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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小姐的Q先生     抱歉,方便让我喜欢你吗txt下载     抱歉,方便让我喜欢你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城市很大

    第六十章:

    “大哥们,十分钟了,你们到底进不进去。”

    “...”陆喻一脸认真的说道:“你让我们思考会。”

    漆黑的走廊看不见一点光,那尽头的门轻微摇晃着,里面不时传出哭嚎与嘶吼,这里的温度很低,陆喻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党子山心有余悸的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背后反着光的荧光logo:“我这玩意就好像嚣张的告诉鬼来抓我,我肯定不能走第一个。”

    杨辉揉了揉胸口,一脸心痛的说道:“我心脏不好。”

    陆喻叹了口气:“我建议曾远崇走第一个,他比较壮,真鬼来了我估计他也能跟鬼五五开。”

    “我靠你们不带这么玩的。”曾远崇连忙缩到队伍中间:“我壮实的身体下躲着一个娇小的灵魂。”

    “我快要吐了,真的,还娇小的灵魂。”杨辉作干呕状。

    “大哥们。”程缨的表姐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们总不好意思让我们两个女孩去打头阵吧?好磨叽啊,是不是男人。”她有着和程缨冷白皮截然不同的小麦色皮肤,个子比程缨矮了一头。

    “我们四个好兄弟一起进吧,陆喻,你干嘛缩在程缨旁边。”杨辉咬了咬牙说道。

    “谁跟你好兄弟啊我靠。”陆喻摊了摊手:“我可以跟你暂时做一个小时的陌生人。”

    曾远崇一把把陆喻拉了过来,然后直接让NPC打开了门,门里一片漆黑,他们仅有的光源只有那一盏电子蜡烛。

    随着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闭,所有人下意识的往后缩,靠在房间的拐角。

    “我靠你们四个在干啥,挤死了。”表姐在众人的背后叫喊道。因为站在最后面的缘故,他被所有人挤在了墙角。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谁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鬼来了吗?”

    “没看到。”

    “刚才谁她妈叫的。”

    “我也不知道。”陆喻尴尬的揉了揉脑袋。

    借着微光,众人发现,这里是一个学生宿舍,架子床横七竖八的摆着,墙上有着鲜红的装饰涂料。

    忽然,那架子床上的白布猛的抬起。

    “我操。”陆喻嗷的一嗓子就往后缩,钻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黑暗里没有什么温度,好像那个怀抱就是最温暖的角落。

    “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黑暗里,程缨无奈的说道。

    背后传来不知道什么东西愤怒的嘶吼,陆喻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拼了命的往那个怀抱里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党子山用衣服包住了脑袋:“别抓我,我什么也看不见。”

    “哥,哥,大哥,别吓我,我充钱了。”杨辉哆哆嗦嗦的掏出在鬼屋买的NPC道具,撕心裂肺的大喊道:“我充钱了啊。”

    这样的东西陆喻也有一个,在进来之前他很自信的说资本会战胜一切魑魅魍魉。

    但那个鬼一看杨辉花钱了,吓得更带劲,直接凑到他跟前,用手拽他的胳膊。

    “你看,资本被魑魅魍魉打败了。”程缨笑嘻嘻的在陆喻耳边说道。

    曾远崇把自己浑身团成一个球,蹲在角落一言不发,就像一只鸵鸟。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那两个鬼意犹未尽的走了。

    “他们好像走了。”曾远崇悄悄的探出脑袋。

    “奸商,奸商。”杨辉气的把道具直接扔在了地上。

    谷</span>

    “别抓我,别抓我,我靠。”党子山的脑袋被衣服遮着,一头撞在了架子床的栏杆上。

    “我说你。”程缨欲言又止的说道:“差不多得了啊。”

    陆喻这才发现,自己如同乳燕投怀一般在程缨的怀抱里。

    “你刚才叫的妈妈的次数比我一年都多。”程缨感慨道:“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你这么挂念她。”

    陆喻脸颊泛起微红,可黑暗是很好的保护色,彼此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是你?”

    “你以为是谁?”程缨冷哼一声:“还是你想是谁?”

    ...

    再一次看到那温暖的灯光的时候,陆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刚才的一个小时,他经历了精神上的高强度折磨,想退出又怕被嘲笑的心理让他梗着脖子走完了全程,一路上时前时后出现的鬼让他对他的母亲发出了深情的呼喊。

    “吓懵了?”程缨坐在他的身边,给了他一颗薄荷糖:“不该啊,你刚才老精神了。”

    “不好意思啊。”陆喻无奈的说道:“刚才我啥也看不见。”

    “好抱吗?”女孩笑眯眯的说道。

    “还...还行。”陆喻看着女孩狭长的丹凤眼,有些结巴。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女孩喝着手里的柠檬水,她的声音很低,他们在所有人群之外。

    “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就...就好像不太一样了。”陆喻挠了挠头。

    “你有点呆。”程缨叹了口气:“你真的有点呆。”

    华灯初上,这是这个古老城市年轻的一面,作为西安比较繁华的商业区,赛格门口的车流就像一片燃烧的火海连接到地平线的尽头,大楼上的led灯甚至盖住了天上的星星。

    “西安啊,很漂亮。”程缨走在陆喻身边,她端着一杯桂花茶。

    “是啊,很漂亮,这是个有很多人的地方。”陆喻侧着脑袋:“很多很多人变成了很多故事,它是个活在话本上的城市。”

    党子山他们已经回家了,程缨明天要去另一个分校代课,正好和陆喻顺路。

    他们就像这个城市里很普通的情侣,在人海中像一座普通的孤岛。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程缨站在红绿灯前说道。

    “我?”陆喻笑了笑:“我就是我呗,我还能是什么人。”

    “其实外面世界很大,路很宽,每个人都不用挤在拐角。”程缨看向陆喻:“接触人并没有那么难,对吗?”

    陆喻沉默着,沉默的就像凝固在时光里的旧钟表。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也说过,这是个有很多人的城市。”程缨微笑着说道:“有这么多人的城市,住在这里的人不应该孤独。”

    “我没有孤独。”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你经常让我感觉。”程缨停顿了一下:“游离在世界之外。”

    眼前的红灯变成了绿灯,陆喻往前走着,走在黑与白的斑马线上,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城市是有很多人,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遣。”

第六十一章:期待与等待

    第六十一章:

    凉夜如水,星星躲在窗的一角。

    陆喻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白猫拼命挣扎,似乎想要挣脱男人的臂弯。

    “走吧走吧。”男人松开了怀抱,白猫逃似的跑出了他的房间。

    好像之前的亲近都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陆喻转身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他想睡觉,但睡不着。

    “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不应该孤独。”程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点起一根烟,燃烧的是漫长的黑夜。

    这个世界很奇怪,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奇怪的人会被排挤。

    小男孩在很小的时候就抱着冈本绮堂的捕物志和讨论着赛尔号新出的boss同学们格格不入。

    “我是什么样的人?”陆喻没由来的问自己。

    自恃清高?懦弱?自卑?自信?

    他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你在做什么?”手机弹出程缨的微信。

    “发呆。”

    “哦。”

    女孩重重的留下一个句号,像是被扫兴的抱怨。

    “好像这两天浙传的成绩就出来了。”程缨躺在学生宿舍里,看着已经熟睡的学生,她们肆无忌惮的享受着青春无知的美好,粘着枕头就能睡着。

    “唉,真好啊。”程缨叹了口气。

    她的枕边放着一只小熊,很难想象程缨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童心。

    她看向窗外的月亮,似乎丰盈了些。

    在遇到那个看起来很矛盾的人之后,她忽然觉得什么变了。

    好像那本来就狭小的世界挤入了一个冒失鬼。这个冒失鬼拿着大砍刀为她不断拓宽前面的路,让她觉得世界上有光有温暖。

    可冒失鬼像个小怪兽,有时候会自己偷偷躲起来掉眼泪,哭声里带着哀怨和孤独。

    小怪兽觉得自己很聪明,骗过了所有人,可却没能骗过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的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希望她独立,父母让她一个人搞定所有事,让她学着照顾弟弟,照顾别人的心情,她永远脸上挂着礼貌看着很有善意的笑容,试图和每个人保持距离。

    可小怪兽的出现让她觉得在累了的时候有个人靠靠。

    她对于陆喻的印象并不好,这来源于陆喻往日的张狂,以及拉胯的风评,既然这个人本身的能力无法诋毁,那大家也只能说他人品不行。社会像是个高度倍数的天文望远镜,永远能从明媚的太阳上找到太阳黑子。

    但是他依旧明媚,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程缨觉得那些太阳黑子也开始变得像黑曜石一样隐晦而珍贵。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是觉得见到陆喻就像见到了阳光,这感觉让她感到舒心且满足。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呢?

    “要不要打游戏啊。”她忽然说道。

    “好。”

    程缨并不会打游戏,甚至她压根不打游戏。但是她还是打开了王者荣耀。

    陆喻斜靠着,一手拿着烟,一手操作,多年的游戏经验已经让他可以在某些时候一只手打游戏。

    不知什么时候他喜欢上打游戏,这种短暂的刺激,十几分钟内的成功让他流连忘返,可能很多喜欢打游戏的人都是因为这样,现实里做一件事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累计,但游戏十几分钟内就会高下立判,这个时代太快了,快得让人不喜欢等待。

    “等等我。”

    程缨拿着王昭君,费力的向一个追俩的百里玄策跑过去。

    谷</span>

    “给我个人头,我没钱。”程缨的声音很低,她坐在宿舍最深处的角落里。

    “姐你再不来他们就跑了。”陆喻咬了咬牙,硬是把马上就要进入二塔的上官钩中摔了回来,甩到程缨的面前。

    伴随着水晶被推掉,程缨呆呆的看着那胜利的面板,关掉了游戏。

    就算陆喻一直帮她抓,她也被打成了超鬼。

    “不玩了。”程缨气鼓鼓的打字说道:“学生都睡了。”

    “你好菜。”

    对面的话很直白。

    程缨眉头一挑。

    “你打游戏真的就是为了打游戏?”

    “不然呢?”陆喻百思不得其解的点上一根烟。

    “好,干得好。”程缨气愤的关掉手机,躲进了小被子里。

    “?”

    程缨忽然觉得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作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肆无忌惮的泼洒心情,她开始委屈,开始冲他一个人委屈。

    当月亮躲在云里的时候,女孩和她的心一起躲在被子里。

    “打游戏不为了打游戏。”陆喻吐了个烟圈,自言自语道:“那还为了什么?为了爱与正义?”

    他的心情忽然很好,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好。

    “她好菜啊。”

    陆喻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掐灭烟灰,它就发出一声嗤嗤的悲鸣淹没在蓝色的灭烟沙里。

    夜晚很多的孤独都是因为两颗本应该靠在一起的心隔着无数条街道,陆喻忽然想起她那一句委婉的“还没点上呢”,一种奇妙的悸动开始在他心里作祟。

    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呆呆的想到。

    他想到很多东西,那冷杉的幽香,黑暗里温柔的怀抱。

    他一直知道他的路很黑,可现在突然出现了光,但他怕光被深邃的黑暗吓走。

    如果早一点遇到,如果一切疫情没有出现。

    陆喻在朦胧快要睡着的时候想到了这些,那光变得可望而不可及,那光变得他不敢触碰。

    ...

    闹钟划破了脑海的静谧,程缨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学生们已经睡眼朦胧的开始穿衣服,她打了个哈欠。

    在去食堂的路上,她身边的学生忽然问起她:“经常在你身边的那个陆学长呢?到了这个校区他还来吗?”

    “他还来吗?”程缨咬了咬下嘴唇,但依然微笑着说道:“不知道,应该吧。”

    她也不确定,她也不知道。

    他的校考已经结束,党子山已经去染了绿毛今天早上出去旅游,大家各有各的事。

    她忽然觉得过去的一个月很梦幻,梦幻到不真实。

    “会来吗?”她眯着眼睛看向大门口。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不知道期待会不会变成很远的等待。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拄着黑色太阳伞的身影打着哈欠往学校里走。

    除了陆喻,还会有谁在大晴天带伞呢?

第六十二章:发疯

    第六十二章:

    “成绩出来了?”

    “嗯。”陆喻漫不经心的抽着烟,靠在洗手台上。

    “过了没。”

    “过了。”陆喻吐出一个烟圈:“过了很多。”

    “厉害啊,儿子。”电话那头传出女人惊喜的声音。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啊。”陆喻随手在洗手台里掐灭烟头。

    “睡一半也能过这么多,他怎么评分的?”男人嘀咕着走出洗漱间。

    因为浙传的初试是文化课,之后就是直接终试,所以机构里参加终试的人不再少数。

    可几乎所有人都在查成绩之后发出一声叹息,有的潦倒在走廊坐着低声哭泣。

    它是很多人梦想中的大校,是他们心里很高的艺术殿堂。

    可梦想在现实前不堪一击,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初试直通终试,他们甚至都没机会站在终试的考场上。

    女孩独自一个人站在楼道最深邃的地方,陆喻轻轻走过去,她回过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恭喜。”

    “谢谢。”陆喻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差零点三分。”程缨苦笑着。

    “很不错了。”陆喻没有安慰过人,但还是静下心来说道:“努力过了就可以了。”

    “不可以。”程缨执拗的咬着下嘴唇:“有些事真的不是一句努力过了就可以的。”

    “零点三分而已。”陆喻轻声说道:“代表不了什么。”

    “我只剩这个机会能学播音了你懂吗?”程缨苦笑道:“我没有统考,只能校考,校考不过意味着我压根不能算艺术生。”

    “你只差了零点五分,比他们不是强多了。”陆喻在漆黑的楼道点起一根烟,这里是仓库,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

    “如果是你差零点五分,你会怎么样。”程缨的丹凤眼轻轻眯起。

    “我会说老师没眼光。”陆喻如是说道。

    “你不懂。”程缨轻轻摇头:“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谁没失败过?”陆喻看着黑暗里摇曳攀爬的火光:“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之后根本无路可走!”程缨的声音尖利起来:“我无路可走了你明白吗?”

    楼道安静的可怕,那深沉的黑暗吞没着一切动静。

    “抱歉。”陆喻艰难的开口说道:“我...”

    程缨伸出手在脸庞擦去什么东西,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抱歉,我失态了。抱歉,真的抱歉。”

    谷</span>

    女孩靠着墙边缓缓坐下,她像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从她执拗的开始艺考,执拗的离开宁夏来到西安,执拗的强迫自己每天起来按时练声,执拗着参加校考,执拗到差零点三分。

    她执拗不下去了,没有路再给她执拗了。

    她报了南传和川传,排名并不理想,因为她的身高,一米七几的身高在那些学校看来根本不会去报考他们,而是拿他们当磨刀石,给了一个很离谱的成绩,她以为自己足够好,足够配得上这一路为梦想的颠沛流离,最后仅仅差零点三分,她倒在了花开前的最后一刻。

    相比其他人差十几分二十几分,她仅仅只差零点三分。

    合格证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却止在一步之遥。

    她甚至在这一刻算不上播音艺考生,除去高考报名她填的艺术理。

    陆喻靠着墙边缓缓坐下,在最黑的地方发出一声叹息。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他忽然说道:“但我觉得你很厉害。”

    “哪厉害?”程缨自嘲的笑笑:“你只是...只是你觉得我好罢了。”

    “你理科很厉害啊。”陆喻轻轻说道:“估分能高一本线那么多,我做不到。”

    他确实做不到,自从三月知道取消艺考后,他在五月回到学校几乎是睡了俩月,直接参加高考。

    “可我们都是艺术生啊,这有用吗?”

    “别人的认可固然重要,可是如果学艺术,难道自己的心不是最重要的吗?”陆喻看向蜷成一团的女孩:“你热爱过,努力过,兴奋过,失落过,这一切本来就是练心的过程,路很长的,绊倒更应该爬起来,没人觉得膝盖上流着血的孩子不能追逐太阳,他们只是经历过了更多的苦难罢了。”

    “这些大道理真的很好听啊...”程缨喃喃道:“可是现实不听你讲大道理的。我会复读的。”

    “复读很可怕吗?”陆喻自嘲的笑笑,他望向前方,却看不清什么东西:“追逐艺术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艺术了,失败是很可怕,失败也很痛苦,但我们总能从痛苦中后知后觉的发现点什么,一个能抗住日出的天幕必然承受住了无数个夜。”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程缨吸了吸鼻子,就像一个幼稚的小女孩。

    “我没有,我也会复读。”陆喻平静的说道:“我早就想复读了。”

    她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陆喻,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烟,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我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戏文取消了,可我真的适合导演吗?我问过自己。问过自己很多遍,我不喜欢,我不适合,那我为什么要去用自己几年的时光铺在一个本来我就不喜欢的东西上呢?”

    “我来艺考是为了追逐梦想,可路的尽头不是我想要的梦想,我为什么不干脆去学文化课?”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眼眶泛红的女孩。

    “你疯了?你爸妈同意吗?良哥知道吗?”程缨呆呆的说道。

    “我没疯,我比谁都清醒。”陆喻平静看着程缨:“上学从来不是为了上学,艺术从来不是为了艺术,人活着不是为了走别人觉得好的路,我们只能活这一次,仅此一次罢了。”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程缨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所有人都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所有人?谁是所有人?”陆喻笑了笑:“机构的老师?我是免费上学的吗?那他们凭什么管我?你说我父母?”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我知道她,她会理解我的。”陆喻想到了那个同样喜欢发疯的女人:“那可是,我的妈妈啊。”

第六十三章:妈妈

    第六十三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喻发现自己的妈妈和自己很像。

    那种不顾一切的偏执,那孩子气的性格,带点小心眼,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陆同学。”女人敲着房门:“咱们出去玩吧。”

    “你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啊。”

    她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狼藉,男孩坐在床上,带着黑色的兜帽,呆呆的看着窗外。

    高一的陆喻,抑郁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但她还是收拾好心情,脸上露出一个母亲该有的笑容。

    “跟妈妈出去走一走呗,咱们去钟楼转转,你好久没出去了。”

    “我不想去。”男孩剧烈的咳嗽着,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那会的陆喻很瘦弱,胸膛剧烈的颤抖着,薄的就像纸片。

    “你怎么了?”女人坐到床边,想把兜帽取下来,那黑色的兜帽就像一片病翳笼罩在陆喻的头上。

    “妈,我不想上学了。”陆喻双眼无神,就像被抽离了魂魄。

    “为什么?”陆喻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们语文老师又为难你了?”

    陆喻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参加了新概念创新作文大赛,并在一路畅通的情况下成了学校里唯三进入决赛的人,而剩下两个都是高年级的学生,陆喻还只是个刚迈入高中的新生,在最后的决赛中,更是只有陆喻一个人得奖,全校表彰。

    这本身是个很美好的事情,但坏就坏在陆喻的语文老师在他初赛不久后怀孕休假,而他的指导老师一直到决赛都填的是前任语文老师。

    这一行为不仅引起了现任老师的反感,并在得奖之后冷嘲热讽,在她的改卷底下,得过奖的陆喻作文一次都没上过平均分,而发成绩的时候她还会带着全班一起嘲讽陆喻。

    “呀,这不是得过奖的嘛,咋写出这么些东西?”胖女人的脸上带着自豪,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只有十几岁的陆喻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卷子。

    一个老师要打击一个学生真的很简单,甚至根本不用多做什么,一点舆论性的引导就可以在班级里卷起一场风暴。

    “是代写吧?”

    “肯定是,初赛半决赛都是在网上。”

    “那决赛呢?”

    “可能是塞钱了吧?他家很有钱的,上次他妈妈来开家长会,我妈都惊了,全身都是首饰。”

    “对对对,还有上次他爸来送他,我看他爸开的是路虎。”

    “肯定塞钱了是,这小子每天AJ都是不同的配色,你跟他打过游戏吗?两个v8号。”

    “还有他拍他家的猫,我靠在他家楼道,他家两层的还带花园。”

    “真的是,没本事装什么大蒜啊。有钱人的虚荣心就是强。”

    “笑了,那钱也不是他挣得啊,会投胎罢了。”

    好的高中不会有校园暴力,受欺凌的人不会头破血流,不会有人被打进医院,但他们会被打入密不透风的监狱,在他们的心里。

    会有很多野兽喜欢看到太阳落下,在黑暗里森林才是他们的森林。

    文人的酸腐在这里俨然成风,每个好学生都想把站的比自己高的人拉下来。

    陆喻被拉下来了,他站在人群脚下发着呆,开始看着自己手中的笔,好像他只能与他对话。

    “小陆,告诉妈妈,你将来想干什么呢?如果不上学的话。”

    “我想写东西,想拍电影,想做所有人都看不见但是很厉害的那种人。”陆喻想了想说道:“人们的眼睛太可怕了,我从那里看到的只有一座监狱。”

    “好。”女人笑着摸了摸陆喻的头:“妈妈知道了,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小陆,我都觉得小陆是最好的孩子。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肯定很厉害才是。”

    她拉开了窗帘,阳光疯狂涌入了这个阴暗孤寂的房间,窗外花园里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蜜蜂和蝴蝶在新开的绣球上涌动。

    “阳光多好啊。”女人站在光里,冲着愣神的陆喻微微一笑:“这么好的阳光,只给别人晒就可惜了,要不要跟妈妈出去转转?”

    谷</span>

    如果说世界上唯一从头爱到底的人,我想只有父亲和母亲吧,他们的爱就像那在世界上肆意流淌的水,从过去到未来,从极夜到极昼,从花开到花败,从未停止过奔涌。

    陆喻的眼中渐渐枯死的东西在阳光照彻下有了些生机,他穿上拖鞋,走下了床,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一头但却显得很高大的女人说道:“走吧。”

    “你把那兜帽卸了,怪晦气的。”

    “不卸。”

    ...

    “这艺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玩意看起来是小陆会喜欢的样子。”女人坐在电脑前仔细研究着,屏幕上赫然就是编导类艺考的介绍。

    “崔姐,你要的资料。”

    “好,你放到那边桌子上。”

    秘书自觉的将材料放在桌子上,关上门离开了。

    女人盯着桌子上的资料,良久,拿起笔在“戏剧影视文学”上做了记号。

    “喂,你看我给你发的资料,帮我找几个最好的关于编导类艺考的机构,对,我要亲自去看。”

    ...

    “小陆,”女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妈妈给你看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陆喻轻轻扶了下眼镜,看着面前的宣传单。

    “艺考?...艺术生?”陆喻在看到介绍内容之后顿时两眼放光:“这...这是可以...可以写东西就行的地方?”

    “对。”女人微微一笑:“你喜欢的,对不对?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参观艺考机构,拿上一点你写的东西。”

    “好!”

    “把你的兜帽卸了。”

    “...”

    ...

    “你好,崔姐之前已经介绍过了,我是李良,是这里的校长。”李良的头发那时还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你好,我是陆喻。”那时的陆喻还带着眼镜和兜帽。

    女人看着陆喻兴奋的和李良交流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自己多久没看到那孩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

    回去的路上,司机在前面开着车。

    女人伸手拽下陆喻的兜帽,这一次他出奇的没有反抗。

    车外阳光正好,阳光照彻着艺术区的每一朵蔷薇。

    “去学吧。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假。”女人看着仍然低头研究着资料的陆喻,笑着说道。

    “妈妈对你好不好?”

    “好。”

    “就一个好?”女人不满的揪了揪陆喻的脸。

    “跟我说,妈妈天下第一好!”

    “妈妈天下第一好。”

    那年的花开的很早,因为阳光很好。

第六十四章:寂寞

    六十四章:

    程缨擦干脸上所有的泪水,素白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

    “会被看不起吗?”他头一次从她的声音听出柔弱。

    他却依然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就像一片沉默的海。

    “既然荒诞的火车已经开上了轨道,那它总会停下,这一站,或者下一站。”陆喻轻轻说道:“或许下一站有鸟语花香,也或许那的站台一片荒芜,这才是人生最有乐趣的地方,只要人不死,就有无限可能。”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程缨没由来的问道。

    “我想长生不老。”陆喻笑了,笑的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只要我不死,我就可以把无限种可能都看在眼里。”

    程缨住视着这个看上去有些轻佻的男人,他眼睛里反射的火光成了黑暗里最耀眼的存在,他指尖的香烟为他们之间送来一场薄雾,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十七世纪的伦敦的黑夜,火光像是路灯,他高傲的像是被工业废料遮蔽的星星,她抬头看着星星,星星也看着他。

    “我们不是为了成为什么人而活着的。”陆喻笑着说道:“真正决定一个人好坏的不应该是无比繁琐的世俗规则,而是爱他的人的目光。”

    他看着她,眼神里像是藏着夏日的夕阳。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得不来,但世界没有要求我们再去做不得不的事情。”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

    “你真的...很会说大道理。”程缨笑了,尽管那笑容显得有些凄凉。

    “这不是大道理,这是实话。”他不着调的说着:“我可是老实人,老实人是不会骗人的。”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他们的指尖在最黑暗的那一刻交叠,就像两颗贪婪而充满渴求的灵魂彼此在对方身上找到赖以生存的能量。

    他的手很热,她的手很冰,可盛夏和寒冬隔着的是令人心醉的阳春,它是夏和冬的交织,是两个极端的缠绵。

    “要是你能把分数分给我一点就好了。”程缨吸了吸鼻子,玩笑着说道。

    “如果可以,我会把合格证送给你。”他轻轻一笑。

    “我有次觉得自己快死了。但我还活着,活着就能呼吸新鲜空气,活着就能再看到很多个日出。”陆喻忽然说道:“在悲伤的时候,仅仅是想到自己还活着,就会高兴起来。”

    “我才不要在这个年纪想什么活着死了的问题。”程缨叹了口气:“你像个老头子。还是个油嘴滑舌的老头子。”

    “姑娘。”陆喻笑着看向他:“等我老了,我也是优雅的老绅士,才不算什么油嘴滑舌的老头子。”

    “可你的动作一点也不绅士。”女孩翻了个白眼:“像个老流氓。”

    他们的手,还在那片雾里纠缠在一起。

    ...

    “恭喜。”李良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的表情,他卸掉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

    他作为播音老师,机构校长,可却没有一张浙传的播音合格证。

    “还行。”陆喻随手拿了他一根延安。

    “有想法吗?”李良苦笑着说道:“我猜你应该没有吧。”

    “是没有,”陆喻笑的很坦然:“我想复读。”

    “你说什么?”李良愣住了。

    “我想复读。”陆喻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导演不适合我,我要重新参加明年的戏文艺考。”

    “你疯了?”李良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崔姐知道吗?”

    “她啊,”陆喻吐了个烟圈:“我猜她应该早就知道。”

    “你...”李良想说点什么,终归又说不出来。

    “这个选择很离谱。”陆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会这么选,是因为我是我,是因为我还有当年的纯粹,所以再想一万遍我也会这么选。”

    “姐不可能同意的。”李良平静的说道:“你太胡来了。”

    “哥,”陆喻望向他连续几天熬夜给学生补课的黑眼圈:“可就这么去上学了,我也不可能同意的。”

    “你这想法太幼稚了,没有人能拿升学当儿戏。”李良面色铁青:“这是升学,是上大学,是一辈子的事,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犯浑,但在这件事上绝对不可以发疯你懂我意思吗?”

    “我知道我经常犯浑。”陆喻表情依旧平静:“但我这次很认真。”

    “狗屁!”李良的脸涨的有些红:“我还不了解你?你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我跟你说,什么事你犯浑哥都可以帮你善后,但是这次,就这次,不行,你明白吗?”

    “哥你多大了。”

    “三十二了,怎么了?”李良有些摸不到头脑。

    “寂寞吗?”陆喻看向窗外围着的学生,学生立马被他的眼神驱散,他拿起李良仍然放在桌上的相框,上面是李良在电视台主持的照片,年轻人英姿飒爽,头发整齐的梳成大背头,他冲着镜头微笑。

    “我知道你很喜欢培养下一任播音员或者主持人,哥,但是我问问你,你寂寞吗?”陆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看着相框:“你目送了那么多人去上大学,去完成自己台前的理想。可是你呢?你的理想也是站在台前啊。”

    “你说大家爬上去都需要梯子,也最终会成为梯子,是,你是当了梯子了,但你不寂寞吗?看着他们在录播室模拟新闻主持你不技痒吗?”

    “你也是年轻人啊,你学播音是为了当老师的吗?你给我说过你有多爱那个主持台,那么多个陪着学生度过的夜晚,是,你对的起他们,你对的起那些把学生交给你的家长,你鞠躬尽瘁。”陆喻微微停顿了一下:“可你对的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当初那个立志成为最好的主持人的李良吗?”

    李良的眼神呆滞了,在某一刻,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在他心中涌动,陆喻把那个相框对正了他,阳光的反光里,是一个胖子臃肿的身影,他头上顶着几天没洗的头发,眼眶下是给学生熬夜补课补出来的黑眼圈。可那相框里的人却风华正茂,仿佛他坐的那个主持台就是他的战场,也是他坚守的阵地。

    “哥,我不想寂寞。”陆喻眼眶有些泛红,他艰难的说道。

六十五章:海

    六十五章:

    李良沉默着,那个相框的背后也曾经是一个年轻人对着自己的世界的叛逆,他父亲和母亲都是国画老师,说是国画世家也不为过,可他却在最年轻的时候选择拿起了麦克风,站在聚光灯下,站在电视屏幕里。

    “我心里的艺考不是为了上个大学。”陆喻抬头看向窗外:“这是很多人追梦的道路,包括我,艺术,从来就没有目的性。”

    “你...说的很对。”李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什么时候他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不,甚至还要隐隐高出些,他的面容还如同初见时的那般清秀,可眼前没了眼镜,头上没了兜帽,但眼里有光。

    如果让李良再选,或许他真的不会选择当一名艺考教师,但现实就是这样,它像个疯癫的幻术师,最喜欢的事就是张冠李戴,最喜欢看大家屈服在它淫威下的卑怯样子。

    陆喻,真的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喜欢跟在他后面的小弟弟,不再是一个人执拗的保护自己内心的小男孩,也不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疯批。

    他不纯粹?他或许才是最纯粹的人。

    “你今天说的这些,让哥很吃惊。”李良点上一根烟,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没长大。”

    “谁都不能一直当小孩子,我早就成年了。”陆喻笑着说道:“比起年龄,人的成长更像是一个破壁的过程,你在那道墙之后,那道墙替你遮风挡雨,替你打造一个你需要的理想乡,可人终归要走出去,去打碎他,然后就是跟真正的现实交手了,无论是被打趴在地上,还是顶着脑袋前进,总比在墙后面当傻子坐以待毙好。可能成长也就是你踢碎了那道墙的瞬间。”

    “你还记得当时你来我这里的样子不?”李良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那会你是真孤僻啊,我都怕你心理有问题。跟人也不说话,说话语速快得要死,跟几条狗搁后面追你似的。”

    “记得,我都记得。”陆喻弹了弹烟灰:“那会你还挺精致,不像现在这么邋遢。”

    “毕竟是招待学生家长。”李良把自己的油头往后拨了拨:“说实话,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弟弟看。”

    “弟弟长大了,兄弟,真的,”李良靠在椅子上,笑着叹了口气:“那会你就像个拿着ak47的小男孩,根本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有什么。你带个兜帽怯生生的,完全看不出来后来你那么疯。”

    “去吧,兄弟。”李良脸上带着笑容:“既然做了,就要做的漂亮,我真的很期待未来有一天你站在全世界面前的样子,很期待。你会让人大吃一惊的。”

    “我不想让谁大吃一惊。”陆喻轻轻说道:“我要我活的肆意,活的等我七老八十了我不会跟孙子孙女吹一些我本来应该做得到的牛逼。”

    阳光照进浓雾里,雾里的人还是那么些人,阳光还是那阳光,一切都没有变,只是需要被人拉起来的小男孩站了起来,站的那般挺拔,那般肆意。

    陆喻走出了办公室,走过那走过无数遍的楼道,他走在自己的光里,就算周围全是黑暗他也能看的见道路。

    楼道里那是集训时最后演出的照片,每一届的都有,陆喻站在正中央,一身黑色的长袍,那是他当时的戏服,他手里拿着麦克风,脸绷的很直,几乎不敢看向台下。

    “你好,陆喻。”他微笑着冲照片里那个紧张的男孩。

    你要的路我找到了,我会帮你走下去,也是帮我走下去。

    ...

    程缨坐在床边,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她找了其他人帮她代班。

    手机上是母亲安慰的话语,可那话里却充满了对她未来的担忧。

    她最无法面对的也最害怕面对的就是母亲失落却依然充满着关切的眼睛。

    父亲并不支持她去那么远的城市参加艺考,是从来都柔柔弱弱的母亲坚持要为她的梦想保驾护航,那个女人似乎从来没那么强硬过,但现在她也从来没有那么害怕看到母亲的目光。

    她低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办呢?

    她做不到那样洒脱,却不知道,陆喻的洒脱是无数个沉沦痛苦且麻木的夜晚换来的,黑夜中的呜咽没人能分辨的清,因为此起彼伏的哭嚎太多了。

    要不要像他说的那样,去不顾一切一次?

    程缨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卸下了礼貌和礼节的她永远感到疲乏,她背上的目光太沉重了。

    谷</span>

    浴室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如怨如诉。

    她没有关,也不想关。

    ...

    陆喻纠结着那条还没发出去的微信,发送对象是程缨。

    因为她回宿舍的缘故,陆喻已经回家了,躺在沙发上,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程缨或许以为自己在安慰她,其实她对于陆喻才是最大的安慰。

    哪怕她什么也不做,陆喻看到她,就觉得眼前星火燎原。

    那是烟雨里的朦胧,是深夜的霓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在他眼里永远与美好挂钩。

    就好像那天她走进办公室,就像光照进了浓雾。

    陆喻看向指尖,那里她的余温早已消退,黑暗中冰凉的触感,被锁死在楼道里,不可言说。

    如果有人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风风火火的出现在你的世界,她带着你向往以久的美好,跨越漫长的黑夜,走到你面前,那你一定,一定,要抓住她。

    人和人的救赎是没有道理的,有可能她站在那里,就是对你的最大救赎。

    他躺在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那条微信在还没发出去的时候就被删除了。

    “她或许现在更想一个人静静。”陆喻自言自语道。

    困意袭来,陆喻的眼前从黑暗变成大海。

    大海一望无际,海水在他眼前蔓延,无数海浪将他包裹,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小了。

    肢体似乎不受他控制,漫无目的的在海水中挣扎着。

    这是他那天溺水的场景!

    “卧槽。”

    可到嘴边却成了:“救我。”

    那迎着海浪赶来的大叔的手看上去那么遥远,海浪的回力把他更用力的拖向海的深邃里。

    背后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猛然回头,这次他回头了。

    他的后面站着一个小女孩,她微笑着看着他,把他从海浪的怀抱中推了出去。

    那是一张令陆喻熟悉到极点的脸。

    程缨?

    为什么会是她?

第六十六章:你是我的儿子

    第六十六章:

    为什么会是她。

    等陆喻从混沌中醒来,星星已经爬上了楼顶。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这梦做的。”他自嘲的摇了摇头:“都开始张冠李戴了。”

    片刻后,他还是打开了手机,给程缨发了一条微信:“你去过海南吗?”

    那边很快回复:“很久以前在梦里去过。好像在什么亚龙湾?”

    陆喻只感觉一阵惊雷在脑子里炸开,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无意中发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

    那年夏天,他差点遇难的地方正是亚龙湾。

    陆喻呆滞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可打了几次火却险些烧到自己的下巴。

    “这不可能...”陆喻喃喃道:“绝对不可能。”

    她为什么会知道亚龙湾?陆喻的脑子从未这么混沌过,他猛吸了几口烟,后背微微发凉。

    突然其来的铃声打破了陆喻的思考,他赶忙下楼来到大门口,看着门禁视频里的女人叹了口气。

    “妈,你又不拿钥匙。”

    “你怎么现在跟你爸一样啰嗦。”女人翻了个白眼:“今天你还没去你爷家?”

    陆喻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查成绩去了。再说,我认为没必要去,他又不喜欢咱家,咱家还上赶着送?”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喜不喜欢是别人的事情,我们只做我们自己就够了。”

    陆喻眉头一挑,笑着说道:“妈,你跟我真像,总是把甩锅这种事说的理所应当。”

    “打嘴。”女人啐道。

    “得了吧,我都看出来了,”陆喻摊了摊手:“无非就是拿我挡刀呗,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我去?我去怕给他气出点什么。”女人骄傲的抬起头。

    “所以你就确定我不会把他气出点什么?你怎么敢的。”

    “你不会。”女人狡黠一笑:“你很善良,虽然平时扯了点。”

    “这话听着可真不中听。”陆喻叹了口气。

    陆喻的房间在二楼的拐角,他钻入房间里,看着手机上机构已经急忙张贴出的喜报,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其实并不喜欢机构的某些做法,他对于机构唯一的感情只在于李良,可李良虽然是校长,却是个除了授课什么也不管的主,他太醉心于播音和指导学生,机构的大事小事很少过问。

    看着喜报里自己的照片,这本应该让所有学生骄傲的东西在陆喻看来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导演的合格证,一切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不是说陆喻做不了导演,相反,陆喻在导演这方面有极强的能力,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导演专业,可陆喻本身并不感兴趣,在他眼里,导演只是有个好听的名字,而这名字后的繁琐不言而喻。

    从剧组人员的敲定,到分镜头脚本的划分,对剧本自身的理解,现场调度,演员的情绪引导,拍摄现场的即时指导,相比编剧交完剧本就完事,顶多要修改一下来说,导演承担了一个剧组里太多的社交责任和情绪引导。而陆喻最不喜欢的恰恰就是社交,他喜欢背着光坐在幕后,安心书写下自己的故事。

    陆喻看到手机里一大堆未回消息,随便点开一个,居然是齐越的学生。

    谷</span>

    “学长,我想请教一下如何可以使故事更有情感很丰满?”

    “阅历。”陆喻如是回复道。

    “什么阅历。”

    “什么阅历都有,比如我去卧龙寺,在那里我就明白了宗教的信仰和人心的虔诚,这些东西丰富进去会给故事质变,对于一个故事来说,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再真也变不成真的。”陆喻百无聊赖的敲下一段话,把那个学生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他重重的躺在床上,脑海里却是那滔天的凶浪,海水裹挟着身体,而回眸时却是程缨的脸。

    这本身就是一件毫无逻辑的事情,甚至如果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那就要推翻这十九年来的所有义务教育。

    “你在干嘛?”他给程缨发了条消息。

    可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听不见一点回音,陆喻纳闷的看了看表,此时不过八点,正常人都不会睡觉。

    仔细想想,她除了说梦到过亚龙湾,其他也没什么,也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正当陆喻思索时,陆喻的母亲推开了房门。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女人笑着说道:“不是过了吗?听说还过了不少。”

    陆喻懒洋洋的说道:“导演,有什么用?”

    “你不是挺行的吗?我记得你之前每次作业都是自己连编带导。”

    “那是我不信他们。”陆喻摊手说道:“你真觉得那些人能还原我的剧本?得了吧,他们只会问我怎么办,连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还导演呢?场记都做不了。”

    “我听李良说了,说你想复读。”女人平静的说着,说出来的话好似晴天霹雳。

    有些话适合沉重的说,有些话适合轻描淡写,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说复读这种话显然是不适合用轻描淡写的语调,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你都知道了?”陆喻心里咯噔一跳,老实说,他完全没有想好如何将这件事告诉父母,李良这话属实是一下子把话说到头了。

    “我早就知道了。”女人笑了,狡猾的像一只狐狸。

    “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她看向窗外:“那种表情,那个状态,与最早的你无二,当时我就知道。”

    女人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抽烟的,那是比最早的时候更浓的雾,将他与世界隔离,很多个早上,他的房间打开都像火灾现场。

    他早已经不再带兜帽,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空洞麻木的眼神,再也没打开过的窗帘,即使白天他也像披着黑夜。

    而当她每每问起时,他只会刻板的带着微笑说没事。

    父母和孩子在一起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注定分道扬镳的远行,不知道在哪一个渡口,父母就会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快看不到子女的背影了。

    她庆幸,自己和儿子的性格如出一致,而当她不理解陆喻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带入陆喻所面临的情景,然后做出选择。

    她的选择自然也就是陆喻的选择。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什么都瞒不过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第六十七章:野火

    第六十七章:

    “我知道你会做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摸着陆喻的头,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陆喻有些呆滞,甚至没有像平常一样躲开。

    “我只是不明白。”陆喻声音有些沙哑:“凭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无数个夜晚都在这么想着,如果我早生了一年,如果我晚生了一年,可偏偏,遇上了疫情。

    它就像圣经里的天谴之剑,令人无从辩解,无法逃避。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女人笑了:“复读,然后再考戏文对吗?”

    陆喻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问道:“你会支持我吗?如果我什么心情你都猜的到,你应该会理解我,如果是你,我觉得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孩子。”女人认真的说道:“怎么想和怎么做是两码事,现实不是理想的拓展,我们都要学会在现实中生活,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规则存在的意义不是拿来给人挑战或者规避,而疫情的艺考政策就是一种规则。”

    她看向陆喻渐渐有些黯淡的双目:“你能保证疫情明年就没有吗?你能保证明年的艺考政策就会修改回来吗?你能保证疫情不会二次爆发吗?”

    “不能。”陆喻咬着牙说道:“但我...”

    “你不能。”她平静的说道:“这就够了。”

    “那我过去的日子在干什么?”陆喻自嘲的笑道:“追光逐影?还是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否定过去一切努力,然后重新开始?”

    “你能影响整个社会的进程吗?艺考生才占多大比例?社会凭什么为了艺考生给疫情更严重的刺激?”女人说话方式与陆喻如出一辙,句句如针:“这些道理我不信你想不到,复读就是赌,拿一年的时间在赌,拿你最好的青春在赌。而且是一种对社会极其不负责任的赌法。”

    “那我还能怎么办?”陆喻的声音从喊叫转变成压抑到喉咙里的沉闷:“我说了我根本就不想学导演,你觉得一个没有兴趣的专业能学出来有多大成就?”

    他明白,他现在能导是因为局面小好操控,而导演的考试主要考的就是思想的活跃性和跳跃性,可一旦真正以此为生,他性格所有的缺点都会一一暴露,然后成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当然有,”女人笑了:“你还记得你最早是因为什么来艺考的吗?”

    “喜欢写东西。”

    “对。”女人打了个响指:“你喜欢的是写东西,而并不是单纯的电影,那我问你,一个优秀的作家或者编剧最需要什么?”

    陆喻沉默着,半天他抬头说道:“阅历,眼界,文字功底,故事性思维。”

    正如同他刚才对学生说的那样,真的永远是真的,假的永远变成假的,虚构的东西永远浮在现实之上。

    “对。”女人说道:“眼界和阅历永远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这点在任何事上都适用,闭门造车永远不过虚谈。”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喻不解道。

    “我有另外一条路。”女人笑了:“另外一条更远的路。”

    “什么。”

    “去伦敦,去国外看看。”她在手机里给陆喻转发了一些资料。

    “你疯了?”陆喻看着手机里伦敦艺术大学的简介,喃喃道:“出国留学?”

    “怎么跟我说话的,没大没小。”女人伸手在他脑袋上打了一把:“我之前问你要的作品集就是提供给留学机构,帮你申请的,他们说凭那些东西,你没问题。”

    “这不是有没有问题的事。”陆喻沉吟片刻说道:“我没想过要出国。”

    “你不想去世界的另一边看看吗?去结实不一样的朋友,看不一样的风景,认识不同的思想。”女人温柔的摸着陆喻的头发:“一直在一个地方驻足有什么意思?人生的旅途不应该那么短。”

    “不是。”陆喻喃喃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想给我说这个?送我出国?”

    “是的。”女人认真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无法理解。我努力了那么久的东西,你现在让我当逃兵?”陆喻抬头看向女人。

    “这为什么叫逃兵?还是说是你自己认为的逃兵?你扭的过现实?我问你的问题你都能解决?”女人用手指摆弄着耳边的头发:“还是你想用天真和自信解决一切现实问题?那样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解决你自己。”

    陆喻低头看着资料,伦敦艺术大学是世界第二的艺术高校,琳琅满目的学科令他眼花缭乱,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标记的专业:编剧与策划设计。

    “到了那里,你可以学习不同的写作方法,可以容纳更多的理论思想,可以去看你没看过的风景,结识不同文化的朋友,你自己也说了,要写的出好作品最重要的是阅历和眼界,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觉得我是让你去当逃兵?”

    女人种种的拍了拍陆喻的脑袋:“别傻了孩子,画地为牢只会越陷越深,你的执念会毁了你自己的,不能盲目的认为所有超出你预料的路都是错误的,你连走都没走过,你凭什么有结论呢?螺蛳粉吃过吧,臭不?香吗?按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说,这叫真香定律。”

    “你终于承认自己不年轻了?”陆喻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少给我在这会插科打诨。”

    “我得想想。”陆喻低头思索着反驳的话,可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谁也不知道疫情会不会二次爆发,谁也不知道明年的艺考政策会不会修改。就像在此之前没人觉得会取消考试一样。

    命运从来不会给人以好脸色,总是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拐角偷偷伸出腿绊人一跤,陆喻已经被绊过一次了,他明白摔得有多痛。

    “你好好想想吧。”女人微微一笑,在她看来,按陆喻的表情和陆喻的思维,这件事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悄悄推开门出去,陆喻在床上坐着,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外面的星星好像也睡不着,就像这个野火燎起的夜晚。

第六十八章:双重转折

    第六十八章:

    夜晚混混沌沌,灯火被粘稠的黑暗包围,陆喻在窗边坐着,嘴上叼着一根烟。

    “我中文还没写明白,怎么写英文?”陆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这条路意味着一切的一切都要被推翻再来,拿英语去记下自己心里所想,可自己的英语水平真的够吗?

    陆喻至今都记得那个什么剑桥少儿英语,小学还是幼儿园的时候,老爹看完成绩单笑眯眯的拍着陆同学的肩膀说道:“没事,c之后还有很多字母,还有DEF呢。”

    “可是他最低就是c啊。”陆喻欲哭无泪。

    “...下次努力。”男人还是淡定的说道:“我早就给你妈说了这么小学什么英语,中国人凭啥学鸟语?都怪当年大清不争气。”

    “你给儿子说什么呢?”女人从洗手间出来,疑惑道:“什么大清不争气?”

    “我教育他呢,他不争气,你看看,才考c,我已经批评过了。”胖子脸色一变,板着脸说道。

    年幼的陆喻呆呆的看着胖子,这一刻他不是西安的生意人,是四川最正宗的变脸嫡传。

    ...

    他抽着烟,去等待一场天光。

    一夜的思考并没有带来什么结果,人的执念很可怕,可怕的就像捕鸟蛛的网,无论怎么挣脱都会越粘越紧,直到被束缚成茧。

    而且这件事越琢磨,越有一种自己很亏的感觉。

    那些携程上的无数张机票,无数次在不同城市街头的彷徨,那么多的孑然孤旅,好像一切就要变成泡沫消失在天亮的时候了。

    “再想想。”陆喻喃喃道。

    他看着窗前树枝间被割裂撕碎的鱼肚白,一时间,这个从来主意拿的很死的男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

    ...

    “程缨。”李良坐在电脑前,看着面色如常的女孩,他有些兴奋的说道:“你文化课能考多少分?”

    “一本线以上二十分。”程缨叹了口气:“可没什么用。”

    “有用!”李良将电脑翻过来:“北电的制片系,你报名了吧?”

    “什么意思?考试不是取消了?”

    程缨因为没有统考,无法凭借文化课上大学,所以她几乎填报了每一个专业,无论是编导还是播音,她都有一定的涉猎,相比于陆喻的极端考法,她就像是撒网式升学。

    “对,文化课。”李良笑了,他指着招生简介上的按文化课录取说道:“他取消了考试对你来说是个机会,论专业能力,你是不如那帮正儿八经的制片学生,但是文化课啊,理科一本线上二十分,这帮填报制片的学生肯定大把的时间铺在专业课上,等到知道考试取消,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补文化课了,他们的文化课能有多强?但你不一样,你的文化课可能真的会救你一命。”

    李良摩挲着下巴继续说道:“而且他的文化课录取只针对报了这个专业的学生,不存在文化生抢占名额的可能。”

    艺考生文化课拉胯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文过专排的思想深入人心,意味着只要你的专业取得了优异的名次,文化课只要过那个分数线就可以了,而制片的文化课线只有一本线的百分之七十五,这已经算是占比比较高的专业了,一本线的百分之七十五,就拿西安去年的分数线来算,518的一本线,制片学生仅仅只需要考400分左右,就可以进入全中国最好的电影学校学习。

    当然,有校考的时候这便宜分数的背后是极为强大的专业能力,可疫情取消了艺考,那就只剩下文化课,报名通道不会再开启,就意味着程缨拿着一本线上几十分的成绩去跟一群盯着文过专排平均分到不了一本线的专业大佬拼文化课。

    混乱中往往会出现更多的机遇,这并不是一句虚言。

    程缨的文化课来源于自身极强的定力和极为灵敏的理科思维,论专业方面的能力和人文素养她是与陆喻相差甚远,但论踏实,十个陆喻捆一块也比不上程缨,如果说陆喻是个吟游诗人,那么程缨就是个严谨到极致的物理学家。

    关键是,她对自己足够狠,陆喻在艺考方面的努力更多的是他并没有把艺考当作学习,就如同打游戏一样,对他来说是个享受的过程,而程缨在艺考中从来没有断过文化课的学习,在回学校的四次模考里,她的成绩从理科三百八十分到第四次模考提高到了五百四十多分。其中的努力不言而喻。

    反观陆喻,他与那些文过专排的专业大佬抱有同样想法,文化课过了就完事了,四次模考缺席两次,剩下的成绩也仅仅是靠着语文和政史地勉强接近一本线,他天生没有任何数学天赋,甚至惨到最后一次数学考了四十分,按他的话说,这叫上帝打开一扇门就会关掉一扇窗。

    “别放弃,姑娘。”李良仔细盯着电脑屏幕:“我有预感,我有预感,我们这里可能要出一个北电制片系的学生。”

    “制片?”程缨微微咧了咧嘴角:“这是编导类的吧?”

    “对。”李良看向程缨:“北电是全中国最好的制片学校,制片不同于陆喻那种创造型编导,它是对市场的宏观策划和剧组的细节勾勒,它需要的是足够谨慎和细心,其实它更偏向理科。算是编导专业里的异类。你确定你成绩稳一本线上二十分吧。”

    程缨点了点头:“没问题的,我估分在一本线上五十六分。”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我昨天在全国艺考机构之间的交流群里问过了,目前制片专业没有比你高的文化课。”李良啧啧道:“大机缘啊,这真是大机缘。”

    程缨在心中反复念着制片这个名字,老实说,最开始报名的时候她并不对自己的编导专业抱有什么希望,只不过是表演播音填完了拿来凑数罢了。

    “一切等高考成绩。”李良合上了电脑,点上了一根烟,长出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总算有件好事了。”

    “陆喻昨天不是拿到合格证了吗?”程缨不解道。

第六十九章:月亮

    “我跟你讲。”李良吐了个烟圈:“那张合格证发给谁都是天大的好消息,独独发给了陆喻那个疯批不是,中传也是一个道理。”

    “他好像说他要复读。”

    “如果让我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或者艺术从业人员的身份来看,我会觉得他是真的有出息。”李良叹了口气:“如果让我以艺考机构校长的身份来看,这小犊子确实是脑子不太对劲。”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程缨忽然问道。

    “你跟他不是关系很好吗?”李良纳闷道:“这你还用问我?”

    程缨嘿嘿一笑道:“单纯好奇。我想机构里没人对他不好奇吧?”

    “他啊,他...”李良将烟搁置在烟灰缸上,眼神逐渐飘忽到窗外。

    他从来没见过陆喻这么怪异的学生。

    或者说,极端。

    他就像一本诡异的捕物志小说,平淡处却诡谲波澜。

    “他是那种火里包着冰的人。”李良拿起烟蒂轻吸一口:“怎么说呢,他这种人要么大成要么大败,从来没有中庸这一说。这家伙在某些方面是个真正的天才,但在另一些方面却是不折不扣的废柴。”

    “哪些方面。”程缨疑惑道。

    “就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猜陆喻高考估分怎么估的?语文一百三十八,数学三十八。”

    “这么巧合??他逗你的吧。”

    “没有,可能说他开了个玩笑,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数学超不过四十分。”李良郁闷道:“所有他擅长或者喜欢的方面,他有超脱常人的天赋,甚至压根不用努力就能做到最好,但只要他不感兴趣的方面,他会摆烂,而且永远也做不好。”

    “偏科虽然离谱,但也不能称之为怪异吧。”

    “他以前的经历很特殊。你经历过孤独吗?陆喻的世界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李良啧啧道:“是真的只有自己,他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没法想象这家伙在进入机构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但现在的陆喻,比之前成熟太多了,以前他连像样的人话都说不出来,孤僻到了骨子里。”

    “我觉得他挺开朗的啊。”程缨想到陆喻的朋友并不少,甚至偶尔会有一种交际花的感觉,感觉和谁都能说两句。

    “开朗?”李良笑了:“他不开朗,你有没有关注过陆喻的眼神?如果你下次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程缨想起她曾无数次看到的那种眼神,明明在人群里,可就像里面包含着明艳的哀伤,在不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用空洞来形容。

    “这个人,他说什么,和怎么想是两码事。”李良叹息道:“但他绝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可以肯定。”

    程缨微微侧目,李良看着她的眼睛,她却下意识的回避。

    “你这姑娘。”李良微微皱起眉头,片刻后释然道:“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没有!”程缨赶忙否认,可慌张的表情却大有出卖她的意味:“哥我得去班上了,出来太久了我怕学生不好好写作业。”

    看着程缨一溜烟的跑出办公室,李良又续上一根烟,啧啧道:“喜欢那家伙,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不过那家伙真的能明白爱情这种玩意吗?”

    ...

    “你要去北电?”陆喻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的话。

    “你要去伦艺?”程缨一时间也愣住了。

    谷</span>

    “八字还没一撇。”

    “只是家里面提了而已。”

    陆喻注视着屏幕那短暂的话,心里却掀起了万丈狂澜,他当然明白北电在中国电影界的意味,他也报考了戏文,只不过考试被取消了而已。

    “有这个机会总是好的。”陆喻平静的回复道。

    程缨看着屏幕上不咸不淡的话语,忽然有些失落,自己和他的距离,好像永远那么远。

    伦敦到中国坐飞机都要十三个小时,时区的差距更带来了互相追逐却永不见面的时针和分针。

    “我也没决定好。”陆喻补充道:“我对出国并不感兴趣。”

    命运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前一天说的一起复读如今忽然变成了一个可能去北京,一个可能去伦敦。

    “要不要玩游戏。”程缨忽然说道。

    听着程缨的声音从耳机传来,陆喻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心安。

    那种心安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忽然看见了薄雾里的灯塔,昏黄的灯光充满了安定。

    “你说说话。”陆喻没由来的说道:“我想听你说说话。”

    “我不正在说吗?”

    “多说点。”他缓缓说道:“说什么都行。”

    “你...是不是很孤独啊。”程缨小心翼翼的说道,就像在抚摸着薄薄的蝉翼:“我感觉,你在人堆中看起来也像孤零零的。。”

    陆喻点上一根烟,平静的说道:“你听说过《敌基督者》吗?那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谁将终点燃闪电,必如长云久漂泊。并不是说我有多么与众不同,也不是说我有多少霸气雄图,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谁和你谋呢?”程缨感觉到胸口有点闷:“什么样的人在你眼中看来才是同类呢?”

    “你说这些干什么?”陆喻讶异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不是程缨今天奇怪,是当她兴高采烈的认为自己有和陆喻站在一起的机会时,当她看向陆喻,他却又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无论怎么伸手,都摸不到他的衣角。

    “你觉得我呢。”程缨忽然说道,她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将耳机从耳朵里取出,可又不想把它拿走,只是放在耳垂下,能听见最微弱的声音。

    好像听到的否定或者其他什么越渺小,她就能规避掉失望的答案。

    陆喻沉默了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香烟,认真的说道:“你很特殊。”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真的很特殊,如果非要我说的话,我想就是月亮吧。”

    “今天晚上好像没有月亮。”程缨喃喃道。

    “是没有月亮。”陆喻望向一片漆黑的窗外,乌云大口的吞食着天幕里所有的亮光:“可它一直都在,在人们的心里,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月亮,只不过是不一样的月亮罢了。”

    如果我的话足够隐晦,是不是你就听不出来我的慌张?如果我的语气足够沉着,是不是你就听不出来我的心思?

第七十章:幽灵苹果

    “我感觉,我好像一点一点都看不透你。”程缨小声的说道:“像我很早以前梦到的那片海。”

    “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一直这么认为。”陆喻叼着烟说道:“小时候我觉得我是没有变身器的奥特曼,长大了在你面前我觉得我是个人。”

    “谁不是人。”程缨有些不满的说道,暧昧的气氛随着陆喻不着调的话语崩塌的四分五裂。

    “很多人都不是人。”陆喻平静的说道:“大家看起来都很像人,但其实除了人的表情和人话,其他一点也不像人。”

    “你在说谁?”

    “说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陆喻停顿了一下:“所以我说我在你面前是个人。”

    “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程缨有些错愕。

    “我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哪有那么多花心思呢?”陆喻笑着说道:“我们再不开始打游戏,就要被系统判挂机了。”

    “你会在乎挂不挂机?”程缨也笑了:“法外狂徒先生会怕扣那点信誉积分?”

    “那我们打电话吧,别用游戏语音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成了唯一的光,它像一座桥,他们隔桥相望。

    “我觉得考大学并不是你唯一的执着吧?”程缨忽然说道:“但你对这件事的执着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当然不是。”陆喻吐了个烟圈,青色的烟雾与月光互相缠绵:“我想做的事太多了,我说我想长生不死你信吗?”

    “怎么可能有人会长生不死,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话。”

    “当然不会有人长生不死,可有些东西会让死去的人活着。你听说过幽灵苹果吗?”陆喻的眼神有些飘忽:“Ghos

    apple,一种在美国密歇根州神奇的自然现象,在冬天,挂在树枝上的苹果经历一场冻雨之后,果皮表面形成一层冰壳,被冰包裹的苹果会慢慢的变成糊状,之后腐烂,然后从冰壳的底部慢慢的滑落,所以冰壳里面没有了苹果实体,就形成了很多晶莹剔透的苹果状的冰壳,看起来就像“幽灵苹果”一样。”

    “你的意思是,苹果死了之后,依旧栩栩如生?”

    “人也一样,我很喜欢一个词人叫柳永,他当时被成为青楼词人,词风华丽而充满烟花气,就像开在坊间的高岭之花,可那时候人们不懂,嘲笑他,奚落他,可是你看呢,那些嘲笑他的人都死在时间里了,可柳永的词还栩栩如生呢。”陆喻笑着说道:“死是一定会死的,有些人死了才开始活着,比如梵高,生前他的画被扔在烂木板上任人挑选,可他现在就活在卢浮宫里,他们的死亡走出了时间。”

    程缨渐渐觉得,这个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男人似乎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偏执与沉稳,他真的就像一片会骗人的海,你能看到浓雾里的对岸,可却永远也游不到边。

    “你怕被人忘记吗?”她喃喃说道:“你怕被世界忘记,忘记曾经有个叫陆喻的人在这里生活过?”

    谷

    “是的。”陆喻肯定道:“我不知道有没有轮回,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我不过住了几十年的世界里,留下自己的印记。我不想死去元知万事空,不想给世界最后留下的是一段不悲不喜的墓志铭。”

    “这跟你执着于戏文专业有什么关系。”程缨一头雾水:“根本没有关系啊。”

    “如果我连这点执着的做不到,还谈什么留下东西呢?”陆喻轻轻说道:“我只要想做的事,就会往死了去做,况且我也只对它感兴趣,生活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你中午要做番茄牛腩,可你看到旁边羊肉降价,就拿买牛肉的钱去买了羊肉,回到家之后你会发现,番茄羊肉难吃的要死,可你已经吃了,没肚子再去吃牛肉了,这时候你会后悔吗?考学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不是是个好菜就往篮子里放。我的篮子就那么大,时间就那么点。”

    时间就那么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喻开始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他曾去过很多的地方,国内国外,可他的轨迹在地图上看短的看不见,他走过的路在世界地图面前就像泥牛入海。

    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有令人怦然心动的故事,每一幢建筑都曾经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执着与浪漫。

    陆喻都想看。

    陆喻叼着烟,轻轻吸了一口,在很多麻木的时间里,他当了尼古丁的囚徒,因为体质原因,基本吸上一两根就会陷入醉烟的状态,可那头晕目眩的世界在陆喻眼里会变得更美,仿佛工整的不是浪漫,混乱才是。

    “其实你很适合出国。”程缨轻轻说道:“有些人适合在港口做生意,永远停留在那里经营着自己的营生,有些人适合开着船进入到浓雾密布的海域,去看看那里的海怪是神话中的鬼神还是只是一只比较大的章鱼。”

    “这样我会很亏啊。”陆喻叹息道:“那些路走过的毫无意义,我付出了东西就一定要收获点什么,不然我会觉得我亏到姥姥家了。”

    “我还学的是播音呢,可看这情况,我上制片的几率比播音大多了。”程缨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星空,说道:“如果没有月亮,星星也会发光。我甚至连制片是什么都不懂。”

    “制片啊。”陆喻摩挲着下巴:“其实你挺适合制片,足够踏实足够冷静,可能也足够成熟。”

    “什么叫可能足够成熟。”程缨有些不满:“我什么时候不成熟?”

    “你问这句话的时候。”陆喻笑道,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而程缨像是动物城里那只兔子。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留给人们遐思的是一片星海,星海又深又长,从头顶流到了最远方。

    “我说,其实幼稚没什么不好。”陆喻轻轻说道

    :“就像童话永远比生活好看。”

    “可我们不能一直活在童话里。”程缨叹息道:“童话里做饭都靠魔法,可我们要吃柴米油盐。”

    “一个人会魔法,一个人会做饭。”陆喻小声说道:“这样是不是看起来很美好?”

第七十一章:晚安,晚安,晚安和晚安

    第七十一章: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程缨忽然说道。

    “为什么。”

    “羡慕你从来都这么坚定于自己。”程缨轻轻说道,轻柔的就像樱花从枝头被微风采走:“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找不到喜欢的东西,找不到感兴趣的事情。我只是在理智的选择人生,甚至我不明白这是不是人生自己的选择。”

    她确实很理智,她有多热爱那个舞台不见得,只是她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厌倦了两点一线的家校,才会走上那个主持台。或许这根本不应该是喜爱,只是对生活的一种惬意逃避。

    “如果合格证发在我手上,无论是中传还是浙传,我都会立马去上。”程缨叹息道:“至于上了之后要做什么,我没想过,我只要在每一个选择的阶段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就够了。”

    “可能这就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的区别吧。”陆喻缓缓说道:“李白会说飞流直下三千尺,可是赵爽会通过分析告诉你那里根本没法产生三千尺的瀑布。”

    “一个盲目于情感,一个屈从于自然?”程缨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是你和其他人的区别。我们的身份是考生,你虽然也是考生,但你是陆喻在你是考生之前。”

    “良哥给我说过,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陆喻抽着烟,星火在指尖颤动:“你足够踏实,足够沉稳,足够理智。”

    “这不叫优点。”程缨苦涩的笑道:“这叫中庸,也叫普通,这个世界优秀的人往往都是绝活哥,普通人是用来衬托他们的优秀的。”

    “不,不是。”陆喻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在我看来分聪明人和傻子,还有就是聪明的傻蛋。你是聪明人,我可能算得上是聪明的傻蛋,聪明的傻蛋没办法离开聪明人,同样的,聪明人也离不开聪明的傻蛋,人类的进步就是聪明的傻蛋和聪明人共同推动的结果,如果没有聪明的傻蛋,人类会进步不前,如果没有聪明人,人类会灭亡。”

    “你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程缨听的满脑子雾水:“我姑且当作你在夸我。”

    “我真的在夸你,聪明小孩。”陆喻笑着说道。

    “那聪明的傻蛋先生,有没有人教过你,和女孩子晚上聊天不要聊哲学呢?”程缨戏谑的说道:“你应该把聊天重点放在聊天的人身上,而不是人类灭亡。”

    隔着屏幕,陆喻却觉得自己脸红了,喉咙一阵发干。

    爱意就像夕阳,无论多么平常的黄昏,却依然能映红行人的脸庞。

    “好啊。”陆喻干巴巴的说道:“陈小姐,那你想聊点什么呢?”

    “今天晚上月色这么好,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月亮说说?”程缨轻笑着说道。尽管语气足够风轻云淡,可云里藏着遮不住的太阳,心脏的震颤足够遮蔽风声。

    陆喻疑惑的朝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晚上好像没有月亮。”

    是没有月亮,一弯银钩藏在云里,修补它的残缺。

    “那你睡觉吧,晚安。”程缨顿时感觉有些郁闷,这人为何如此没有风情?

    “你要睡了吗?晚安。”陆喻有些错愕,他从程缨的声音里听出了明显的不快,可她为什么不开心。

    “对,我要睡了,晚安!”程缨刻意重重的说道。

    “好吧,晚安。”陆喻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说道:“以后可以每天都打电话说晚安吗?”

    他有些紧张,心脏像有蚂蚁在爬。

    “多大了,还要人哄你睡觉?”程缨戏谑道:“不过,可以。”

    “好哦,晚安。”

    “晚安。”

    电话那边只剩下贴近屏幕才能感受到的灼热,陆喻放下手机,他的耳机早就没电了。

    晚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它可以是亲切,可以是客套,它什么都可以是,它也可以是我爱你。

    谷</span>

    如果你和一个人说了一遍晚安之后睡觉,那么晚安是客套。

    如果是两遍,那么就是亲切。

    如果是三遍,四遍,五遍...

    那么晚安就是我爱你。

    陆喻呆呆的看着窗外,依旧没有月亮,或许它真的在修补自己,下一次从云里出来就是很丰满的它。

    他端起床头的水,一饮而尽,平复着自己灼热的心情。

    打火机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星火点亮了静室,就像情愫点燃着黑夜。

    他们都在黑夜里漫无目的的烧着,没有那么铺天盖地,但都已经足够。

    “好像,也没那么好抽了。”陆喻喃喃道。

    他抽烟更像是找一个寄托,寄托他的愁苦与乏味,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抽了。

    陆喻随手在烟灰缸内按灭烟蒂。

    好像有一盏火,就已经足够明亮。

    他躺在床上,冲着天花板,轻轻的说道:“晚安。”

    ...

    “决定好了没?”陆喻的母亲冲正在床上揉着头的陆喻问道。

    “再想想。”他打了个哈欠。

    “行吧,你还有很多时间。”女人叹息道:“我希望得到的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而不是幼稚的一时兴起情绪上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陆喻平静的说道。

    “那你今天去你爷家吗?他昨天又给你爸打电话了。”

    “不去。”陆喻抬起头,看着已经梳妆完毕的女人:“我去了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我的时间不多,他的时间更少。”

    “你这孩子,说话还是这么难听。”女人笑着说道:“只许在家里这样说啊。”

    “我又不傻。”陆喻翻身下床,他看到门外的桌子上已经摆放了早餐:“咦,你做的?”

    “那可不。”女人骄傲的抬起头,孩子气般的说道:“快夸你老娘。”

    看着陆喻拿起盘子里的牛肉饼,吃了一口,女人忽然感觉到一阵满足,陆喻已经很久没有在家吃过饭了,以前他总是在外地漂泊,自己似乎从来没给他做过饭,想到这里,女人不禁有些愧疚。

    “油这么大?”陆喻撇撇嘴:“一会美国派人来抢了。”

    “吃吧你,有的吃就不错了事那么多。”女人咬牙说道。

    他和她的母子柔情永远维持不了一秒,刚才的愧疚瞬间变成掐死他的冲动。

    “说真的,下次别做了,咱还是叫外卖吧。”看着油乎乎的饼皮,陆喻叹了口气:“我怕你下次再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第七十二章:解决

    第七十二章:

    “姐,”学生眼巴巴的凑过来:“听说你要去北电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程缨微微一笑说道。

    “陆哥呢?”学生八卦道:“听说他拿着中传浙传的合格证闹着要复读,真的假的?”

    “他可能会去伦敦。”程缨侧目道:“一天不好好背文常,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们就是好奇嘛,陆哥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啊。”旁边一个男生吊着跟棒棒糖,趴在桌子上。

    “他啊,”程缨眼神有些飘忽:“他就是太清醒了。”

    ...

    陆喻叼着烟,慢条斯理的走在街上。

    附近的烟火气好像能把街道点燃,学校门口是一个能看见一个城市朝气的地方,午休匆匆回家的学生,叫卖的小贩,陆喻浸泡在人声鼎沸里。

    这里是他念高中的地方。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一种想把走过的路都看一遍的想法,鬼使神差的开着父亲的车,回到了那个令人唏嘘的校园时代。

    他看着那家文具店门口摆放的棒棒糖,曾经他也是喜欢吃棒棒糖的,可后来糖着了火,腐烂的情绪变成青烟绕在指间。

    学生们在他身边擦肩而过,也有刚毕业的学生,他们穿着短裙或宽松衬衫,女生脸上有着并不熟练的妆容,打卷的长发披在肩头,男生喜欢在脖子上套个耳机,似乎他们都用力在证明自己的成长。

    陆喻坐在路边,依旧抽着烟。看着往日的同学在给保安打招呼后开心的进入校园,他微微有些发怔,所以找了个远一些的地方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你来了?”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陆喻回过头去,李嘉艾站在他的后面,穿着白色的短裙,精致的淡妆,眼睛里充满惊喜的意味:“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什么来不来?”陆喻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你没看我昨天发给你的微信,今天说好了一起回学校看看啊?”李嘉艾眉头一皱说道。

    “没看,我今天就是路过。”陆喻在身边的垃圾桶按灭了烟头,不咸不淡的说道。

    “算了,来都来了,你不进去吗?”

    “不了。”陆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云海看起来快要淹没远处的高楼,这是个会下雨的日子。

    “你不怀念吗?”李嘉艾说道:“先恭喜你艺考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真的很厉害。”

    “我不怀念啊。”陆喻笑着说道。

    “你爱来不来。”李嘉艾身边的女生有些愤怒的说道:“真拿自己当回事啊。”

    她也是陆喻的同学,但陆喻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

    “我特拿自己当回事。”陆喻打了个哈欠。

    “学人家抽烟装酷坐在学校门口,怎么着,像个地痞流氓很自豪?不嫌丢人吗?”女生喋喋不休的说道。

    “特自豪。”

    “你!”女生一时被噎住了,又立马开口道:“真不知道你这种人爹妈是怎么教的。”

    李嘉艾赶忙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可陆喻却走到了她们跟前。

    “你是什么东西?”陆喻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像是结了冰:“你在叫什么呢?”

    “你这种人有什么可嚣张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酷啊?”女生执着的说道。

    “啊对对对。”陆喻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好啊。”

    如果是单纯的说陆喻,可能他压根不在乎,可那一句“爹妈怎么教的。”让陆喻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我想不明白你在这叫什么呢?”陆喻揉了揉头,挑衅似的又点上一根烟,他眼睛微微眯着:“还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好学生”,看到自己心里不平衡的东西都会挺身而出?笑死了,文人的风骨是一点没学会,酸腐倒是学了不少。”

    “陆喻,你听我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在学校门口抽烟有点不好。”李嘉艾赶忙解释道。

    陆喻指着旁边抽着烟扫街的大爷说道:“去骂他,快点,慢了他就要扔烟头了。”

    李嘉艾呆滞的看着脸色阴沉到极点的陆喻,她明白,自己那番话俨然已经和他划开了界限。

    “你在嚣张什么啊?”女生愤愤不平的推开李嘉艾的胳膊:“就说你了怎么着了。”

    “这不是学校门口啊,看到你旁边的公交站牌了吗?”陆喻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是西安市市民,不是这里的学生,跟你也没半毛钱关系。”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可有出息了。”陆喻微微笑道,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随意的按了下,远处的路虎立马闪了灯:“十九岁开路虎,出息不?爹妈给的。”

    女生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看着陆喻走向那台黑色的路虎,当他们还在为高考毕业后考个好大学向父母要台新手机的时候,年轻人已经一身黑衬衫开着车对他们降维打击。

    “陆喻,你等下。”李嘉艾看着陆喻逐渐远去的背影,赶忙跑了过去。

    陆喻微微回过头:“有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你知道的。”李嘉艾苍白的解释着。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陆喻微微叹了口气:“没事就再见吧。”

    “抱歉。”李嘉艾慌张的看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么说,你别放在心上。”

    “快回去吧,快点回去你们还能当好闺蜜。”陆喻摆了摆手,上了车。

    “不是...”李嘉艾看着那黑漆漆的车窗:“你等下。”

    陆喻摇下窗户,看着天边逐渐开始潮湿的阴云,微笑着说道:“快进去吧,要下雨了。”

    黑色的窗户一点点上升,就像区分昼与夜的分界线。

    车里用蓝牙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法国乡村民谣,陆喻抽着烟,油箱里堆砌着时间,车子慢慢开出了那片云,开出了过去。

    雨点从天上跳下来,义无反顾的撞死在玻璃上。

    世界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别放在心上”能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事情,那就解决掉跟事情有关的人。

    陆喻在红灯前停下,取出手机,退掉了所有的高中群,删除了所有好友。

第七十三章:时间

    第七十三章:

    陆喻开的很快,好像要从那片乌云底下逃出来。

    人的偏见就像冰雨,可有意思的是,人类群居的意义在于抱团取暖,可偏偏大家都希望把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冻死。

    西安的雨多是阵雨,而且覆盖面积很小,在陆喻开到青龙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太阳。

    他和他的车一样浑身湿漉漉,想找个足够温暖的地方驻足。

    “喂。”他把车停在路边接起电话。

    “你在干什么啊?”程缨的声音透露出些许疲惫:“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在开车,”陆喻靠在椅背上:“要不要去转转。”

    “去哪转。”

    “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陆喻笑着说道:“对我很有意义。”

    “你来接我,我要被学生折磨死了。”程缨叹了口气。

    “好。”

    这次他依旧开的很快,只不过不是为了避雨,而是为了奔向太阳。

    ...

    “你还会开车呢。”程缨惊奇道:“稳不稳啊。”

    “太稳了。”陆喻打开蓝牙,依旧循环着那首民谣:“就这么说,地质板块碰撞了我都不能撞,你懂我意思吧?”

    “这么喜欢这歌?”程缨听着那首熟悉的民谣,轻轻哼唱着。

    “这歌很让人安心。”陆喻系好安全带,看向程缨:“我喜欢听对我有意义的歌”

    “要去哪。”

    “我的小学。”

    “....?”程缨呆呆的看着一脸兴奋的陆喻:“哥,你不回高中吗?”

    “今天早上回了,带着一车的泥点,太脏了。”陆喻轻轻说道。

    陆喻的小学在城墙根,那是一所私立小学,仿私塾教学,在陆喻的小时候那里就已经用iPad上课了。

    “为什么有意义啊?”程缨无聊的拨弄着安全带:“你怎么从刚才开始一声不吭。”

    “我开车呢。”陆喻纹丝不动的说道。

    “?”程缨扭过头,看着聚精会神的陆喻:“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的。”

    “刚拿。”陆喻在红灯前停下,重重松了口气。

    “老实说你开过几回。”

    “驾校开过很多回,这是我第二次上路。”陆喻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惊恐的女孩。

    “说好的大陆碰撞你也不会撞呢?”程缨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你放心。”陆喻自信的再次看向前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就一定会有原因,驾校给我发驾照也是有原因的。”

    “你又开始扯淡了。”女孩翻了个白眼:“你刚才还说开的歪是因为二环路不好。”

    “你别说话。”陆喻笔直的开向前方:“你说话就撞了你全责。”

    程缨孩子气的把头扭到一边,却又用余光偷看那个全神贯注的男人。

    他认真的样子,好像还蛮帅的?

    ...

    “开的好不。”陆喻瘫坐在座位上,笑眯眯的看向程缨。

    “真好,真好。”程缨面无表情的鼓着掌:“你把路虎开出了拖拉机的感觉。”

    他俩走下车,校园里传出阵阵书声。

    小学的读书声往往比高中更大,小孩子们会扯着嗓子大声念出课本上的课文,可他们长大了只会把话藏在喉咙里你。

    “你们校园,挺不错啊。”程缨喃喃道。

    透过并不高的电子伸缩门,在校园的左边,是一片茂盛的竹林,竹荫下是铜制的孔子塑像。

    右边是一片人造池塘,池塘旁有一座仿古的凉亭,凉亭外是鸟语花香。

    “很漂亮吧。”陆喻看着女孩,微微笑道,就像游子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的家乡。

    “为什么有意义?”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陆喻看向那茂林修竹,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人小时候的天似乎总是蓝的,树总是绿的,鸟总会在枝头唱歌。

    “你也喜欢看这本?”男孩兴奋的看着小时候的陆喻,陆喻呆呆的吸了吸鼻子。

    “大家都喜欢吧。”陆喻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头。

    “他们都喜欢看斗罗大陆那些的。”男孩指着那本江南的龙族:“我第一次在咱班看见有喜欢看这个的。”

    “啊...好吧。”陆喻有些紧张。

    朋友对于陆喻来说,永远是个很奢侈的同学,只不过小时候是别人不拿他当朋友,长大了是他不拿别人当朋友。

    从此他好像没有再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放学路上。

    男孩的世界出现了另一个冒失的男孩,比起陆喻,他更敢想敢干,是出了名的刺头。

    “楚子航太帅了吧。”男孩在放学路上喋喋不休的冲陆喻讲道:“我以后想成为楚子航那样的人,又酷又帅又厉害。”

    “我比较喜欢路明非。”陆喻侧目道:“我觉得他以后会很厉害。”

    “对了陆喻。”男孩急忙从包里取出一个文海作业本,递给他:“你作文写的那么好,帮我看看。”

    “这是什么。”

    “我写的小说。”男孩颇为自豪。

    陆喻打开本子一看,笔迹就像发疯了的贪吃蛇,拧巴在一起,不过他还是努力的分辨清每个字,语句不通,故事毫无逻辑,男主无脑强大,关键是伟大的梦想就是炸掉自己的学校。

    “...”陆喻咧了咧嘴角:“写的不错。”

    “要不要一起写。”男孩一听夸奖更兴奋了:“你文笔那么好,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小说家。”

    陆喻呆呆的看向男孩,男孩的笑容就像夕阳一般耀眼。

    从此陆喻家里晚上总会亮起一盏小台灯,陆喻执着的开始填补那个他们一起创造的世界。

    尽管是个很蹩脚的故事,蹩脚到无法形容,男主的目标短暂而又诡异,男主的目标从炸掉学校变成了用超能力当上校长。好像那个时候,校长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东西。

    陆喻很开心,那时候的他有人跟他说话就已经很开心了。那文海作业本用完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主角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喻也开始痴迷于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那里或许是万丈寒冰,或许是鸟语花香,他用笔给脑子里面的小世界加上生机。

    “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能成为作家。”男孩依旧是那个男孩,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兴奋的不行:“就像课本里的那样。不,比课本里还要厉害。”

    陆喻已经习惯了男孩的自信,笑眯眯的说道:“会的。”

    他们总是在放学后探讨剧情,夕阳西下,黝黑的男孩和脸色总是有些苍白的陆喻一起走过了四季,还有他们的笔和本子,就像逆时针的日历,一点点变厚,时间让它丰满起来,与时间一起的还有纯真的友谊和少年心里的滚烫。

第七十四章:接你放学

    第七十四章:

    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毕业的时候,男孩认真的把一堆厚厚的本子交到陆喻手上。

    “要保护好我们的世界。”男孩眼里有些泪光,尽管孩子们不懂离别,只是知道以后无法再一起上课了。

    “会的。”陆喻收下了本子,手中那沉重的分量来自于两个男孩幼小的梦。

    “等我们长大了,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会变得很厉害。”男孩执着的说道。

    “会的。”陆喻笑了,笑得那样率真,那样坦然。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毕业季。

    ...

    “也就是说,你是在这里拿起笔的?”程缨坐在男人身侧好奇道:“那你朋友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长大的。”陆喻喃喃道,眼底就像盛满了秋风:“他住在了过去。”

    他抬头看向那依然如故的校园,依然如故的街道,风在城市里游弋,卷起地上零星的落叶。

    “应该黄昏的时候来看看的。”陆喻自言自语道:“那条路会很好看。”

    “抱歉。”程缨看向他身边的男人,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

    有些人回头也找不到,他们藏匿在了很久以前的风里,或许当风吹过这条街,陆喻就能听到男孩在他的耳边期待的低语。

    “我们的世界还在吗?”

    “你成为很厉害的人了吗?”

    “是的。”陆喻不知冲着谁轻轻微笑。

    这次不再是“会的”。

    程缨静静的坐在陆喻身边,看着他那越来越僵硬的笑脸,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如果他还在的话,或许会跟你一样吧。”

    “不,不一样。”陆喻僵硬的笑着,遮盖着眼里物化的思绪:“他是个傻子,比我差远了。”

    “我以前就想说了。”陆喻对着风说话:“你写的东西是真拉啊,狗屁不通你知道吗?”

    “要不是不忍心打击你,谁他妈看你写的小学生作文啊。”

    “你连一百五十字作文都写不明白,还写书呢?”

    “老子天赋异禀,还要陪你这个傻子演戏,你演一半还跑了,是觉得自己丢人了吗?”

    陆喻再也维持不住那笑容,他低下头,无声的啜泣着。

    “你说你,犯什么病啊。”他呜咽着说道:“你什么都弄不好,还他妈那么自信,想当作家你他妈去当啊,你学什么做饭啊,学做饭就算了能长点心吗?那煤气是你他妈开了就能不关的吗?”

    忽然,陆喻感到身边传来一阵幽香,程缨轻轻的抱住了陆喻,尽管他坐着也比她高了半头,但女孩还是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哭。”

    “我没哭,风太大了。”陆喻低声说道。

    陆喻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朋友,也不会再有那样率真的陆喻。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死在了2016年的秋风里。

    陆喻从程缨的怀抱直起身来,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不用这样的。”程缨看着他的眼睛:“在我这里不用伪装。”

    在我这里,你可以卸下你的面具,变成那只看起来怪怪的小怪兽。

    程缨看着面前有些发愣的男人,这么想着。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陆喻望向空荡荡的街道:“悲伤的情绪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可能是唯一剩下的东西。”

    “你饿吗?”程缨实在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陆喻擦干了眼泪,轻轻笑道。

    过去的人埋葬在过去,悲伤的情绪或许是活着的人唯一剩下的东西。

    陆喻冲着那看不见的风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微笑。

    如果你真的藏在看不见的角落,那一定要在我哭的时候转过去。

    我们互相看不见的对视,至少要是微笑的表情。

    ...

    陆喻说的好吃的,其实就是开在街角的一家里脊夹馍,被陆喻给程缨渲染的味同国宴,且物美价廉。

    程缨看着手里的夹馍,被油炸过的白馍里夹着些里脊和生菜,抹上了酱料,但味道有些刺鼻。

    “好像没那么好吃了。”陆喻咬了一口皱眉道:“味道怪怪的。但我记得它以前很好吃啊。”

    “有时候美的不是过去的东西,而是过去的记忆。”程缨也咬了一口:“或许那时候的你觉得很好吃,但并不代表它真的好吃。”

    虽然并不好吃,但陆喻还是吃完了,他从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开始就很想再吃一次,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陆喻和程缨游荡在人并不多的街道上,程缨听着陆喻喋喋不休的说着曾经的事,嘴角总是不自觉的浮现笑意。

    陆喻的记性真的很好,也真的很差。

    他能记住曾经这条街道每一家店名,却记不住当时班主任的名字,好像他永远只能记住记忆里美好的东西。

    当陆喻和程缨再次回到学校门口时,这里已经被人群拥挤的水泄不通,家长们在学校门口聚拢,等待自己放学的孩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校门缓缓打开,孩子们背诵着课文或者唱着歌排着队走出来,个子最高的孩子在最前面骄傲的举着班牌。

    他们的书包并不沉,背上的是童年的轻松与惬意。

    “那时候我总是站在队尾。”陆喻指着那走出来的队伍说道。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接我。”陆喻的眼神有些恍惚:“那时候父母都很忙,站在前面的同学都是为了让家长看到自己背诵课文的样子,可我没有人接,就每次悄悄排在最后面,然后在走出来的那一刻迅速逃走。”

    程缨看着个子高出她一头的男人,忽然笑着说道:“陆同学,今天我接你,跟我走吧。”

    陆喻有些呆滞的看着女孩,女孩的丹凤眼里是他不曾见过的明媚,他忽然笑了,拉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他们在人海中穿行,就像坚硬的泡沫。

    走过过去的校园,走过过去的风,走过过去的晦涩,走出记忆的篇章,他们没有分离,他们亲密无间。

    拉着手的旅程停留在了车前,程缨看着身旁的男人说道:“陆同学,开车!”

    陆喻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交到程缨手上。

    “不是要接我回家吗?你来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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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陆喻。”
“你好,程缨。”
十八岁夏天的结局畸形而出乎意料,心思错杂的爱恋结局却出乎意料的好,艺考的终点不是合格证,而是十八岁夏天的男孩与女孩。西湖边的风吹起的缠绵,在北京的深冬里相拥,镜头记下我们的过往,你在镜头内,我在摄影机旁。你会成为很惊艳的光,我会踱步在阴影里,在你的后方。抱歉,方便让我喜欢你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抱歉,方便让我喜欢你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抱歉,方便让我喜欢你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