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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绥嫔朴氏不简单

    洪景来端着茶杯,开始回忆今天朝堂上整场大戏的过程。

    不得不说惊险万分,但也疑点重重,各种不可思议的翻转和变化。各种出卖与反出卖,联合与被联合。

    比如沈焕言之凿凿说洪景来出继给了洪乐仁,没有把握他是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等惠庆宫洪氏上殿,却很坦然自若的说是洪乐倫。

    又比如明明可以看戏的朴宗庆,金祖淳一派受到打击也应该是他乐见其成的事情。可他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临门一脚,直接踢中沈焕的命门。

    其中种种,洪景来一片迷雾,根本就是一丁点儿也看不清楚。

    但是很快部分此次争斗的余波掀起了不小的涟漪,户曹主办正郎这一重要的财计官职,金祖淳一派完全放弃了争夺,由朴宗庆举荐了一人出任。同时宣惠厅今年上半年承办的大量事物交由支持朴宗庆的京商李斗焕大房承办,其他商团只得到很少一部分。

    至于工曹判书这一职,换上了金祖淳的再从弟金麟淳,从广州府使一跃而起,成为一曹判书,实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沈焕,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解除工曹判书(正二品)的职务。然后被赶去敦宁府,做了同知敦宁府事(从二品)。官位上也降了一层,权势上更是天差地别。

    两三天后,事情尘埃落定,闵廷爀找上洪景来。

    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脉络全部理清。

    金祖淳这一派在此次事件中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谁能想到问题会出在一个以前从未任官的新科进士身上。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贞纯王大妃本来胜率极高。

    但是事件的转折就出在去召唤惠庆宫洪氏的十五分钟之内!

    能被贞纯王大妃派去召唤惠庆宫洪氏的宫人,即使不是亲信,也应该是常在面前奔走的人。所以她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后宫中虽然以贞纯王大妃为尊,但她已经六十多岁了。在这种年代,就算你是王大妃,那也是随时会伸腿的年代。而恰好后宫中还有一位贵人,绥嫔朴氏,纯宗大王生母。

    如果你是一个宫人,你会选择站在权势正盛,但是也许明天就伸腿的老太太身上。

    还是选择站在颇有权势,但居于次等,可未来就一定会是后宫之首的国王生母身上。

    常见的戏码,那位在贞纯王大妃面前始终无法得用的宫人,终究被挖了墙角,做了绥嫔的一处暗桩。

    朝会的明政殿那就是个大漏斗,每一个站在班次上的大殿别监以及御营侍卫都是上头有人的。贞纯王大妃的命令刚出口,各派系的口风实际上就已经传去。

    在这里不得不夸奖一下绥嫔朴氏,真女强人!

    李朝从英宗大王那会儿就出现了几乎所有王朝末期的一个无法解释的通病,生不出儿子!

    英宗大王统共两儿子,一个早夭,一个被他弄死了。

    正宗大王也就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就是坐在宝座上的那位。

    至于如今坐在宝座上的纯宗大王,巧了,也是两个儿子。孝明世子早死,还有一位幼君直接夭折。

    再往后的宪宗大王,恭喜恭喜,绝嗣!

    这情况真的是很迷幻,享受全国最好的医疗条件,拥有全国最好的产前看护,硬是生不出儿子。

    宫斗真的是很严重啊!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绥嫔以一介嫔妾(朝鲜王只有妃一位,其余实际上都是妾,嫔不过是好听罢了。)的身份,居然成功为正宗大王生下儿子,这已经很厉害了,重点是还养大了。

    连女儿都养不活几个的李朝宫廷里,硬是养大了这么一个儿子,绥嫔能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如今电视剧里那些这传那传的,一帮子女人玩什么麝香,玩什么催X药,这种小儿科指不定绥嫔根本就是看不上。就凭他能在成百上千的女人中成功生下儿子,就知道她的心机与成算有多么的足。

    甚至可能说外面的这一群男人,如果不论治理国家的才能,只说党争撕比的技能,还真不一定能有绥嫔厉害。

    这位绥嫔一听说大殿内在讨论洪景来邪逆继子的事情,就知道这事完全可以做文章。在短短的十五分钟以内,便和惠庆宫洪氏串联结束。

    惠庆宫洪氏由于身份上的尴尬,在后宫实际上也是和绥嫔比较亲近的。这一点在洪氏所著的《恨中录》中有所体现,她们两个女人似乎在抚育纯宗大王的问题上比较一致,很有共同话题云云。

    在绥嫔的一番布置之下,那位宫人不惜暴露身份,联络上了惠庆宫洪氏。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硬是把原先预备的洪乐仁给改口成洪乐倫,一下子就从邪逆继子,变成普通承嗣。

    重点是确认了丰山洪氏宗谱上尚未登名,还没有改变继承关系。

    于是原本一场能重挫金祖淳派系的大难,被绥嫔一个无法出宫的后妃给摆平了。

    随后朴氏立刻悄悄传信给朴宗庆,让他推波助澜,加一把劲。不说把贞纯王大妃彻底斗倒,也要把沈焕这员大将给他弄死。

    朴宗庆历史上记载是个贪鄙无能的人,但不可否认的,他屹立李朝朝堂这么多年不是仅靠外戚这么一个身份的。他的政治敏感程度要胜过十个现在的洪景来,仅仅是一瞬间朴宗庆就认为这个提议极好。

    在内心激烈的一阵利益换算之后,朴宗庆也认可了朴氏这一招非常的棒,甚至说是不出宫门外,算尽朝堂事。

    于是朝堂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大联合,沈焕被朴宗庆临门一脚送去坐了冷板凳。而金祖淳一系死中得活,势力更盛。

    作为感谢,户曹彻底成了朴氏的自留地,国家的财政被朴宗庆牢牢掌握在手中,后宫的实际收入和支出也被绥嫔朴氏把持住不少。

    这年头有钱才能扩张权势,家大业大,花钱的地方不少。绥嫔弄了钱,后宫她就更能上下运作。朴宗庆得了钱,自然可以扶持党羽,扩张势力。

    真的是几个女人,把满朝堂的男人们耍的团团转!

1.五峯铁山初始兴

    闵廷爀闵大监自然不会只把这种事情告诉洪景来,他还有一个不太近人情的吩咐,或者更直白一点说是要求。

    朝堂上的争斗是金祖淳和朴宗庆胜了,但贞纯王大妃垂帘听政的事实没有改变。如果不能让老太太撤帘归政,那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代理人还是贞纯王大妃。

    沈焕被贬敦宁府,贞纯王大妃肯定会记恨上那些参与此事的人。

    绥嫔朴氏她弄不了,纯宗大王生母,地位稳固。谁叫她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一个儿子,不然她的儿子就是嫡子,哪有正宗大王的事儿?

    至于通风报信的宫人?也避入绥嫔的殿阁,受到朴氏的保护。绥嫔要是连一个宫人都护不住,她也不可能从千百女人中脱颖而出,生下王子,并抚育成人。

    那最后贞纯王大妃只能难为朝堂上金祖淳和朴宗庆两派的文武官员,但这两位大哥她又斗不死,只能欺负小鱼小虾之类的。

    不弄你洪景来,她弄谁?

    所以咱们闵大监半劝半命的希望洪景来回乡暂时养望,过上一年两年,贞纯王大妃伸腿了,或者被斗倒了,再回来。

    免得留在朝堂上,被人挑刺儿。要知道,没有任何人是真的完美到无懈可击的。

    而党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吹毛求疵,针眼大的错漏能放大成天一般大。

    如今洪景来留在汉阳,简直就是撞枪口,三天五天可能屁事没有。但是三月五月呢?三年五年呢?总不可能一丁点儿错误都不犯吧,犯了错就有可能被揪出来。

    那就不可避免又是一场朝堂风暴,而且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好运,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当然,人家也不会亏待洪景来。本来没多少可能的成均馆馆职给洪景来保举了一个,只要你回来立刻入馆。

    同时加了奉祀郎(陵园郎)的小差事,每年在家坐着白拿朝廷发的香火钱。真正的祭祀有人管,根本用不着洪景来操心。

    恩,总之就是你先回家,风头过了再回来。大哥们不会忘了你的,这是一百万,你先拿着用。

    巧了,洪景来自己也觉得这朝堂没法混,本来以为已经是安东金氏势道政治了,党争偃旗息鼓,其实一样争得你死我活。

    不如等金祖淳彻底执政再回来,做顺风顺水的官儿。

    你让洪景来来玩党争?真是太高看他了,怕不是被人吃了都不吐骨头。

    甘霖娘!

    等我洪景来练满了级回来!

    ………

    收拾完包裹,拜托赵万永替自己照看好这处宅子,并且留了下一年的租金让他帮忙续租,洪景来头也不回的离开汉阳回铁山去了。

    再有三四个月舍科夫就要去土门江口等洪景来交易蒸汽机,算算时间还有点紧。还好熟练工匠都是现成的,铁山也有铁。

    就是不知道去年让林尚沃和韩三石回来办矿的事情怎么样了,五峯山上的铁矿肯定没问题,这个是稳得,但具体经办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期间林尚沃只来过一次信,说是六孙已经答应了合做,蒸汽机很快就能架设到矿上。如果有办法,让洪景来弄一张执照回来,有个执照的话,那湾商就可以全部承办产铁。

    洪景来自然知道拿张执照的好处,所以去宣惠厅弄了一张。很便宜,一座炉子,一年只要十两而已。

    当然这是对洪景来而言便宜,别人的炉子一个月开不了三五回,因为没有矿石。一年十两,那就等于是重抽了。

    洪大守有蒸汽机,可以扩大开采面和增加矿井开采深度。炉子一年到头都能开炉,根本不怕没有矿石冶炼。

    而且洪景来发现了一个很有用处的东西,李朝那个和大狗差不多大的马,可以下矿井啊!

    那种肩高零点九米或者一米的小矮马,在民间都只能拿来担粪,根本卖不上价钱。真的就是牲口而已,干活都嫌他小。

    可是这小矮马下矿井就方便啦,简直就是非常方便!

    弄个轨道,弄上几辆矿车,小马前面一拉,一个矿工在后面推一推。比几十个矿工往上背的矿石还多,又轻省又快捷。

    轨道这个东西有技术难度吗?轨道轮这个东西有技术难度吗?

    洪景来觉得之所以以前没出现,最简单的原因就是矿井挖不出那么多矿石。还没往下挖,就塌方渗水了。他不需要有能够把大量矿石运出去的机械。

    这玩意儿大概就是作用与反作用吧!

    只要矿石推上来,汉代的炉子就能一炉几万斤矿石了,还怕堆在那里没空炼?

    大不了再搭几个炉子嘛!

    这年头还怕铁卖不出去?李朝由于铁产量低,连农具铧犁都要从清国进口。就算李朝消化不了产量,隔壁不是还有带清嘛。

    一路憧憬,一路期待,回到铁山。

    大变样了!

    洪景来家那个院子先是扩大了一倍,又多盖了一进屋,本来和玩一样的围墙用青砖从新垒砌,甚至还加上了瓦。

    藤枝编的木扉,也换成了有屋檐的门房,左边贴着人寿年丰,右边贴着一笔虎。

    村口竖着一座新盖的牌坊,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甚至道旁还平整了一块地出来,盖了一座六角亭,以供路人休息。

    权力带来的变化,如此的显著。

    倒是洪氏,未改颜色,穿布衣用木钗,在院里忙活。

    她自己不惯于享受,别人也希望她一直“寒素不改颜色”!节妇嘛!可不就是要一副贫穷微寒的样子。

    看见洪景来回来,洪氏还是那样。

    “饿不饿?我给你下面吃啊?”

    吃吃吃!

    早就饿了,有现成的不吃是傻子!

    闻听了洪景来回乡,铁山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地方上的头面人物都来拜访。

    前郡守宣烟因为沾了洪景来的光,终于得以改任,往江原道去了。新任的郡守还没到任,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到任。

    反正这铁山,缺了太守县令一样转,他们不过都是点头画诺的橡皮图章而已。

    真正管事的还是在地的乡班们,比如洪景来面前态度和蔼至极的金进士。

2.铁山有人伸手来

    洪景来这一趟回来,不仅是做了进士当了官,名字也从洪大守换成了洪景来,金进士自然是感叹于洪景来的运势。

    但有一点不可思议,这么大的运势,怎么就回了家了?

    怎么回答人家呢?

    以理服人吧,还是照实说好了。还要在铁山混呢,没什么必要把铁山的地头蛇恶了。

    金进士听了洪景来的叙述,深有体会。他二十年前在汉阳,千辛万苦中了进士,由于没有跟脚,也没有大佬庇护,根本当不下去官。中了进士又如何?一样还是炮灰。

    无形之中到是和洪景来亲近了不少,毕竟相同的经历,总能唤起人与人之间的共鸣。

    当听到洪景来担任奉祀郎,过两年回京还能就馆,金进士不由得感叹连连。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跟对一个大哥就是好。在李朝的朝堂上,没有人罩着真的混不开。

    当然他来也不光是拜访洪景来,主要还是想要试探一下,如今在汉阳有莫大靠山的洪景来回铁山准备干嘛。

    以前铁山没有大佬,金进士就是最大的大佬,但如今不同了,洪景来更大佬。

    要是洪景来回家,回来做乡贤,那金进士的万贯家产怎么保得住?就算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洪景来也是地头蛇啊。

    只要透露点风向出来,有的是二五仔愿意改换门庭。洪景来那可是闵大监门下奔走的人才,金进士只是个进士而已。

    是你你也急!

    看着脸带商量和探问的金进士,曾经的高高在上、气度威严,已经变成彻底不敢造次。洪景来没有立刻回答他。

    大门上要挂匾额,当然不是洪府,而是正儿八经身份地位的象征。

    “探花”二字!

    其余不要多写,有此二字足矣。

    让家里的长工略微调整好了位置洪景来感觉差不多了,果然门房上面挂这么一个金漆牌匾就是大方。整座院子感觉都升华了,一股书香门第的气息油然而起。

    咱们老洪家以后也能叫“探花第”了,比什么进士府还要再高一级。

    “乡里的田丁军布还是金世兄办理吧,毕竟金世兄娴熟乡情,久办田政。”

    洪景来很是随意的回了金进士一句,表示自己没兴趣插手铁山这点钱粮赋税。

    “洪贤弟将来那是要进京做堂上官的,自然不会有闲心来处理这些微末小事,倒是我孟浪了,打扰了贤弟处理家务。”

    金进士话说的很软,但是神情到没有什么卑微和讨好。终究是两班统治阶层的一员,大家不过是商量着均分这利益,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便劳烦世兄了!”

    洪景来敷衍了一句,一边让长工继续在堂屋上悬挂另一幅匾额。

    “进士及第”!

    同样是代表身份的牌匾,金进士家里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但他是巴不得做的越大越好,就差把匾额当大门了,洪景来则只是随意的把匾额挂在堂屋上。

    后一进的屋子上挂着“矢志守节”的牌匾,这算是李朝的礼曹衙门嘉奖洪氏的体面。等闲的普通妇女是没资格挂的,只有她这样受过旌表的节妇才可以。

    除开这三块,洪景来住的厢房两侧还挂着“壬戌科贡生”,以及“钦点园郎”这两块匾额。

    这也是属于建筑形制的一部分,有些保存好的的古建筑,进入他们的正堂,从门外一直到屋内,可能能挂七八幅匾额。会把故主的所有生平闪光点给尽力描绘上去,以传世人。

    像什么“四代一品”,“父子同科”,“连中三元”这类的,都可以挂。

    主要就是为了秀!

    昨天失火的首里王宫,还挂着“中山世土”、“琉球世王”这类的匾额呢。不过大都是92年以后的复制品,烧了也就烧了,三个月后水泥再扶一个起来就是。

    “贤弟家真是高轩气派啊!”金进士看洪景来挂这么多匾额,还是羡慕的。

    虽然就院子的面具大小,装修程度上来说,金进士的宅院要比洪景来的院子大上三四倍。可匾额这种“软装”,那就是差洪景来家十万八千里了。

    把吃了一颗定心丸的金进士送走,洪景来又忙着和五峯山上下来的林尚沃以及韩三石了解情况。

    铁矿是没什么问题,矿上已经有了三部蒸汽机,马力全开,矿井那是越挖越深。

    原本遮遮掩掩,不对外透露的五峯山铁矿,甚至连下山的通道都拓展了不少。湾商和游商保袱商团先后在山脚下设立对接站点。

    生铁这玩意儿哪儿都不愁卖,拉到义州坐船,或者就在铁山湾搭船,朝鲜八道,尽可以去得。

    加上如今是有执照的铁矿,已经彻底没有问题了。每年照章交十两矿税即可,等于不交税。

    到是义州的义州兵马使听说了五峯山的铁矿,要按照法律,抽买产铁的十分之一。这也属于封建政府规定的允许采矿的要求之一,必须低于市价向政府出售矿产品。

    但洪景来能不明白这意思?

    义州兵马使真的是为了国家购买生铁?还不是想把这十分之一的产量,用低于市价的价格,甚至就完全不付钱,直接带走,暴富一笔。

    这种事情早有预料,但洪景来作为矿主,上面还有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

    如果答应了这个人,明天铁山郡守来伸手?义州府来伸手?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开口?

    每个都要拿走产量的十分之一,那洪景来这个矿别开了,拉倒吧。

    拿了执照固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五峯山上漫山开采,也允许正常流入市场。但这个公买制度还是很烦的,逼死了不少小矿。

    还是要细细筹算一下,免得喂了东家忘了西家。

    变相的保护费这样,该交还是要交。

    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交给湾商承销,他们会打理好一切官面上的事情,就不需要洪景来烦了。但洪景来并不是只为了赚钱来的,他还有一些别的打算。

    那全部打包给湾商就不合适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桩,还有另一桩事情。

3.宁从山贼不为奴

    和林尚沃还有韩三石一番交谈,洪景来基本上算是通盘了解了五峯山铁矿最近的情况。

    由于义州市场上的生铁供应短时间内快速充裕了起来,除了监管市面的义州兵马使,义州府尹也已经知道了五峯山铁矿的大兴。

    但和义州兵马使直接上来要公买十分之一不一样,义州府尹更加谨慎。

    一个敢于领取牌照,正大光明开矿的矿主,绝对不是什么弱鸡。

    他稍微一问就知道是前段时间被旌表节妇的丰山洪氏的产业,没几天洪景来进士及第,高中探花郎的消息又传了回来。

    两西人民由于受到歧视,本来中进士的就不多,洪景来中了探花郎,那就真的是罕见了。再一问提卷的同考官,是驪兴闵氏的闵景爀。

    义州府尹立马想起了去年的谣言,说铁山郡的洪大守(景来)在闵廷爀大监的门下奔走。

    所以说文官的悟性比武官高呢,人家就派了一个家人过来问问,也不表示,也不开口。看完就走,二话不说。

    “还有哪些人来过?或者派人来打探过?”洪景来骑在马上。

    “太守和县监都来问过,但是得知是洪大哥的,就再没说话,后来太守调任,县监拔去了海州,郡县就没人问了。”

    林尚沃没有牲口,跟在旁边走着,掰着手指和洪景来盘算。

    洪景来点点头,幸好还没有什么太重量级的大佬过来。这年头的李朝官吏已经是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元曲《醉太平·讥贪小利者》)

    如果有什么两京观察使之类的大官看上了这里,还真不是洪景来有能量挡下来的。之前还是孟浪了,没有提前找好靠山。

    因为五峯山在以前的很多年里一直是个贼巢,地方官府只要他们不杀官造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了。只是如今洪景来办了执照,算是把五峯山铁矿洗白,他们就像闻着臭肉的苍蝇一样扑了上来。

    这种东西很难解释,同样是五峯山上的贼。他们当道设卡,拦路抢劫的时候,官府辟易,根本不敢管。还要靠湾商的大行首出面说和,交保护费,才能敉平骚乱。不仅山上的贼不敢干涉,连山下的村庄等闲都不敢来。生怕村里藏了贼,一刀结果了他们。

    可是等这批贼想要洗白,换上合法的良民身份。这些官老爷就似乎浑身上下长了熊心豹子胆,不仅立刻睁开眼看见了这处铁矿,而且还敢派家人过来勒索和观察。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气焰分明嚣张。

    其中的道理洪景来心里明白,但终究说不出口。

    有人开始关注五峯山铁矿还只是一桩,另一桩也是林尚沃提到的,六孙这帮山贼的户籍问题。

    五峯山山上山下的“贼”,粗略的算下来总有上千口子,老老少少,瘦壮(这个形容词可能不太准确,就是老照片上那种明明很瘦却有肌肉,力气也足的那种)的汉子从十六到五十的男子就有二三百口。

    只要是个男人基本就有当道打劫,或者攻打官厅的经历,平时在山上采矿,山下种地,就这个世道而言,算是一只“劲旅”!

    洪景来之前未尝没有收伏这票人马的想法,虽然如今才1802年,距离第一次中英战争还有三十八年,距离日清战争更是还有九十三年。李朝暂时没有大规模用兵的可能性,但手里掌握一支力量到底能让人安心不少。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上面!

    他们以前是贼!肯定没有户籍,或者说早就脱了籍。虽说都是来自于附近的郡县,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那么如今要洗白,这个身份问题就不好弄了。

    如果重新登记为良民,上千口人,就算金进士等人帮忙,那也不是一笔小钱。该花的工本纸张,以及郡县户科吏员等等的工食钱,肯定不能少。

    就算洪景来天大的面子,也不可能让人家饿着肚子,自己倒贴本钱来帮这些人免费工作,起码上千两要下去。

    而且这样子操作,他们都是良民,算是大半个自由人,和洪景来没有任何隶属关系。洪景来固然可以替他们出钱,以拉拢他们他们,但能不能有效还不得而知。

    就实际上来说,对于洪景来彻底掌控五峯山,完全没有好处。

    不是说洪景来不希望自耕农良民增加,或者支持什么农奴制之类的。纯粹是在这样一个九成以上的农民都是完全的文盲的情况下,加强他们的人身依附,才有可能集中力量办大事。

    不然各个都是小农户,你有你的私心,我有我的想法。对于五峯山这样一个略微畸形的存在,并不能够产生促进作用。

    洪景来所想的就是这上千口原本的山贼,全部投效到自己名下。他现在是进士及第探花郎,又是馆阁贴职陵园郎,遮蔽这么千百口子,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理论上,这些人就成了洪景来的私有奴婢。洪景来彻底掌握了他们的生死大权。

    别管嘴上说的多好听,真正要办事的时候,讲什么XX主义?那不就是开玩笑吗?还是让他们做自己名下的投效最简单,也最放心。

    但是很显然,六孙他们之所以上山做贼,就是因为膝盖上长了铁板,跪不下去了。

    他们不想再回去做依附在两班名下的农奴,不想再过受拘束的生活。

    这也是都半年多了,这上千口人的户籍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的原因。

    不是不帮他们办理,是双方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一个想保持自由身,一个想加强人身依附,矛盾很直白,且完全无法调和。

    如今还勉强维持着共同发展的局面,但以后肯定不会一直这样平稳下去。

    矛盾的积累只会越来越大,如果不去设法解决,对于创业初期的洪景来而言,绝对是一桩棘手的不能再棘手的大问题。

4.何必定要服六孙

    探花郎归乡,完全没有体会到一点做“乡贤”的快感,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两桩难事。

    到了五峯山的坑口,原本的山寨大变样,起了新炉子,建了新草屋。破旧的木质寨墙都给掀了,因为围不住这些地盘。

    再说如今这是有执照的官矿,上面顶着洪景来的名字。那些官吏虽然有些放肆,但终究探花郎的面子不小。谁知道以后探花郎能不能做到判官观察啊,如今要是手伸长了,以后指不定要砍手的。

    “山上这伙人固然不是奸恶之辈,但也不是易与之徒。”韩三石在前头牵着马,他在这里呆了半年多,似乎很熟悉。

    “韩大哥有所得?”

    “什么所得不所得的,我就是呆久了看明白了。”

    洪景来如今心腹的也就韩家兄弟两个,尤其是韩三石,不仅年纪比洪景来大些,走街串巷见识也多。尤其是看人还有几分精准,当初在平山野店就是他先看出东厢几人可用。

    而后汉阳科举纸张一事,那更是看得出韩三石办事牢靠。

    既然韩三石有看法,初来乍到的洪景来很乐意去听。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这伙儿人,你要说团结,那没的说!抱得紧紧地,但凡谁家出点事儿,各家都帮忙。尤其是那个头领六孙,家里头穷的底儿朝天,一钱私财都没有。但有他一口,就有这山上山下全伙儿一口。”

    韩三石一副啧啧称奇的样子,这年头这么高义公道的人可也没几个了。

    “这么说,此人极得众心?”

    “那可不,山上山下全都顺服此人。大小头目,老少妇孺都是如此。”

    “那这人除了仗义疏财之外呢?”

    “这就不好说了,义气是义气,豪爽也是豪爽,至于傲骨,那便是铁打的一样咯。”

    “铁骨铮铮?”

    “就是这么个意思!”

    洪景来听韩三石这么简单一说,再结合他自己曾经与六孙的一面之缘,所言非虚!

    这个山贼头子会做人,愿意结交朋友,洪景来还有一支铜帽枪是上次上山临别时,他赠送的。

    对于官府的招降,那六孙更是严辞拒绝。

    作为一支小团队的领袖,办事公平,诚信守诺,仁而爱下,一视同仁。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在团结下层群众上的手段,以及在笼络人心的功夫上,明显比希望快速使用投效这种办法的洪景来,高明许多!

    “是否有办法折服于他?”

    “纵使折服于他,若某一日,群下不满意于你,其行止就难以预料了。”韩三石摇了摇头。

    得到手下的拥护,和维系团队的利益算是六孙的优点,但也是巨大的缺点。按照韩三石说的,即使折服了六孙,如果某一天,洪景来让他手下的那帮山贼不满意了,六孙很难说还会不会和洪景来干下去。

    “这倒是个难办的事儿!”洪景来表示了认可,这一波分析完全有道理。

    “依我看,不如就咱们自己招揽些人丁,都投在你的名下,最好是有老婆孩子的。总比直接用山上这伙儿人强。”

    “那这段时间,咱们拉拢了多少人?”

    此前洪景来由于他母亲洪氏守节十五年,旌表节妇,而得以家产免税,一年能有一万四千石粮食的结余。

    你就是招上一千人,坐家里吃,一年到头也吃不完。所以洪景来就让林尚沃和韩三石想办法拿出来,用粮食招募有家小的男子,来五峯山上做矿工和铁匠学徒。

    “拖家带口的总有五六百口子,能下坑的汉子有一百六七十个。”

    “没有混进来些什么油滑懒散,满腹心思的泼皮无赖吧!”

    “这你放心,我一个一个把关的!”韩三石对这点还是有信心的。

    “好!如此甚好!”

    索性洪景来就不立刻去拜访六孙,而是直接去查看一下这些新招矿工的素质。

    新盖的草屋有些杂乱,并没有提前规划。卫生也有一点问题,起码洪景来没有看到公共厕所。指不定刚刚路过的墙角在上个小时,就有不止一个人呲过尿。

    沿途碰见的家口们,看到平素管理他们的韩三石和林尚沃拥着一人而来。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这是大佬。

    “老爷!”路人们纷纷行礼,甚至下跪的也不少。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投效到洪景来的名下,本来也就是洪景来的私奴婢,叫一声老爷,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大致情况还好,就像是个新兴的小村落,没有什么太糟糕的情况。除了让人安排以后要把排泄物集中处理之外,也没啥了。

    小村里唯一一间砖瓦房,洪景来毫不客气的住了进去。此前是林尚沃和韩五石的临时住所,如今成了洪氏的别馆。

    要六孙先来拜访洪景来!

    打定了主意,洪景来开始处理事务。先是五峯山铁矿有人伸手的问题,这个相对好处理一些。

    两条路,生铁产量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半,完全交给林尚沃,以及他们湾商团。起码义州方面大大小小的现任官员,不需要洪景来再去费心敷衍了。

    平安道这边,还是要靠闵廷爀的大名来唬人。

    不得已,洪景来寄了一封长信给远在汉阳的闵廷爀。闵景爀帮洪景来进士及第,送那么点钱真的不好意思。

    如今五峯山铁矿的十分之一收入,算作是闵景爀的资本收入。

    更高的官员看到闵景爀的名字登记在炉册上,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多的非分之想了。

    虽然让出了利益,但这才算是长长久久的流水生意。总归逃不掉的,上面没人罩着,真得做不成什么生意。

    至于山贼户籍的事情,洪景来还是准备等六孙过来以后商量。不管是自由落户,还是全部投靠到洪景来的名下。总归要有一个章程了,容不得再拖延下去。

    倒不是特别为了给六孙一个什么下马威,而是千头万绪,要办的事情太多。查看半年来的收支情况,出货量,以及存粮的进度等等。

    “六孙上门来了!”韩五石一阵猛跑,前来通知。

5.若问武艺有故人

    “洪老爷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我准备些酒菜,招待一二。”

    六孙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并不因为洪景来身份的大幅度提升而态度有所改变。别人不知道洪景来的过往,只道这是探花郎,他可是本乡本土,知道的不少。

    “回乡回得匆忙,事情又多。到是矿山这边,有劳你多加看护,是我应该办下酒席,谢一谢你才是。”

    “都是老相识了,不过是区区小事。还有这个蒸汽机硬是好用,到底是你们读书人弄出来的玩意儿,有功夫!”

    “用着好就行,不然白白分你一半的矿山,怎么说得过去。”

    “听说要把一成送给京里的大监?”

    “是有这打算。”

    “你我各出半成,不能短了你的好处!”

    “可!”

    “痛快!”

    至于把一半或更多产量的生铁交给湾商运营,这个双方都没意见。六孙就服湾商本店的大行首,洪景来也认为交给湾商很合算。

    毕竟湾商可以处理好地方官员伸手的问题,他们会按照县官与现管的各种等级,给地方官吏相应的赠予。这算是他们承包经营的代价,也算是成本的一种。

    很快在韩三石的收拾下,一桌硬菜就整了出来。山上别的没有,山珍野味多得很,至于调味,也偏咸偏重。主要是因为日常的重体力劳动,不可避免的总会吃的重口一些。

    酒没有什么好酒,此前山上粮食都不够吃,还要靠在山下做没本的生意赚钱买粮食,自然也不可能酿酒。

    如今也就是洪景来拿出一年一千五百石的粮食,这才算是彻底管住了上上下下的嘴。就凭这一点,洪景来也与这伙儿人有恩。

    几人坐下,推杯换盏。

    洪景来自然是要试探六孙对于户籍的想法,这也是洪景来上山的主要任务之一。

    但与粗爽的外表完全不同,六孙心思细密之极。洪景来几番试探,都被他各种借口推诿转圜过去。丝毫痕迹也不露,反而还有些宾主尽欢的爽快感。

    虽然酒喝了不少,菜了吃了许多。六孙甚至都有几分“醉意”,和洪景来阿大阿二的称兄道弟起来。谈吐间都是冲鼻的酒味,像极了已经酩酊大醉的样子。

    可总是头巾都散了,鞋都给他踹飞了,但腰间的短刀却纹丝不动。始终恰巧就靠在最顺手抄家伙的方向上,很是不一般。

    小觑了地方豪杰人物!

    把人送走,用冰冷的山泉水猛的擦洗了一把脸面。索性那酒度数也低,这劲也就过来了。

    林尚沃和韩家兄弟都在席上作陪,自然是目睹见证了一切。对于六孙这位大山贼头子的了解更是深了一层,如今席散,若有所思。

    “怎样?”洪景来脱了鞋子,坐上了坑。

    “滑不溜秋!难以钳制!”韩三石更倾向于洪景来,对六孙的评价自然有所偏颇。

    “可以一交,甚至深交,但不可托付后背!”林尚沃则公正了许多。

    意思很明确,就是这个人如果答应了你什么要办什么事,那你就完全可以放心了。因为这个人绝对是会说到做到的,好兄弟,讲义气!

    但他有自身的利益追求,如果让他完全无私的为你奉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身手好,咱们又不是不认识身手更好的,到像是被他们拿捏住了。”韩五石刚到五峯山,没有了解过六孙的义气,只看到他的独立。

    “嗯?”几个人没转过来,哪有什么武艺超群的汉子是他们认识的。

    “林书(屏蔽)记………”看到三人看向他,韩五石有些顾虑的盯着林尚沃。

    “吉州?”洪景来立马反应过来,韩三石也一同点头。

    当初在平山外野店,来自咸镜道吉州的李在朝四兄弟,那可以四个杀了二十个的武艺好手。重点是人家是剑契兄弟,他们契里不是只有四个人的,老老少少,总有几十个好手。

    加上猎户出身,什么守夜、侦查、打探,这种东西不用学都了然于心。最适合洪景来如今的需求,完美!

    以洪景来和他们的关系,笼络过来,比这帮山贼那不知道要靠谱多少倍。

    “几位说的是?”林尚沃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三个人似乎背着他在说什么厉害至极的东西。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想起了以前行商是认识的一位故人。”洪景来假装轻松的随意解释道。

    总不能说什么,我们当初八个人,在平山外野店大开杀戒,八打三十多。一人未损,将官兵一网打尽,还毁尸灭迹了。

    “那位故人武艺极好,还有一票精干的手下?”

    “有的,光他们的大哥一个,估计打我们四个只要赤手空拳就行。”

    回忆着当初李在朝手舞双刀,在平地上翻飞如燕,一个照面就能夺走两名官兵的性命。甚至敢于孤身截断官兵退路,一人逼退十人的英姿。

    有这么牛批的兄弟,还要啥自行车啊!

    “五峯山这边由他们去,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到底不是和咱们一条路的。”

    事情议定,各自安歇。洪景来虽然仍旧希望收服这帮山贼,但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便也完全看开了,由他去吧。

    如此而一个多月过去,洪景来没有久留山上,回家吩咐工匠打造两部蒸汽机,准备带去土门江口和舍科夫交易。

    如果能多从舍科夫手里换到几匹好马,对于洪景来而言总是一桩好事。李朝本地的马,真的不堪入目,又矮又小,还不如骡子高大。

    真的和骑着大狗差不太多,太寒酸了。

    安排好工匠,洪景来自己则是跑了一趟义州,还欠着湾商大房洪得柱五百两白银的巨款,马上要到期了,得去还钱。

    这笔银子当初是解了洪景来的燃眉之急的,虽然大部分的余款都送去给花住跑官去了,但没有这笔钱,也不会有蒸汽机的实物和说明书。

    等洪景来到了湾商本店,道明来意。要不说洪得柱生意做的大,原本约定的五分利息他是一概不要,本金也不要洪景来拿钱给。全部要五峯山出产的生铁,越多越好。

    洪景来无可无不可,只是感叹于洪得柱的生意经真是做到了极致。

6.出发吉州寻在朝

    和洪景来预料的大差不差,六孙有了钱就开始帮山贼们重登户籍。铁山郡多了一个五峯面,一面又分了两个里,一个里是旧贼的,另一个里则是投效到洪景来名下的。

    郡里对于能多登记纳税户,那是积极的不得了。这年头只见过逃亡的良民,没见过落户的良民。

    六孙完全没有央求洪景来去说项,宁肯自己多掏钱,也要独立。

    由于超过二千口人汇聚在五峯山,郡县在此设置了一个官厅,分了一个小捕盗带着四个兵过来驻守。还设置了征购生铁以及收取丁税的一个察访,带着几个书办家人在此办公。

    大约可以理解为新设了一个镇,在此代表朝鲜国的王权。

    毕竟王权的体现并不是端坐在昌庆宫明政殿内的年仅十二岁的今上大王,也不是浩如烟海,洋洋洒洒的《经国大典》。他最直接的体现就在衙门官厅,衙门在的地方就是王法在的地方。

    只有一件可惜的事情,由于洪景来账还完了,林尚沃这个好帮手,外加“坐催书(屏蔽)记”就调回了义州的湾商本店。

    洪景来给他塞了一百两,算是这一年多来的工钱。林尚沃确实有经营的本事,只可惜是湾商本店的帐房,不是自己人。

    本来一个好帮手就这样走了,洪景来也很是不舍。但他并没有挽留林尚沃,人各有志,强留不得。虽说强扭的瓜一样解渴,但他肯定不甜。

    这人又不是西瓜,你说留就留了。再者留了人家不帮你尽心办事,还不如不留。

    大度的送人家回去,结一段善缘,比强行挽留强的多。

    意外之喜的是,由于李朝实在缺铁,湾商掌握了五峯山铁矿的商权之后,盯的死紧。须臾都不敢放松,就怕丢了。

    思来想去,洪得柱也不要林尚沃做本店帐房了。别的地方会算账计数的人才不多,可在湾商大本营的义州那可不少。根本不差这一个帐房,不如调去更紧要的地方。

    二话不说,立马给林尚沃升了好几级,做了五峯山生铁行首,另外还给他五百两,帮他在五峯山设立了门店。

    你还是我湾商团的人,但从今天起,你就算是进入董事会了!

    以前就是打工仔,现在成了股东,有投票权。往后湾商大房要是还要投票选举,林尚沃也成了一名光荣的选举人。

    湾商团这种培养年轻人的模式,一直延续,使得整个商团始终具有活力。避免了一家一姓掌握商团命运的问题,不断的补充新鲜血液进入。

    大概也算是商业共和的一种体现。

    得了,洪景来甩手掌柜做的飞起。直接丢给林尚沃,这种愿意拿数百两银子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窑姐儿赎身的“天真”之人,没啥不好相信的。

    带上韩家兄弟,以及一名工匠,一名学徒,一个马夫,一行六个人六头牲口,驮着拆开的蒸汽机往土门江去。

    土门江也叫豆满江(现称图门江),在朝鲜东北部,之前是女直人(再往前渤海、高句丽、鞨䋵等等等等)的聚居区。

    在元代末年的大乱中,开始被王氏高丽侵占,李朝继续不断的拓展这一片区域。数以十年计算征伐,以至于建立起了如今的咸镜道。

    所以当地的百姓可能还真的拥有一部分女直的血统,不过也就是可能罢了。李朝当初可是从南方全罗道等地迁移数万军民过来屯垦的,绝大部分如今的咸镜百姓,也就是三韩旧民。

    到是吉州李在朝他们那一契的,可能还保有一点“渔猎民族”的习性。翻山越岭,打猎捕鱼,同时耕种小块的土地,像极了早期的女直民族的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容易出坚韧悍勇的重步兵,以及擅长射箭的弓手。到是不容易出什么骑兵,山沟里骑驯鹿比骑马靠谱。

    去和舍科夫交易之前,洪景来就要把李在朝给说服,拉他入伙。

    就是不相信舍科夫的人品,他们这些哥萨克,什么烂事没在远东干过?

    说他们是强盗,都侮辱了那些正经做强盗的人。完全就是一帮渣滓的集合!如果把他们全部杀了,可能会有冤枉的,但如果隔一个杀一个,绝对很多人漏网。

    就算舍科夫是远东督军的骑兵武官,也没什么好相信的。这年头的俄军,九成九都是农奴,贵族老爷不过是把他们的当灰色牲口一样驱使。

    除开那些头戴“近卫”头衔的部队,剩下的部队军纪?只能用呵呵两字来形容。

    在驻地偷鸡摸狗算正常的,至于剪径的生意,那做的飞起。从军官到小兵,谁不想发笔横财?西伯利亚的冬天那么冷,不弄点钱买伏特加,怎么熬过去。

    在燕京那会儿,出价购买不成,当夜舍科夫就叫上同伙儿拿着兵刃上门了。

    这种人“利”字当先,就算有点儿情意,一旦影响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肯定直接把你卖了。

    指不定就是洪景来一行人兴冲冲的到了地方,呼啦啦涌出来几十个哥萨克骑兵。招呼也不打,马刀直接飞上来削脑袋,没削掉的也请你吃枪子儿,保证让洪景来“宾至如归”!

    所以不仅洪大守带着铜帽枪,还给韩家兄弟一人也弄了一支。就是可惜没刺刀,只是普通的前装燧发枪。

    几个人还各自带了短刀,作为近身搏战时的武器。如果不是知道沙俄的哥萨克们肯定也是带着火枪,一枪下来穿不穿盔甲一个意思,洪景来连家里的鳞甲都准备披上。

    燕京城内那是王法昭昭的地方,敢动刀的人,都要吃嘉庆一记封建主义的铁拳。

    土门江就不同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嚎一嗓子,回答你的绝对不会是鸡犬相闻的熟悉人声。运气好的话是满山的鸟雀惊飞,运气不好,什么黑熊啊!东北虎啊!西伯利亚野狼群啊!

    招呼的你服服帖帖!

    没点功夫,没几个十几个好手,进1802年东北亚的林子里,保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7.有司衙门大比责

    吉州郡不是什么大郡,在将来XX人民民主共和国咸镜北道的南部,全郡山多地少,户口不丰。

    洪景来和前站的驿丞了解了一下,吉州一郡在籍的丁口总数不超过两万。加上隐匿的奴婢、白丁、倡优、贱役等等等等,也不会超过三万人。

    但是这个年头只靠一个名字,就想在三万人的一个郡里找到一个人,好像有点难度。

    当初就留一个籍贯,哪个里哪个洞一概没有留,虽然当初那种情况也根本不可能留什么,但如今总归有点懊悔的。

    不过不用急,洪景来如今不差钱,在吉州城内找了一家旅所,安顿下来。算了算时间,距离和舍科夫的约定日子还有富裕,可以慢慢找。

    “怎么一个找人的办法?你们有章程吗?”洪景来把外套解下,就穿了一件木棉中单。

    七月份的天气,即使是靠北的吉州,也已经暑热难当。使劲摇着蒲扇,那风也是热风,完全没有凉快的感觉。

    “他那么好的功夫,地方上泼皮无赖总会有所耳闻吧。”韩三石更好,脱的就剩一条犊裤,在那里灌凉水。

    “浪荡子也配和他那样的豪杰相交?”

    “猎户再豪杰,也不过是良民,有什么的。”

    “不如我去看看城内有什么肉铺,他们打了活物,总要卖的,不可能全部自己吃。”韩五石舔了舔嘴唇,有点干。

    “这个可以,去问问!”洪景来突然感觉烤条鹿腿吃吃不错的。

    “好嘞!”韩五石从包裹里数了一百个钱,塞进小布袋里,喝了口水就跑了出去。

    吉州这种地方,地方贫穷,封建时代最重要的农业又不发达。境内仅有的些许水田都沿着南大川分布,其余大部分都是咸兴山脉的连绵群山,最高的天塔山甚至海拔有两千多米高。

    真的是传说中除了木头和皮草,什么都不出产的地方。

    也没有个熟悉民情的向导,早知道应该问湾商团借一个来过咸镜道的伙计。起码不用这么两眼一抹黑,说不定还能倒买倒卖点什么东西。

    “洪大哥!有戏看有戏看!”

    刚出去没多久的韩五石突然跑了回来,不过四五千口人的吉州郡城,难得有什么新闻。

    “冒冒失失!什么好戏这么兴奋!”韩三石对这个弟弟有些头疼。

    “衙门的老爷锁了左近十七个里的欠户,要在衙门口一一追索比责!据说一下子抓了小二百人,好大的场面。”

    也就是追缴拖欠的赋税,大概是这二百户欠的太多,也可能是今年实在交不齐,要打板子了。

    吉州这种地方,田税按照王法是十分之一,可实际完税需要二分之一。加上从吉州转运到汉阳的脚费还要老百姓出,百分之六十五的收入都要上交,老百姓哪里交的上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可怜人。”

    “可不全是可怜人!这次还会追索贡往清国的方物,有些军丁老爷都被抓来了!打老爷的板子,那可不多见!”

    难怪韩五石兴奋呢,原来是里面还有破落两班。群众们最喜闻乐见的节目,两班老爷又又又又挨打啦!

    平时你是两班,我要喊你老爷。如今遇上郡守老爷,还不是一样打屁股。

    李朝不纳税的只有功臣田、宫田、职田等特殊土地,两班要是交不上税,一样是要挨板子的。大两班可以转嫁到农民头上,破落两班可就只能自己老老实实交税了。

    因为是打老爷的板子,对于娱乐活动匮乏的众人而言,确实是个好戏。洪景来到无所谓,其他人却很想看。

    于是就留了马夫在旅所内看顾牲口和行李,其余五个人也往衙门口去,和半座城的百姓一起看热闹。

    等到吉州郡府,门口早就挤满了人。一个穿着蓝色官袍的中年人坐在交圈椅上,左右站着几个青绿官袍的小官,还有不少差役和书吏。

    大约是吉州郡守吧,估计是为了杀鸡儆猴,没有在衙门内闭门审理,而是在衙门前的大广场上公开处理这些拖欠的百姓。

    广场上确实跪了小二百人的样子,衙门台阶前还摆着一溜五张长凳,十好几个持着水火棍的差役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

    一名书吏大声念了五个名字,五个或老或少的男子被提溜了出来。跪到吉州郡守面前,每个人积欠的其实也不太多,至多的也就一千多钱,十三石米。少的不过二三百个钱,几石米而已。

    当然实际要交两三倍,甚至三四倍才算纳完,不然正常一个耕种二三十亩水旱田地的人家,风调雨顺,三五年也就交上了。

    郡守不开口,几个书吏大声的呵斥他们不尊王法,拖欠赋税的重罪。要他们现在立刻马上缴清,不然就是一顿毒打免不了。

    五名男子哪有钱交,哭泣哀求,脑袋都磕红了,郡守也无动于衷。他们的家人也是同样跪在一旁,但人家铁石心肠,根本不管。

    眼看着骂不出钱来,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跑了上来,把五人往长凳上一按,水火棍噼里啪啦的就打了下来。

    打了二十多下,一个老年男子扛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小的愿意投效到韩老爷家!”

    一个隐在台阶上身穿长缀头戴网巾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吉州郡守回头看了一眼,见人家点头。便吩咐停止对那个老年男子动刑。

    两个书吏立刻拿出一份文书,让那个老年男子画押按拇指印。

    其他四人一看,有三个立刻表示愿意投效到所谓的韩老爷家做私奴婢。

    只有一个年轻的,一直死挺着,一言不发。打了总有一百多下,不能再打。别说什么进气出气了,后背屁股大腿全部打烂了,折腾一下立马就要没命。

    “晦气!呸!”拿着名册的书吏命人把那个年轻男子扔在家属面前,再不去管那人的死活。

    “这年头,到还是做奴婢好。”韩三石叹了口气。

    做了奴婢,那就是老爷的财产了。你做自耕农的时候使劲压榨你,等你做了奴婢,不管是让你种地还是把你转手卖了,都是老爷的银子,待遇可能还真比做自耕农强。

    那书吏又拿起名册,“天塔里张XX!天塔里柳XX!天塔里李在朝!………”

8.吉州郡好大官威

    李在朝!

    洪景来三个人一激灵!

    这么巧!

    等三个差役揪着一个汉子站起来,洪景来就确认了。这不是李在朝是哪个嘛!

    “好像真是他!”韩三石看向洪景来。

    “肯定是,不会错的!”韩五石也附和着。

    “应该就是,长得这么像,名姓也相同。”

    虽然那天是在半夜里做的活儿,但是那种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甚至可以说刻进骨子里了,十分清晰。

    “他怎么还会欠了赋税,我记得去年他们是买了皮货从汉阳回去,手里很是有一笔钱的啊。”

    “你就是有一百二百的银钱,够给这帮敲骨吸髓的索要?”

    “那必是不能!”韩三石苦笑了一句。

    “别急,咱们先看看,如果就几十一百两,咱们替他给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洪景来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施恩机会,替他出了钱,正好连人都卖给洪景来算了。

    韩三石韩五石就帮洪景来连推带挤给抢了一个前排位置,那些被挤开的百姓刚准备破口大骂,看见韩家兄弟人高马大,腰间悬着短刀,一个屁都不敢放。乖乖退后,放弃了自己抢来的大好位置,当然心里咒骂的多难听就不知道了。

    洪景来这次出门没有穿长炮,也没有带大檐纱帽,实在是以前那身打扮太脱离群众了。良民规定不允许穿更高级的服饰,但没规定两班不许穿中人良民的服饰。

    或者说,你就是已经被打折了腿的孔乙己,你还是要穿一身破烂的长袍,怎么肯穿短打与屁民混杂在一起呢?

    实在是没有想到,也没有预计到会有两班贵族穿寒衣的。

    阶上的书吏开始大声喝报,这天塔里的五个人应该都是山户,是李朝规定的允许不缴纳白米的户籍。以各种山货折价白米,向政府交税。

    其他人没在意,倒是李在朝,一个人居然在短短一年之间积欠灰鼠皮、狐皮以及海獭皮三百六十张!

    好家伙!这是干了啥了,欠了这么多!

    你就是把李在朝全家卖了也不可能交出三百六十张皮子啊!

    继续听书吏痛斥他们,洪景来终于明白了,夏季就要为秋季作准备。秋季的时候今年的朝鲜冬至使团就要出发去燕京,需要携带贡品。

    理论上贡品应该由坐在宝座上的纯宗大王自己准备的,但是纯宗大王什么穷样大家有目共睹。或者说从仁祖大王开始,也就是倭乱胡乱以后,李朝的大王就基本都是穷鬼了。

    没见他们现在连景福宫都没恢复起来嘛,王宫被人烧了,都没钱恢复,至今暂居在昌庆宫这一处以前的别宫内,也是很可怜了。

    所以李朝的大王们就学大萌嘛,坐派!

    大家踊跃“捐献”!

    臭不要脸!

    往清国的贡品由各道的郡县们轮着呈送,说是让地方的百姓均摊,实际上还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盘剥。

    像什么马鞍、酒、人参、高丽纸、螺钿漆器、珍珠等等等等,都是由特产当地的郡县,轮着坐派的。

    很自然的,处于北方的咸镜道吉州郡今年轮上坐派贡品,而吉州的贡品就是各种皮草。

    这种时候全郡三万人都是“公平”的!山户们出皮草,农户出运粮,坊户出脚费,谁也甭想跑,都要为大王效命!

    可有一个问题,洪景来记得很清楚,乾隆五十四年那回。即使乾隆皇帝暗示了要李朝用虎皮做方物贡品,实际上是给自己做冬天的屁股垫子,也不过是要了六张而已。

    其他的所有皮草,甚至连嗷嗷叫的海狗皮都算上,也没超过二百张。

    怎么李在朝一个人就摊派到三百六十张!等于全李朝的贡品全部由李在朝一个人承办,还办了两年的量。

    “其他几个人摊派了多少?”

    “多的二百二,少的七十。”韩三石对数字挺敏感的。

    “总数岂不是有小一千?”

    “差不多。”

    “国朝的额数不过二百,地方竟然以五倍括收!”

    想到这些山户之前肯定已经交出来一部分了,不然如今也就不是喝骂,而应该直接上板凳。那这位吉州郡守真的是下手太狠了,居然这样七八倍的征收贡品。

    “那边那一伙儿,应该就是他的契兄弟!”韩三石打断洪景来,向人群中努了努嘴。

    确实有好几个汉子,有两个也很面熟,正一脸愤懑的站在人群中。而且也腰佩短刃,手持棍棒,似有他意。

    这要是李在朝的契兄弟突然发难,就凭吉州衙门这百十个官差兵丁,指不定连城都能给他们夺下来。

    “五石,等下你拿我的马牌喝道!”

    “洪大哥,你要出手?”

    “我是怕他们真的杀官造反!那就真的是没有回头路了!”

    跪在阶前的李在朝一言不发,任由书吏喝骂。甚至差役劈头盖脸一签子(木质长牌)抽到在他头脸上,他也不吭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平素天塔里就你们几个契兄弟最刁滑!抗拒官差!不纳夫役!天威赫赫,容不得你这等贱民放肆!”

    左右拥上来五六个差役,就准备把李在朝往长凳上拖。看来一顿棍棒是绝对免不了,甚至直接以抗税为由打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李在朝用力一挣,抖开摁住他的两个差役,站起身来一瞪眼,五六个人居然怂了!举着铁尺棍棒,居然不敢靠近李在朝。

    端的是一员勇悍猛士!一怒之威,匹夫莫近!

    “一起上,一起上,你们这么多人奈何不了他一个?”那书吏往后急退两步,嗓子都尖锐起来。

    其他跪在地上的四民汉子也挣脱起来,聚到李在朝身边。即使只是五个赤手空拳的勇士,却让上百官差兵丁不敢靠近。

    “壬戌科探花郎,钦点成均馆,洪阁郎大人到!”

    韩五石鼓足中气,高声呼喊,将全场上千人全部喝住!

    随后他将马牌高举起来,由于他一米七的大高个,加上手臂,总有两米多。

    夏天的烈阳下,铜质的马牌被耀的晃眼,在场众人看得分明。

    洪景来气定神闲的步出人群。

    “吉州郡,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9.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吉州郡守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名词。

    钦命巡按咸镜南北四州六镇两兵营监察御史,协查刑狱兵事,直奎郎。

    戏文里叫八府巡抚!

    公文里称暗行御史!

    再加上那句钦点探花郎,吉州郡守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遭!

    看着那面高高举起的马牌,撞枪口上了啊!

    马牌这东西,在李朝只有三种人能配备。第一种是使节团,他们要沿途征用马匹,以驮运贡品以及自身骑乘使用。这种人的马牌上面直接印了五匹马,等于无限量征用。

    第二种嘛就是钦差大臣,比如正宗大王派去修建水原城的蔡济恭。他就是钦差大臣,可以沿途征调民夫驿马。这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征调人力物力,以完成修建水原城的任务。

    至于第三种,那就是暗行御史!相当于一种身份证明!因为肩负着李朝大王们监察不法,加强王权的神圣使命。所以很多暗行御史不配随从,不住官衙,不着官服,巡查八道,风餐露宿。

    但他同时又掌握着纠核八道官员,重审冤案刑狱,监理各道兵马军粮等巨大权力。

    即使是一道的观察使(文),兵马节度使(武)这两位高官,也同样要受到暗行御史的监察。

    这属于东方文化圈内,君主们最喜欢的大小相制之策,位卑而权厚。新科进士,未受官场污染,冲劲十足,为民请命。

    所以即使到现在的韩国,仍然流传着某某某担任暗行御史,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故事。甚至找些俊男小鲜肉出演,狂捞一波女粉丝。

    因为他既是大王们整顿吏治的希望,也饱含着普通百姓渴望出现清官的朴素愿望。

    虽然绝大部分暗行御史最后都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但不可否认的,总有个把两个真正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震慑着宵小。

    吉州郡守一个脏的不能再脏的官,就算上头有人,有恃无恐。但只要听到暗行御史的名字,肯定心里也会害怕。

    这是一种天然的畏惧!

    尤其是在封建时代,代表着王权至高无上地位的暗行御史,是你你也怂!

    虽然洪景来不是!可不妨碍吉州郡守脑补啊!

    台阶上的众人看到郡守突然从严肃的冷漠脸变成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讨好脸,有脑袋的立刻就脑补了出来。

    事儿犯了!

    撇开几个还没明白过来的,以郡守和那位韩老爷为首,一群人提着袍子,一溜小跑,跑到了洪景来面前。

    “不知洪阁郎所来,有失远迎。”吉州郡守自然不会下跪,只是长楫到底。

    “贵郡不必如此,本官受今上御前钦点进士,金院君信重,目睹此番种种,必当具书上奏,以达天听!”

    洪景来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做足了清正廉明的姿态。

    “这都是些抗捐刁民,略施薄惩,以儆效尤,不然今岁方物难以筹措!”吉州郡守再次鞠躬到底,不断解释。

    洪景来示意一眼韩三石,韩三石会意。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把夺过唱名书吏手中的簿册。

    这下子吉州郡众人突然惶乱,这本账怎么能给洪景来拿住。有两人当时就想上来抢,但又迟疑不敢上去。

    “呵!国朝今年需贡皮草一百九十六件,贵郡居然摊派一千七百五十五件!好大的胆子!”

    洪景来其实不大看得懂这年头的账簿,也对不出他这账里的数目,但这不妨碍他翻到尾页看总数。

    “吉州风寒,雨水浸烂,蛇咬虫蛀,略加损耗总是必要的。”

    “损耗乃需八倍之巨?”洪景来大声一喝!

    “贵郡如此百般抵赖!到底为何!”

    “还是乖乖闭厅待罪罢!”

    连声喝问,吉州郡守本就心虚,如今更是被拿住贼证。辩解不得,难以掩饰。天气本就炎热,很快面色涨红,脑门上挂满汉珠。

    “你身为乡班,不思挽解百姓疾困,居然勾结官吏,倾吞良善之民,充纳私属奴婢。本官必定一同上奏!”

    “阁郎,在下、在下…………”那名韩老爷以往都是他横行乡里,欺压良善。今日被人突然拿住,比吉州郡守还不如,支吾着说不出来。

    挡开两个满头大汗的主事,洪景来眼神一扫,数十名小吏官差哆嗦一下,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眼见着郡守都要玩完,他们这些小弟也肯定无法保全。

    走到李在朝面前,洪景来微微一笑,留了一个胜利的英姿。

    李在朝恍然,这不就是当初那个在野店里一起办事的的年轻书生!

    刚想开口,就被韩三石阻止。他哪里能明白这才过了一年半载,当初的那个书生已经成了跺一脚,全郡震恐的大官。

    往那张原本是吉州郡守端坐的圈椅上一坐,洪景来叫来书案笔墨。刷刷刷刷具文写折,很快一封检举吉州郡不法情事的上书便写好。

    这时候当初白捡的成均馆就馆的儒生身份发挥了作用,以洪景来一个奉祀郎的身份自然不能上书,可成均馆的儒生却可以上书。

    那吉州郡守见洪景来当廷写书,可他一个郡守都没资格直接上书,更加确认洪景来就是暗行御史。这时候一点儿风度也没有了,彻底弯下腰,在洪景来面前哀求。

    “吉州清风站驿丞在否!”将上书封好,洪景来对着阶下的小官吏询问。

    “下官在!”一个绿袍小官跪到了洪景来面前。

    “五石,你和这驿丞跑一趟,把上书和簿册送到咸兴。让他们直接呈交议政府闵大监,请今上圣断!”

    洪景来可不是傻的,在吉州上书,那指不定就连驿站当夜都给你烧了。可送到咸镜道的道厅,不信连咸镜观察使都敢得罪闵廷爀乃至于其后的金祖淳,而遮掩此事。

    “好嘞!”韩五石把上书和簿册用块包袱皮一裹,洪景来往上系了根红绳,绳结上贴上条,保证万无一失以后,就由着韩五石扯着那郡丞走人。

    眼看着上书被送走,吉州郡守跌坐在地上。反而从哀容变为平静,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静,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似的。

    “贵郡侯参吧!”洪景来微微一笑。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10.延揽吉州契兄弟

    逼这个东西,装的时候很爽,可更爽的是飘然而去的时候。

    还是韩三石开道,叫上一脸迷茫的李在朝以及他的契兄弟。城内的旅所是不能住了,往李在朝家去吧。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洪景来自然夷然无惧。如今可是“英正时代”的余晖,乃是李朝王权最后一段强大的时期。

    不说李朝的史官如何,仅仅从英和正两个美谥就知道这两位大王在李朝历史上的评价。正宗大王甚至被称作是朝鲜时代最后一位明君,如今他才蹬腿两年,积威尚存。

    这年头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敢杀官造反?尤其是是杀暗行御史?

    纯宗大王的脸不要了?

    就算纯宗大王没感觉,垂帘听政的贞纯王大妃老公的脸不要了?金祖淳的脸不要了?

    嗷!我这还在台前呢,你就敢在上千百姓面前杀害代表王权,或者说是中央政府的暗行御史?

    这不就是寻死吗?

    洪景来固然不是暗行御史,可不妨碍吉州郡守认为他是。谁给他天大的胆子去正大光明的挑战整个朝鲜的封建王权?

    不过晚上嘛,这个有一点不好说,铤而走险虽然是低概率的事情。但洪景来活得小心,多考虑一下总不会错。

    而且有了李在朝和他的契兄弟,只要刀枪在手,就凭你吉州郡的百十个官差兵丁?

    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十荡十决!

    李在朝两把大刀给你杀一个对穿!指不定还有富余的。你就算召集民壮,征募军丁,不要花时间吗?等你人手叫好了,洪景来早跑了。

    围观群众如波分浪开,呼啦啦给洪景来让开道路。尤其是是之前被韩家兄弟挤开的几个,更是缩头缩脑,隐入人群。其余百姓眼神中透露的并不是敬佩,而是畏惧!

    没错,是畏惧!

    大约吉州的百姓,几百年来第一次遇见清正廉明的好官,有些不可思议吧。

    亦或是所谓的公生明,廉生威。只因洪景来快刀斩乱麻一样处理了在吉州百姓看来是土皇帝的吉州郡守,而产生了那种模糊的畏惧。

    对于未知的事物,好奇和畏惧不分先后。当好奇被满足以后,剩下的也就是畏惧了。

    至于跪地上的二百欠户,被解放之后,倒是有不少人追了出来,跪送洪景来。

    “三石,立刻回去收东西,咱们马上就走!”

    “好嘞!”韩三石也知道装完比一定要赶紧跑的道理。

    转头看向李在朝,李在朝完全没有往昔那股意气风发的豪气,有些沉思。跟在后面的几人,似乎也有认出洪景来的,那表情就更迷离了。

    “李兄弟在想什么呢?”洪景来自有一分气度。

    “这………那个………洪老爷!”李在朝似乎在脑海中疯狂挣扎了一圈,最后居然失却了所有的洒脱,叫出了老爷两个字。

    到底身份变了,不再可能像当初那般赤心同力。

    “你我到底是不是兄弟?”洪景来站住脚,盯着李在朝。

    “是……不不不,不是!”

    “那就是兄弟!自家兄弟为什么这般生分!”

    “可您是御史老爷?我不过是一个山户。”

    “我以前难道不是一个穷书生?”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

    洪景来当即打断他的话,不许他再继续说下去。

    “诶,在我这儿,一时是兄弟,一辈子是兄弟!以后不许称我老爷,唤我景来即可,当然遇人时要称我一声阁郎。”

    说罢洪景来一把握住李在朝的手,紧紧的,只等他点头。

    “好!景来兄弟!”不意李在朝居然眼眶里起了晶莹。

    “哈哈哈哈哈,那今晚就要叨扰了!”

    跟随着的几个李在朝的契兄弟,纷纷上前来,向洪景来行礼,“洪大哥!”

    他们这个剑契,一共有九个兄弟,但并不止九个人。契这种组织就和清国的天地会、X帮差不太多,是一种具有反抗思想的结社。

    加上有些流氓地痞,也各自结社,组建所谓的劫富契。然后冲突到两班或者富商家中,劫夺财物,滋谑妇女。

    所以历来李朝对契这种组织也采取强力打压的态度,遇到契兄弟,往往严惩。

    到了正宗大王时,一方面加强举报和揭发制度,一方面也试图通过推广“正学”,来教化百姓。可是效果很是一般,并不能阻止愈演愈烈的结契风潮。

    在实际结契中,为了规避法律漏洞,这些契兄弟便一人代表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家族加入契,一旦事发,只死一个,家庭家族都可保全。

    李在朝这个契,九个兄弟,但实际上半个里三四百口人都是一契的。精壮能战的汉子足有五六十,即使少年和老者也都是穿山越岭,能开长弓的强者。

    要不是还畏惧王法,就凭吉州那些官差,还真的没可能把李在朝给捆上。

    凭他们这几十条汉子,一个冲锋,保你有来无回。山里的大虫豹子都杀过,怕他们官兵几个撮鸟儿?

    这一票人手一旦入了洪景来的毂,等闲李朝八道,哪里都可以去得。

    “李兄弟,这吉州你们怕是待不下去了,不若投效来我名下,铁山一郡,我还说得上话,不会让你们家小有任何危险。”

    “投效?”李在朝猛地抬头。

    “是的,户籍上会变成我的奴婢。”洪景来并不隐瞒。

    “这………,可否让我和我契里的兄弟商议一下。”虽然李在朝是契里的大哥,但显然还是内部民主制,没有什么大家长作风。

    “自然可以,而且虽名为投效,但我不会要求你等任何。只要你们契兄弟跟着我办事,我一年给你们五百石粮食,五百两工钱。”

    这下子李在朝面色和缓非常多,要农奴,洪景来显然不必要翻山越岭到吉州来找他们。只要洪景来开口,有的是愿意投效的百姓,若非洪景来身份不够,一句话的事。

    显然洪景来就是看中了李在朝他们一伙儿的武力,这也是李在朝最重要的资本。人家用土地投效,他们用武艺投效。

    既能换取洪景来的保护,还不用纳税,有饱饭吃,过年有新棉衣穿。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11.山户生活不容易

    天塔里很大,从山腰到山脚,都是杂乱无章的草棚泥屋。一间砖瓦房都没有,木板房倒是不少。

    虽然预料到山户们过的会比普通农户差一些,毕竟没有自己的田地种粮食,在买粮食的时候还要受一层搜刮。可这么难,也实在是出乎洪景来的预料。

    一张老虎皮出手就是上百两银子,就算几百口人,也够吃两月厚粥了吧。

    这吉州郡的地皮刮的到底有多狠啊?

    看到被锁去郡府的李在朝回到里中,傍晚的天塔里热闹了起来,衣衫破旧,面色黝黑的男女老少涌出来问好。

    洪景来让韩三石在吉州买了五百斤荞麦面,还有五十斤红小豆。这时候搬下来,让临近的几户人家搬锅架灶,做大锅红豆荞麦面吃。

    村里没有什么宗老里长,看来真的是李在朝作为契首在管理。

    他一发话,自有人听命。五百斤面不算多,四百口子吃两顿饱的都够呛,但对于长年累月饥一顿饱一顿的山民来说,也很可观了。

    人家都知道李在朝义气昂昂,遍处朋友。也许哪路山头的大哥过来了,请全里的老小吃两顿饱饭,就要带里中的汉子跟着去做一趟大“买卖”。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靠山吃山,山上的野兽是吃,山下的行商就不能吃了?

    那种泪流满面,跪地哭嚎的狗屁场景电视剧都不敢拍的哇。里中的汉子都熟练的上来和洪景来行礼,说白了就是面试,十六到六十都要来,精壮的都要挑去做生意,他们自觉的很。

    吃了你的面,帮你弄几个人。

    野蛮而朴素!

    可惜他们弄错了,洪景来才没有要他们下山去做买卖,他是要把他们打包带走。

    “这位是景来兄弟,姓洪,问了好就都去吃面罢。”

    “洪大哥好!”

    管他呢,叫声大哥好就能吃大碗宽面,这种好事谁不干?原本还以为要去讨生活的汉子,欢笑着下去吃面。

    “没什么好招待的,权杀两只鸡,打两个野兔儿给阁郎吃嘴吧。”李在朝家里有老婆有娘,还有一双儿女,都不大,端着红豆汤在那里咕咚咕咚的喝,不怕烫。

    “这洪大哥五个人,你就杀两只鸡?都说你李在朝豪气,我看也抠的紧!”他媳妇一点儿也不怯场,手脚粗大,面容是很一般的农村妇女形象,圆脸,边帮李在朝脱外套,边说话。

    “那你就看着弄嘛!”李在朝脖子一缩,赶忙把手从袖子里往外抽,然后就把他媳妇往外推。

    “见笑了见笑了!”背着身快速的整理一下尴尬的面容,李在朝才转过身来。

    “哪里哪里,嫂夫人真是爽利!哈哈哈哈哈哈!”洪景来和韩三石对视大笑。

    李在朝连忙挥手,往炕上盘腿坐下。屋子里没有什么待客的圆桌,就是简单刨削的条凳。洪景来也不挑,让韩三石和铁匠马夫去李在朝家北房里安置。

    “这次不论李兄弟你答应不答应,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们一趟。”屋内无人,洪景来才和李在朝商议。

    “阁郎一句话,哪里我都去得!”

    “去土门江口,我要会一个人!”

    “那我挑两个好手,一起跟你去。”李在朝秒懂,洪景来是要护卫。

    “两三个人不够,最好二三十人甚至更多!”

    “这?会的是?”

    “大鼻鞑子!”

    “嘶………”李在朝没有想到。

    “那确实要三十条汉子,怕是还不够。大鼻鞑子人高马快,还有鸟枪,不好对付。”

    “你见过?”

    “见过两回,在镜城北面,几十骑人马,颇为不俗,等闲难以对敌。”

    果然这年头沙俄的触角已经进入阿穆尔河下游(我为什么不写中国名,你们要体谅我,并不是我崇洋媚外),想想也十九世纪了,指不定阿拉斯加都有哥萨克在捕杀海狸了。

    白令海峡有没有被发现,发现的具体时间,洪景来记得不太清楚,但大致也就是这年头。

    毕竟沙俄也是有美洲公司的,据说最远一直探索到加利福尼亚州,不知道真假。

    但听了李在朝的话,这沙俄的哥萨克甚至已经进入咸镜道北部抄掠,这很有可能是在探路。再过几十年,沙俄的军舰就要开进元山港,逼迫李朝开国。

    野心勃勃,所图不小!

    “所以不论如何,凭我们几个人是不能去土门江的,必须要李兄弟出手相助!”

    “这事儿没得说,我们契兄弟必然要帮,没有二话。”

    虽然知道哥萨克难对付,但李在朝还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这一声兄弟叫的值,两肋插刀都肯帮忙。

    至于投效成为洪景来的名下户,就需要他们契兄弟自行商讨了。

    两人议论一阵,他媳妇过来叫饭。土院里有棵大枣树,下面放着一张凉桌,让洪景来去坐。

    家里大点的女儿,拖着个还留着鼻涕水的弟弟,站在凉桌旁边,盯着桌上的蒸鸡。

    洪景来因为天热,食欲也不甚高,索性把鸡腿扯下来,一边一个给了两孩子。小女孩看了一眼她娘,才接过来。至于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用手一抹鼻水,就过来抓鸡腿了。

    “是个好小子,以后一定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洪景来恶趣味上来,一支大手使劲搓上那个小脑袋。

    小孩却一点儿不动,两手并用,管他脑壳上的手。把鸡腿拆开,一手大腿,一手鸡爪,啃得飞快。

    皮实耐用!

    这个词用来形容这个小兔崽子好像还真有点合适。

    “去去去,去你娘那里,爹和你洪大叔有话说。”李在朝虚踢一脚。

    “令郎?”

    “屎蛋儿!”

    当我没问!你们这名字起的,这也太好养活了吧。哪怕叫个牛蛋也就算了,屎蛋是个什么鬼哦!

    “没个大名?”

    “户籍都没上,要啥大名。”李在朝浑不在意,名字这东西在他看来完全不重要。

    吃饱喝足,当天夜里,李在朝堂屋里一夜未熄灯。到了后半夜,甚至有吵闹声传来,睡在隔壁的洪景来听不甚清。但吵得什么,洪景来完全能够理解。

    第二天一早,全契九个兄弟,顶着老大的黑眼圈来到洪景来面前。

12.对半来投小聪明

    九个汉子不用问,一身的腱子肉,个顶个的好手,上山擒虎,下海捉鳖。

    没在怕的!

    但如今在洪景来面前,却像刚刚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带着局促,也带着些微的不满。

    商量了一夜,九个人得出了一个完全只是妥协的方案。

    此前在平山野店与洪景来一同奋战过的四位,完全相信洪景来的人品,愿意投效到洪景来的名下。至于剩下五个当初没有参与的,则朴素的怀抱着对两班的不满,不是太乐意。

    当初要不是在乡两班和贪官污吏百般逼迫,他们怎么可能会背井离乡,结契自保。如今在这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都是拜两班们所赐。

    但是他们契兄弟九个人歃血为盟,抱团得很,赤诚相待,从未有什么隐瞒和欺骗。所以剩下五个人对洪景来到没什么敌意,只是习惯了自由,不想做奴婢。

    仅此而已!

    其中最为持重的老三李济初表示愿意相信李在朝的判断,投入洪景来名下。

    于是九个兄弟,一三五七九,这五个人投效,剩下的二四六八,则希望继续保持良民的身份。

    他们契的三百多人会集体搬迁到铁山郡五峯里去,契里的汉子也一样供洪景来调用。相对的,洪景来承诺的钱粮要提前给付一年,还要给他们一片宅基地。

    人总是这样,面临抉择时,总想着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只不过他们比五峯山的六孙更了解洪景来,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一半人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洪景来,另一半也愿意接受洪景来的庇护。虽然没有投效,但也算是形成了微弱的人身依附关系。

    屁股决定脑袋!

    可以理解他们这种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完全无可指责。

    没什么不好答应的,一半人肯投效就已经算是洪景来比较满意的结果。几十条敢战的汉子,不过只要洪景来一年五百两,外加五百石米。如果这算是交易的话,洪景来不亏,赚的大了。

    既然洪景来答应,也没什么说的。这些山民本来就是各处逃来的,对吉州没有太大的留恋,换个地方讨生活而已。

    集体搬迁,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因为没有家当可以带,就是字面意思。

    寒窑破屋不必去提,很多人除了身上那身衣服,就没有别的衣物了。至于什么头面袜子?对穷人而言,完全是奢侈品。

    棉被?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大冬天往铺满了稻草的土炕上一缩。也就是靠山吃山,柴火不要钱,不然要不了两个冬天,这几百人就冻死了。

    绝大部份人还光着脚,李在朝这位契首就是整个里的排面。家里还养了几个鸡,有两间北房,勉强吃得饱。

    除开他,想带些瓶瓶罐罐都带不了,因为除了一条烂命,以及吃饭的家伙(刀枪棍棒弓箭)外,身无长物。

    早上敲锣说搬家,吃过早饭就可以出发。

    这还是因为洪景来挑三十个好手,拖延了时间,不然更快。

    当然说去会一会大鼻鞑子的时候,人群还是很明显的骚动了一下的。不过好在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人,到没有退缩的。李在朝指了三十个人,和洪景来保证都是能翻山越岭开弓放箭的好手。

    没什么不相信的,一人发五两,算是安家费。让他们的家眷或者兄弟带走,人马便分作两波。

    契里的老二尹厚验由刚刚跑回来的韩五石带路回铁山,一行三百人,倒也不算臃肿。只要回了铁山,林尚沃会帮他们好好安置。

    剩下的李在朝五兄弟以及三十个汉子,带上洪景来五个人,共计四十人,往北进发。

    过吉州以北的明川郡鬼门关岭(真的这个地名嗷),就算是进入大明故地了。这地方理论上讲,其实可以叫铁岭。不过被李朝或明或暗的侵占下来,如今成了既定事实。

    再走一天,就能到镜城,这地方原本在明朝也设有卫所,不过早就改换了颜色。满城的尽是操着全罗道口音的鲜人,并没有些许女直的样子了。

    按理说,到了镜城,最好的北上选择是在海边的浊津或者更北一些的青津坐船。可以直接抵达土门江口的雄基济或者西水罗,下来直接就是土门江口。

    但是如今是台风季,虽然台风刮到咸镜的概率不算太大,但洋面上仍旧不是那么安全。

    再加上四十人的队伍,七八头牲口,等闲李朝的小破木船也带不动。

    向李在朝问明了道路,不坐船的话,就要有翻山越岭的准备。

    全程大约五天,自镜城北上,过轮城、富宁、会宁,然后折向东北,抵达庆兴郡,对面就是清国的吉林将军辖下。也抵达了土门江。再往东南走半天,沿途有不少村落,就到江口了。

    洪景来依稀记得,土门江口往北些,就是将来的海参崴,又叫符拉迪沃斯托克。沙俄在远东最重要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将来的滨海省政府,远东舰队的驻地(不提旅大)。

    想来如今可能还完全只是一片荒芜,或者有些鄂伦春、达斡尔的百姓在此渔猎。

    想的太多,还是拔腿赶路吧,没有牲口代步很是辛苦。尤其不是走平坦大道,经常还要翻山越岭。这一块的山脉起伏连绵,仅有的那些城镇都在沿江或者山中的盆地,往来不易。

    人家李在朝走的和飞一样,如果是他这种速度的五天,洪景来保证自己跟不上。

    这不就是小四在河边问带黑镜框老爷爷河水有多深,老爷爷说河水很浅,都没有淹过我的裤腰带,结果小四下水就淹死了的故事吗?

    撇开身体素质谈路程,就是耍流氓啊!

    花了七天赶到庆兴郡,洪景来觉得自己小腿都要肿了,走平地和走山地差别太大。

    结果李在朝还笑,他们居然是故意放慢速度走的,说四五天已经是体谅洪景来读书人了。不然只要三天人家都能在庆兴吃午饭。

    回应他的,只有洪景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13.鞑骑一万破庆兴

    会宁郡城过严朋山,经鹿野驿和德明驿就到庆兴郡城。

    除了山路崎岖之外,实际距离并不太远。走惯了山路的李在朝很轻松,洪景来如果不是还要脸,真的想叫他背着自己走。

    大概是看洪景来面有难色,李在朝主动开口,说大家歇歇脚,在德明驿吃点东西,当天夜里绝对能到庆兴。

    和德明驿的驿丞出示了马牌,吩咐那个老的眼睛都要睁不开的驿丞不许声张。那个驿丞看了马牌,驼背似乎都挺直了几分。

    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如果不是没法拍胸脯了,估计还要表一表对今上大王的忠心耿耿。

    老驿丞蹒跚着步伐,给洪景来一行人安排大锅煮热汤饭。至于洪景来,自然有新腌的鱼酱,还有酒和蒸鸡。

    这咋好意思,洪景来掏出钱来,占国家的驿马资源是一回事,吃人家的饭又是一回事了。让老驿丞有羊有鸡啥的,尽管杀了过来招待。

    老驿丞一边推辞,一边把钱袋往身边挪。有了钱,自然啥肉都有,咸镜道北部虽然不富庶,但是林业、渔业、矿业、狩猎都相对发展。主要得益于李朝大王们连年向北方移民实边,人口充足,自然百业初兴。

    挥挥手把老驿丞打发走,洪景来找了一张大凉桌,抬到一颗大榉树下面,直接躺倒。

    “阁郎,歇不了太久,按你的脚程,吃完汤饭咱们就要走。”李在朝柱着一根长棍,一只脚踏在凉桌上,向东眺望。

    “知道了,知道了!”洪景来把头一偏,他现在只想躺着。

    李在朝看了看,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话,一屁股坐了下来。

    驿站外突然零零散散的跑过几个人影,渐渐的驿道上杂乱无章的人群多了起来。没过多久,甚至出现官兵模样的人往西逃奔。

    咋回事?跑啥?

    老眼昏花的老驿丞突然机灵了,指派两个铺兵站到路口,眼明手快,抓了一个官兵进驿站。

    这人便帽也丢了,长枪也没有,光着脚。除了胸口那个“卒”字的圆补之外,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官兵。

    此时洪景来等人也大多起来,这么些个人奔逃,总有个缘故吧。

    那兵丁看到洪景来这边人马精强,洪景来又气度非凡,连驿丞都侍候在一旁,估计是个大官,止住了丧气。

    “说吧,庆兴郡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向西奔逃?”韩三石代洪景来发问。

    “大人!造山县失守啦!鞑兵万骑正在攻打庆兴郡城!”

    “什么!你再说一遍!”洪景来听了这话,一瞬间真的被惊吓到了,鞑兵自然是清军,关外八骑打进朝鲜了?

    这怎么可能!

    如今是嘉庆年啊!不是天聪年,也不是崇德年啊!哪儿来的八旗上万攻打朝鲜的事!

    “据实说!鞑兵到底多少!”洪景来一声怒喝,让那兵丁一哆嗦。

    “小的是庆兴郡兵,造山真的失守了,至于鞑兵,听说是漫山遍野,不敢欺瞒大人啊!”说完那个兵丁就猛磕头,啥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带清如今是李朝的后爸啊,后爸敲打儿子,朝堂上下旨申叱几句也就完了。大不了让李朝儿子明年多贡点东西了哇,怎么可能发兵来打?

    洪景来虽然不是通晓《清史稿》,但也知道,嘉庆年间没有对朝鲜用过兵啊。

    别说鞑兵万骑,就是鞑兵千骑,乃至于鞑兵百骑,都不是洪景来这点人能对付的。

    “阁郎,看他说得不像作伪,若果有鞑兵,委实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李在朝建议道。

    “起来!鞑兵是攻到了庆兴?你亲眼所见?你这般奔逃,是城破了?”洪景来没有回答李在朝,而是继续喝问那兵丁。

    可那个兵根本不答,韩三石上去就是一鞭子狠的。“啊呀”一声,那个兵滚了过去。

    鼻涕眼泪一把,双手拱着,“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兄弟,你再去路边抓两个能答话的!”

    没多久,李在朝像拎小鸡儿一样,提了一个戴着旧檐帽,身穿粗布长袍的男子过来。

    “放下!给我放下!本官是朝廷命官!你再不放,让你满门抄斩!”那个小鸡儿既然还是个官!

    “把他放下!”洪景来摆了摆手。

    “你们是?”那个小鸡儿似得男子,打量着洪景来。

    “这位是钦点探花郎,新科进士及第,就馆成均,奉祀郎,洪景来洪大人!”

    看到那面马牌,那个官儿眼睛瞪得老大,他估计也错会了意,把洪景来当成了咸镜道暗行御史。

    “你从东来,想必是庆兴的官吏吧。守土有责,你居然敢弃城而走,罪大恶极!”

    “下官不是造山县令也不是庆兴郡守,下官只是试委雄武执掌……”

    “所以弃守一邑,就不是弃守?九品执掌就不需守土安民?百般狡辩!还不从速把实情说来!”

    “呜呜呜………下官从未到任啊!没有弃百姓而去,真的没有……”说着这官儿居然跌坐到地上,哭泣了起来。

    “现在回头,尚可挽救!姓甚名谁,从速报来!”

    “下官崔正基…………”止住了哭声,带着呜咽。

    “两日前,古邑渡丞报豆满江岸有鞑骑伐木做舟,消息传来已是昨日清晨。

    日中古邑全邑溃散,百姓逃往庆兴。郡中大乱,城中无有太守,县监无法决断。

    昨日夜,造山县百姓也溃来郡城,造山县监不战而逃,造山县破。

    今日清晨,芦山县百姓也逃至郡城。声称芦山县监亦逃,芦山失守。

    鄫峰县尚不知情况!

    全郡除治所外已陷贼手,午前庆兴县监暗自开门逃奔,满城军民无法坚守,这才全城奔亡。”

    “你可见鞑骑?”如此快速的运动攻城,没有精干的大规模骑兵队伍确实无法做到,像极了当初鼎盛时的八旗。

    “下官并未见到……”崔正基摇头。

    “那鞑骑有多少?”

    “古邑渡丞报奏数百骑,造山百姓说千骑,芦山百姓说数千骑,实在不知。”

    这都是什么混账官啊!

14.似乎有个大乌龙(为不一样的纯洁加更)

    (我一直不怎么关注起点这边,这也不是我的主站,所以没想过会有万赏。

    按规矩,似乎万赏是要加更的,那么就此补上!)

    那个算是第一发现人的古邑渡丞的话应该最可信,数百骑鞑兵。当然这也可能是鞑兵的先锋,只是派出来伐木作舟的。

    如今正值暑热,可按照以前的经验,应该是秋末侵入,春中撤退。趁着天凉动兵,兵强马壮。

    “古邑渡丞可知在何处?鞑兵武备如何?”如果能找到当事人,最好不过。

    “不知,早就不知逃奔到哪里去了,左近山森林密,根本无从找起。”崔正基可能是觉得一直坐在地上不像样,终于爬了起来。

    “就没有亲眼见到鞑兵的?文武官弁,百姓军丁,一个也无?”洪景来心中突然有一个猜想。

    “下官去找找吧,不一定能有。”

    “驿丞呢,韩驿丞带铺兵也去!”洪景来的想法需要验证。

    可刚刚还站在一旁的驿丞,此刻居然就不见了踪影。左右看了一圈居然也没有找到,院里除了洪景来一行人,分明没有别人了。

    驿丞呢?

    李在朝轻声一笑,一个助跑,飞跃到院墙上。

    “驿丞老爷,我家大人有请,您背着包袱去哪儿?”

    老小子居然要跑!原本老的背都驼了的驿丞,如今背着一个大包裹,三个铺兵也各自提着兵器,背着行囊。

    而且没走站门,是钻狗洞跑出去的!

    别说一个老驿丞,哪怕加上三个铺兵也不是李在朝的对手啊。李在朝刀都没有拔,眼睛一瞪,四个人就面色尴尬的走了回来。

    “崔执掌守邑有责,韩驿丞就不需要守驿了?”这帮官儿,没话说了。

    “下官正是为了去向庆源府使大人禀报鞑情,好让稳城镇、钟城镇快些派兵来救。”

    个老小子,刚刚还哆嗦着呢。现如今眼不花了,背不驼了,脚步也有力了,说话都顺溜了。

    “请不来救兵呢?”洪景来玩味的看着驿丞。

    “下官必定哭跪于阶下,出兵方止!”老头儿的身形一瞬间光辉伟大了起来。

    “也不必去哭跪了,这不是有个兵,你还有三个铺兵,算上崔执掌,咱们凑五十人怎么样?”

    “这……,大人千金之躯,怎能坐于危堂!”

    “你倒是伶牙俐齿!”瞥了一眼身后的驿站,洪景来看驿丞怎么抉择。

    “下官愿意护卫在大人左右!”老头儿立刻把包袱一丢,拿着棍就站直了。

    “噗呲!”韩三石一时没忍住,这老头短短五分钟从钻狗洞跑路的贪生怕死之徒,已经变成忠诚无畏的封建主义战士了。

    “好了好了,带上人手,沿驿道搜寻有没有古邑和造山逃难的百姓官吏。”拍拍手,洪景来让大家动起来。

    既然不可能是满清八旗,那这个鞑子,洪景来怀疑就是沙俄哥萨克或者探险者。具体来说,就是之前和洪景来约好的舍科夫。

    但是鞑兵万骑?这规模未免也太夸张了!

    就舍科夫一个骑兵上尉,搁圣彼得堡,最多最多一个骑兵连长,甚至连副。如果是近卫骑兵里的,那可能就是一个骑兵小队里的持旗官。

    你就是把亚历山大一世卖了,他也凑不出一万骑兵远征到土门江口啊!

    但是根据崔正基的供词,古邑渡丞说有数百骑,这个数字完全符合沙俄在远东的实力。说句难听的,西伯利亚汗国,也就是被几百俄国冒险者给弄翻的。

    但舍科夫有这个权力调动数百人?

    想想也知道不存在的,他一个使团的随团武官,就算有点关系,带上几个十几个兄弟,过来土门江口也就顶天了,哪儿来的数百骑。

    洪景来确定又不确定,实在不是很懂!

    很快崔正基带着人抓了几个人回来,如今驿道上拥挤着百姓,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一个是古邑的渡兵,说是兵,实际是一种义务的劳役。渡口的百姓,每年出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时间,在渡口摆渡。自备粮食,没有工钱,摆渡赚的钱那是国家的!

    还有一个是造山的县员,在衙门大抵担任书办或者催办,不是正经的书吏,没有编制,没有工资。

    两个人被推倒,跪在洪景来面前。

    “起来回话,不必跪着了!”洪景来没心情低着头问话,也空管这些礼仪。

    “我问你们,有没有亲眼看到鞑兵,是何模样?”

    “小的看到了,长得和鬼怪一样,浑身都是毛发,会放鸟枪,在河边打鸭子。叽里咕噜说的什么也听不懂,还想抢夺我们的渡船。”

    “鬼怪一样?金发?红发?棕发?深眼窝高鼻梁?”

    “对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张牙舞爪,好不吓人!”那个渡兵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呢?”洪景来心里有数了。

    “小的逃出城时,也只是听说鞑兵渡江了,并未亲眼所见。”书办则表示自己虽然是造山县人,但只是随大流跑的,根本没有见到什么人。

    “都退下吧!”洪景来可以确定,九成九是舍科夫!

    这回乌龙大了,舍科夫应该不是过来“冒险”的,他可能真的只是寻找渡船去往土门江口,然后等待前来交易的洪景来。

    毕竟野路崎岖不好走,如果有船顺着土门江往下航行,就能快捷不少。

    而且沙俄的冒险家们在西伯利亚,实际上就是顺着河流水道探险的,他们并不是各个都骑着高头大马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大森林里探险。实际上夏天划木舟,冬天走雪橇。

    整个西伯利亚的定居点,也大多围绕着水系发达的河流湖泊处。如果训练训练,舍科夫也许会是一个划龙舟的健将。

    如今庆兴郡大溃,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住。地方上一定会奏报上去,大鼻鞑子犯边,抄掠百姓,攻州破郡。

    洪景来这时候赶去交易,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了!

    要是被发现,那一个勾结外贼的罪名绝对是跑不了的。而且还是攻破了郡县的大贼!

    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思来想去,洪景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处置。

    “阁郎,咱们还是退往富宁吧!”崔正基看洪景来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的行止。

    “不必!我们现在去收复庆兴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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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