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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设法偷换是与非

    收复庆兴郡城?

    老驿丞和崔执掌都面有难色,他们停在德明驿完全是因为这里距离庆兴有好两个小时的路程。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鞑兵的大刀没见着,洪景来手下的大刀他们见着了。

    鞑兵多可怕?现在去收复庆兴郡城,不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但洪景来不怕啊,什么鞑兵万骑,充其量就舍科夫几十人而已。

    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攻破过什么郡县,完全是地方上的守令不战自溃。如今人家指不定就在土门江口烤野鸭子吃呢。

    固然舍科夫这么几十个人过来,打得是黑吃黑,把洪景来弄死,吞了他的蒸汽机的主意。

    但洪景来现在几十个手下,没一个菜鸡,大不了碰一碰。他们沙俄探险者才几个人?哪里舍得多死人。

    “我意已决!”洪景来向李在朝招手。

    “选两个会骑马的,最好不夜盲。”

    “韩驿丞,你既然发现了鞑情,那么现在便放三束狼烟,向咸兴和汉阳发信!”

    “崔执掌,你身为守邑之员,现在即刻写呈文!算了算了,我来写,你署名!”

    说着洪景来就取来纸笔,以崔执掌的名义向汉阳奏报。

    自然而然的,崔正基名义上现在正在雄武邑城坚守待援,鞑兵数百骑前锋正在境内肆虐。

    大义凛然的吹嘘了一番崔正基必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慷慨气魄,表示要与雄武邑城同生共死,守护一方百姓之后。

    再写鞑情严重,四方都已经无法联络,只能派遣死士出城。奏报鞑兵已经攻破全郡,百姓罹难,遍地烽火的消息。

    恳请今上大王,念在一邑守土百姓的份上,速派招讨大臣,前来统兵进剿。

    崔正基看了这封呈文,老脸一红,他个鸟人早跑了,坚守个屁。别说坚守了,连观望都没有,弃百姓于不顾才是真的。

    “这………雄武怕是………”崔正基当然想在汉阳的大王面前自吹自擂一下,但雄武邑可能早就破了,他也不敢说城还在。

    “放心,雄武必然未破!签吧!”洪景来拽着崔正基的手署名。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驿站内的狼烟很快升起,没过几分钟,鹿野的狼烟也升起,往后新洞、珠隅、南云、富居等站,也依次燃起狼烟。

    鞑兵来袭的消息,三天内必然传到汉阳!

    而崔正基的这封呈文将是整个庆兴郡唯一一封守土官员的奏报,就凭这,崔正基也算是大功一件。将来全郡光复,他也能落一个坚守不溃的美名,指不定就能补一任县令。

    让韩确(驿丞)把驿内最好的驿马挑出来两匹,吩咐一个铺兵和一名李在朝的手下快马往咸兴送信。李在朝的那个手下纯粹是为了监视铺兵,生怕这胆小鬼跑了。

    另外就是再写一封书信,交给闵廷爀,告知他实际鞑兵只有不足百骑。凭洪景来的手下就能驱逐出境,白捡的光复奇功,让他赶紧把弟弟闵景爀拱上来。

    最好是担任咸镜南北招讨大使,最次也弄一个咸兴六镇巡阅使,快马来庆兴。

    只要到了庆兴,就保证他能够指挥若定,先克庆兴,再夺造山,最后四面合围,会攻芦山。斩首无算,鞑兵大溃,溺死豆满江者无算。

    洪景来本人和这次鞑兵入侵有莫大的关系,必须找人遮掩和擦屁股。与其事后去哀求闵廷爀,不如现在就送他们闵家一件泼天似的大功劳。

    这中间的关系,不用说大家也能懂。

    到时候就算知道舍科夫是洪景来引来的,为了这份边功,闵廷爀也会为洪景来遮掩,甚至还能帮洪景来活动点小功,往上提一提。

    这封信不能给别人了,只有韩三石完全可信。让他歇马不歇人,用洪景来的马牌沿途征用官马,往汉阳送去。

    务必仔细和闵廷爀说清楚,只要闵景爀以招讨大使的身份来就行了,不要带什么巡抚营大军,也不要奏请筹集什么钱粮。舍科夫在土门江口顶多呆上十天八天,不会等很久。

    剩下就是沿街抓壮丁!

    没错!五十个人收复全郡像话吗?起码抓上几百壮丁,然后号称大军二三千,才有点像那么一回事啊。

    至于名头嘛,就说是义军以及地方保袱商团就得了。反正遇到民乱,用保袱商镇压是老传统了。当初闵廷爀镇压郑神师之乱,不就用了黄海道的保袱商。

    而且这还有一点好处,报三千人的花账上去,其实分文没花。那钱不就都落进闵家的口袋里,打仗就是打钱,那可是一笔巨款。

    沿途逃难的百姓本来就已经够乱了,这还没完,突然就看到如狼似虎的壮汉冲进来,见壮丁就抓,完全不讲理。

    洪景来则站到一部大车上,开始高喊!

    “这位大人便是雄武执掌!现在征集在地军丁、良丁、军吏,都和我去收复庆兴!”

    应者寥寥,虽然寓兵于民的政策是存在的,但军丁们和百姓无异。一百多年没打仗了,早就变成了农奴,谁愿意出来当兵。

    “别喊了大人,要是能募集军丁,庆兴县监不至于弃城而走!弃守郡城的重罪谁不知道?”

    崔正基很无奈,他在这试委了好几年,早就把全郡的虚实看透了。

    能怎么办?官将无坚守之志,兵丁无护土之心。不说触敌大溃,如今完全就是风闻贼来而大溃。不仅是官心军心丧失,连百姓都开始对官府失去了足够的信心。

    世情便是如此的败坏!

    好在李在朝抓丁的成绩斐然,沿途拥挤的人群,鸡飞狗跳,哭喊嚎命。但很快小三百老老少少的丁壮就被抓来,像猪羊似的圈在驿站的院里。

    “再抓一二百就够!”看着在驿站外哀求哭号的老弱妇孺,洪景来终究心软了。

    “大人大人,求求您放了小的吧,小的不是军丁啊!小的是良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小的不想死啊!”

    一个人矮小黝黑的男子跪倒在洪景来面前,想要上来抓洪景来的腿,又不敢伸手。砰砰砰砰的在泥地上磕头,哀求着洪景来。

    真没让他们去送死,就是摇旗呐喊而已,洪景来只能心一横,转头就走。

16.捡起一座庆兴城

    李在朝大概明白洪景来的意思,在看到洪景来挥笔疾书,让某位贵人赶紧担任招讨大使之后就明白了。

    洪景来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驱除鞑兵,而洪景来招徕他们也是为了去会一会鞑兵。

    一个几岁开始就住在山中,十几岁就开弓射箭,捕猎猛虎白豹的敏锐猎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当然他也不会多说,也不会多问。这一点也是洪景来感觉李在朝得用的地方,多干少说不问。

    既然要的是忠心的打手,要那么多张嘴干嘛?

    所以他抓起百姓来毫无感情,因为他也知道抓百姓估计也是做杂役充人数。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他们这三十几个人上阵,轮不上这帮哭的都没声儿的百姓。

    这么一来二去,分派布划,倒是天黑了。这样的乌合之众是绝对不能走夜路的,只要往驿站外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拉,天亮以后保准四百人一个不剩!为今之计,只能就地驻扎,于是德明驿站就成了将来“咸镜南北招讨大使”的临时行营。

    吩咐韩驿丞把驿站储存的粮食拿出来,开大锅煮粥给抓来的壮丁喝。顺便那些不愿意舍弃家人的老弱也一道安置在站外,反正大夏天七月里,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夜冷风大的事情。

    只在站内升起篝火,然后用草绳把抓来的四百个壮丁串上手。等一人一大碗厚粥喝下去,起码之前嚎的死去活来的人都不嚎了。在家未必能吃饱,在这儿起码一大海碗厚粥。

    胆大的本来想着天黑抽空跑,如今想的是哪天要打仗了再跑,谁叫这里管饭!

    胆小的本来就不敢跑,现在阿Q精神爆发,这儿还有粥喝,跑了还要饿肚子,不如就喝着吧。大不了要打的话就去降贼,鞑兵肯定也要农奴干活的,燕京城里做了正一品大员的朝鲜包衣都是他们的榜样。

    而且围聚在站外的百姓洪景来也让铺兵去煮了粥,只不过这个粥就是清汤寡水喝不饱的了。到是也让百姓安定下来,甚至有明明家人没有被抓,只看到此处人多势众,还有官员和官兵守护,甚至发粥喝,而自动留下来的百姓。

    “崔执掌,你雄武执掌的官印带着没有?”

    “带了带了,这肯定带了!”崔正基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里面是一方小小的铜印,甚至称得上迷你,因为不过区区三厘米长宽,真的很小。没有兽纽,只有一个铜柄,印文自然就是“雄武执掌”。

    “安民告示会写吗?”谁叫整个庆兴郡只剩下这一个还没跑掉的地方官,洪景来只能借他的身份安定百姓。

    别看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洪景来是咸境道暗行御史,可实际上洪景来真的就是一个陵园郎,有上书的权力,却没有发布告的权力。

    “这是小事!阁郎稍等!”崔正基大概是觉得既然已经上了洪景来的贼船,又走不脱。而且洪景来这帮人一看就是很能打,也许还真能免罪甚至立功。

    很快,印着那枚三厘米“大印”的告示就贴了出来。大体上就是告知围拢过来的百姓,不用跑了,官军就来,明天就去收复庆兴云云。

    百姓无人识字,但是逃亡的人里总有些书吏,军丁是识字的。口口相传,加上刚刚如狼似虎的抓捕壮丁,到让百姓确定可能真有官军要前去迎敌了。

    站外百姓总有千把口子,这下算是安定下来。可是自己这个草台班子还没搭起来,军官到是不怕,李在朝他们完全控制得住区区四百百姓,可是旗帜、金鼓、战马、车辆、粮秣等等等等,那真是一概俱无。

    看着又恢复步履蹒跚,老眼昏花状态的韩确韩驿丞,洪景来只能从他那里打秋风了。

    “韩驿丞,站内还有多少粮食啊?有没有旗鼓?驿马还有几匹?”露出魔鬼般微笑的洪景来看的韩确直发毛。

    韩确很想说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求求了!求求了!

    可惜洪景来的微笑实在让人害怕,韩确不敢隐瞒。

    “米麦豆子还有四十多石,旗鼓是没有的。德明不是大站,驿马一共只有十六匹,最好的四匹刚刚被您派出去了,剩下的您也都看在眼里。”

    “兵器呢?有没有鸟枪?有没有弓箭?”

    “就十几支长枪,腰刀都没有一柄,弓到是有一张,但是弦早就松了。”

    洪景来心内哑然一笑,真是自己孟浪了,这不过是一个驿站,怎么可能有什么武备。

    “有没有红布?起码弄一幅红布来,行不行?”

    “下官想想办法。”

    现在就是洪景来即使带了钱也买不着东西,有钱无处使。不然钱掏出来,旗帜买不到?锣鼓买不到?牛马买不到?还不是庆兴全郡大溃,根本买不到了嘛。

    熬了一夜,把事情捋顺,这只“义军”就上路了。

    韩确骑着一匹老马,背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铜锣,铛铛一敲,倒也算是一个响儿。

    崔正基也很听话,坐在队伍后面拉着驿站里全部粮食的大车上,好好做他的后勤官。

    至于那幅可能是从某个被面上拆下来的红布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帅”字,交给李在朝扛着,这就是大军的旗牌官啦。

    还别说,像那么一回事儿!

    除了队伍的“兵”们还都捆着手,拖拖拉拉,队伍后面跟着上千扶老携幼的百姓之外。

    这也导致了原本只要三个小时就能走到的庆兴郡城,足足走到中午才算到。

    眼前的庆兴真的就是一座小小的土城,很符合洪景来的预想。城门洞开,无有人声。城上也没有任何一个武备,连风声都没有,就是寂静。

    派了几个人进去查看,全城空无一人,官衙里除了一片狼藉之外,也是一样。街面上丢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家伙事儿,大家跑的真的很匆忙。

    四千口子的边境郡城,居然这般模样,真不知道内地的那些城池,会是什么景象。难怪将来东学起义,几十个人也能打下官厅。

    得了,进城把庆兴“捡”起来吧!

17.韩丞教我取任贿

    人这种存在,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刚刚逃难的百姓,如今有了主心骨,看到有官员主持城防,又看到有“官兵”接管城门,也就进入城中安定下来。

    反正本来就是从庆兴城内跑出来的,不过是回家而已。

    而且这回不是去攻打鞑兵,而是防守自己的家。原本各怀心思的壮丁们到是一个个都跃跃欲试,高昂起来。

    分派人手看紧城门,也不怕人跑了,洪景来便设法弄来些扁担木棍,给壮丁发了,做好控制全城的准备。

    甚至之前空无一人的庆兴城,突然看到百姓复归,又有官军官吏入城,躲在地窖、房梁、阁楼里的百姓也大着胆子出来观望。

    亲眼目睹组织着壮丁巡街安民的“官军”,又看到郡府升起帅旗,放炮鸣鞭,有地方守吏入城主持了。便纷纷出来,小心翼翼的探视情形。

    庆兴略定,洪景来入城第一件事当然是检查官仓,手下四百五十口人要吃饭呢!

    正准备带上崔正基去检视官仓,崔正基往门槛上一坐,动都不动。

    “阁郎别去看了,毫无意义,官仓里面早就跑老鼠了,如果能有钱粮,县监还能不拿出来征募壮勇?”

    “庆兴边城大郡,府库没有任何积储?”洪景来的期望其实也不是太大,能管这几百张嘴吃上几天饭就够了。

    “就算有,也早搬进县监的私宅了,怎么可能留在官仓。”崔正基把鞋脱了下来,开始给自己揉脚捏腿。

    “阁郎往后走,右侧月门进去就是官仓,没有锁的,直接可以进去。”

    洪景来不信邪,往衙后官仓一看,没有粮垛,仓房也真的没有上锁。不管是钱或者米都没有,从屋子里的蜘蛛网看,应该空置了非常久的时间。

    结果庆兴郡府除了衙门后院厨房还有几十石米麦豆之外,居然干净的和强力滚筒洗衣机洗过一样。

    “阁郎您是进士及第,钦点探花,地方上的事务初来乍到,是这样的。”

    崔正基终于有机会暗中嘲讽一番洪景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着洪景来的肩膀。

    “那么崔执掌知道哪里有粮食?”

    “城内嘛,怕是没有多少,只有些米店还能有粮食。至于城外嘛,倒是有一处,四五百石总是有的。”

    “别卖关子!是哪位乡班家的粮仓?”

    “哈哈哈,非也非也!乃是汉阳城内昌庆宫的庄田仓。”

    “今上的宫田?”

    “对咯!”

    天大的胆子去抢大王的粮食?借你十个八个胆子你也不敢啊!

    “所以嘛,阁郎还是大索全城,筹措粮秣吧。”看洪景来略带些吃瘪的样子,崔正基心下暗笑。

    “不行!全城初安,如果索城,民心必定大坏!”洪景来还指望民壮充人数守城外加“征战”呢。

    这时候坐在屋檐下面阴凉处,摇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蒲扇的韩确抬了下头。

    “阁郎又不敢取今上的米,索城又怕坏事,下官到是知道一处钱粮,就是有多少不好说。”

    “韩丞说来听听。”

    “这郡府没钱是真的没钱,但实际说起来也有钱,而且很有钱!”老头左右打量着郡府,似乎有些回忆。

    “在何处?”洪景来撇开崔正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确面前。

    老头笑笑,不回答,并且示意洪景来稍等。

    几人就搁衙门坐着,过了一会儿,几个衙门原来的差役书办大着胆子进来拜见。他们都是之前逃亡现在又入城,或者隐匿在城中等着大乱过去。

    看到熟人崔正基坐在堂前,簇拥着人群中心一个年轻英武,气度非凡的男子。几个书办齐齐上来跪倒,口呼“大人”。

    县官不如现管,既然庆兴“光复”,原来弃城而走的县监肯定要问罪。大人问罪去职,他们这些小人自然也要大清洗。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外如是。

    眼前这位年轻人也许就是下一任县监或者郡守,他们先来表忠心,那等于烧了半个冷灶,以后钱途大大滴。

    “这位是洪阁郎是新科探花郎,乃是惠庆宫洪娘娘的侄孙,甚至算是今上的又从舅,你们自己掂量一下。”韩确示意其他人不要开口,由他来问话。

    几个差役书办一听,立刻把身子伏低,洪景来果然是天大的背景关系,他们以后处理钱粮民政不能“欺人太甚”。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膝行过来。

    “小的愿意出钱八十两,求任右部中任(李朝城内有各部之分)。”

    “不要你的钱,如今朝廷的招讨大使就要前来,你纳粮吧!还有八十两可不够,右部二千余口,城外六里还有千口,起码一百二十两!”韩确官威赫赫。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纳来!”一百二十两做三年右部中任,绝对能挣钱,这个价码很公道。

    一看这人成功,其他人也争先恐后,有人求税丁,有人求还役,各自纳粮不提。

    一个下午,陆续卖了十几个差役,居然得了粮食七百石,堆满仓房。

    “韩丞相教,字字珠玑!”洪景来算是见识了。

    他问差役书吏们收取的叫做“任贿”或者“任债”,衙门三年一换主官,衙门的差役书吏自然也是三年一换。

    如果想要继续留任,或者挪屁股去油水丰厚的地方,就要给主官交钱,换取主官对你任职的许可。

    他们给了钱,自然要设法回本,更加盘剥百姓。只不过这年头,不管怎么来的差事,哪有不盘剥百姓的官吏?

    与其让他们蒙混过去,一文不出,还不如让他们把盘剥来的钱粮先吐出来一部分。

    事情总要有人去办,为今之计,除了依赖他们,还能怎么办?

    所以韩确说官衙很穷,非常的穷,但是又非常的富。这富就富在每一任主官上任,就可以狂捞上千两,乃至数千两的“任贿”。

    所以人人削尖了脑袋想做官,只要坐上官就能发财,清清白白的官都能挣上万。还能被称颂为“清官”,干嘛不做!

18.且让贵秭做我姐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最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洪景来就必须考虑另一件事,如何联络上舍科夫!

    假若金斗吉、林尚沃、李禧著三人中任何一个人在,那么派过去都能取信于舍科夫。毕竟那是半夜里拔刀相向,放过狠话的存在,不可能忘记长相。

    可如今这三位都不在,思来想去,想要取信于舍科夫还真的只能自己去一趟。

    庆兴城这儿不急,崔正基和韩确都是地方官,如今又有地头蛇组织差役书办,基层的统治秩序已经大致上恢复。只要他们坐在衙门里发号施令,城里就乱不了。

    何况这两个也不算是真的自己人,不会也不能带着他们深入了解此事。

    但是洪景来还是准备带着崔正基,需要帮他收复雄武啊!不然这位守土有节,安定百姓的大忠臣没有在雄武邑算啥?

    给韩确留了十个人弹压民壮,剩下的人手跟着洪景来先去光复雄武。

    “崔执掌,我再和你说一遍,你此前一直坚守雄武,直到招讨大使闵大人光复庆兴才率义兵前去会和的。”

    “省的省的,我都省的!”崔正基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到一身纱袍补子常服,胸口那只小鸡都褪色了,可穿上官服终究人模狗样的。

    人说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可崔正基穿了官袍还真像一个贪官。

    又矮又小又瘦,如果再有两撇小胡子,那就完全是一副狗官的模样。

    “我冒昧的问一句,吏曹大挑的时候,身言书判你是怎么过的?”洪景来知道这年头长得丑是不允许做官的。

    当然这个丑不是我们现在认知上的那个丑,这年头的丑主要看这个人有没有架势,往高大上说就是能不能摆出官威。

    所谓的“朕念赤子,宵衣旰食,托之令长,抚养安绥。”

    大王让你来做官,你是要代表“君父”的,不能把“君父”的威严显现出来,怎么做官?

    “这个?我不是两班出身,我们家是中人而已。而且我也不是挑上的,我是表上的。”

    “荐表得官?失敬失敬,贵祖父是?”洪景来立刻脑补出一出韩剧。

    一位正三品以上堂上官,酒后乱性,睡了一个中人女子。十月怀胎,生下崔正基。寒窑破洞,母子挣扎求存。

    多年后大官临死前,人家告诉他,他在外面有个亲生儿子。于是父子相认,抱头痛哭,老头子替儿子一封荐表上达天听,儿子改换颜色成为两班。

    其间还有什么正室夫人追杀,同族兄弟争产之类的大戏。

    看到洪景来眼皮上翻,思绪飘散,崔正基连忙过来打住。

    “阁郎,我们家代代都是中人,我这个不是荐表,是遗表。”

    “遗表?”洪景来万万没想到。

    崔正基娓娓道来,他的命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们家是京畿道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人家庭,父母是卖衣带的小商贩。家里三个姐姐,外带他这个最小的弟弟。

    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家里三个“赔钱货”,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

    恰好当初宫内由于正宗大王即位,需要挑选新的宫中女官,他们家女儿多。于是二话不说把大姐二姐都送去拣选,希望减轻家中的负担。

    很幸运,两个姐姐都选上了,然后一入宫闱深似海,十年间杳无音讯。

    直到有一天大姐被放回,因为内人考试没有挑中,加上已经过了二十,属于那个年头的老女人了。于是允许出宫,归家自配。

    这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反正也只能嫁给中人而已。但大姐带回了一个消息,二姐被正宗大王挑中,进入大殿,成了大殿上赞内人。

    又过了八年,宫内传出消息,他姐姐已经升为大殿至密尚宫,乃是正五品的宫中女官。

    这下子家中的生活打着滚的变好,虽然身份还是中人,但连郡县的守令和地方的差役乡班都对他们家恭恭敬敬。

    人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一个女儿在大王面前,天天得见圣颜的人,谁敢惹?

    可惜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年,当他二姐做到大王的气味尚宫之后。得了气症,没有救过来,拖了半年,最后被送回家中,在家里咽了气。

    这位高级女官,给这个家庭留下的就只有这么一段香火情。

    大殿提调尚宫替她把遗表交给了正宗大王,于是崔正基一个衣带小商贩,就被授予九品执掌之职,名列两班。

    当然由于姐姐死了,家里没人,又没有钱活动,所以这两年一直在咸镜道的山沟里做一个小执掌,寸步未动。

    “真是令人唏嘘的遭遇……”故事听完,洪景来感叹一句。

    “只是这官做来,根本没赚着钱,混个饱饭而已。”崔正基到像是看开了。

    “你姐姐在宫中任大殿气味尚宫,如此高阶的女官,肯定也有几个同期交好的女官吧,你怎么不去活动一下?”

    “有自然是有,可是我没有银钱,怎么和她们开口呢?”

    人在人情在,人死不如狗!

    双手一摊,有关系又如何,又不是自己的亲姑姑亲阿姨。她们就算和崔正基的姐姐交好,可她们又不认识崔正基。

    “哎呀,不就是银钱嘛,这都是小事。如今你我相交一场,等闲一二千两算得什么?总要帮你委上一任庆兴县令才算圆满。”

    “嗯?”崔正基哪里想到两天前才认识的洪景来突然这么说。

    “阁郎当真?”

    “当真!”

    “哎呀,阁郎待我真是知遇厚恩,请受我一拜。”说罢,崔正基就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跪倒在洪景来面前。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快起来!”洪景来跳下马就要扶崔正基。

    扶起人,继续往前走,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就亲近了不少。

    不仅是语气,连态度都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一样。

    洪景来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给他这一二千两,再有钱也不是这么送的,他自有打算。

    “不知贵秭在宫中的交好中有没有慈宁殿或者交泰殿的,绥妃处的亦可,介绍与我。”

    “自然有的,阁郎是要?”

    “结为姐弟!”

19.雄武真有义士守

    洪景来想要的是姐姐吗?那是喜欢吗?那是馋她的身子吗?

    你下贱!

    他要的是一个宫中能够有所权力,能与他结成政治同盟的的盟友。

    在李朝这样一个国家,女性的地位毫无疑问的说,远低于男性!除开极个别掌握了真正权势的女性外,大部分都是卑微的存在。

    礼教森严,令人发指!

    这不仅是民间,在宫中亦是如此。所有的宫女,只要经过内人考试,从理论上来说她就成了王的女人,是王的后宫。以后非死不得出宫,一生困于高墙之中。

    而且自太宗大王李芳远之后,更是对于内侍宫女结交外官,持最严厉的惩罚态度,直接仗毙的都大有人在。

    但这种条例根本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他一蹬腿就开始败坏。仁粹大妃的死,就有外官勾结宫女下毒的说法。

    等到了《大长今》主要发生的中宗反正之后的年代,那些反正功臣全部与宫中的高级女官结为兄妹或者姐弟。

    其中的崔尚宫就与大反派吴监护结为兄妹,成为了政治共同体。

    两人在宫内宫外,互相扶持和利用,一个成为了宰相,一个成为了提调尚宫。实现了双赢,得到了共荣。

    宫内的大事小情完全瞒不过无法进宫的吴监护这个男子,而宫外崔氏的产业庞大到垄断汉阳的食盐,也都是有保护伞吴监护的缘故。

    洪景来想要认一个宫中的姐姐,自然就是希望宫中有一个有足够分量,能够得到许多宫内一手消息的中高阶女官。方便他以后在汉阳,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消息都要靠闵家。

    “此间事了之后,你将那些尚宫,与我详细说来。”

    “自是应当!”崔正基感觉自己钱途一片光明,世界都在眷顾他。

    他自己明明啥力没出,却有人愿意替他花钱走门路。只是不曾想,人家洪景来已经准备把他的姐姐们全部打包带走了。

    “对了,古邑渡你知道多少?”撇开姐姐的事情,洪景来还是关心正事儿的。

    “阁郎要问哪些?若是什么人丁赋税就算了,下官也不清楚。”

    “地形、风物这类呢?”

    “江岸地湿,虽有水利,却不能种稻,也就是高粱、荞麦可种。物产不盛,自然也就谈不上繁华。之所以有渡津,也不过是为了方便采参夫之类的往来。”

    “对岸就是清国,可以肆意往来?”

    “当然不可以,但山参有十倍百倍的厚利,如何能禁?不若设渡,还能从中牟利。”

    “清国不曾诘问?”

    “不曾听闻,江对岸渺无人烟,等闲数十里都难遇上一个。”崔正基到底在这干了好两年,大概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和两个想的一样,古邑根本没有什么失守的情况,就是满城溃散了而已。

    但是渡口的渡船不见了,小小的城池似乎有被搜索过的痕迹。虽然百姓跑的匆忙,很多东西没带走,但应该不至于门都不带一下。而眼前的古邑,许多房门被破开了,屋中也有翻找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发现了一具遗体!

    普通的百姓模样,遗体周围洇红了一片,但早就脱了鲜红,而是赤黑。死因是胸口吃了一枪子,死者旁边还落了根粪叉。

    吃枪子死的,肯定是舍科夫那伙儿人干的,结合城内被搜索过的状态,没得跑。

    至于其他的死者倒是没有发现,作为最早目击鞑兵过江的地方。这里的百姓应该是最确定有鞑兵来的,惧怕之下,肯定是满邑溃散,不会像庆兴那样城内还躲着故土难离,心存侥幸的人。

    那个死者实在不好说为啥没走,但既然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多在意了。

    古邑不是此行的重点,先恢复雄武邑才是主要的目标。毕竟要让崔正基守城不溃,护土安民呢。

    只在古邑略查看了一番,便往雄武而去。及到邑时,突然听见邑上有敲锣声。

    邑墙上居然还真有人值守!

    洪景来和崔正基互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年头还真有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官儿?那简直是蝎子屁股上的屎——独一份啊!

    派了人上去喊话,告诉城上的守卫,城下的乃是雄武执掌,让他们开城相迎。

    城里犹豫了一番,这才打开已经破烂不堪的邑门,越过颇有几处倒塌的邑墙。雄武邑内一片萧条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生气。

    至于刚刚在邑墙上坚守的守卫,看起来也和普通百姓无异。

    被一个汉子引进官厅,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守城者。

    “洪聪珏!”崔正基脱口而出。

    “崔执掌!还真是你!”官厅内广场上的汉子和崔正基似乎认识。

    “阁郎,若要说整个庆兴郡还有一个真的忠勇之士,非其莫属!”

    崔正基像是献宝一般,原来这位洪聪珏出身南阳洪氏,往前数九百多年,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姓。乃是由唐朝入高丽的儒学教授传下的一支,源远流长。

    但南阳洪氏后来分成四支,洪聪珏所在的这支属于最默默无闻的一支。

    以至于参加了李成桂对咸镜道地方的开拓之后,就被以下层军吏的身份安置到了地方。然后在世宗时期又北迁充实至庆兴。

    很可惜这么几百年下来一个人才也没出,一个大将也没成,只能浑浑噩噩的在庆兴守着几十结的田地过活。

    但可能是家族中的基因爆发,到了洪聪珏这一代,这位洪聪珏长得高大威猛,能左右开弓,擅使长枪刀牌。

    兼之力大无穷,为人刚猛,端的是一员猛将。

    两年多年,典卖家资进京应进士科武试。但是如今的进士科武试考弓马,有势力两班人家的子弟是骑着牛,由人牵着射箭的。而洪聪珏这种贫寒人家的,则要骑劣马飞驰射靶。

    这样的不公平之下,洪聪珏根本没法考上,最后只能含恨归乡。

    这在当年的庆兴也算一件大事,而当时因为可怜洪聪珏,他的两班保审正是在坐冷板凳的崔正基写的。所以这两人不仅是人认识,还算是有一段因缘。

    正好,瞎话都不用编了,崔正基召集军丁洪聪珏等坚守邑城,堪为一郡之表!

20.舍科夫唤我亲朋

    第一眼看洪聪珏,洪景来就差点张口喊出一句“猛将兄”!

    在这样一个普遍营养不良,绝大部分人面黄肌瘦,九成九夜盲的年代,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能左手持长牌右手持短枪,上马左右开弓,奔驰飞射的人,那就是绝对的猛将苗子。

    再加上这位仁兄是真正做到了大敌当前能聚义兵保卫乡土的忠义之士,起码从品德上来说,大节完全无亏。

    “这位是新科进士,钦点探花郎,洪景来洪大人,快来拜见!”

    “拜见洪大人!”洪聪珏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上前来。

    他并不是不了解崔正基这个人的品性,是个好人没错,不会做坏事,但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也是听到守墙士兵说,雄武执掌崔正基前来,他会迟疑一阵才开门的原因。

    崔正基小商贩出身,骨子里是一个有点小聪明又会盘算的人,怎么会在鞑兵入侵之际,回到直面兵锋的雄武。

    这不就是送死吗?

    如今见了崔正基,再看到洪景来以及洪景来身后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洪聪珏大致明白了过来。肯定是洪景来以上官的身份,裹挟着崔正基回来的。

    “快起来快起来,洪壮士率乡勇保卫乡梓,忠义之至!”洪景来连忙上去扶人。

    “谢大人!不知大人是统兵前来驱逐鞑兵?还是?”

    “招讨大使闵大人马上就到,我是为他先来查访的门下!”

    “这么说马上王师将至?”洪聪珏面有喜色。

    “嗯……”洪景来总不能告诉他所谓的王师就是自己凑得四百五十个杂兵吧,只好敷衍过去。

    几人坐下来,就大致谈了谈雄武的情况,雄武这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名,乃是世宗大王时期迁移移民实边势力的乡邑。和他差不多的名字还有什么柔远、顺武、雄基,取得吉利名字。

    在古邑崩溃之后,就有百姓逃往雄武,并进一步准备避入山中,反正如今夏季,山里还凉快点。等猫上个把月下山,鞑兵饱掠之后也就会退去。

    当时雄武城内没有人驻守,或者说理论上全邑百姓都是国家当年迁移过来的军丁,全城都应该起来守城。可百五十年的和平,已经让这些军丁变成了农奴,哪里有什么胆魄起来作战。

    很快就有人随着逃难的人群向山中撤退,当时在城中的洪聪珏激于义愤,召集了十几个和自己要好的兄弟夺占官厅,勉强武装了起来,并关闭城门号召尚有勇气的军丁起来守城。

    好在雄武不过千口的小邑,城门都只有南北两座,防守起来并不太难,他们这几十个乡勇到勉强能看住。

    洪景来沉吟了一阵,大致想了想。首先是需要让洪聪珏改口,他没有夺占官厅,是崔正基打开官仓分发武器,号召军丁起来守城的。其次洪聪珏作为在地的候补军吏最先响应,还带了十余个壮勇入城协防。

    “你放心,本次事了,我帮你进言,一个案内保奏少不了你的。”不能让人家平白无故的配合,反正这位洪聪珏也和洪景来一样的出身。

    “阁郎,他家祖上只做过司勇,且并非两班籍,已经是军丁籍了。”崔正基小声附耳过来。

    “是的,崔执掌说的不错!”洪聪珏到是大胆承认。

    说白了就是穷的,到了洪聪珏父亲那一代,已经娶不到两班户籍的老婆了,只能娶普通良民家的老婆。在严苛的户籍制度下,洪聪珏从母降籍为良丁。但是边境郡县主要还是需要军丁,加上军吏家庭出身,所以户籍登记的还是军丁。

    没有两班户的身份,授予官职就很难。难怪洪聪珏即使典卖家资也要去汉阳考武科,只有中试授官才有可能恢复两班的身份。

    “这不是难事!本次乃是平鞑大功!为你母亲赎贱只需要闵大使一句话!”

    上位者一句话就能办到下位者终其一生都难以达成的事情!

    “一切全凭大人吩咐!”洪聪珏这次连脑袋都彻底低了下来。

    暂时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洪景来虽然有爱才之心,但自己暂时没有什么能让他发挥出来的平台。不若让他投到闵家门下,分数同僚,留一段香火情,指不定将来有互相扶持的时候。

    安排崔正基和洪聪珏守城,并让他们随时准备驰援庆兴到招讨大使麾下效力之后,洪景来自己沿着土门江往江口走去。

    和舍科夫交易的事情暂时不能让这些不相干的人知道,只是从雄武邑城的官仓里弄了两支鸟枪防身。

    反正李在朝熟悉道路,并不怕迷途。出雄武再走一天,也就到了江口。沿途避开所有的城镇,防止意外。

    在十九世纪初远东地区这一块人迹罕至的森林与雪原中,想要找到另一队人并不是太容易。除了土门江口这个明确的目标之外,最简单的方法其实就是烟火。

    这年头不兴什么山上一条烟,拘留所过年的事。

    谁去管啊?

    只要弄点潮湿的树叶,不干的柴火,在江岸放上一堆火,那丛烟,十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洪景来这么想,舍科夫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果然在江口边的一处背坡林子里,有一条长长的灰烟在腾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除开舍科夫,并不会有其他人。

    驱赶着牲口,驮着蒸汽机,往那处灰烟赶去,洪景来吩咐李在朝等人戒备起来。

    果然靠近到灰烟还有两三里的地方,树林中呼哨一声,涌出来四五骑骑兵,眼神中有审视和戒备的颜色。马刀也擎在手中,上下打量着洪景来这一伙人。

    虽然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但看到洪景来一伙人有鸟枪有弓箭,近身肉搏的短刀也各个配齐。这些骑兵的经验告诉他们,洪景来这伙儿人不好惹。

    双方没有人说话,毕竟语言不通。互相审视与对峙着,大概等了十分钟,疏林中又跑出来二十多骑,为首的正是舍科夫!

    “哦!我的朝鲜兄弟,你终于到了!”

21.各自怀揣精明意

    自马上轻轻一跃,英姿矫健的舍科夫几个纵跃就来到了洪景来面前。一把抱住洪景来,和洪景来贴脸。

    真的热情嗷!

    如果不是洪景来看到他旁边几个骑兵把嘴里含着的铅子吐出来,洪景来就真的信了。

    再稀疏的树林那也是树林,想要放马飞驰根本不可能,到最后还不是要散兵作战,如果不是几倍兵力,舍科夫会有自己的抉择。

    “我的兄弟,让你久等了!”洪景来才不去揭破,也没必要。勾着舍科夫的肩膀,两个人像是真正的兄弟一样。

    其他人看到这个状况,短时间之内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了。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才渐渐消散,互相带着戒备往舍科夫的营地走去。

    夏月里的土门江口疏林中并不太炎热,海风和江水的双重作用下,甚至还有些凉爽的感觉。在一处小土坡的山窝里,就是舍科夫一行人的营地。

    乍一眼看上去很朴素的冒险者营地,没有栅栏和土墙之类的布置,挖了一圈浅沟,还设置了些陷阱。帐篷并不太多,但是那种草窝不少。天气很舒适,并不需要搭建御寒的空间。

    附近的树杈上挂着几张皮子,还弥漫着烤鱼以及烤肉的焦香味。显然这片还没有被大规模人类开发的土地上,动物的警戒心不太强。

    另外就是大包小包的许多包裹物资,用毡布盖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伙儿人和沿途人民“友好交流”,得来的东西。

    营地里还有四五个人留守,没有听到枪声和厮杀的喊叫,这么快就带着洪景来一行人回营,留守者似乎都带着奇怪。

    “这位是捷尔任斯基,这位是恰什科夫,都是我的好朋友。”

    “幸会幸会!”洪景来哪怕心里想的是这两个估计是舍科夫的同伙儿,但表面上还是微笑以对。

    “想要来一杯吗?我这里有很好的伏特加!”

    “我们还是先谈一谈正事吧!”

    让李在朝带着人手小心戒备,看紧牲口上的蒸汽机,洪景来和舍科夫坐到一截原木上。

    舍科夫指了指在平阔的河滩边悠闲吃草的马,表示自己信守承诺,带来了洪景来需要的在李朝数量很少的战马。

    洪景来不懂马,但他来前带了一个马夫,既为了照顾牲口,也是为了应付这个时候。

    几个人过去看马,以洪景来拙劣的眼光,大概看出来这些属于蒙古马种,并不是沙俄的什么顿河马或者中亚马种。不过想要在李朝弄到一匹中亚汗血宝马,也确实不太靠谱。

    马夫不会汉语,用朝鲜语和洪景来汇报。都不用防着舍科夫,因为他不可能听得懂。

    这些马有大有小,大的都七龄八龄了,小的三龄,而且没有母马,都是骟过的公马,不能配种,用完就拉倒。

    果然就没安好心,一匹母马也不给,洪景来玩个锤子。

    “我的朋友,我带来了蒸汽机,你却只用骟过的公马偿付,似乎有些过分吧。”

    “不不不,那只是公马而已,母马在另一处放牧,我怎么会亏待我的兄弟。”

    嘁!

    还是谈生意了嗷!

    舍科夫站起身来,特意从一座帐篷中,请过来一位头顶剃光的年轻神父。

    做生意还让神父来谈的?

    “这位是亚金甫神父,由他来担任翻译,我的两位朋友并不懂汉语。”【注1】

    “阁下日安,在下俾秋林,正教会司祭,可以叫我亚金甫。”年轻神父倒是对洪景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日安,神父!”

    这位亚金甫神父一口山西腔的汉语,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太搞笑了,一个来自圣彼得堡的沙俄骑兵军官,顺带着一个喀山出身的东正教神父,和一个来自铁山的朝鲜进士官员,在清国的土门江口日本海岸边,用带着山西腔的汉语,做着从英国抄袭来的买卖。

    真是难以言喻的巧妙!

    舍科夫这边统共不到四十个人,并不全是他带来的,是他和他那两个朋友凑出来的。

    沙俄上层贵族一般只会说法语,不过由于沙皇家族连年与丹麦或者德意志邦国联姻,丹麦语德语之类的也有一定市场。贵族中对清的使节会说一定的汉语,这属于个人才学的一部分。但下层士兵和基层军官,不要有什么期望,只会俄语。

    三个人合伙过来和洪景来做“生意”,你指望强盗能讲多少的信任呢?舍科夫会汉语可以直接交流,他们两个可不会!既然如此,那不如请位三人都信任的人出面交涉。

    很可惜,这年头知识文化如此的宝贵,文盲何其之多,类似于沙俄这种尚且农奴制顽强根固的国家。九成以上的农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写,更不要说别的语言了。能通晓外语的除了贵族和商人以外,也只有神职人员了。

    三个小军官不可能请到贵族,也不会让商人过来分一杯羹,那么“请”一位神父是最符合他们要求的办法了。

    “神父您难道会组装蒸汽机?”

    “我不会,但我可以观摩学习,而且来前我阅读过相关书籍。”亚金甫神父倒是光棍的,直接坦然承认。

    “那我们的人会在您面前组装好,全部演示给您。”

    “如此就很好。”

    洪景来就让铁匠把蒸汽机放下来,和他的学徒开始组装,一帮俄国人在旁边和看戏一样啧啧称奇。别看英国都开始第一次工业葛名了,沙俄还只有极少数矿区引进了蒸汽机。甚至到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英国的蒸汽机车都满地乱跑的时候,沙俄也只在圣彼得堡有一条铁路。

    手工业生产方式在沙俄占据着绝大部分的工场,农奴们仍旧被牢牢的禁锢在土地上。反正灰色牲口只要吃些微不足道的剩饭就能干活,为什么要蒸汽机这种值好几磅银子的玩意儿。

    其他人主要是看戏,倒是亚金甫神父学习能力强,不停的用汉语和洪景来询问各种细节。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还让几个人打下手,这部蒸汽机才装起来。

    没有煤炭,烧的柴火,但终究慢慢让机子运作了起来,机器的轰鸣让山林里的走兽飞鸟大为惊慌,鸣叫不停。

    反正不会把图纸卖给舍科夫,能不能学会组装,全看他们的功夫。洪景来卖的肯定是好的蒸汽机,你会不会弄就不关我的事了。

    三个俄国人围着亚金甫神父问东问西,叽里咕噜一阵,确认了蒸汽机没有问题,才算完事。

    这一趟,洪景来带了两部蒸汽机过来,目标是换十二匹马,但如果都是骟过的,要二十匹洪景来都觉得亏得很。

    俄国人的算盘打得也精,十二匹马可以,但绝对不会给种马。

    最后亚金甫神父出来说和,给两匹在育龄的年轻母马给洪景来,不然大家一直在土门江口吵吵有什么意义。

    两匹就两匹!也算个火种!

    吩咐马夫去挑两匹最好的母马,不然洪景来就要蚀本了。

    交易达成,舍科夫归心似箭,他还指望着发了财调回圣彼得堡的近卫骑兵团呢。

    洪景来心下暗笑,你赶紧去你的近卫骑兵团,最好就跑到你们那位所有人的“父王”身边,然后奥斯特里茨的时候等着被拿皇的大炮教做人吧你。

    当然喝完伏特加,洪景来还有一桩生意要做。拿出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展示给舍科夫和他的同伙们。

    几个俄国佬眼神一下子汇聚过来,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我们不妨再做一个交易!”

    【注1】:尼基塔·雅科夫列维奇·比丘林,俄国中国学和东方学奠基人。俄国东正教驻北京第九届传教士团领班,修士大司祭,俄国科学院通讯院士。比丘林1777年8月29日出生于喀山省,1799年毕业于喀山神学院,以修道士留校任教法语,中文名亚金甫。

22.雇得鞑兵做好戏

    洪景来手里的红布包着一小块坑坑洼洼,形状不规则的东西,说来也算有个诨名。

    狗头金!

    这是洪景来在庆兴衙门的后宅里发现的,庆兴县监跑得太快,很多文玩摆设、金玉古董都没有带走。甚至在堂屋屏风的下脚还压着暗格,里面一整罐的银子。

    而眼前这块狗头金总有一斤多重,颜色呈金黄,虽然也含有石英等杂质,但没有妨碍他的绚丽璨烂。夏日的午后疏林里的阳光并不炽烈,但是舍科夫以及他的同伙们眼神的炽烈是毋庸置疑的,就差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哦!我亲爱的朝鲜兄弟,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什么事都可以!”

    舍科夫手不自觉的伸了上来,其他两个同伙都猛点头,这时候让他们立刻抄刀子内讧不大可能,但是抄刀子干别人一仗完全没问题了。

    “诶,生意还没谈呢。”洪景来一晃手,就把狗头金收了起来。

    “好好好,快给我的朋友再拿一瓶伏特加来,我们继续谈!”舍科夫一把抱住洪景来,像是抱住了一整块金子,不肯撒手。

    原本准备装包袱走人的沙俄骑兵们,交头接耳,不知道洪景来什么意思,但是亚金甫神父又被清了过来,这么大一笔交易总不能舍科夫一人做主。

    “上尉啊,你的姿容确实英俊帅气啊!”洪景来别有深意的微笑,眼神一挑看向舍科夫。

    “恩?”

    舍科夫确实很符合将来欧美帅哥的风范,由于年纪还轻,没有一把大胡子,常年马上运动,身材极好没有丝毫的赘肉。皮肤不是纯白的那种,略微日晒有些古铜色。加上深邃的眼眸和以及飘柔的秀发。

    确实称得上英俊帅气,大帅哥一枚!

    如果是圣彼得堡的哪位贵族家的小姐和他这么说,他保证心花怒放上去邀请人家跳一支舞,然后伺机而动,看看夜晚有没有机会共度春宵。

    可洪景来这么说!

    没来由的,舍科夫感觉自己好像哪里一紧,那么一大块狗头金好像也不是太香了。

    尴尬的缩了缩身子,往原木旁边坐了坐,舍科夫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洪景来。

    “我们国家的百姓很多都是蒙昧的,没有见识,你认为他们见到上尉你们这些骑着高头大马,扬刀放枪的骑兵会有什么感觉?

    他们会以为你们是鬼怪,讲着无法听懂的鬼话,加上你们的样貌和我国的人民差别太大。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同,连肤色都差别巨大。”

    “难道我们去的那个渡口…………”舍科夫突然恍然大悟。

    联想到自己这一伙儿人在江边试图抓到见人就跑的渡兵,以使用船只。还有用火枪打猎水鸟鸭子,捕猎江鱼的事情。舍科夫似乎完全没有和一个当地人交流过,他的汉语在庆兴郡不是那么的行得通。

    “没错,一百五十年前清国皇帝的祖先,鞑靼人的大汗率领鞑兵曾经两次进攻我国,百姓以为你们就是那支击败了我国的鞑兵!

    所以渡口的百姓因为恐惧而大规模逃亡,你们劫掠渡口的事情我就不和你争执了,现在我们国家的国王派遣了大军前来攻打你们,大概还有一周就到!”

    洪景来说完,舍科夫几人神色变幻,他们还不清楚李朝的国王大军是什么货色,但是他们统共四十个人,是没有办法和正规的大军作战的。

    如果有四百人,舍科夫也许会想立下覆亡西伯利亚汗国这样的功勋,但四十人,什么斤两他还是心底有数。

    “我们真的没有劫掠渡口,只是前去查看情况,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了,我也不和你纠结什么劫掠了,我们国家的总督大臣就要到来,你们需要配合我们,演一场戏,然后佯装不敌撤退。”

    “演戏?难道酬劳是!”

    原本还有所疑虑的三个人异口同声,一块一斤重的狗头金足够他们少奋斗好两年的,不由得他们不联想到金子上去。

    “三位想的没错,如果三位以及三位的部下能够配合我们演一场戏,这块金子就作为酬劳赠予你们。”

    又把金子掏出来在人前晃了一晃,三个人突然屁股一抬,头对头叽里咕噜的用俄语开始小声的争执起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在讨论怎么分配,怎么处置。

    “神父,您是要去燕京担任司祭是吗?”

    “是的,我从喀山修道院已经修业完毕,很快就要去燕京了。”

    “您的汉语非常好,甚至感觉比我还好一些。”

    “恰克图有非常多的中国商人,可以很容易的学习汉语。”

    “难怪您的语音和清国山西的口音非常相似,如果去往燕京您最好矫正口音,注意用词,在燕京需要讲官话!”

    “这一点我知道,清国非常巨大,语音千变万化。令我深深着迷,值得我一生去学习。”

    两个人扯着闲篇,反正亚金甫也不会把三个人讨价还价的撕比内容翻译给洪景来听。到是洪景来有点惊讶这个大鼻子俄国人居然这么热爱汉学,还特别学了汉语的读写。

    “亲爱的洪,我的两位朋友表示想要知道它的重量,可以交给神父查验一下吗?”

    “没问题!”洪景来知道这三个人精明得很。

    若论这年头见识黄金白银最多的人,除了大商人和贵族以外,还真就是这些教士了。宗教器具那可是大量采用贵金属的,甚至在欧也妮葛朗台的小说故事里面,连圣体匣都是黄金打的。

    亚金甫在修道院见识的多了,虽然狗头金还是第一次见,但黄金到手还是很有感觉得。掂了掂,这块狗头金洪景来估计含金量有百分之六七十,算是含量挺高的那种,入手还是挺沉的。亚金甫摩挲了一圈,和舍科夫三人说明了大致分量。

    “合作愉快!”

    把狗头金收了回来,小心裹好。

    “请各位到渡口去,弄出些声响,一周内表演完,这就属于你们了!”

    双方说定,再没有其他的问题,洪景来也不愿意和这帮人一起过夜,收拾一下准备走人。临走前斜眼瞥见一个人躺在草窠里,那模样怕是就这两天了。

23.可献鞑酋于宗庙

    之所以说这个人没几天了,纯粹是因为他腹部那一大块已经透了红的棉布。

    土门江口这种尚未开发的野外,大夏天,没有外伤药,没有合格的外科大夫,受了严重的外伤。根本不要问,只能等死。

    就算亚金甫这位神父是个好大夫,可也没多少作用,缺乏基本的医疗条件和消炎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大致联想了一下,洪景来就想起了古邑城内那个拿着粪叉吃了一枪子的男子。他手里那根粪叉捅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两者的不同只在于一个吃了枪子立刻就死了,眼前这位还要在病痛的折磨下多活几天。

    当然可能也就两天三天而已。

    真的是极限一换一!

    “这位在探险中受了伤?”洪景来转念一想,来了兴趣。

    “是的,不小心受了伤。”似乎不是舍科夫的手下,他耸了耸肩膀。

    “看这个样子,命不久矣啊。”

    “没有办法,我们已经用清水帮他冲洗过伤口,又用伏特加仔细擦过,反正神父说剩下的一切看上帝。”

    好一个剩下的一切看上帝!

    那粪叉上面的细菌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清水冲洗,伏特加消毒,这么热的天,没有愈合的伤口也肯定很快就会出现腐烂发炎。然后就是创口周围逐步坏死,伴随着高烧脱水,最后丢了性命。

    啥药都不用,或者说啥药都没有,根本就是没得治了嘛!

    “你们还准备带着他回国?”

    “这个嘛……”大概率是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但是当着人面说出来总归不好。

    “有谁熟悉他的来路吗?”洪景来问了一句。

    那个恰什科夫看洪景来的样子大概知道是在问这个人的情况,这人应该是他的手下,所以就出来搭话。

    “好像是下诺夫哥罗德吧,是个逃奴,没有家了至于家人那更不清楚……”恰什科夫的话被亚金甫神父如实的翻译了过来,那个态度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在乎。

    所谓的逃奴,不如说是逃兵,这年头的沙俄军队九成都是灰色牲口。放眼望去,除了目不识丁的农奴就是目不识丁的农奴。剩下的也都是流放者、劳改犯、XX犯,除开近卫部队,其他部队的士兵吃拳头和鞭子比吃列巴面包多。

    有点反抗意识的肯定想跑,不跑的是傻子。

    这种人确实称不上有家了,大概率一辈子也回不去下诺夫哥罗德老家。回去了也是做农奴,不如在远东冒险,也许还能挣一个富贵。

    可惜受了这种伤,其人的命运也已经基本注定,不会有什么奇遇。要么自己咽气,要么就某个夜晚被人口鼻一捂,权当死了了事。

    不过是找地儿挖个坑一埋,谁还心里没点数?

    “可否把他交给我?”洪景来比划了一下。

    “恩?”舍科夫和恰什科夫有些疑惑。

    “我可以为他支付两磅银子!现在就付!你们可以代我转交给他的家人!”洪景来招呼李在朝过来,从他的行囊里拿出来用红布裹着的四个小圆锭,二十两,山西铸。

    “带走!”恰什科夫二话不说,上来就拿过银子。至于会不会真的给这个人的所谓家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把人背上,两路人分道扬镳。

    …………

    “阁郎你要这么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大鼻鞑子做什么?”回头看了看半昏迷状态的那个俄国人,李在朝没明白这么大费周章的干啥。

    “你先把他的脑袋给我裹严实了,然后重新拆开裹伤的棉布,用鞑子送的那瓶酒洗伤口,帮他把创口缝上,另外弄一块干净的棉布煮过晾干给他包好。”

    这个人对于舍科夫他们已经是一个累赘,毫无用处,但是对洪景来而言是个大宝贝!

    这个俄国人自然没有特别之处,但他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他是俄国人!

    已经决定要演一场驱除鞑虏,恢复边疆的好戏,如何演得更逼真就是洪景来需要盘算的当务之急。

    大胜什么的可以抄小说现编,县城什么的也可以挥师光复,但是最重要的战果呢?总不能写什么鞑众大溃,奔亡土门江,暑夏水涨,溺死者无算吧。

    固然死无对证,就说都淹死在土门江里了,尸骨不存。可在功劳上面就要大打折扣了哇,甚至会跳出来很多人质疑。

    如果这个时候有生口,也就是俘虏,还是个“鞑酋”。李朝的朝廷会怎么说?

    献俘宗庙,告祭先王!

    纯宗大王肯定要跑他爹的神位面前,和他爹吹呀。你看我多棒,列祖列宗打不过鞑子,我打过了。我不仅打过了,我还抓了鞑酋。

    这不正是我大朝鲜国政治清明,国力鼎盛的最佳证明吗?鞑兵都被我们击退了,鞑酋都被我们俘虏了,还不够?

    这大鼻鞑子可完全做不得假,这样貌,神仙化妆术也做不到啊!

    关在牛车里,往汉阳大街上一游街。全汉阳二三十万百姓都见着今上大王英明神武,鞑兵万骑被击退,八道安宁,天下太平,多棒!

    有一个俄国俘虏多么的重要,有他没他差别大了去了。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发挥更大的作用以后再死嘛。不仅有机会成为汉阳的“大明星”,还能登上李朝宗庙的祭坛,那玩意儿等闲能上去的吗?

    “你想办法弄两支野山参来,年份越高的越好,咱们一定要把这个大鼻鞑子的命给续住!”

    “糟践了好东西!大鼻鞑子救他有啥意思。”

    “这就是你不懂了!赶紧去弄,弄好了保你一个前程!”

    真鞑假鞑区别大了去了,一个真鞑比几百个假鞑都值钱,一百五十年前,你要是能杀个真鞑,立刻就能给你做军吏。

    可真鞑是这么好杀得?

    这么大好的一个首级,简直就是白送!

    为了不让那个俄国人咽气,洪景来连车都不敢让他做,全程人肉代步机,全靠背,生怕多颠一下就把人给颠死了。

    回到庆兴,把人安置好,并安排妥帖的人手,时刻帮他参片压舌下,气不匀就灌一勺老参汤。能喂米汤就喂米汤,真当一个爷儿给供着。

    转天,一名铺兵赶到了庆兴,汉阳收到了鞑兵数千骑寇边,庆兴全郡失守的消息。已经任命闵廷爀为咸境南北招讨大使,星夜兼程赶来。

    怎么是闵廷爀?

24.忠君死国闵令监

    闵廷爀已经是正三品堂上官阶的承政院右承旨,他往上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大佬们占住的。尤其是像金祖淳、朴宗庆都是身兼数职,他们宁肯累死,也不会把要职让出来。

    就和我们以前说过金祖淳担任兵曹判书掌管兵权,同时还干着提调备边司、训练都监等一系列最高级的实权兵职。

    朴宗庆则执掌财权,担任户曹判书,同时提调宣惠厅、内需司这种直接管理皇室收支的部门。

    再看看我们的闵大监,提调的则是活人署,就是由官府在汉阳城内免费给贫困百姓看病施药的机构。不仅没油水,做不好引起汉阳百姓的不满,百姓往昌庆宫外一吵,大王直接就能听见。

    吃力不讨好,还经常要背锅,甚至被抛出来平息民愤。

    所以当洪景来的密信由韩三石飞马三日夜送进汉阳城内典洞闵府时,闵廷爀的心动了!

    本来他是肯定不会动的,闵景爀刚做过进士科的同考官,如果再弄一次边功,理论上就很有可能直接升入议政府,担任门下舍人(正四品)。至于三品以上,这玩意不是说想上就能上的,要看机缘。

    如今闵景爀没有这个机缘,而闵廷爀却有这个机缘了!

    议政府右参赞(正二品)南鐘三在正宗朝还算得用,因为惯例的左贤右戚之策,士林儒生与皇亲国戚在朝堂上一般是各半。如今外戚的势力逐渐抬头,士林派的势力已经在英正时代遭到清洗,彻底站不住脚,他也就只好告老还乡去了。

    右参赞这样一个要职,花落谁家,很不好说,朝中三派人马都在暗中较劲。但各不相让,一时没有能够鼎定乾坤的大将出马。

    作为承政院右承旨的闵廷爀自然也在备选名单中,也很有希望当上。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一口气的距离而已。

    恰好!洪景来的密信为他续上这一口至关重要的气创造了机会!

    如果久历宦海的闵廷爀再获边功,任何人都不能够阻止他升任议政府右参赞。所有的质疑和不满都只能闭嘴,有本事你也去砍鞑子啊!

    同样也花了三天,崔正基的求援上书送到了议政府。满朝大惊,鞑兵先锋数千骑已经攻破庆兴郡重镇古邑渡,杀入庆兴郡,全郡大溃,唯剩雄武一邑在执掌崔正基的坚守下尚未失守。

    雄武执掌崔正基泣血哀求今上大王速发援兵,救一郡百姓于水火之中。全郡数万生民正陷于鞑骑蹂躏之下,十万火急。

    纯宗大王才十三岁(十二周岁),他能有什么主意?贞纯王大妃如果论政治斗争可能还有两把刷子,可是讲到兵事武备她就狗屁不懂了。至于他的兄弟金观柱,同党沈焕、权裕等人同样政治斗争一把手,打仗就只能闭嘴了。

    满朝廷的人都看着金祖淳,您既然是兵曹判书,那么就请您赶紧披挂上阵吧。我们绝对不在后方扯你的后腿哦,你要粮有粮,要官有官哦!

    金祖淳心里也虚啊,身为全国最高的武职官员(其实理论上还有些皇亲国戚在他之上,但那些酒囊饭袋不算),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还真的就只能他去。

    但这位也是个书生啊,哪里指挥过大军。所以韩国搁现在还吹着李舜臣呢,实在是会打仗有战功的真的就李舜臣一位而已。其他的臭番薯烂鸟蛋,都是些乐色。

    正当然难堪之际,跪坐在殿上执笔的闵廷爀突然起身。

    “国家危难之际,大丈夫何敢惜己一身?今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纵有万死亦不能辞!”

    震住满殿“忠贤”之后,闵廷爀脱下乌纱,揪了一小缕头发,双手捧着献给坐在宝座上的纯宗大王。

    “臣母尚在,幸有亲弟,尚能侍奉在侧。臣此去,若死国事,请殿下将这缕发丝转交家慈。”说罢,闵廷爀满眼热泪,滚滚而下。

    纯宗大王深感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满殿文武畏惧不前,唯有闵廷爀一人慷慨激昂,愿死国事。感动之下,竟亲自走下宝座,扶起闵廷爀。

    当庭便任命闵廷爀为钦命咸境南北招讨大使、六镇兵马节度使,持王旗大纛救援庆兴!

    殿上文武大臣倒真是有些晃神,大家都是混,以前也没发现闵廷爀这般忠义啊!怎么如今突然变了性了,居然连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事儿都做出来了。

    虽然不解,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现成的送死鬼自己跳出来了,连金祖淳都给他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这亲家没结错,知道出来担事。

    招讨大臣议定,自然是要讨论抽调何处兵马,筹措多少军粮之类的事宜。

    可闵廷爀知道大致情形,哪有空在汉阳和这些人推诿。一句“军情如火,不能拖延片刻”就立刻辞行出殿。只等宫内的别监将王旗大纛送来,就立刻出发。

    这下别说纯宗大王感动了,满殿的文武不分派别也感动了。这真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啊!你闵廷爀上前线堵截鞑兵,方便我们在汉阳收拾东西跑路。

    当天闵廷爀带着几个亲近家人就飞马出京,留下的是无限的崇敬和赞叹。

    …………

    所以洪景来在庆兴收到的急报上,原本认为招讨大使闵大人变成了闵大监。虽然弟弟变成了哥哥,但也无伤大雅,是他们闵家人就行。

    铺兵送来的还有一份文书,征召洪景来担任招讨大使幕府行军书(屏蔽)记,立刻动身出发,为招讨大军调配粮草和军械。

    “韩丞早些准备起来,马上招讨大使闵令监就要赶到庆兴。”

    “省的,下官明白!”干了几天代理庆兴县监的活,韩确到有了几分县太爷的架势。

    甚至在答话的时候,洪景来都感觉他似乎年轻了好几岁。虽然谈不上什么容光焕发,但中气真的很足。

    “让那些里长、各部中任,都准备起来,为大军征召些民夫和车马。”

    “知道招讨大使要来,想必他们会很乐意报效的!”

    “顺便派人去通知崔执掌,可以来汇合了!”

25.庆兴大捷奏凯功

    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庆兴郡德明驿,闵廷爀发现这个所谓的招讨大使行辕早就人去楼空了。留守在此的一个铺兵如蒙大赦,麻溜的直接就把他人给引到了庆兴。

    按照洪景来信中的消息来看,所谓的鞑兵不会超过百骑,根本不可能攻州破县。只要闵廷爀人来就行,一个兵一支枪都不用带。

    而事实也如同信中所说的那样,庆兴城虽然每日城门紧闭,但城内人丁已经恢复了大半,市面安稳,城厢和外坊的百姓还算镇定的生活在城内。城头上也有守卫巡逻,每天中午的时候还会开一个时辰的门。

    洪景来当然不会去辟谣说什么鞑兵已经被驱赶过江,反而还故意让舍科夫他们去古邑渡口处弄出点声响。用他们的火枪打两只野鸭子水鸟啥的,还有水獭之类的小动物。总之就是造成鞑兵尚在境内,军情紧急的局面。

    不然堵截击退鞑兵数千骑的功劳从哪儿来?

    一接到城门处说闵廷爀驾到的消息,洪景来就带着一干人等迎了出去。两边正好迎面撞上,闵廷爀一看洪景来这小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再看看自己风吹日晒,三天多没洗澡的糗样。二话不说,就把洪景来给提溜进了庆兴官衙的后院。

    屏退了一干闲杂人等,洪景来从脱帽子开始,一二三四五,双手一交,极为熟练的跪到了闵廷爀面前。

    “大监,鞑兵全系下官引来,虽只得区区四十骑,但引起这般轩然大波,罪该万死!”

    “哼!我在京城就知道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这个臭小子,到哪儿都能惹出事来!”

    “全靠大监转圜!”洪景来根本就不是认错的态度,笑的可开心了。

    “唉……总也就是我给你善后清理首尾了!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闵廷爀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偌大的一桩武功就在眼前,还是洪景来白送给他的,他能生啥气。

    既然咱们的闵大监轻轻放下,洪景来立刻借坡儿下驴。一弹腿就爬了起来,往闵廷爀下手一坐。然后一五一十的把去年在燕京怎么和舍科夫约定,为什么他会来土门江口,还有双方交易了什么之类的全部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

    至于庆兴郡的实际情况,也结合现场勘查,官民口供等一系列证据大致推敲了出来。

    舍科夫从阿穆尔河河口沿着日本海岸一路南下,由于没有确切的地理信息,只能大致的搜寻到达土门江对岸。

    大概是他们一行人运气真的很好,发现了古邑渡有相对繁荣的集镇和渡船,于是他便准备用汉语去交涉,希望“借”船去土门江口。

    但是很可惜古邑的渡兵提前发现他们数十骑兵还有两三倍的乘马,尤其是鸣枪放铳,武力颇高。加上样貌迥异于李朝百姓,直接造成了古邑百姓的误会。

    而古邑渡丞只是听到了汇报,大概确认有上百的鞑兵在江对岸,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二话不说就跑了。

    恐惧感很快就翻着花儿的传播开来,本来百五十年前女直两次入侵,就打的李朝哭爹喊娘。整个李朝北方遭到了严重的荼毒,损失人口上百万。

    如今既然确认有鞑兵入侵,往昔故老相传的故事一幕幕涌上心来,古邑先溃,造山芦山接二连三大溃。到最后就成了鞑兵万骑,侵入庆兴,席卷全郡的所谓寇边事件。

    “这么说鞑兵只有四十骑,还全是和你来做生意的?他们马上就走?”

    “是的,马上就回国去了!”

    “那怎么把驱逐鞑虏的战事坐定呢?”

    “隔着古邑的江岸鸣枪放炮,打上半天,鞑兵慑于天威会不支退却,令监乘胜大进,溺死者无算,获凯全功。”

    “缴获呢?首级呢?”

    “大监来看!”洪景来站起身,轻手轻脚的把闵廷爀往里间引。

    “嘶……哪儿来的鞑子?”

    “这是大监英明神武,亲操弓矢,指挥大军进剿,捕获的鞑酋啊!”洪景来眼神明亮,好像真的在说一桩事实。

    “哦…………”闵廷爀微微一笑,心知肚明。

    “剩下只要弄两面旗帜,几支火帽枪,再两匹马,一场大胜确凿无疑!”

    “甚好!”闵廷爀彻底安心下来。

    两人一番密谈,所有的东西洪景来无保留的都和闵廷爀说了个清楚,除了悄悄昧下原庆兴县监搜刮的民脂民膏。这就算洪景来忙活一场的利息,总不能功劳都让了,啥也不挣吧。

    推开移门,在外面静候的一干人等,在洪景来的引见下,一一上来拜见闵廷爀。

    咱们的闵大监他走的太急,上午上朝,中午饭后就走了。什么随员都没有征辟,就他弟弟闵景爀作为招讨副使在后面慢悠悠的跟上来,还有洪景来这么一个行军书(屏蔽)记。

    “这位是雄武执掌崔正基!”

    “这位是德明驿丞韩确!”

    “这是庆兴在籍军丁洪聪珏!”

    洪景来一一介绍,把几个还算能用的人手引荐给闵廷爀,并小声把几人的履历讲给闵廷爀听。

    对于真的召集义兵保卫乡里的洪聪珏,两人自然高看一等,在确认洪聪珏的父亲确实是两班户以后,闵廷爀当场就拔擢洪聪珏为副司勇(从九品),在幕府效用。

    至于熟悉民情的两个小文官,也以招讨大使幕府经历的身份帮办兵员粮饷军械。别的不提,进了闵廷爀的幕府,这份军功就算是实打实的了。

    “怎么你身边的没有一个亲信的家人?”

    “三石不是去给您送信了吗?五石留在老家。跟前这个李在朝身手了得,于我手下,很是得用!”

    “良民?”闵廷爀看了一眼稍远处侍卫着的李在朝。

    “是的,原本是要投效到我名下,还没更籍。”

    “别更了,替他写一份出身以外从无过犯的履历,先保他一个副司勇,也在营内效用。你那两个家人也一并报上来,还有要保的吗?”

    “没有没有,全凭大监抬爱!”

    “那你也别闲着,你的奏折写的甚好,过来帮我拟一份激战收复庆兴郡城,先功奏凯的上书!”

26.唯独百姓不能食

    臣廷爀言,闵廷爀熟练写上抬头。就像答高数时那个熟练地写上解的你。

    洪景来背着手踱步,闵廷爀盘腿坐在榻上。好像先生在给学生听写,学生跪坐着书案。

    “殿下英运圣神,俯察洞机,趣臣以招讨之责,识人用明。受策威远,臣不敢怠,四日而至庆兴郡德明驿。”

    不得不说,闵廷爀一手小楷写的极好,记性也不错。洪景来说的不慢,他听写也很快。

    “鞑情肆虐,据守站之丞韩具报,盖系罗禅国属大鼻鞑骑四百余,经雅克萨尼布楚而来,裹挟龙江奴儿干、虎哈河通古斯野人禽兽之类,啸聚约三千骑。”

    “尼布楚分属天朝,还是隐去吧。”闵廷爀抄完以后,抬头便问。

    “可去可不去,大监乃是枫皋院君一系,崇清重西(洋),但王大妃与朴户判仍持尊明之姿,表文非专奏院君一人,而是朝堂公议。”【注1】

    “也是。”

    “鞑兵先锋于七月十九突至古邑渡,日中古邑丞不战而走,人心大坏。嗣后鞑兵大获舟船,袭入全郡,由是造山、芦山纷陷。”

    “臣于七月二十八日至驿,天恩浩荡,万民仰王上体恤深情,义气昂昂,累相效用。”

    “先有军吏洪,具雄武长崔之命,统百四十员大至。后有良丁李,团军良丁百六十员听用。德明丞韩经年守驿,先籴粮米四百,复又召壮勇二百。由是兵威大盛,号为二千,往复庆兴。”

    “臣再受国恩,不敢相忘,唯以死而报。鞑众闻天兵大至,仗其骑盛,拥二三百骑出城浪战。李、洪二人擎枪发火,立毙二鞑,诸勇效命,奋力而战,尽驱鞑兵而走。”

    “由是郡治大复,皆赖王上英明。”

    闵廷爀抄完,洪景来通读一遍,大致上的首功都是王上英明神武而来,我闵廷爀只是沾你的光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大监稍加润色,阿谀之词虽然不必,但总需含蓄两句。”

    “这是自然!”

    两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庆兴收复的上书写完。

    剩下就是分遣马步官军,齐头并进,驱逐鞑虏,光复沦陷的各县邑。

    做戏做全套,先是发文勒命所有的在籍军丁和良丁到郡府来报道。然后行文去庆源和六镇行营,限期几日内送来鸟枪药子刀枪车马若干。

    虽然洪景来凑了四百多人给闵廷爀,但他觉得数量不够,没有个二三千人,号称一万,根本不好意思出门。好不容易做一次统兵大帅臣,就算做不到李忠武公(李舜臣)的伟绩,起码也混一个二等功臣吧。

    地方上的里长中任被引见到郡府,他们这种人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一位正三品堂上官的,如今闵廷爀召见,受宠若惊。

    闵廷爀只是摆摆手,他们就保证一定把所有的在籍军丁送到营前。甚至都没有让闵廷爀多说一句废话,胸脯拍的震天响。

    有了招讨大使的无敌金身,王旗大纛一至,谁敢不从?

    而且咸境道作为连年用兵的边境地区,虽然已经承平百年,但好歹地方上的府库里还存着点老库底。一直到了同光时期,朝鲜还在土门江来回做手脚,不断地拓展土地。

    小心思贼着呢!

    还能差了几只鸟枪?

    如今壮丁可以抓,鸟枪可以调,就剩一个军粮的事情了。此前洪景来借用闵廷爀的名义收取了“任债”军粮七百石,可这点粮食,给壮丁们发上点安家米,这半个多月人吃马嚼,也没剩多少了。

    能想到的,最快的来粮食的办法,那自然就是之前韩确提到的庆兴宫庄田,属于纯宗大王私财的那一笔皇粮。

    和闵廷爀一提,闵廷爀二话不说,立马就让人去搬。洪景来怕,他又不怕。纯宗大王几天前抱着他的肩膀让他大展拳脚,尽管去干,只要能驱逐鞑虏,钱粮都好说。

    “大监筹来粮米,是否赈济一下城中的百姓,小民无旬月之积,最近又闭城……”

    作为不纳税还无人敢于侵夺的宫庄田,水利设施又好,还有免费的官奴婢给庄田白干活。就算是奴婢们效率低下,但水肥人工一算上去,挣得就是比普通百姓的多。

    看到那些民夫把米豆扛回来,洪景来恻隐之心稍起,反正吃他李家的米,干嘛替他省着。国家都是他们老李家的,吃他两斤米算啥。

    “百姓虽苦,却非我两能救!”闵廷爀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些许粮秣,便能活民千口,为何不能救?”

    “这些米,拿来饷军,今上不会有半点不满,若拿来济民,你我下狱之日就在眼前!”

    “都是今上的子民,有何不同?”洪景来争辩了一句。

    “饷军乃是今上同意的,济民则没有!”闵廷爀转身往官衙里走。

    “难道不能变通吗?”

    “不能!”

    闵廷爀的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但仍旧稍微等待洪景来,生怕洪景来听不清自己的答话。

    “恩出于上,为君者最忌邀买民心,纵使今上尚幼,他年忆起如何?”

    “大监身为钦差大员,尚不能为?”

    “我只有招讨之责,何来招讨之权?为官二十载,我又何曾有一日得权?”

    不是苦笑,而是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笑,闵廷爀纵使官高爵显,累代缨簪,那又如何?王权之下,皆是蝼蚁。

    这米,你闵廷爀可以吃,他洪景来也可以吃。拿去给兵勇吃,给民夫吃,甚至拿去喂仓库的老鼠吃都可以。

    心黑一点直接落尽自己的腰包都可以,唯独不能拿来给老百姓吃。为官二十年的闵廷爀看的比洪景来清楚得多,更加的透彻。

    这不是个人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注1】:此处的金祖淳崇清重西,主要指的是他支持学习清国和西洋的科学技术,试图通过引进先进的科学技术,发展朝鲜的生产力,缓解日益对立的社会矛盾。

    具体表现在安东金氏执政期间,一直没有大规模的打击和消灭基督教的传播。同时金祖淳出身的南人势力有许多人信奉基督教,积极学习西方科学。

27.王师飞檄复南北

    天下乃是一家一姓之天下,非万民百姓之天下。

    固言今上乃与两班共治天下,今上乃为主,其余不过臣尔。

    洪景来到底是穿越的身子,看不透!

    “你觉得大索军丁,征集良民,不下三千人,只是我好大喜功?”

    闵廷爀就差像圣者一样,伸出手来摸一摸洪景来的脑门。

    在明知鞑骑不过四十骑,且已经约定演完戏就走的情况下。明明洪景来抓壮而来的四百人已经足够,闵廷爀却仍旧大肆扩充队伍。

    固然人多势众,兵威赫赫,为人一世,谁不做醒掌天下权的美梦?

    闵廷爀也想追效先贤,学李舜臣、权粟等人,手握千军万马,铁如意指挥方定。

    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做?

    而且做了还能全活庆兴的百姓,三千个丁壮的家庭,可能就是万五千人的。几乎就是全郡良民的总数,比之直接赈济,不知高明多少。

    洪景来只是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闵廷爀二十年为官,经历西人南人、老论少论、时派辟派几次党争。侍奉号称朝鲜最后一位明君的正宗大王,累加至正三品堂上官阶。

    这样的人中龙凤,哪里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他走每一步都往后想过两步,甚至三步。

    人家只是明哲保身,求一个进退自如。哪里像洪景来这样急急切切,万事全从直中来,只有直来不行才曲意回环。

    “大监今日教我,必不敢忘!”洪景来弯腰到底,向闵廷爀行礼。

    “论急思捷才,你或许胜我,但论其他,你还需要历练。”洪景来虚心受教的态度让闵廷爀很是满意,这是一个肯学习的年轻人。

    这种抓丁的事情,一旦有了地头蛇的帮助,进展飞快。虽然抓进营的时候嚎的死去活来,但是营里的干饭真的很香。

    不仅营里的干饭吃着香,每个抓来的丁还发十斤安家米,原本在围在兵营和官衙的百姓立马不吱声了。

    打仗前再跑,很朴素的想法。

    反正本乡本土的,泥巴路上有几个坑都清楚,还怕跑不了?而且在营里吃饱饭,比啥都强,家里老婆孩子还能喝粥。眼见着也没要立刻打仗,看风声总是守城,好像还真不错。

    三千多丁壮抓齐,当然都是不堪用的。但早先洪景来抓的四百来人不仅分划队伍,还巡街守城半个来月,有了点队伍的样子。起码不会出城就跑,能够拉出城溜一圈。

    于是洪聪珏领上自己的那些义兵,配合了百十个乡勇,拉了二百人去收复造山。

    李在朝则是带着自己的契兄弟和乡勇合计二百,跑去收复芦山。

    这当口,韩三石在汉阳歇了两天后,终于慢悠悠的护送着同属于金祖淳一派,几个和闵廷爀十分亲近的官员,还有闵景爀一同赶到庆兴。

    闵景爀自然是担任着招讨副使,还有一个佥正过来做幕府掌书(屏蔽)记,一个弘文馆的校理来做了行军司马,最后还有几个小官儿,一道儿充进幕府做经历。

    这个咸镜南北招讨大使的幕府也就是个临时机构,这些差遣都算不得官。不过是临时把他们从本职抽调过来,组成一个前敌指挥部。

    如果碰上什么喜爱微操的驴板车座驾,屁股中一箭皇帝。或者三连机枪右移二十米,共和国总后勤部长常凯申总裁。

    那还真的就是前敌指挥处,一切都要看上面的微操。

    不过还好,纯宗大王十三岁孩子一个,暂时没有微操的想法,也没体会过微操的快感。以李朝的状况来看,还真不一定能给他提供什么微操的机会。

    老天爷不给他面子,倭来跪倭,鞑来迎鞑。除了感叹一句“虏虽丑,然制我有余!”

    真的很无奈啊!

    废话不多说,洪聪珏和李在朝自然是天兵一至,鞑虏竞相灰飞烟灭。造山芦山等县很快光复,鞑虏在王师的强力打击下,不断逃窜。

    最后嘛按照剧本,鞑虏收拾残兵败将,逃奔古邑城,试图背水一战。

    战果辉煌,庆兴发往汉阳的捷报那真是花团锦簇,一下来了好几位捉刀手,闵廷爀的写材料班子分外强大。

    连洪景来都要佩服这些官员的花样文章写得好,明明几十个字的事情,能扯成上千字,还都是四六短句。各种典故旧章信手拈来,写表文的本事,到底比抄袭考上进士的洪景来强。

    反正王师是连番建下奇功,击败的鞑虏何止千百,救回了多少多少被虏劫的百姓。

    最后需要做的就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带着号称二万人,实际三千四百人的“雄壮”大军出征土门江,一战而定乾坤。

    不得不说军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它拥有某种把人彻底改造的魔力。洪景来抓的民夫,半个多月有人带着,如今看来居然也有了点令行禁止的模样。

    而那些纯粹就和圈养的牛羊一样被关在兵营里,只练习了一个排队的三千壮勇,走起来虽然拖拖拉拉的,可就从外边看上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前边的人带动着后边的人,踏步前行,配合上招摇的旗帜,有节奏的鼓声。胜利的气息似乎感染着每一个人,有一种昂然的气势。

    当然啦,这不过是表面文章,如果真有鞑兵冲过来,他们一样会跑。如今不过是未见敌军,服从于惯性,跟着队伍而已。

    光复完古邑,大军在城外扎营。三千多人怎么可能住的进原本只有区区二三百户百姓的小邑,你就是全部睡街道上也没有这个地盘给你睡啊。

    加上车马、粮秣、军备,杂七杂八的物资都有百十车,那更是占地方了。

    小兵们进不了城实属正常,倒是闵廷爀没有进城住原来渡丞的宅院让人一愣。咱们闵大监还玩起了与士卒同吃同睡这一套,住在城外的帐篷内。

    这么一支可笑的乌合之众,即将面临一场大规模的“决战”。就算知道不过是演戏的洪景来,也不得不为此捏一把汗。所幸这支乌合之众里还是有两个合格的军官,洪聪珏和李在朝左右押阵,闵廷爀只要中营竖起帅旗就行。

    对岸的鞑虏似乎也“发现”了前来追剿的官兵,大声呼喊起来。

28.古邑诚然真大胜

    江对岸的俄国骑兵表演起来尽职尽责,骑在马上往来兜转,时不时还朝江岸放上两枪。影影绰绰奔驰的马匹,树林里也有呼喊声,像是埋伏下十万大军。

    不仅是人马鼓躁,伏兵重重,连背后的群山似乎都在响应他们,刮起风来。

    闵廷爀这边的“大军”这下货真价实的看到成百上千的鞑骑鸣枪放铳,眼睛里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吆喝声不绝于耳的敌军。

    慌了!

    洪景来明显感到这支军队在动摇,一种莫名的气息或者说状态,那种感觉没有实际的行动来佐证,但确实存在于眼前这支大军之中。

    如果不是洪聪珏和李在朝的两支人马顶在最前面,前后效用了快一个月的四百勇壮遮蔽住了后边三千民夫的大部分视线。

    这会儿这支人马肯定已经溃散!

    好在闵廷爀以及一众纸上谈兵还是挺不错的文官知道士气好像不行了,立刻响擂战鼓,壮勇民夫看到帅字大旗以及王旗大纛高高飞扬,暂时稳定了下来。

    似乎是早有预料,闵廷爀立刻搬出一门大杀器。天字号神威无敌开山炮!(《铳筒胜录》)

    说白了就是青铜制长管大铳!

    六个壮丁把这门四百年前款式的大炮抬到阵前,果然对士气大有裨益。民夫固然怕鞑骑,但是这些久在边境的军丁、良丁都知道,不管多厉害的鞑子,吃了一记大炮,肯定要碎成十八瓣。

    咱们原来有大炮,那怂个屁!

    很朴素,非常朴素的想法,一炮过去,糜烂十里,人马俱裂。

    把大炮交给实际只开过鸟枪的李在朝,暗中吩咐他只装药,不装弹,声响弄大就行。

    李在朝会意,大致估算这门大炮能装三十两药子,但由于铸造问题,只装了二十两左右的火药,丝毫不瞄准,对着土门江就是一炮。

    地动山摇这个词虽然用来形容地震更贴切,但对于民夫们而言,开炮的那一刻就是地动山摇。

    舍科夫他们也没想到洪景来演一出戏居然用上了大炮,等炮一响,当下骂娘。他们也不是傻子,要是挨一记大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刚准备转身就跑,结果发现只听着炮响,没见着炮弹。

    除开声音和烟雾很像那么一回事之外,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怒斥了一句什么败家玩意儿,舍科夫命令十几个骑兵下马,对着江岸齐射放空枪,也很是“坚韧”的对对岸拥有大炮的敌军发动反击。

    双方进入火力试探和远程攻击模式,洪聪珏随即带着手下入营弹压民夫,李在朝手下三十名山户也全部用上闵廷爀分发的鸟枪,开始“反击”!

    倒是李在朝,好像颇有一点上(屏蔽)瘾,对于大炮开兮轰他娘的快感深有体会,让自己两个契兄弟指挥开枪,自己在哪里玩大炮。开鸟枪算个鸟儿,开大炮才真的爽嗷!

    四百个壮勇中能开弓放箭的,也被拉出来,朝着土门江上乱射。(徐祯卿:魏子手挽高丽弓,气满两石开青虹。)

    一时之间矢急如雨,铳炮大鸣,土门江里的鱼糟了老大的罪了。估计从诞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上百条火枪以及大炮轰鸣,时不时还有几支箭射入水中。

    “优势在我!天威所至,鞑虏不过尔尔!”闵廷爀感觉逼还是要装的。

    身边的那些“能文能武”的儒生文官们也纷纷迎合,在他们看来原来打仗就是这样,立定人马,站住阵脚,双方互相鸣枪放炮,谁响谁赢。

    不过如此嘛!

    假使我早生二百年,我岂不是也能立下李忠武公一样的功勋?真是生不逢时啊!只恨爹妈晚生了自己。

    那名行军司马似乎还有点见识,骑在马上张望了一阵。“令监,鞑骑仗地利,江面宽阔,仅凭枪炮怕是无法立刻大胜。”

    “哦?金司马果然是将帅之才,深具军略啊!”闵廷爀当然只会用枪炮远程攻击,对面才区区四十骑,真要打过去岂不是立马露馅。

    “大人应当知道,壮勇们虽然受王上厚恩纷纷来投,但毕竟疏于战阵,白兵战(肉搏战)实非我等所长。”洪景来出言解释。

    “正是,我军有铳炮之力,既然能远射击贼,何必徒增死伤。”

    “令监真乃神人也!以我之长攻敌之短,深得兵法之道!”包括那名行军司马在内,大小官员齐声颂赞。

    “为王分忧而已,哈哈哈哈哈……”闵廷爀满面春风,哈哈大笑。

    噼里啪啦对打了约莫有那么一个小时,洪景来看了看闵廷爀,感觉这戏演的差不多了。于是假意进言,可以让材勇发动强攻。

    闵廷爀也假装观察了一阵战场,得出鞑骑气衰,畏于王师的结论云云。命令洪景来拣选精锐勇武的选锋之士,划船冲击对面江岸。

    而对岸的舍科夫早就约定好了,这边一冲,他们那边就往后边儿撤退溃败。反正只听到李在朝他们喊杀声震喝行云,阵前都是火器发射造成的烟雾,激烈非常。

    当然实际上是舍科夫躲进了树林,美滋滋的接过李在朝送的那块一斤多重狗头金,以及洪景来的亲笔书信一封。

    顺便给了李在朝两支烂枪,两把都崩了口子的烂刀,一面不知什么裹脚布做的令旗。拢吧拢吧,算是李在朝冲岸击贼的辉煌战果。

    至于那个洪景来的生口,早就划船送去对岸照看起来,如今往他脸上抹一把烂泥,隔着衣服往创口上弄上一滩血。

    一个大好的鞑酋不就来了嘛!

    在对岸随便放了几枪,弄出声响,让几匹马来回奔驰弄点烟尘,等了十几分钟,李在朝就大获全胜划船归营。

    几个汉阳来的文官,一看背过来一个血里呼啦的鞑子,纷纷掩鼻挥手。等人上来一看,还真是金发碧眼,难得一见的大鼻鞑子。

    至于其他的烂枪烂刀按照规矩都赏给参战的兵勇,缴获就不需要了,也没啥好勘验的。有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鞑酋就比什么都强!

    大胜啊!诚然大胜!

29.定奖叙功正当时

    笔来!

    咸镜道南北都招讨大使臣幕府行军司马金芝淳高踞马上,英姿俊挺,威风赫赫。

    如此之大捷,自然需要一位文采斐然的刀笔工,写一篇富丽堂皇的表文。然后誊抄在露布上,千里报捷,飞送汉阳。

    是谓之“露布报捷”尔!

    这位金司马就是来镀金的,不过和其他汉阳来的文官不同,这位出身南人老论一派的金芝淳,还有点真才实学。

    正像他之前看到官军只用火器攻敌是没办法彻底击败敌军的,但他也真的就是纸上谈兵,只会谈,不会真的打。

    不过在这样一个浑浊的世代,他这样的也很罕见了。起码不算不学无术,他学过,就是大环境都是菜鸡,他想从别人那里更加了解也没机会。

    不过写一篇奏捷表文就完全是他擅长的领域了!

    对了,多提一句,这位金司马是咱们枫皋大监金祖淳的又从弟。

    就算别的人写的更好,也不会有愣子去争这个风头。大家都在汉阳混着呢,谁不知道你金芝淳是金祖淳的又从弟。等金祖淳在朝堂上念奏捷表文的时候,大家听了肯定要问谁写的呀。

    一问,嗷~~~,金芝淳啊!这不就出风头,传文名了嘛!

    况且人家写的是不错,读起来慷慨激昂,有兵戈声。

    不肖半个小时,露布上一字不改,一气呵成,洋洋数百言,由闵廷爀的一个家人把露布捆在旗杆上,开始沿着驿道,穿州过县,四处传播庆兴郡古邑大捷的消息。

    至于那个生口,口供都替他早就拟好了。全都是“自言”嗷,绝对没水分!

    还给人家起了一个花名,叫啥思力八斤,是大鼻鞑子在山北的一道军监,虽然不是什么总督巡抚大员,但却是罗禅国王派往边疆的信臣。

    反正就编呗,纯宗大王也不可能跑去圣彼得堡问俄国沙皇?再说就算去问了,人家估计也不清楚,这帮龙蛇混杂的探险者(暂且这么叫吧),什么鸟事儿没干过?

    无法无天就是给他们量身定制的词汇,人家都冲过白令海峡了,爱斯基摩人的村庄都不知道灭了多少个。何况是在李朝北边,趁兴抢你两个村?

    不过这大功劳才开始第一步,想要竟全功,需要这个思力八斤活着到汉阳游街,并活着陪纯宗大王上宗庙,然后痛痛快快的挨一刀,才算成功!

    以这个人的状况,坐牛车押送到汉阳,指不定都臭了!只能靠人力,选身体最棒,跑的最快的二十个小伙子,一人带二十个煮鸡蛋,轮换背着他往咸兴道城跑。

    而闵廷爀的钦差行文飞马先到,让咸兴也同样准备二十个棒小伙子,日夜不停,与露布一同到达汉阳城。

    等到了汉阳城外,再换牛车,拉进城内,游街让全汉阳二十几万百姓看看西洋镜。见识见识金发碧眼的大鼻鞑子的模样,传扬一下闵廷爀大监的赫赫武功。

    “山参还有嘛?多备两根,不要怕花银钱,务必要让这个鞑酋活到汉阳!”

    “有的,还有两支,但都不是百年参,效用差一些。”闵廷爀问的有点兴奋,洪景来则据实而答。

    “不稳妥,你先从营里支一千两,立刻回城搜求,不够再来支取。”

    “好,下官这就去办!”

    大军上下立刻忙活起来,老驿丞韩确被闵廷爀直接委署庆兴县监,贴安民告示,上山晓谕百姓,告知他们鞑兵被击退,可以下山回复了。

    这位一辈子守着一个破驿站,就没见李朝大王给他开过俸禄的老驿丞,原地升天。如今是委署,等露布报捷到汉阳,那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庆兴县监。

    真是临了临了,焕发了人生第二春。不仅仕途勇攀新高峰,以这位的精明,钱包肯定也会勇攀新高峰。

    其他几个县的县监则让幕府的那几个七八品的小经历去署理了事,蹭上这波功劳,一个实授是跑不了的。

    本来带他们出来这一趟,就是特意为了提拔一下本方的年轻人。你无功又无绩,骑着窜天猴儿往上升,肯定会有人出来喷。如今驱逐鞑虏的功劳往履历上一写,花团锦簇。

    至于崔正基,洪景来一封长信往汉阳的湾商店铺去。凭咱们洪小哥的脸,一张二千两的兑票轻轻松松取出来,然后就悄无声息的递进了宫。

    人家宫里有好几个姐姐,加上全郡唯一守土官吏的美名,一个超擢是肯定的。指不定这回摇身一变,能坐到洪景来头上去。

    他的履历又好看,姐姐是侍奉先王的老人,在东方这种圣君以孝道治天下的大环境下,就算是先王的老仆人,也要优待的。

    大概崔正基一个六品的司曹主簿是稳得,做了美官,只要能弄来钱,把宫里的姐姐们都哄好了。再勾搭上哪家两班的官小姐,以后的前途那真就是一帆风顺。

    剩下也就闵景爀和洪景来了,闵景爀想必会补议政府门下舍人,再叙两年的资历,就有机会接他哥的班,当上大殿承旨。

    洪景来可能稍微差一点,虽然从头到脚参加了整场大战,但奏功文书上,洪景来只是筹措兵粮军械有功,在幕府内参划得力而已。

    甚至功劳可能比不上先军出阵,力擒鞑酋的李在朝。以及守土有功,效用来投的洪聪珏。

    这两位都有可能混一个把总或者从事官,主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带,和肯不肯花钱。

    有人有钱,那指不定内禁卫从事郎这种美差都有机会。没人没钱,那发配你去某个山沟的县里做捕盗校,那时候哭都来不及。

    闵廷爀到是和洪景来聊了两句,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加上闵廷爀帮他活动活动,洪景来以进士出身的身份,授一任汉阳主簿是没有问题的。

    但洪景来估计暂时还在贞纯王大妃的黑名单上,毕竟间接扳倒了贞纯王妃的干将沈焕,一时半会儿忘不了。

    所以闵廷爀特意问了问洪景来的想法,如果洪景来愿意,可以帮他授一任县令,反正不进京的话问题就不大。

    洪景来会意,他一个进士出身的本来就高人一等,从九品升六品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做一任县令现在不符合洪景来的要求,洪景来没有太多的空,去做亲民官。

    那干啥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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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