包着裹尸布,脸上被涂上了很厚的粉,嘴唇上摆放着钱币,脖子上则缠着各种圣像吊坠和饰物,僵直地躺在了尸架上,玛莲娜垂着睫毛,脸色苍白,坐在了旁边。

    “我要在埋葬君士坦丁后,进入修女院。”

    “何必这样,我会要求大牧首的认可,把约翰过继给你当养子。”阿莱克修斯压抑着伤痛,走到了尸架前,他已经不关心君士坦丁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总之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另外,在此时他的内心居然还有点欣喜,君士坦丁虽然很凄惨,但没了他,帝国的秩序仿佛也就此安宁下来了,起码他的心中少了一层担忧,那么给予玛莲娜适当的宽慰,也是理所当然。

    “这也算是最大的补偿了,我向来,不,是已经把约翰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了。”披着丧服与面纱的玛莲娜似乎终于有了点表情,眼圈开始红起来。

第19章 岩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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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雨停了,鸟儿的鸣叫隐隐约约从屋檐那边传来,使女们开始蹑手蹑脚地于殿堂内走来走去,点燃了熏香,驱散潮湿冷寂的空气,微微摆动的垂帘后卧榻上,安娜还在甜甜睡着。

    高文脑袋低着,支在了磷火之剑的剑柄上蹭来蹭去,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在了他的身上,高文抬高眉毛,是艾琳皇后立在他的面前,对着他微微点头,表示非常满意,“看来安娜的情况就此可以稳定下来,我听说了你昨日对长公主的关怀,有你这样的勇士守护,安娜可得到了休息。”

    高文便站起来,对皇后抚胸欠身鞠躬。

    “这里交给我就行,你尽快前往萨拉布瑞亚军营里,带着陛下许诺你的军队,朝着意大利出发吧!”

    “对了,还有。”在高文离去时,皇后忽然想起来,提醒他站住,接着笑着说,“马上在军营当中,我会派钦官送来一份礼物,那是安娜特意给你的。”

    萨拉布瑞亚的营地里,守捉官已经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摆在中央的巨大甲胄,确实是帝国皇家军械库里精心锻造出来的具装“圣铠甲”,浓浓的波斯风格,内衬华美的皮革,外面扎满了轻巧坚固的甲片,闪烁着夺目的光耀,肘部、肩部、肋部防护无一不具,接着高文就看到了,在铁盔之上,竖着用牛角片和美丽红色羽翎做成的“羽饰”——一个伸开的手的形状。

    “红手分队……”高文抬起手来,抚摸着那羽饰,喃喃着说。

    “是长公主与皇后派人亲自送来的。”守捉官的语音都开始摇摆了,他也不由得激动无比。

    “狄奥格尼斯,明日我们就从萨拉布瑞亚出发,与阿马尔菲商会约定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七日了。”高文说到。

    听到这话的守捉官,眼光也闪过一丝不自然,便走到桌面上整顿书状,并告诉高文,“现在皇帝的另外个处断下来,加利波利圣修道院其实是保罗派余孽活动的据点,那位执事被陛下在大皇宫前面当众处刑烧死了。”

    “那圣修道院的产业呢?”

    “被皇帝事先委任的世俗主保人给接受了,并入皇产司。”守捉官的回答,没出高文的意料外。

    这时,在营帐外,萨宾娜得意的嘶鸣引起了高文的注意,他走出来,看到萨宾娜,这位就是在有意于他面前夸耀自己的美丽:她身上披挂着精细亚麻布的马甲,还有镀银的挂档,上面挂着溜紫红色的小流苏铃铛,笼头上面,也拥有与主人一模一样的“红手羽饰”。正扬着尾巴,在高文眼前,来回跑着一遍又一遍

    布拉赫纳宫当中,安娜这几乎长达六个时辰的梦中,梦见了许多许多,关于过去,关于未来的,但却暂时将她见到的恐怖景象抛诸脑后,她张开了眼睛,看到了挂帘的影子依旧,便欣慰地笑起来,但是转瞬觉得不对:这个影子是削瘦的,并非高文的。

    她急忙爬起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带着宽松的睡袍掀开了帘子。

    是母亲坐在那里。

    而父亲则立在下一个廊柱之处。

    于是嘴边的那句话也被吞下,明显父母正在对峙。

    “为什么不把约翰的保育权让给我,还是给了玛莲娜。”看到安娜走出后,艾琳带着哭腔,对着阿莱克修斯示威。

    “此事大牧首已经认可了,并且母亲也从修道院传来书信,她说为了帝国的安泰,应该将子嗣分开抚养,那是最公平不过的了。”阿莱克修斯的话语,看不到他自己是什么态度。

    当艾琳还准备抗辩时,皇帝打断了她,“你身为皇后,现在要多烦劳为安娜寻找新的订婚对象,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打乱宫廷内原本很宁静的秩序。”

    “皇后?不,我不是皇后,我只是个母亲,是个妻子,我有爱的权力,也有憎恶的。”艾琳怨苦无比,好像在她面前展开的闪着金光的康庄大道,又重新被苦涩无边的海水淹没,“皇太后,大牧首。你只会单方面对他们呈上一面之词,皇太后在修道院,大牧首在圣智大教堂被你蒙蔽着,有人理会过我的想法吗?”

    “住嘴!”皇帝阿莱克修斯震怒,“注意你的措辞,即便你是皇后。”

    “我重复遍,我不是皇后。”艾琳的下巴都抖动起来,她扶住了安娜,死死的,“你总是以为,我的家族是科穆宁的盟友,你对我就像生意伙伴般冷淡算计,这么多年来我受够了苦,受够了戴着‘皇帝’、‘皇后’的面具,在这个用伪善构筑的殿堂里演着拙劣无比的把戏,欺骗着别人也欺骗着自己,骗不过别人却要骗过自己。有谁知道,我十二岁的时候,与安娜一般大,在色雷斯的猎苑里,偷偷看到你骑着马拉弓射鹿的时刻,我在内心里也变成了那头鹿,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那种感觉了,再也没有了,我的心已经像那色雷斯山脉里的岩洞般,风刮过去,只留下凄厉的啸声,没有血肉,只有一层层石头垒在那里,空洞而无意义!”说完,艾琳脸色大变,跪了下来,扶住了脑袋,肩膀抽动着,转为了低沉的哀叫,周围的阉人使女全都不知所措,

    阿莱克修斯没有回答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看了安娜眼,便心情复杂地转身,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去了。

    随后,安娜扶住了母亲的肩膀,哭着请求母亲不要再继续悲哀下去了,“我会尊重您的任何安排的。”

    “你也会变成那种岩洞吗?”艾琳苦笑着,带着泪水,握住了女儿的手。

    这时候,带头使女悄悄走了过来,“这是皇帝侍卫长交给您的,长公主殿下。”

    安娜将纸卷展开,上面一行字,“萨拉布瑞亚,今日傍晚开拨,别忘记了城墙。”

    雨水结束后,夏末的风是清凉的,彩虹悬挂在布拉赫纳宫的上头,安娜跑动着,一级一级台阶,踏着折射出五彩的积水,上了皇宫靠着西北山脉角的塔楼,她的手扶住了城堞上,额头的头发被吹拂到了两边,病愈后的躯体依旧软弱,使得她的眼睛一时间没能在正面而来的夕阳光芒里反应过来。

    但是,在下面萨拉布瑞亚的旷野当中,穿着头盔与号衣的特科波佣兵们,正打着红手旗帜,背着弓箭与箭囊,浩浩荡荡,在她的眼下而过。

第20章 踏上征程

        安娜顺着城堞跑起来,她以为高文已经走在队列的前头,远去了。

    那轮夕阳,她觉得很快就会沉下去,一旦沉下去,她的世界又要陷于了灰色当中了。

    “高文”安娜累了,她按住了城堞,因为个子矮小,无法很好得获得视野,只能流着泪水,对着萨拉布瑞亚的原野大喊起来。

    长公主的声音,在城墙、壕沟与野外回荡着,直到她听到了“呦呦呦”的声音应和起来,那是帕弗拉哥尼亚地区唤鹿的声音,原本已经坐下来的她,站到了一处伸出的战廊处,这里能将整片萨拉布瑞亚旷野看得更加清楚。

    在处微微凸起的丘陵上,被风儿吹动的孤树边,萨宾娜在低着脑袋吃草,高文就站在那里,用手包住了嘴巴,那唤鹿的声音是他向米哈伊尔学的,他与安娜先前就在阿莱克修斯的御苑里靠这个抓过麝鹿。

    声音被风吹过来后,穿着圣铠甲的高文将手放下,继续立在那里,让长公主能够看得见他。

    一会儿后,高文又继续将手举高,凝结在半空中,接着对安娜站着的方向,有力摆动了两下手臂,完了从地下捡起了那个立着红手羽饰的头盔,套在了头上,系上了猩红色卫队披风,翻身跨上了萨宾娜的背,扛着带着红手军旗的橡木苗骑矛,就在安娜的右眼,走到了左眼,直走出了她的眼所能触及的范围外,消失在如血的夕阳和山野之外。

    太阳落下,安娜立在城墙上的背影镀着的金色光轮慢慢消散,直到与低沉的暮色融为一体,只剩下赭红色的城墙,留下了些许带状的模糊色彩

    三日后,高文与狄奥格尼斯,与五百名皇帝赞助的佣兵,抵达了加利波利要塞。

    在那里,居然泰提修斯已经带着一千名武装士兵,在营地边等待了。

    “我是奉着帝国凯撒的命令,前来协助伯爵指挥官您出征阿普利亚与巴里地区的。”这是这位骑兵将军的说法。高文看着他所带的阵容,除去有五百名土库曼、库曼人的轻骑兵外,还有五百名轻装的步兵、军仆,披着袍子,背着突厥人的小型盾牌,悬着斧头与投石索,简直比皇帝的特科波佣兵装备还要“轻便”——特科波人不是个民族,而是个族群,他们全是混血人,父亲是突厥人或撒拉森人,母亲是帝国内的希腊人,是为皇帝弓箭禁卫队打下手的,使用复合弓与刀剑,挎着圆形的铁盾,带着复古风格的头盔,暗红色的袍子,采取突厥化的战术风格,是较为优秀的投射手与轻骑兵。

    “这些都是帝国的军队吗?”高文看着,这个被割去鼻子的泰提修斯,对方摇摇头,“这一千人全是凯撒的私兵,我也是凯撒的私仆,此次前来入军,是凯撒的意思,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哦,那就明白了,原来这支队伍也是一笔“天使投资”。好吧,现在麦考利努斯所说的“三个阵营”投资都齐全了:皇帝私属的特科波佣兵,帝国公有的意大利老兵连队与驮马队伍,还有麦考利努斯个人的一千私兵。

    这支成色极杂的队伍,不要说去救阿马尔菲城的围困了,哪怕是从加利波利走到意大利,对高文来说是个很巨大的挑战。

    “我们都是生存在边缘的野兽,在这个帝国里。”驻屯的营帐当中议事时,高文对着狄奥格尼斯、泰提修斯、弗兰奇思科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三个人都看着高文,不发一语,大约也觉得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你,狄奥格尼斯,是混血的边境守捉官;你,失去鼻子的泰提修斯,是突厥奴隶,帝国凯撒的奴仆;而你弗兰奇思科,是来自阿马尔菲的意大利军官。”挨个点名后,高文反着指着自己,“而我,是来自北方的瓦良格人,标标准准的蛮子。”

    “我们都因为自己的身份而遭到冷淡和排斥,而你高文,却由此而左右逢源,贵妇、长公主都喜欢你。”下面没鼻子的泰提修斯,一句话就把高文的“心灵鸡汤”给踢翻在地,说完泰提修斯就用披风将脸庞给捂住,仅仅露出了双眼,大有“一击即脱”的剽掠气势。

    高文语塞了会儿,居然也无力反驳,只能放弃事先的动员,用手指点着加利波利要塞周边的沙盘,“现在我们的道路,必须要自海路前行。”

    这下,泰提修斯倒是点点头,“若是自陆路前进,过于漫长,给养会难以为继。”

    “但是要塞的海岬处,在海路的必经之路上,有扎哈斯突厥匪徒的巢**与堡垒阻绝,阿马尔菲的船只只能进,现在不能出。”这时,守捉官拔出了束在腰上的马鞭,指着沙盘。

    “那就攻破他们的据点。”高文言简意赅。

    “这样,用海路前去帖撒罗尼迦一带,就方便快捷多了。”弗兰奇思科表示赞同。

    但是守捉官摇摇头,接着继续用马鞭比划着,“虽然盘踞在加利波利海岬处的,只是扎哈斯的一股人马,但是他们有轻便的船只,并且绑去了许多当地农民充当桨手。这所堡垒,处在陡峭的山崖间,还有一面靠海,出入地带有许多带着乱流的洞窟,用于他们船只的藏身之所,我们必须得谨慎规划。”

    高文凝视了下沙盘,接着就说,“泰提修斯将军,不是有五百名轻装的骑兵吗?我带出来的特科波人,也都是能骑射突袭的。”

    “马匹是不可能冲上海边的悬崖,也不可能在摇摆的船只上作战的。”守捉官觉得这位新伯爵指挥官说话,实在是过于儿戏了。

    但高文却没有生气的表示,他只是说,“步骑分开作战,我问你守捉官,在这片海岬之下,扎哈斯突厥人的巢**到底位于什么样的态势?”

    “赫利斯滂海峡横在加利波利与阿拜多斯之间,宽度仅有半个古里,而突厥人的据点则位于这片海岬顶端的埃拉伊努斯,他们因为人数不多,所以要在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点,这片地带,中间全是隆起的峭壁山岭,只有沿海是平缓的地带,和一些狭小的溪流,供船只出入。”守捉官是如此解释说的。

    “很好,那我们就打埃拉伊努斯。”高文下了决心。

第21章 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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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高文,你不担心再遭遇类似巴罗米奥的背叛?”军事会议结束后,正在亲自巡夜的高文,还有守捉官跟在身后,对方很好奇地对着他如此发问。

    “我已经撤换了所有希腊的贵族军官,红手分队仅余的三十名武士也被我收为卫队了,所以我没这样的担忧,泰提修斯是凯撒的代理人,需要从我这里捞取政治军事资本,现在必然是全心全意支持我;弗兰奇思科与意大利老兵们都想杀回故乡和旧驻地去,他们在小亚的田产也没了,了无牵挂,对皇帝也没有什么忠心依仗可言;至于你,狄奥格尼斯,你以前曾经说过愿意和我并肩作战,那五百名特科波士兵,我全部交给你统率,我相信你。”说完,用靴子在草丛里来回踏着露水来清洁的高文,转头对狄奥格尼斯嘱咐说,“两日后,我就要你带着小队巡哨人马,去给海盗一个打击,我在后面观战。”

    夜风里,守捉官点点头,“可以,既然陛下任命我担当你的副手,那我就必然会恪尽职守!”

    两日后,加利波利城郊朝东南约莫三个古里的村庄,倚靠在逐步隆起的褐色山峰边,这里在之前,一向是扎哈斯海盗们与加利波利城塞卫戍部队的“边境”,是个双方都默认的“犬牙”处:先前,大约千名海盗,其实大部分是突厥人与撒拉森人,前者陆战后者操船,曾经北进,准备攻击加利波利,获取更大的甜头,但是被弗兰奇思科带领的意大利老兵队外加小亚难民,立砦自守击退。

    此后,海盗们就退回了埃拉伊努斯的巢**,专心朝南,攻击萨摩斯、希俄斯等富裕的岛屿去,对加利波利则一带改为袭扰和劫掠为主的策略。

    但加利波利的拜占庭驻军司令官,也丝毫没有反击进取的意思,他只是龟缩在堡垒里,等着皇帝陛下亲自带兵来解决。

    所以,哪怕是小股来抢东西和牲口的海盗,闯入山地村庄也是肆无忌惮的。

    大约该日第一个时辰前三分的时候,两名背着箭囊和弯刀的特科波士兵,缓缓地摸着草丛,在山坡上行走,看着雾气笼罩下的村庄,按照平常的规律,这个时候村庄里的羊群,早已在孩子的带领下,走上了山坡放牧进食去了,但因为大约到了海盗来袭的日子(有规律,但也不是特别精准),所以在此刻,村庄牲口圈里还是关得死死的,村口竖着座简易的瞭望木塔,悬挂着口铁钟,上面守望的村民万分紧张,不断地瞅着山坡和谷地间,通往自己村落的几条道路。

    在距离村庄大约五六箭外的地界,罩着暗色外袍的五十名特科波骑兵,正在狄奥格尼斯的督帅下,静静待伏着,高文亲自与两名瓦兰吉亚武士,卧在骑兵队前面的小山丘上,将红手旗给放倒在地,对着村庄目不转睛。

    半个时辰后,雾气渐渐散去,果然从山谷那边传来了阵阵嘈杂的声音,不久一队人马自遮蔽的岩石与树丛后走出,这支队伍骑马的极少,大约只有五六人,走在最前面与最后面,头上都裹着头巾,或者戴着毡帽,步行的衣衫不整,许多人还光着脚丫,把刀剑扛在肩膀上,说说笑笑。

    典型的海盗打扮,看来扎哈斯的军队适应力是很强的。

    那在山崖上担当前哨的两名特科波士兵,急忙伏倒,并悄然地观察这支队伍的前行。

    几乎同时,村口的钟声敲响了,村庄里飞奔出许多村民,拉着牛羊,背着细软与家具,朝着下面的平地跑去,企图向着加利波利城塞逃去并得到庇护,哭喊声顿时涌起。

    那队海盗们纷纷大笑起来,并自顾自毫无警戒地挥动着武器,朝着村庄突进,看来是得手多次,基本没有防范意识了。

    一名特科波士兵跃起,快步窜过树林,跑到了对着骑兵设伏的小山的山岩上,举起肩带上挂着的牛角,瞬间呜呜呜声传遍了山野之间。这时,听到村庄告警钟声外,居然还有军队的号角声传出,冲入村庄的海盗纷纷仰头,另外名提前埋伏的特科波士兵起立身,对着海盗的队列就是一箭飞去,射中一位骑马的坐骑,那马扑腾地就倒下了,海盗们嗥叫起来,一部分举着刀就冲上了山头,另外部分越过了木栅,开始到处抢劫纵火。

    两名特科波佣兵前后相随,互相射箭掩护,朝着村庄上面的山地另一边跑去。此刻村落当中,屋舍里、仓库里和钟楼之上的孔**当中,忽然飞出了箭矢,就像群狼飞奔的利齿般,挨个将胡乱乱的海盗们射倒,这下前来的劫掠者彻底乱了套了,陷于了埋伏当中。

    听到号角声,在村口埋伏的另外两名特科波骑兵,趁着海盗们被山崖上的那两人吸引的时候,飞速上马,举着小旗,对着狄奥格尼斯所在的山丘处疾驰而去。

    “看到小旗了,竖起我的红手战旗!”高文喊到,接着一名瓦兰吉亚武士将红手旗立起,另外名也将牛角举起,吹响起来应和。

    “出击!”看到红手旗信号的狄奥格尼斯大喝着,一马当先,对着村庄纵马奔去,五十名特科波骑兵轰然而动,紧随其后,原本冲到平地的十多名追捕村民的海盗,吓得急忙转身,朝着村庄上面跑去。

    很快,狄奥格尼斯带队就冲到了村庄下面,“一半人下马给我攻过去,一半人继续骑马绕道谷地通道去,切断这群匪徒的归路!”

    特科波人善于使用弓箭,海盗前身大部分是扎哈斯所属的突厥人,也同样善使弓箭,下面整个村庄内是箭矢乱飞,你来我往,双方顿时有点相持不下的感觉。这时,另外边来的狄奥格尼斯奋勇而上,攀爬上了村落与平野相连的坡地,用连枷打翻了两个脱逃不及的海盗,接着带着二十来名特科波士兵,拔出佩刀与佩剑,砍翻了外围的栅栏,追逐斩杀着四处跑动的敌人。

    受到守捉官的鼓舞,其余的特科波士兵也丢弃了射箭,纷纷自埋伏的屋舍里冲出,转入了白兵作战——缺乏组织与训练的海盗,很快就被打垮了,残余的人朝着村外的山路上逃跑,被狄奥格尼斯派出的另外队骑兵迎面兜住

    一分之内,这场精心组织的前哨伏击战,完美结束。

第22章 示威

        三十余名海盗被射死杀死,其余的带伤与无伤的还有四十人,全部被俘虏,被带到了村落的小堡场前,村民与士兵把他们围住,夺取了他们的武器与铠甲,等候着伯爵指挥官前来处置。

    海盗们引以自豪的头巾与毡帽也被愤怒的村民扯下,而后所有人都发觉,这群本来很恐怖的家伙,其实也长着副与农民、牧人差不多的脸,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恐表情。

    看到两名骑兵持着小旗过来后,狄奥格尼斯会意,便亲自站在了村口,叫十二名特科波士兵一齐举起了号角吹响起来,他就是要给高文的出场创造惊骇敌人的效果,在这号声和海盗惊诧呼声里,头盔耸动着红手羽饰的高文,穿戴着拜占庭大公才有资格的圣甲胄,骑着黑色的骏马,在结束严整的特科波佣兵拥护下,步入了堡场。

    “天啦,我们今天不会遇上了罗马皇帝了吧?”甚至几名粗蛮的海盗,看到高文的威仪,心中就是如此喊着的。

    “我被瓦良格人称为卢塞尔,被你们突厥人称为akin,是得到金册诏书册封的伯爵指挥官与带剑贵族,记住你们在人世间听到的这最后一句话。”铁盔下的高文,面目严峻,眼光就像他佩戴的剑般锋利,接着他对身边的士兵下令,“留下一个年龄最小的回去复述我的话,其余的全部处死。”

    铁棒舞动着影子,直接敲在了海盗的后脑袋上,眼珠都凸出来了,挨个倒在了地面,抽搐着死去,那个被拉出来的最小的海盗,叉开双腿,尿液急速泻下,看着这面前的处刑场面,是魂不附体——高文要求,不要使用刀剑与弓箭,直接使用铁棒,快速,节省,还有震骇性效果。

    而后,那名被放归的小家伙,被蒙着眼睛,栓着手,抖抖地走出了村落的通道,沿着山那边去了,“但愿他还能遇到扎哈斯匪徒的巡哨骑兵,得到同党的救赎。”高文讽刺性地说。

    在这村落下平野处,很快被扎起了几排木桩,七十多具海盗的尸体被密密麻麻拴在上面,而后高文只是一句话,“从前面一个半古里,直到加利波利城塞,所有的农民们即刻全部都弃毁掉自己的村庄,撤往城塞与难民的兵砦。马上我会带着整整三个旅团(古拜占庭军区的兵制,约合一万人上下)的军力,前往埃拉伊努斯去彻底征剿他们。”

    这即是古代战争里的“清场”,在与敌人的营垒间,制造空旷的无人区,利于己方的进击。

    在得知这处村庄的战斗后,其余三四股在别处劫掠的扎哈斯海盗们,全部迅速逃回了埃拉伊努斯,惶惶的情绪弥漫在海盗们的巢**当中。

    他们的主要队伍前去圣海到处抢东西了,留守巢**的不过数百人上下,还缺乏大型船只,只有能在沿海与内河活动的小船。假如真的如同那个被放回的小家伙所言,这位“高文卢塞尔”带了整整三个旅团,奉皇帝的敕令前来清剿,那么他必然有自己的舰队。

    这群海盗里,有部分突厥人,也有的是从克里特岛来讨生活的纯正海盗,还有些许海上漂流的撒拉森惯匪,除了前者外,绝大部分人主张与高文的队伍和议,退出埃拉伊努斯地区,或者直接向帝*队投降。

    一番争吵后,他们还是选出了十名代表,来到了加利波利城下,要求商议。

    高文将所有的队伍,列好带出,五百名特科波佣兵身着绯衣,挎着刺绣的箭囊,轻骑兵也都把马头加上了各色羽饰,披上了从城塞与乡镇征发来的亚麻布,排在队伍的两翼,遮挡了海盗代表的视线——后面,全是征发来的平民与军仆,打着旌旗,增加阵型气势的。

    这样一看,海盗代表们认为,光是高文带来商谈战和的依仗,就有两千精锐上下。平野之上,代表全都拜倒在戴着夸张华丽红手羽饰的高文马前,听着这位伯爵指挥官的要求:

    “所有海盗全部无条件投降,交出首恶的扎哈斯亲系军官,其余胁从不问;

    交出埃拉伊努斯据点,交出所有大小船只;

    交出先前掳掠的加利波利、阿拜多斯等地的农民男女与财货;

    投降的海盗,愿意追随军队的可以登记在册,愿意务农的,可以颁发闲置的土地田产;

    敢于负隅顽抗的”

    高文举起了马头铜杖,当着十名海盗的面,指向了那几排悬挂着他们同伴尸体的木桩群,“战斗人员当即处死,桨手统统剁去右手——我叫你们再也无法返回大海。”

    这是先前他在商界里常用的伎俩,痛击对手的一隅,随后狮子大开口,不择手段将失去阵脚对方的筹码全打碎吞并掉。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高文见那十人还在犹豫,便用突厥语怒喝起来,随后指着那边的海面,“我的舰队已经进发了,马上陆军也要开拨前去攻击你们的据点,马上还没有结果的话,就统一按照最后一条来办理。”

    这时候,十人队伍里最右侧的一位,便斜着眼睛,按照高文所指,企图看看海面上是否真的有舰队、风帆在驶进,而后他听到了一声刀刃出鞘的啸声,接着头脑思考了十分之一秒,便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脖子分了家,飞出了好远,滚落在泥土上。

    高文的长臂横着,手中的马其顿短戟上,还滴着鲜血。

    其余九人大喊声,都榖栗无比,直接跪倒下来,表示愿意引导伯爵阁下的大军,前去埃拉伊努斯。

    日暮时分,当七百多名海盗鱼贯着走出巢**,向高文的骑兵投降时,他们蓦然发觉,高文手中的海上筹码,就只有孤零零一艘划桨的艨艟战舰,还是阿马尔菲共和国所属的。

    接着,狄奥格尼斯带着一百二十名特科波佣兵,冲入了埃拉伊努斯的营砦、水门,缴获了十几艘小型战船,还有五百名被虏来准备出售给非洲地区为奴的男女。

    兵不厌诈,高文用最小的胜利,发挥了最大的威力。

第23章 沸腾的力量

        在海盗巢**前,大约三十多名突厥头目也绳索牵着,同样被士兵带到了高文伯爵指挥官的面前,“现在河口处系着一艘小舟,你们三十个全部登上去,摇橹划桨,前往这片海岬对面的荒岛。”这是高文的命令。

    突厥头目们面面相觑,但是而后他们见到这位伯爵身后穿戴重型甲胄、手持双手斧的卫士们,正死死盯住自己,心念也只能如此了,便按照高文的要求,排着队,哭丧着登上了河口的那艘小船,接着几名特科波士兵解开了缆绳,那艘小船很快随着冲向海洋的水流,窜了出去,那些突厥头目们在上面显得异常惊恐,哇哇喊叫着,根本没有昔日高文所见在马背上纵横驰突的娴熟与自信,很多人胡乱摇桨,小舟遭遇了海流与河流的夹击,就像个风中的残花般,很快船只就发生了倾斜——惊恐之下,大部分突厥军官都挤在了靠着河岸船舷一侧,不久船只开始倾覆,许多人被卷入了水底,一部分人还是笨拙而死命地朝着岸边奋力游动。

    “给他们个搭钩好了。”伯爵指挥官下了命令,特科波士兵便纷纷涌上了岸边,手持投石索与弓箭,监视着海边,两名军仆抛出了一根带着绳索的搭钩,是的,只有一根,“那就看谁命大了。”

    滔滔波浪里,最后抓住搭钩的那一位,居然没有自己上来,而是还用尽力气,将绳索绕起来,拖住了身后两个同伴,最后喊叫着要同时游到岸边来。高文颔首笑道,用点劲,把他仨都扯上来!

    “你很好,和我有点类似,突厥的勇者,报上你的名字!”拄着剑的高文,走到湿漉漉半死的那个人的面前,问到。

    “木扎非阿丁。”那汉子看着高文,呕出几口海水。

    “没有姓氏吗?”

    那汉子点点头。

    “我给你个姓氏,多美斯提科斯(domestics,拜占庭军队伯爵指挥官)。”高文俯下身子,拍拍那汉子的嘴巴,“从此你的姓名就叫木扎非阿丁多美斯提科斯,当我的私人奴隶,直到有人愿意出赎金把你赎回为止。”

    “没人会赎我。”

    “那就终生侍奉我,木扎非阿丁,因为我给了你名字,也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是的”说完,木扎非阿丁翻了下白眼,就昏死过去了。

    接着,伯爵指挥官起身,对着站立在旁边的弗兰奇思科与狄奥格尼斯说到,“你们从这个实验当中,看到的结果应当如今天的日光般明亮。”

    “是的,那就是扎哈斯属下的突厥人,虽然当了海盗,但大部分人根本不会操控船只。”弗兰奇思科回答说。

    “没错,另外从俘虏的口中得知,这里海盗还有三艘主力艨艟,前去周边岛屿劫掠了,要到数日后才能折返,我们就一劳永逸,依托埃拉伊努斯的堡垒,摧垮驱逐他们,换取整个赫利斯滂海峡与加利波利的航路安全。”高文当机立断。

    “可是,我们手头只有阿马尔菲商会的一艘艨艟!”守捉官摊着手说,认为这个计划过于庞大,凭借现在手头的牌难以完成。

    这时候,弗兰奇思科看着高文,会意点点头,对着周围的人捶着胸脯表示决心,“给我两匹用于更换的快马,我日夜兼程前去君士坦丁堡,请求那里阿马尔菲商人区和码头,给我调拨战船过来。对了,还有凯撒那里也交给我来交涉。”

    “拜托你了!”高文摁住了弗兰奇思科的肩膀,接着他走向了下面满是咆哮海浪的悬崖上,对着卫士与守捉官说到,“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打通这条黄金航道,这样不仅对狄奥格尼斯你的皇帝陛下有利,也对阿马尔菲城有利,也对我们这支军队有利,现在拿出我们的勇气与魄力来,构筑一道足以击退敌人海上攻击的坚强壁垒!”

    随后,弗兰奇思科跨上了快马,牵着另外一匹,飞速顺着埃拉伊努斯海滨的要道,箭也般地朝着加利波利飞奔而去。

    同时,守捉官押着三百名海盗俘虏,还有砍下的近百颗首级,以及解救来的五百名被俘的村民,进入了加利波利的城塞。

    担当当地城塞驻军统帅的,是叫做阿尔塔巴斯多斯的大公,当然也是帝国凯撒的亲信党徒。

    虽然功勋全是高文取得的,但下面他的做法却让阿尔塔巴斯多斯大公心花怒放,“这些战绩全是在尊贵的大公阁下您的指挥下取得的,高文我在出征时刻,同时也得到了万分尊贵的凯撒阁下鼎力相助,故而将从埃拉伊努斯之地俘虏的海盗,诚惶诚恐,尽数献给阁下与凯撒,象征我的忠诚与友谊的无所保留。”这封书信,是高文在营帐内口述给书记官誊录的,他还是个“不识字”的蛮子。

    即便不识字,但人情却极会做,这让以前劝解过高文的守捉官都大为惊讶:这个奇怪的大蛮子,是个很聪明的人。

    起码从阿尔塔巴斯多斯的反应可以看出来,这位大公即刻给高文的营地遣送来四百名军仆与三百名工匠,协助伯爵指挥官大人“构筑坚强的防御海盗的壁垒”。同时,大公亲自给弗兰奇思科颁发了“十万火急”的路引,让他在前往皇都求援的道路上畅通无阻。

    更让人感动得是,到了日暮时分,原本尼西亚大教长德西德里乌斯,不顾六十岁的高龄,亲自举着圣像十字架走在前面,鼓舞动员一千五百名难民,加上当地年轻力壮的农民,拉着装满土石木材的骡车车队,赶到了埃拉伊努斯之地,协助高文增修壁垒。

    整个工地上点燃了沸腾的灯火,照耀着整个海峡与陆地。工匠、农民和战俘们各司其职,他们顺着入海的各个溪流河口处打下夹峙的木栅,埋下了可牵引的石块与铁掟,并扩充增补了原本海盗盘踞巢**的墙壁,将补给运入仓库,并在更高位的山顶上修起了简易的瞭望台,许多农民还自愿留在其上,担当警戒岗哨的职务。

    蒙着锁子头巾、披着刺绣披风的泰提修斯,走在营砦与工地间,对高文的能力异常诧异,他便希望与高文会面,探询其间的秘密,“高文是如何把这片海洋给煮沸的?”

第24章 海盗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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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边上,恢复体力的木扎非阿丁,已经披着袍子,给新主人劈砍木材,铡着草料了,接着全身披甲的泰提修斯在卫士的许可下,捧着头盔,走到了高文的面前,但见他正在听着旁边的书记官在口述各方文件,并不断做出批示。

    “士兵需要英雄,民众与信徒需要保护,帝国需要功绩的宣传,阿马尔菲需要支援——我不过是把其中的关系给梳理清楚,并且各自加以满足罢了。”面对泰提修斯的疑问,高文就是这样回答的。

    站在沙盘桌前,泰提修斯微微点头,“那么马上埃拉伊努斯的海盗们折回时,固然此处的壁垒可以抵御他们,但他们要是顺着赫利斯滂入寇阿拜多斯或加利波利,该如何?”

    “那就得依仗阿马尔菲或者奥普希金地区,会有更多伙伴的战船来增援我们。另外,还得仰仗将军您的五百名蛮族轻骑,步兵的机动是比不上四个马蹄的,您就是一道机动的堡垒,截杀任何上岸企图立足的海盗。”高文如此说道,注视着这位没鼻子的骑兵军官。

    “您就如此信任我?要知道,我是客将,是凯撒的私仆,不要说凯撒,即便此刻皇帝陛下手令来到,我也会毫不犹豫抛弃你,乃至袭击你。”泰提修斯再度将受刑的面孔遮挡起来。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的目标和皇帝的目标是一致的,何况我也不是希腊军功贵族,只是个来历和源头偏远无害的瓦良格蛮子而已。陛下能把特科波佣兵送来,凯撒能派遣您来,不为别的,就为我单纯的背景。况且对帝国来说,我们这支队伍就是头误打误撞的孤鸟,取得些成功固然可喜,但是覆灭了也不足惜。”高文笑着,接着他对这位骑兵军官说,“当然,我军覆灭,对皇帝或者凯撒而言是个数字,但是你我都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是不是?”

    “我明白了,此战我将全力为您的驱使,尊敬的伯爵指挥官。”泰提修斯看起来没有什么负担了,便鞠躬作揖道。

    加利波利的群山掩盖在苍茫的云层下,五百名轻装的突厥轻骑,在泰提修斯的带领下,顺着海滨,举着旌旗与徽标,朝着加利波利与埃拉伊努斯间的“节点”位置走去,泰提修斯回头看看,在埃拉伊努斯营砦边继续忙碌的景象,印入他的眼帘当中。

    这位突厥佣兵军官的心理是百味杂陈的,他当然不希望高文会失败,这支军队会受挫与覆没。但泰提修斯浸**在拜占庭体系当中已经很长时间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曾风发果敢,结果有次作战后,主人麦考利努斯惩处了表现勇猛的他,并且给出了理由:

    “泰提修斯你这个笨蛋,异族的突厥崽子,知道千年以来罗马人秉承的原则是什么吗?不管是古代元老院,还是现在皇帝治下的帝国,秩序与规则就是,永远是那些庸才出头,也许你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庸才无害,庸才最不为人们所忌惮,上到尊贵的大臣,下到卑贱的走卒,心中想到庸才,都会说句‘就选择他吧,那个我们都没有理由害怕的家伙’,而你现在却要带着我私财募集的骑兵身陷险地,该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奴仆的职分就是保全主人的一切吗?”

    从此,泰提修斯接受了主人灌输的“庸才观”,他用刺绣加长的风衣遮住容貌,即便这相貌在战场上能起到惊骇敌人的效果,但他更不希望惊骇到帝国的各位贵人们,议事的时候他从来不积极发言,主人想什么,那就去做好了,你不需要想。以至于最后连曾劝诫鞭笞他的麦考利努斯,都几乎忘了这位的存在。

    仰头看到了加利波利伸向大海的深峻红黄色的大山,泰提修斯觉得自己就像是长在其间的一棵蕨草,风雨和时间里,所有人都忘却了自己般,只有肮脏的山羊还会正常面对,想到此泰提修斯将锁子头巾给解下,海风迎面扑来,接着他猛地用马鞭甩了个空响,

    “马上作战的时候任何人不可消极,要勇猛果敢,我会为你们请求功赏的!”

    那边,埃拉伊努斯营塞内,高文拄着剑,红手羽饰醒目出现在整个军容的面前,木扎非阿丁光着脚扛着骑矛跑到了萨宾娜前,随即跪在了下面,高文踩着他的背,翻身上了萨宾娜的背,“诸位,我就在这里,等着敌人,当然还有援军的到来!”

    鼓声响起,自高文的身后,升起了大旗,上面绣着护城圣人圣迪米特里的画像,并系着小一些的红手旗,尼西亚教长德西德里乌斯举着十字架,与举着连枷的守捉官一左一右,立在高文身边。

    下面是所有的特科波佣兵、凯撒的私人军仆,还有意大利老兵,顺着埃拉伊努斯新落成的营塞当中,密密麻麻列成守御的阵势,目光注视着鼓荡着风和雾气的圣海。

    不久,对面的荒岛间,隐隐约约传来了阵阵鼓点,军旗下的士兵的眼神开始专注起来,手也纷纷不由自主地把武器攥了又攥——扎哈斯的大批海盗船队来了!

    最先在雾中露出狰狞的,是黑色的高大桅杆,与飘扬在其上的黑色新月旗,接着就是震动整个海域的歌声,“可怜的异教徒狗,听到你们在刀尖前的**告饶,难道还想向烈火乞求保护被焦灼的土地吗?”

    是海盗!

    他们带着抢劫来的财货,回来了。

    渐渐,整支船队的轮廓穿破了云雾,出现在埃拉伊努斯的近海前,这时候埃拉伊努斯周边的山峰上,火焰升起,浓烟飞舞,这是向各处岗位告警的信号,前来助威的许多民众,也开始大力呼喊起来,唱起了圣歌,一时间与突厥海盗的歌声互相抗衡起来。

    这时候,狄奥格尼斯冲到了壁墙边,细心看了会儿,接着回头对高文大喊,“敌人不止四艘艨艟,而是七艘——他们一定得到了其他岛屿匪徒的汇合援助。”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不过一切按照原计划来办。”高文握住了磷火之剑举起,擎高的剑芒折返点点光芒。

第25章 三个人的阵势

        那艘飘扬着巨大黑色新月旗的海盗旗舰上,甲板上人影攒动,一阵叫嚣后,几艘小型的快速划桨船,自阵型快速冲出,其余的大型艨艟则调转过来,横着对着埃拉伊努斯濒海的营地,接着突厥士兵在船舷上,纷纷半跪着,拔出箭来搭在弦上,一声令下,嗖嗖嗖嗖的箭矢自艨艟上升腾起来,就像黑色的蜂群与旋风,呼啸着刺破了所有的云雾,再铺天盖地坠入了岸边的营地上。

    立在木栅边的防箭柳条盾,垒高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箭簇飞奔,箭羽折断,所有陆地上的士兵都死死躲在了防护工事之后,就在这一个空档时间内,有两艘小型的划桨船已经闪电般冲入了河口,上面坐着的突厥武士的头巾在风中飘扬着,发出各种各样让人震怖的尖叫,扬着手中的弯刀,敲打着背负的盾牌,一旦叫他们冲上陆地,即便是意大利老兵,也很难是他们灵活彪悍刀刃的敌手。

    “拉起!”高文的磷火之剑朝下劈下。

    营垒的墙后,军仆与前来协助的百姓纷纷起身,抓住了巨大的绳索,轰然齐声朝后拽起来,这时候河流内里,带着尖刺的铁锭与石块,带着水被扯竖立起来,一艘划桨船的船头来不及躲避,直接撞了上去,船头粉碎,最前面的十余名准备跳上河岸的突厥武士,直接被抛入了水里。

    另外一艘撞到了这艘的尾巴上,震动旋转里,甲板上的轻装突厥士兵,哇哇叫着跌倒坠水。

    “射击!”城头上的狄奥格尼斯将手一挥,特科波佣兵自各处起身,背着巨大的箭囊,对着狼藉一片的河口处,接二连三,将漂浮挣扎在其间的突厥士兵射杀,顿时箭矢在飘满遇难者的河流上呼啸飞舞,鲜血滚滚溢出。

    突厥人的指挥官,扶住了舰桥塔楼上的桅杆,看着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看来罗马人的皇帝在这里埋伏下军马了?而后他转身,晃动着手里的弯刀,喊叫着,叫艨艟和所有的船只上的士兵,对着岸边发起猛烈的突击。

    三艘艨艟在得到命令后,轰隆隆地自海水里拔出铁锚,而后鼓起三角帆,划动木浆,朝着岸边压来,在木栅后的高文士兵的眼中,这些船只就像浮游的城堡,比身后埃拉伊努斯的要塞还要高大,突厥人立在其上,对着下面四处射出弓箭,接着他们挥舞着刀剑,将掳掠来的男女逼着,叫他们跳下船只甲板,充当第一波冲击滩头工事的人。

    这下,最为悲惨的就是这群被海盗抓捕来的人,不管是官员贵妇,还是平民农夫,全部被推了下去,稍有抗命的就被砍杀当场,尸体也被抛下,许多人下来后,就踏在砸到了蒺藜、尖头木桩下,把一段段事先布设好的防御工事用血肉之躯给破坏掉了,惨叫声震天动地。

    其后的特科波佣兵咬着牙,列着队形,举起了弓箭,而此刻海盗艨艟上的突厥武士,有的就身穿件袍子,有的甚至半裸着,举起的弯刀就像丛林般,尖叫着顺着船舷、木桨飞身扑下,许多人在半空里被弓箭射穿,坠落下来殒命,但更多人踏着被虏之人累累的尸体,翻过木栅,突入了进来。

    旗舰塔楼上的突厥指挥官哈哈大笑起来。

    “把你的卫队压上去,稳住局势,高文。”狄奥格尼斯见状喊到。

    “暂时不需要。”高文迎着飞来飞去的箭矢,心态还比较平稳。

    退让不及的特科波佣兵,顿时被砍倒了一批,但这时候身着锁子甲,举盾持剑的意大利连队呼啸着接替了上来,刀光剑影,与突厥人混战一团,其余几艘海盗的轻舟,也趁机从各个滩头冲上来,展开猛攻冲击。

    云雾消散,阳光洒下,海滩上各种甲胄衣服的人厮杀在一起,塌毁的木栅边,倒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海面与河口,中着箭被海水泡得肿胀的尸体也四处横流。

    另外四艘海盗的艨艟也趁机压过来,大批突厥人,继续跳帮上岸,对埃拉伊努斯保持不间断的压力。“攻下此处,异教的狗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掉;攻下加利波利后,夷平城中,杀掉所有人。”突厥的指挥官,站在了高耸的甲板塔楼上,对着属下的兵士高喊道。

    这时候,狄奥格尼斯走过来,指着下面狼烟突起的地方——大约百余名自侧边山崖下偷偷上岸的海盗,正顺着埃拉伊努斯旁边的山路,驱散捕虏四处奔散的民众与军仆,直逼而来,“现在该使用你的卫队了”,守捉官说。

    “不可以,兵力超过计算了,卫队要用在正面河口的战场上,充当预备队。”

    “那该怎么办?”狄奥格尼斯心急如焚。

    “你和我一起上!”高文说完,将面甲扣下,接着拍拍悬挂着的短戟,萨宾娜会意,仰头嘶鸣助威起来,带着流苏铃铛响动不已。

    “可恶,也只能这样了,你可别死。”狄奥格尼斯咬着牙,虽然胳膊还未有完全复原,但他还是扬起了弓箭,将连枷与箭囊背在身后。

    “我以前很对不起我的两位军仆,他们还都是孩子木扎非阿丁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不允许持带武器,或者你带着武器,跟着我一起去作战。”这时,高文对着身边新收的突厥军仆喊到,“你选择好了!”

    “如果你还能允许我朝拜经文,我就愿意为您作战。”木扎非阿丁说到,接着高文点点头,将把弓箭抛给了他,随后木扎非阿丁举高了骑矛,高文用手接住,并把鸢盾的皮带扣在自己左边胳膊上,“教长阁下,你退回到安全地位罢,在这里有些危险了!”

    但是继续举着十字架的德西德里乌斯,却坚持不愿意退下,“主会所有人对抗下去的勇气的,即便我身死,也算是值得了,这里就是第二个尼西亚,任何人都不会轻言放弃。”

    “喝啦!”高文伸直了双腿,夹住了马腹,倒扛着骑矛,接着萨宾娜扬着脑袋与鬃毛,交错翻动着四蹄,人马红手羽饰随风伏倒,如离弦之箭般,狄奥格尼斯与木扎非阿丁手持弓箭,飞速追随左右:三个人,气势宛如支勇猛的大军,对着山路那边的海盗冲去。

第26章 艨艟与骑矛

        结果疾驰了会儿后,高文明显感觉到,萨宾娜的脚在打软,他意识到现在自己披挂着重型圣铠甲,还有林林总总的骑矛、短戟、磷火之剑、鸢盾等武器,原本适用中装作战缠斗的奴兵所骑的萨宾娜,负重能力已无法与勇猛高大的公马相提并论了。

    高文便拍拍萨宾娜的脖子,对方明白了,“再坚持会儿,我的美女。”

    在处能遮蔽视线的弯曲灌木丛当中,高文将骑矛收直竖握,伏低身子隐起来,顺便叫萨宾娜休息下,狄奥格尼斯与木扎非阿丁跟上,那边的海盗们正在漫山遍野地哄叫着,追杀着混杂入百姓的军仆,而山顶瞭望塔上的百姓们见状也吓得躲起来,瑟瑟发抖。

    守捉官跃上了岩石,后面木扎非阿丁急忙将箭支呈上,狄奥格尼斯引弓射去,一个正在攀爬的海盗后背立中,倒着手抓了两下,就顺着山坡翻滚下来,而后木扎非阿丁喊了句,“信经者不可以直接杀信经者,我这不算杀,不算杀”,便又将一发发箭矢递给了狄奥格尼斯。

    结果狄奥格尼斯瞬间连发八矢,射毙四名海盗,射伤了其余几位的人与马,一名带头的海盗挥刀,指着对他们放冷箭的守捉官大喊大叫,顿时就有十来名光着脚健步如飞的家伙,举着盾牌掩护自己,朝着狄奥格尼斯所在方向冲过来。

    “萨宾娜,上!”高文喊起来,接着立起身躯,立刻从埋伏着的灌木丛里搅起一团团飞舞的烟尘,就像劈开乌云的红色闪电般,斜刺着对着那群扑来的海盗冲过去。

    箭矢在头顶与萨宾娜的头两侧呼呼掠过,高文低喊声,在接近敌人的刹那,刷得将拜占庭骑矛摆平,马匹,手臂与矛尖三点一线,一往无前地扎入了海盗的人群当中,“嘭”几分之一秒当中,骑矛的矛尖都弯曲炸裂了,挡在其前的三四名突厥士兵的脑袋、盾牌、铠甲也碎溅开来,排成一条直线,顺着高文突击而来的方向,直直翻滚着飞了出去。

    高文的人马,直接在海盗小群当中,突出了条血肉模糊的犁沟,践踏着尸体,飞也般驰了过去,好在他骑矛脱手得早,而后在冲出了几步后,拔出了短戟,把萨宾娜的马头拨转,又转身左右砍去,立马又有几名手足无措的突厥人被砍倒在地。

    紧接着,高文跳下马来,立盾猫着身子,朝其余的海盗奔去,海盗们纷纷朝后退缩着,那头目挥着刀大喊着,要求属下奋勇押上。

    “帮助伯爵大人!”这时候,原本四处逃窜的军仆们,见到高文奋勇杀出,便又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他们挥动着投石索,站在了山麓上,劈头盖脸地反击,把许多继续爬上的海盗给打了下去。海盗那个小头目这才感到不妙,便带着其余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到濒海的山崖下,爬上了轻舟,准备划走逃命。

    高文立在那儿,看到眼前一支巍峨的桅杆,顺着崖边的礁石移了过来,接着那艘海盗的轻舟就被阿马尔菲战船的船首撞杆击成粉末,高文见到了桅杆上飘扬的蓝底白十字的阿马尔菲旗帜,便招了下手表示致敬。

    桅杆上附着的水手,也纷纷对高文挥手致意。

    这是唯一一艘拜占庭方的艨艟战船,事先就隐蔽在了海边山崖的巨大岩洞当中,现在作为关键性的替补,也冲了出来。

    这次,阿马尔菲战船上的桅杆上继续系着根粗大的横杆,但这次横杆首拴着的,是巨大的带刺的铁球,所以尾端加了更多的石块与砝码用来平衡,水手们不断呐喊助威着,划桨飞快,高文转身看着,这艘艨艟的速度越来越迅猛,很快就绕过了海滩,抵进了海盗一字排开的船队。

    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感觉整个海岬的群山都在颤抖战栗——阿马尔菲水手在侧着自海盗旗舰而过,挥刀砍断了横杆尾端坠着砝码的绳索,首端立刻带着那巨大的铁球,呼啸飞速砸下,将海盗旗舰的剑桥砸得血肉木板乱飞,巨大的烟呈小型蘑菇云的形状升起。

    “哦哦哦哦!”接着,阿马尔菲的水手展开怒喊,举着短刃、小斧、镰刀,自搭起的跳板与桅杆上,也跃上了海盗旗舰的甲板,展开混战。

    “发起反击!”高文便在海岬上,纵马冲回了营塞当中,接着他拉动了红手旗,营塞里最宝贵的三十名瓦兰吉亚武士,立刻鱼贯着举着双手斧与维京长剑杀出,给意大利士兵的战线注入了无上的威力,正面堡场下的海盗们抵御不住这种反扑了,开始哭号着,重新从木栅这边翻到那边去,特别是当他们见到旗舰的桅杆、舰桥、塔楼与新月黑旗被突袭毁灭掉后。

    其余六艘艨艟,挨个起锚远离埃拉伊努斯的海岸,许多海盗逃不及,就在海滩上抱着木板,朝着对面荒岛方向泅水,特科波佣兵与艨艟上的阿马尔菲水手们趁机追了上来,使用弓箭肆意射杀,很快海潮将尸体与血污层层卷来。这时候,整个埃拉伊努斯山脉与营塞上,前来观战协助的民众欢呼声惊天动地。

    “高文,看,他们果然逆流进入了赫利斯滂!”这时,狄奥格尼斯指着六艘其余艨艟的方向,说到。

    “士兵搏战这么长时间,需要休整,是追赶不及了。”接着,高文自语了一句,“就看弗兰奇思科与泰提修斯的了,特别是那个没鼻子的将军。”

    那边,欢呼声里,阿马尔菲的战船用绳索,牵着残破的海盗旗舰,驶入了埃拉伊努斯的河口,不断有突厥海盗的死尸和伤者被抛下,最后当那个指挥官埃米尔血肉模糊,被铁球砸烂的尸首被检出,吊在桅杆上后,整个场面达到了最热烈的*。

    “马上还要砍下这家伙血糊糊的脑袋,送到皇都去!叫异教徒见识下干这行的下场。”不知道是哪位瓦兰吉亚武士扬起了战斧,喊出这句,接着百千人都在附和着。

    只有高文与狄奥格尼斯,并肩站在了营塞的台地上,看着那边海峡里隐没逃走的其余海盗艨艟,他们都明白,凶残的海盗,是必然企图报复其他地区的。

第27章 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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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利斯滂海峡当中,前去圣海的顺流是靠着西岸,而溯流前去阿拜多斯与加利波利这对耸峙的城市,必须要走逆流。海盗其余的六艘艨艟怒火中烧,上面余下的每位突厥士兵都怒叫着磨刀举旗,下面的撒拉森与希腊水手被号令奋力逆流划桨,他们要绕开埃拉伊努斯,因为高文手中没有什么堪用的船队,前往防御薄弱的内地尽情屠杀劫掠!

    他们所有人下了帆,唱着恐怖的战歌,靠在了加利波利的城郊,了望员看到了那里平野上的牧群、帐篷与一些临时搭建的木栅,便像漂洋过海数个月后发觉陆地飘来绿色的草那般兴奋,接着突厥海盗都站起来,他们发誓要为死难的埃米尔,杀死一千名希腊异教狗来抵偿。

    于是这群刚刚前往海上不久的武士,纷纷扛着刀,跣足就踏上了海滩,扬着旗帜,对着目标黑压压地猛扑过去。

    如入无人之境。

    一支箭羽飞来,射中了位执旗的海盗额头,对方晃悠了两下,接着就扶着旗帜倒栽在了地上,其他海盗鼓噪着朝着箭羽射来的方向望去:一位浑身锁子甲的将军,正在朝自己的弓箭上搭上另外支,他的身后,是百余名马头飘着羽饰、杀气腾腾的骑兵,与他们装备类似,弯刀、弓箭、圆盾,接着发出了同样的狼般的呼嚎,就朝着己方奔来。

    疾奔的马背上,一*箭羽飞来,射得海盗们狼奔豸突,不久四面鼓声响起,到处都有小群小群的骑兵,搅起了灰尘,射出致命的弓箭,不间断从各个方向对他们进行无情攻击。

    有的海盗被射杀,有的被抓捕,也有的在逃奔当中,挤乱了队列遭到践踏而死,很快海盗们就彻底不敢再想什么夺取劫掠加利波利了,他们丢弃了身为信经武士的尊严,争相再度朝着船只甲板上跑。

    “把他们全部扫荡杀死!”泰提修斯飞去一箭,再度射杀了名背对着他朝海边逃逸的海盗,接着举手,对着身边的侍卫扈从下令,“所有的骑兵,跑到马儿彻底疲累为止。”

    日暮时分,连阿尔塔巴斯多斯也从城塞里派出了军队,与当地勇敢武装起来的难民、牧人,分成许多小队,配合泰提修斯的骑兵,满山满谷地搜捕躲藏逃匿的海盗,许多人是在草丛当中,在牲口圈里,被搜捕出来,反抗者给当场格杀,其余的则用绳索铁链捆缚起来。

    “所有的撒拉森与希腊的水手与桨手,赶紧丢弃船只,前来归降,仁慈的皇帝陛下可以宽恕你们的性命,不然的话,按照阿尔塔巴斯多斯大公与高文伯爵的指令,统统斩去右手,这样让你们既无法划船,也无法务农。”海边一块高岩上,几名拜占庭方的士兵,举着号角对着海面上的艨艟吹着,还晃动着火把高喊着攻心之术。

    最早,突厥人还在甲板上用弓箭射击,但是很快船舱内就爆发了——许多畏死的撒拉森与希腊人,他们原本就是被利诱或者裹挟来的,开始转舵操桨,朝着泰提修斯驻防的海滨划来投诚。

    这时,从察尔西顿堡垒里居然驶来的一支拜占庭的小型船队,前来助战,也是凯撒麦考利努斯动用私人关系调节的,凯撒阁下对私人利益相关的事宜总是雷厉风行:六艘皮罗蒙划桨轻战船,再加上弗兰奇思科从君士坦丁堡里邀请来的两艘阿马尔菲艨艟,打着旗帜,气势汹汹地顺着洋流而下。

    很快,恼羞成怒的突厥人也只能冲下去,与水手混战起来,整个海面上乱成一锅粥:三艘艨艟靠了岸,被泰提修斯所部虏获,二艘在混战当中被拜占庭与阿马尔菲联合船队击沉,还有一艘在乱流里失去方向,上面的水手纷纷投水逃亡,突厥人又不会操控,撞击到了阿拜多斯港外的一座礁石岛边,船体解散,浮尸冲入大海,剩下几十个孤魂野鬼,爬上了没水没草木的那座孤岛上,在半夜全部被赶来的皮罗蒙划桨船捕虏。

    次日,春风得意的阿尔塔巴斯多斯大公,给陛下与凯撒各自书写了封邀功的信件,称在他的带领督战之下,和高文伯爵指挥官军队的配合下,“我们的战船与骑兵简直无人可敌,海盗的据点就像火焰下的蜂巢般化为灰烬,旋风带来了帝国大捷的好消息。有一千名海盗被杀死,被俘的有五百人之多,马上卑职会捆好他们,前往皇帝陛下的宫殿前献捷整个圣海领域安全了,恰如它先前那般,我们还解救出近七百名被虏的基督信徒,陛下与主的旗帜必将骄傲地飘扬在这片海洋上。”

    这封信件被加上铅封,很快送达了布拉赫纳宫当中,当御墨官在皇帝面前朗诵出来后,阿莱克修斯脸上并未有太大的欣喜,“阿尔塔巴斯多斯那个蠹虫,何时有此等的作为?朕听到如此的消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高文卢塞尔到底会给朕的帝国于御座带来什么,前面好像是无边的黑夜,只有些许的星辰微光,是指引着朕,或者误导着朕”说完,阿莱克修斯立起身子来,站在了丝绸的帷幕后,“看来,朕也需要尽快振作起来,组织起军队,前去莫利亚,与盘踞在那里的扎哈斯一决雌雄。”

    小寝宫里,安娜也兴奋地拆开了信件,那里没有高文的笔迹,“这大蛮子根本不识字”,全是代述的,“我明白,在埃拉伊努斯海岬处的功勋,应该大部分归于高文你的名下,对不对?”安娜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但她这次学乖了,写完了心中所想后,就秘密将信件漆封铅封,交给了亲信使女保存好,再秘密寄出去。

    “对了。”安娜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将一个书匣也摆了上来,“这个,你同样送给高文伯爵指挥官,我相信这对前线的他是极有裨益的。”

    在安娜信件还在路途上的时候,站在埃拉伊努斯峭壁边的高文,观验着在军营里行动起来的士兵、军仆,已经准备朝着帖撒罗尼迦地区进发了,这片海域当中的海盗已经不会再继续找他麻烦,而在莫利亚(而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扎哈斯,得到这个悲惨的消息,起码还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得抓住这个机遇。

第29章 熟丝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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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坦克雷德还不清楚,高文的船队正顺着圣海,看到了白色建筑林立的雅典城,但是这只是表明:还需要努把力,才能抵达英格丽娜所在的科林斯城。

    科林斯,在古代即是个夹缝式的城邦,它是爱奥尼亚海与圣海间的“蜂腰”,扼守着伯罗奔尼撒通往帖萨利地区的孔道,从来没有如此狭窄的地区,聚集了如此重要的地理战略意义。城邦东西两侧的两个港口中转着两片海洋数之不尽的财富,来自遥远东方的大批生丝,还有通往意大利和西西里的销售地,尤多希雅的妹妹英格丽娜,少女时所嫁给的这个梅萨迪尼家族,可堪称是整个罗马帝国最古老的家门,祖先是最早随着君士坦丁大帝前往新皇都的“元老院尊贵议员”家庭之一,后来虽然在政坛上渐渐让位给了小亚与色雷斯地区崛起的新晋军功贵族,光彩褪去不少,但梅萨迪尼家族却最终掌握,并在绵延的历史当中垄断了古老的丝织与养蚕的技术,这就也成了其家族在财富上屹立不倒的秘诀。

    阿莱克修斯皇帝是给予了其家族经营的特权的,即便莫利亚、科林斯地区的丝织工坊冠以了“皇家所属”的名号,但那也只是名号而已。拜占庭皇都里的一等贵族,对产自希腊的丝绸布料,并没有特别热络的表示,他们依旧以穿上直接来自唐土的进口货为荣,但对都城里的多如过江之鲫的中产官僚,或者来自意大利的各个商贾来说,物美价廉的“梅萨迪尼丝绸”便成了首选了,非但如此,连皇帝本人在给官吏、宫廷卫队发饷时,也用这种丝绸。

    财富多了,在这个乱世是好事,但也会毫无疑问召来祸患,先前都拉佐战役后,博希蒙德的偏师就如同巨大黑色的彗星般掠过帖萨利地区,擦着科林斯,好在其与拉里萨城下被皇帝阿莱克修斯击败,溃逃之余不及顾及科林斯的丝织工坊。但十三年后,又一支从属于博希蒙德的小型偏师,杀来了。

    古老的城邦里,由古代异教哥林多神庙改造成的教堂里,钟声连续响起多日,不断有信使飞脚传来黑色的消息:诺曼人攻占了西部海湾两岸的勒班陀与佩特雷堡垒;诺曼人的先头骑兵,已经出现在了拉里萨城郊;诺曼人的飞豹旗帜,开始飘荡在雅典城外十二个古里的山隘。

    狼烟四起,夕阳在那边的海湾降下,又很快从这边的科林西亚湾升起,急速坠落的是城邦工农民众的心,这儿的人心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是极易摇动的,先前的圣保罗就曾专门撰文斥责过这片土地上的堕落:哥林多爱神庙前全是待价而沽的“流莺”,与带着万贯钱财而来的恩客,金钱和肉欲就如同恶魔的两个翅膀般,在这土地的天际肆意翱翔。

    现在的英格丽娜想法也是恨不得插上两个翅膀,能把整座城市变戏法般搬走,这位长着与她姐姐相似的满头金发的美丽贵妇,也是新晋两年的寡妇,每天都在华美无比的带着古老科林斯石柱与雕塑的豪宅里醒来,享受着十六名美发技师家奴的服务,把发髻梳理得如同异教爱神般,再哀戚地穿上黑色丝绸的纱头巾,遮住俏丽的眉眼,而后披上同样黑色的礼服,遮住雪白的肌肤,既能表示她丧夫的身份,同时也像黑色蔷薇般散发着强烈求偶的气息——前者能帮助她拒绝人,后者能帮助她吸引人,总之选择权在于她自己,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庄园与工场里的雇农与女工,私下都称呼她为“熟丝蔷薇”,“熟丝”点明了她的白皙容貌,“蔷薇”则点明了她而今的身份与给人的感受。

    故而现在,英格丽娜恐慌的是,那群黄胡子或者红胡子的诺曼匪徒,是不是寻着她的艳名与财富来的?每日,她在梳洗完毕后,都要坐着奴仆簇拥的肩舆,前往哥林多教堂前去祈祷。

    祈祷总算起到了效果,在科林斯蜂腰陆地外的,一处扼守着隘口的名曰卡德米亚旧城塞里,名曰麦兹乔斯的没落希腊贵族,正纠集了几百名民军,坚守其中,准备抗击坦克雷德。

    紧接着,英格丽娜就火速派家奴送去书信,表示愿意给这个愣头青般勇敢的年轻贵族提供谷物与金钱。但是同样紧接着,麦兹乔斯回信说,他希望能就此迎娶这位美貌与财富都可敌国的寡妇。

    英格丽娜冷淡的拒绝被诺曼骑士们进军还要迅速,但她还要依仗麦兹乔斯——到这个日子时,双方还闹了极大的不愉快,僵持下来。

    所以当高文的船队抵达了科林西亚湾时刻,顿时她觉得手里又有了张牌可打,起码她认为自己能坚持到皇帝陛下的御驾大军的到来。这时候,高文则大气凛然地站在了船头甲板上,不断用底层希腊语发出洪亮的指令,撒拉森与希腊水手可怜兮兮排着队,背运着辎重行李上岸,意大利连队以步兵为主,旌旗严整,分着秩序在码头港湾的空旷地扎营休息,而泰提修斯的突厥人队伍则要狼狈许多,他们的马匹在海航当中折损了不少,都在围着军中的军法官吵闹,要求伯爵指挥官用钱来弥补。

    “多么肮脏的野蛮人!”这是站在哥林多教堂前,鸟瞰整个港湾景象的英格丽娜的判定,她现在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头发也是金色的,也是帝国正统派眼中的女蛮族。

    但是出于礼貌,与对姐姐的尊敬,英格丽娜在当晚还是披着黑色蔷薇般的丧服,坐在自家的宅院里,招待了这一行军官。

    首先走入进来的,是风风火火的守捉官狄奥格尼斯,英格丽娜隔着轻纱的双眼,对着他扫了眼:新月教的头巾,烂兮兮的靴子,惹人憎恶的束腰撒拉森长袍,黧黑的面孔,随后寡妇就很淡然地请他入席,狄奥格尼斯诧异地看看四周奢华精致的摆设,搓着手,有些畏缩,挨在了角落里坐定。

    接下来走入的泰提修斯,他用刺绣的披风遮住自己的脸,而后解开向英格丽娜致意,差点没把这朵娇花给吓死,连招呼都不敢打——但泰提修斯很识趣,便挨在了狄奥格尼斯旁边坐下。

第30章 寡妇的指尖

        弗兰奇思科被高文委托去监管营地与船只了,所以没来赴宴,故而高文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来到的。

    厅堂当中,宴会是撒拉森风,热闹观赏舞蹈音乐的分餐制,在舞娘已经开始下场后,高文才握着剑从马蹄形的门廊里走入,而后英格丽娜就在垂帘与轻纱后看着他。

    必须坦承的是,英格丽娜在第二眼后,就热乎乎地倾慕上高文了,只能怪她白日的时候视界有限,看不清楚这个站在船首上的高大武士。

    而后宴会上所有人都看到,高文低着头找席位时候,那个寡妇的脑袋就隔着帘子,顺着高文不间断地转,泰提修斯抬抬眉毛,与狄奥格尼斯对视眼,心照不宣地低下头来开始进食了。

    “我此行带了完整的军队来,有步兵有骑兵”仿造撒拉森人风格盘膝轻松坐在毯子上的高文,开口对英格丽娜说了这句。

    “我丈夫已经去世了!”寡妇嘴里冒冒失失地就蹦出这句话来,那边手握着匕匙的狄奥格尼斯差点没把肉脯给刺穿,接着寡妇自己也觉得场面尴尬,便急忙改口顺下去,“所以我对军阵的事情,知之甚少”

    高文嘟嘟嘴,点点头,接着他觉得可以朝核心话题上靠拢了,“这次我带着军队来,是要解救要地科林斯,并且防备诺曼匪徒进一步朝帖撒罗尼迦挺进的。现在阁下是否有重要的讯息与我分享?”

    “有,不,没有!”下面寡妇的回答,让在场人都不知所措,高文皱皱眉毛,觉得尤多希雅的妹妹是不是在这乡野之地呆长了,虽然巨富但却欠缺见识,或者她被诺曼匪徒来袭的消息吓到精神不稳定了。于是这位伯爵指挥官起身,双手保持恭敬地捧着书信,走到了主人席位前的垂帘前,递交了过去,“这是您尊贵的姐姐,从皇都写给鄙人的信件,不管是出于帝国的公道,还是私人的情谊,鄙人都会竭尽全力。”

    英格丽娜的手伸出来,接着就在高文递交的信书卷前停住了,高文便将手往前递了一寸,英格丽娜的手往后就退了一寸,还悬在那里。高文又把手往后一寸,英格丽娜的手就逼前一寸,但就是不碰那信书卷。

    旁边的泰提修斯与狄奥格尼斯表情漠然地各自吃着餐饭,饮着酒水。

    良久高文才恍然大悟,便半跪下来,按照法兰克之地的习俗,扶住了寡妇玉洁的手指,亲了下上面的戒指,但是英格丽娜的手指却不肯离开,无奈下又吻了下实体,寡妇才唔了声,收了回去,毕竟在这里也需要体面些。

    “有什么我能回报的吗?”

    看来这终于轮到了实质性的事务,高文很激动,不由得冒出了点金钱人物的气息,“我现在必须得供养两千到三千人员,还有数百匹战马与驮马,还有艨艟的修护,即便是帝国金钱有所支援,但抵达此处也已花费太半。”

    寡妇点点头,“这个不算什么大问题,我马上就叫管事调拨些谷物与金钱,从帖撒罗尼迦的市场之上,再自海路运抵这里,补齐物资器械是很容易的事情。”

    接着,寡妇停停,“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卡德米亚城塞,一支民军还在抵御诺曼匪徒,我希望您能率先派遣您的部下,护送些给养过去。”

    “是的,尊敬的夫人。”高文想想,很有礼貌地答允下来。

    “就这个问题了?”英格丽娜稍微带点焦灼与纳罕说到,高文看看她,随后摇摇头,说就如此了。接着寡妇宣布远道而来的可敬客人可以随意在这所宅邸里的房间休憩,而后就讪讪地起身宣布宴会十分快乐圆满地结束,便在使女们的陪伴下离去了。

    “喂高文,你得接受这个寡妇,要知道从威尼斯到克里特,多少人都想续娶她,难得她对你表示了喜欢。”夜宴结束后,在走廊上,守捉官紧紧跟在高文的身后,极力建议说,“娶到她,你在莫利亚就是一手遮天,一跃便能成为帝国显贵。”

    “她眉尖的那个痣,简直值得用三座富饶的城市去交换。”泰提修斯也在后面撺掇着。

    “我们是要去意大利的对不对,没必要在此节外生枝——现在我若是解救了科林斯,向她索要些钱财也就足够;但是我若是,真的娶了她,以后我就困在了这个地方了。”高文回身,举手很耐心地对部众解释,“我一旦困在这里,就得交卸兵权,陪着这寡妇种植橄榄、葡萄与视察丝织工场里那些像蜘蛛般忙忙碌碌的女工。”而后,高文借着月光,在墙壁对着他俩上做了个手势影子,是个“人骑马”,“嘘嘘嘘嘘(吆喝坐骑的声音),女人都是这样骑在男人头上,把他当马的,她们的笼头和马鞭数不胜数,一会儿给你吃对你甜言蜜语,一会儿又抽打你鞭策你,你就这样被短浅的妇人驯服了,高文不喜欢。”

    听到这话,马厩里萨宾娜探出头来,不满地对主人嘶鸣了两声。

    狄奥格尼斯头上的青筋都爆裂出来,“果然,你还是对长公主有歹念!”

    “你的胡思乱想和你的打扮简直不通,你应该举着墨水盒,穿着希腊长袍,去皇都教课堂,教那群小孩读荷马史诗。”高文最恼恨守捉官胡乱联想了,那边泰提修斯则不断点头,也不知道在赞同什么。

    随后,三人走到了月光明亮的花园空地上,高文宣布,“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下面面临的可是一股数目不祥的诺曼匪徒,我当然明白他们的厉害,不可以用海盗乃至科尼雅军队的素养来衡量。”

    这时候,狄奥格尼斯也恢复了斗志,“没错,我的父亲与兄长的亡魂,还等着我去向这群恶贼复仇雪恨。”

    “所以谨慎为上,泰提修斯阁下与弗兰奇思科,带着大部队驻留柯林斯城,防备诺曼人分支从海上来袭,军纪与补给就委托给你了。”

    听到这话的泰提修斯颔首同意。

    高文说完,转向守捉官,“我俩带着五十名特科波士兵,护送刚才那寡妇所说的东西,在明日前去卡德米亚城试探试探,不光是为了运送给养,也是侦测下诺曼人的实力。”

第31章 卡德米亚城堡下

        特科波佣兵都是擅长骑术的,毕竟有突厥血统在身,他们携带着武器与射具,列成了两排纵队,跟在了伯爵和守捉官身后,中间是驮兽队伍,和少许牧人民夫。道路两边最早还是椴树与桑树,以及各处的作坊、染坊,全是寡妇英格丽娜的产业,颇让狄奥格尼斯瞠目结舌,不久后展现在他俩眼前的,就是荒芜的砂土与山岭,只偶尔残留些古风时代的城墙与废墟,山羊在其间进进出出,啃噬各种草本植物。

    在这个年代再往前推一千五百年,那时候的希腊城邦往往还在为了弹丸大小的水源与园地,展开旷日持久的城邦战争,但现在——各处的城镇大部分湮没,残余下来的,也被荒凉海洋包围着,擅长速度的骑兵倒成了此地最具性价比的兵种。

    先是徐行,再是小跑,大约日暮时分,他们在向导的带领下,抵达了距离卡德米亚十个古里外的地方,“下马休息。”随着这声号令,特科波人都跑到了树荫下,顺着自山崖岩石间流下的宝贵泉水,装着自己的水囊,滋润龟裂的嘴唇。

    一名哨兵爬上了高岩担任了望,高文与狄奥格尼斯握着各自的马鞭,看着远处河流当中的地势——这里在古代是底比斯古城所在地,后来该城邦被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独眼腓力毁灭后,现在矗立在平野上的,只剩下处正教会的修道院,还有原本作为卫城角色的,构筑在处鹅卵石形状高地上的卡德米亚要塞,现在高文用肉眼,也能够看到它的轮廓。

    “此处很难坚守啊,卡德米亚城塞和其周边唯一的水源——山下的泉水,还有段距离,而原本异教时代用来抽水的器械,也消失不见了。”狄奥格尼斯喝着囊中的酒水,对高文说到。

    “为什么不再修造一个?”

    “有的说是技艺失传了,但我觉得更主要的是帝国很难投资到这个方面来。”狄奥格尼斯的话语里,带着无奈。

    高文也觉得够无奈的,忽然他拍了下守捉官的后背,对方朝着高文手指方向看去,“诺曼人,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狄奥格尼斯又惊又怒。

    在卡德米亚北面的山隘处,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般,大约三十名披着光耀夺目锁子甲的诺曼骑士,十人持着带着小旗的骑矛,其余背着鸢盾与长剑,在七八名轻装的卡拉布里亚骑手的掩护下,瞬间从在滚滚沙尘里,冲下了山坡,目标很明显是那处泉眼。

    这下,原本在树荫下看守着驮兽的民夫牧人们,也都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卡德米亚的堡垒当中,也在一片告警的锣鼓声里,冲下了大约百余名衣甲简朴的民军,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大约是要阻挡诺曼人抢占那口平旷之处的泉眼。

    “那边也出现了诺曼人!”狄奥格尼斯如鹰般的双眼,很快见到,在这处山堡的西侧山谷里,又有数十名卡拉布里亚轻装骑兵,只带着盾与剑,夹杂着十余名诺曼骑士,急速冲出。

    呼啦暴雷般的声音里,北面最先冲来的三十名诺曼骑士,打头的持骑矛的十位,在奔驰的马背上始终排成一道横线,再齐齐放倒骑矛,轰然冲垮了前来救泉的卡德米亚民军,整支队伍瞬间就被击溃了,而后的诺曼骑士持剑跟进砍杀,西侧的山谷里的队伍也突进过来——这冲出来的百余民军,怕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的。

    诺曼骑士这份凶悍无畏,和配合战术的默契,让高文的后背也不禁涌起凉意来,“狄奥格尼斯,输送卡德米亚任务即刻取消掉,我们立即折回科林斯。”

    而后,高文回头看到,民夫与特科波佣兵三三两两正在观战正酣,根本没有个规整的队列,不由得勃然大怒,“狄奥格尼斯,赶快整队归去,快!”

    守捉官刚刚跨上马背,哨兵发出恐怖的喊叫,接着他盯着了对面的那座陡峭山坡——一名举着绣着红色飞豹徽标鸢盾的骑士,举着锋利的骑矛,正在用鹰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双方的眼睛对望着,狄奥格尼斯不由得回想起了都拉佐地狱战场上的恐怖,这种恐怖就是诺曼人遮在面罩下的这对亚麻色眼珠带给自己的,以前是老奸巨猾的战场杀手罗伯特圭斯卡特,现在则是他的外孙坦克雷德。

    该死的混蛋,他们是如何发现我们的,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晓过来的?哨兵事先根本没发觉,狄奥格尼斯的脸色居然苍白了,双脚焊在原地,有些动弹不得。

    “劳尔,跟上掩护我,杀掉这群人,不放一位回科林斯去。”坦克雷德说到。

    “遵命,不会很久的,乌合之众。”身后花白胡子的劳尔笑着,将桶状大头盔上的遮面甲扣下,而后坦克雷德持矛纵马跃下,劳尔与五六名锁子甲扈从骑士紧跟其后,人马哄叫着,直直朝着高文人马所在了小坡冲来。

    这下,民夫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放弃了位置,不顾士兵的劝阻,到处如羊群般乱奔,一队特科波佣兵无奈下,只能在没有木栅的掩护下,拉起弓箭对着迎面呼啸冲来的诺曼骑士射出箭矢,但根本无济于事,箭矢想要射中这些高速奔驰的战士,真是太困难了。

    转瞬间,坦克雷德把其余人抛下,一马当先,就来到了距离高文两箭开外的地方,“狄奥格尼斯,你护住这里,并组织守御反击,我去先解决那位脱队的骄狂家伙。”还没等守捉官回过神,高文就也举高拜占庭骑矛,瞄准了当面的年轻的诺曼勇士,双方都意识到了:高文要赢得时间,而坦克雷德则要来个措手不及。

    跟在高文身后的,是两名骑马的特科波士兵,还有背着盾牌的木扎非阿丁。

    当高文骑着萨宾娜,一下子就奔出半箭之地时刻,恰好与坦克雷德对上了!

    轰,双方的骑矛几乎同时放平,在下三秒后就得迎头对击。这下就连坦克雷德也大为诧异,这人怎么也会诺曼人的冲锋战术?莫非是希腊皇帝雇佣的来自其余地区的同族?

    同时,两名特科波骑兵一左一右,夹着掩护高文,率先举起弓箭,开始对着坦克雷德,准备射出箭矢,来打乱他冲锋的步伐。

    “主人小心!”木扎非阿丁,忽然在背后喊出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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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公干,可能集中在晚上更新。

第32章 乱斗

        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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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军仆喊出这一声同时,萨宾娜怒鸣起来,不顾沉重铠甲的主人,争前跃了半步,抢在了高文左首的特科波佣兵一个马头,而后那名佣兵连人带马,被横着冲撞来的骑矛,击得翻滚倒地,人马俱伤毙当场!

    横着杀来的,恰好是狡诈的劳尔,这是诺曼骑士常用的夹攻战术:坦克雷德冲在正面,吸引高文的注意,而后劳尔迅速自崖石后迂回到侧面,趁机冲来猎杀,好在左边的特科波佣兵当了替死鬼,而萨宾娜又太过机灵,高文才避过一劫。

    人马嘶鸣,劳尔的马头,与高文的马尾,垂直着交错而过,那边坦克雷德大喝声,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矛尖上,占据了有利的刺杀点,蓬勃无比地冲过来。

    右边的特科波佣兵,勇敢地射出一矢,击在坦克雷德左手的鸢盾之上,对方稍微侧了过去,矛尖变得偏下,顺着高文的右肋擦过。萨宾娜抓住这机会,猛然加速,驮着主人与十尺长的拜占庭骑矛,轰然刺在了坦克雷德的右肩膀上。

    爆裂的声音再度响起,坦克雷德的右边罩衣与锁环铁甲碎得到处皆是,本人的靴子带着马刺,脱了马镫,倒着飞了出去。

    高文的右部肋骨扎甲被擦掉一块,即便只是被蹭了下,但是骨头几乎痛得要裂开般,他摇摇晃晃朝前面奔了十来尺,也在忍受不住下,抛下端口都裂开的骑矛,接着在瞬间,他看到了倒地的坦克雷德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满面是血!

    “好小子,成为我的剑下亡魂好了,我希望得到你的基因。”高文暗喜,也快速捂着剧痛的肋部,同样挣扎着下了马,他的鸢盾依旧在左肩,右手顺手摸出了那把马其顿短戟,快速朝着背对着他的,还在垂着着受伤的右臂,那个倒霉的坦克雷德一步步艰难走去,就像一头凶恶的熊盯住了猎物般。

    “可恶,坦克雷德”那边,冲过去的劳尔,见到此景,便也扔下骑矛,急忙去救护博希蒙德的外甥,这当儿高文伯爵新收的军仆,来自突厥的木扎非阿丁手持备用的一根骑矛,背着圆盾,就刺向了这位。劳尔挥剑砍去,矛头被砍断,接着劳尔又斩下一剑,震得木扎非阿丁骑矛脱手,“别小看老家伙,突厥棒子!”劳尔随后也不来杀木扎非阿丁,而是转身朝着高文与坦克雷德所在方位骑马冲来。

    那边,那特科波佣兵再度拉弓,对着坦克雷德又是一箭,“呃啊!”坦克雷德怒喊声,回转过来盾牌,挡下了箭簇。接着高文就斜刺里扑来,一把剑带着狂风扎来,高文便急忙朝后一缩,才算是狼狈避开。

    而后,劳尔的马头压过来,交错瞬间,那准备对坦克雷德射出第三箭的特科波人,被劳尔手里的武器砸得脑袋开了花,坠落马下身亡。

    哗啦啦,是链条抖动的声音,还没等高文看清,劳尔又在手里反着舞动那个武器,黑影不由分说,随着战马跃过,对着高文袭来——闷响后,高文挡在前面的鸢盾,前半截被砸得碎裂开来,只剩下个把儿还在手里握着。

    劳尔与马刚冲了过去,坦克雷德却像头流血的狮子般又直着冲了过来,他醒转了,发怒了,伤势反倒激化了他的斗志,单手直接举着盾,没有进攻性武器,却对着高文而来,企图将高文给撞倒!

    诺曼方二人一马,和高文一人,很快呈三角形,狂风般地厮杀在一起!

    高文也大怒着扔下了残破的盾,将短戟抛到左手接住,接着右手拔出磷火之剑,噗通声,先手短戟钩住了坦克雷德的鸢盾,往下拉扯,坦克雷德也神力发作,愣是死死握住把手,将高文的戟扯动不得,两人相持角力,四只脚几乎将砂地搅出了坑。

    紧接着,高文右手又挥剑斩下,坦克雷德索性跪下,将盾牌斜着覆在身上,又挡住了这次斩击——高文的短戟与剑,都斩入了对方的盾牌。一声暴喝后,剑戟错动,坦克雷德的盾也四分五裂。

    迎面一脚,坦克雷德被高文踢倒在地,而此刻劳尔也冲过来,舞动着手里的链条武器:现在高文算是看清了,是个带着铁柄,用铁链挥动的铜蒺藜殳。

    放弃收割坦克雷德性命的高文,侧着翻滚了下,铜蒺藜殳掠过他的头顶砸了过去,这时其后赶到战团的五六名诺曼骑士,也都持矛挥剑,对着他扑来。

    一阵箭雨飞来,两名诺曼骑士顿时翻滚坠马,是狄奥格尼斯带着数十名组织好的特科波佣兵,也自两翼交杂骑马扑来,他们没有上前肉搏,而是远远兜着圈子射箭,对诺曼人形成威胁。

    木扎非阿丁冲来,拾取了劳尔扔下的诺曼骑矛,挡在了高文的面前。

    最终,劳尔抬起了半死的坦克雷德,架在了马背上,朝着卡德米亚堡方向退去。

    而萨宾娜同时跑来,高文跨坐其上,与轻捷的部众们扔下了所有的辎重补给不要,朝着科林斯城方向退去。

    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就这样结束了。

    英格丽娜站在庭院门口,惊恐地捂着嘴,看着高文脸色苍白地被搀扶着进来,即便没有什么大伤,但是她还是害怕看到男人出去流血战斗,为了表示最低程度的关怀,英格丽娜跪坐在躺在小榻上的高文边,帮着泰提修斯急忙将伯爵执政官的圣铠甲除去,掀开了内里的夹衣,看见了淤青的擦痕,“啊啊啊啊!”高文满头是汗喊起来,是泰提修斯在拿捏他的伤口。

    “没太大关系,并未伤到骨头。”很快,劓鼻将军下了判断。

    英格丽娜才算是松了口气,她急忙要求奴仆们帮高文伯爵给包扎好,接着坐在座位上的高文开了口,“诺曼人很少。”

    “是的,大约只有一百人不到,还带着少许的辅助士兵。”狄奥格尼斯也肯定回答说。

    “你们说,如何办?今天诺曼首领比我要惨,怕是几个月也无法上马作战了,那个愣头青小伙子。”高文咧开嘴,笑起来,这让一边站着的英格丽娜更感惊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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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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