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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樟脑一丸觑变化

    樟脑!

    距离现代生活可能是有些遥远的东西了,但在十九世纪,绝对是一等一的紧俏商品。

    尤其是在东南亚等热带地区,不仅能驱虫,还具有通关窍,利滞气,辟秽浊,杀虫止痒,消肿止痛之功效。

    主治热病神昏,中恶猝倒,痧胀吐泻腹痛,寒湿脚气,疥疮顽癣,秃疮,冻疮,臁疮,水火烫伤,跌打伤痛,牙痛,风火赤眼。

    现代的樟脑那绝大多数都是工业合成了,可十九世纪的樟脑,那只能从樟树上来。

    此时此刻,世界上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樟脑产自台湾。因为产地和销售地区之间高达二十倍的暴利,最终在1868年爆发中英樟脑战争。

    此战之后中英签订《安平(台湾)樟脑条约》,台湾樟脑的生产、收买、销售,完全落入英方的手中,英国对台湾的控制愈发深入。

    但是这玩意儿主要应该在热带地区畅销,怎么会在日本萨摩国坊津港的一间小店里出现?

    萨摩人需要用到樟脑?

    不可能啊!随便路上问一个萨摩人,问他最缺什么,那答案肯定是钱和米。

    李禧著那是去过燕京,知道樟脑放在不通风透气的木柜木箱之中有避虫的奇效,有钱人衣服多,所以在清国的富贵人家有很好的销路。

    洪景来则是知道他作为中药材,在热带市场上的畅销。

    但两个人都知道,萨摩用不上樟脑这种东西!

    上去一问,立刻了然。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店,而是萨摩藩设置在坊津港,用以收储樟脑的座屋。

    至于樟脑,也不是清国商人从台湾贩来的。而是萨摩的农民自产,拿来坊津冲抵年贡的。

    坊津也没有人要买这玩意儿,都是打包起来,随着迴船发往长崎港。长崎港内的荷兰人愿意收这玩意儿。

    由于从荷兰商人处进口商品,必须要用金银支付,而岛津家穷的底朝天,连俸禄都要发放困难了,怎么可能有钱去支付。

    被逼急了的萨摩人,想尽一切办法,筹备荷兰人愿意收够的商品来抵扣货款。

    所以在热爱植物学的先代当主岛津重豪的指示下,萨摩藩士设法找寻藩内可供出口的商品。长崎的荷兰风说役告诉他们,在琉球以南的台湾,盛产一种荷兰人很需要的樟脑。

    荷兰人要?那我们也造!

    萨摩国八山二砂一分田,山上虽然不是密布樟树,但上百年的樟树也不少。

    人都要饿死了,自然不会管什么水土流失,管什么森林保护。一声令下,山里的农民就进山砍樟树制樟脑去了。

    长崎的荷兰人对于萨摩产樟脑谈不上很喜欢,毕竟其质量和台湾产的要差一些。但是因为日本这边是以货抵款,价格可以往下压,那荷兰人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反正都是樟脑,大不了混在台湾产樟脑里面一起卖嘛!这点手段都没有,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十九世纪资本主义跨国贸易商人。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于萨摩来说,更多的像是一场生产自救运动。

    但于洪景来而言,就心生警觉!

    日本开始殖产兴业了!

    虽然樟脑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的方向,日本的最终出路在排挤和打击中国的土产生丝业,凭借生丝的出口获取进一步工业化的资金。

    但以萨摩一隅来看,这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已经产生了对内殖产兴业,对外贸易扩张的念头。

    他们将要用数十年的时间,反复的寻找和发现,最终得到一条符合本国路线的道路。

    让洪景来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已经在1802年甚至更久远之前就开始了这个过程!

    有的尼哥穷就穷了,饿死拉倒,反正是不会去种地的。

    而有的人那真就穷则思变,发奋图强,不甘心堕落,不甘心灭亡,要死中求活。

    也许整个东亚最先清醒的,正是如今这群正在用樟脑丸和荷兰人锱铢必较的拨算盘、打商量,希望能多省下一个铜板的人。

    洪景来能想到扩张生产,增加贸易,这个年头的萨摩人也想到了!

    “禧著,你们莱商以前来萨摩,他们能供出售的东西是不是比现在少?”

    如果能了解二百年来日朝之间贸易的走向,清楚其中的商品销售变化,那就更能确定日本此刻已经开始的殖产兴业的源流。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一点我知道!”李禧著摇了摇头。

    “什么?”

    “我们莱商一百年前库房里堆满了倭银,如今却几乎不见踪影了。”

    “也就是说,百年来,日本已经逐步减少现银的支付,而以货物抵扣货款。直到如今,几乎完全不再使用现银?”

    “是的!就譬如砂糖,如今的出货量几乎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两三倍!”

    “已经持续了数十年?”

    “是这样的!数十年来,严原浦、长崎、坊津、金泽、富山都是这样!每一处都是!”

    “真是不可小觑啊!”

    洪景来由衷感叹,这其中蕴含的变化虽然还没有显现出效果,但也已经开始逐步发酵。

    以前的贸易方向是清国和朝鲜生产商品进入日本,日本用黄金和白银现货购买商品。这些贵重金属大部分流入清国,少部分流入朝鲜。

    使得两个贵金属货币不太充足的国家拥有源源不断的补血,能够维持国内市场上的货币供应充足,保证市场的蓬勃发展。

    而如今日本开始殖产兴业,以本国出产的商品与进口商品互相抵消,减少了国内贵金属的流出,保证了国内市场的货币充足。

    还使得国内的制造业发展,市场消费提高。进一步的促进经济和社会发展。

    而输出商品的清国(和朝鲜)由于体量庞大,一时间还没有发现其中的变化。等到中英第一次战争之后,白银开始大规模外流,才会有有识之士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当时情况,已经无法给清国一个安定的发展环境,列强纷至沓来。

    而日本却得了一个好时机,早早就开始为“维新”打下基础。

    看似巧合的一切,实际上因果早已种下!

14.还要振奋思前路

    洪景来在意的当然不是什么樟脑,他在意的是日本某种意识的觉醒!

    时不我待!

    他总以为自己起码占着一个先知先觉的天大优势,完全可以不用去试错,就能知道最恰当最合理的路线是什么。

    所以即使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权力和金钱,洪景来还是优哉游哉的状态。总想着要到一八四零年以后,东亚各国才会慢慢开始觉醒。经历改革的阵痛,孕育出新的国家。

    心里面念叨的也总归是不急不急,还早着呢,还有三十多年可以慢慢来发展。不急于这一时的短长,林尚沃说织布机梳理机暂时弄不出来的时候,洪景来完全没有着急的意思。

    还是松懈了!想的太单纯!

    日本都已经跨上了殖产兴业的通天大道,开始进行试错,进行选择。洪景来还搁这玩儿呢,委实是失策了。

    “禧著啊!我们也要奋起直追了呀!”

    “恩?追什么?”李禧著一脸茫然,洪景来刚刚还在问日朝贸易的事情,突然间一个大跳跃,就变成了要追赶,他当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日本尚且有自强之心,我们也不能落后了。”

    “种樟脑?不成不成,卖不出去的!清国台湾的樟脑那么好,比不过的。”

    “你呀……”洪景来无奈的笑了一笑,两个人说话没在一个频道上面。

    不过想想也正常,本来李禧著他们莱商做的就是二道贩子,把清国的商品往日本运,再把日本的商品往朝鲜和清国来。一来二去的,赚差价。

    再说李禧著一个完全农业国的百姓,虽然也是走出国门,大江南北都闯荡见识过的。可是毕竟还是在相对封闭的东亚小圈子内,完全没有接触到工业文明。

    他自然也不会想到,也不能理解,再过几十年就能有远隔数万里之陆海,兴师来犯的大患。

    他心中的发展更多的也就是局限于怎么样增加人参的产量,扩大对清贸易的规模,增加与日本之间走私的次数。

    积累了资本以后,不是投入可持续的再生产,而是被迫拿出其中的一半甚至更多,填进封建统治阶级和无底洞一般的欲壑。

    民智未开,谈什么都是虚的!

    “好了好了,我们往外面走走。”洪景来知道难为李禧著了,也就不再多问下去。

    “洪大哥,要不咱们雇个牲口吧,我看你不是只想逛镇里。”

    虽然工业葛名、现代化、资产阶级明珠制度之类的一切,李禧著都不懂,但是如果只是普通情况下,他对洪景来的心思还是一猜一个准的。

    洪景来啥也没说,就是停下来多顿了两步,李禧著就猜到咱们洪老爷是走累了。也不需要洪景来开口,他自己就提了出来。

    “不急,先找个地方吃饭,吃饱了再走。”

    “也好。”

    江户时代后期,也就是如今的十九世纪早期,大阪、江户等大城镇的居民已经开始三餐制,广大乡村还保持着两餐制。各种宿场町、贸易町内都有了饮食店。

    类似于日本动画中卖糯米团子,提供茶水,兜售梅干便当的店铺大大的发展了起来。至于各个港口,提供海鲜料理的店铺也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坊津这地方靠海吃海,自然是有提供海鲜食品的店铺。

    说来坊津这地方的特产在未来的时代,会在别处大放异彩。

    由于先天的地理位置,坊津的海岸边会有海水和淡水汇合形成的汽水池。这种特殊的混合水域会有许多海洋鱼类进入,在此繁衍生息。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乌鱼,当然此乌鱼非彼乌鱼,这种乌鱼的学名叫做鲻鱼。又可以叫做乌支、九棍、葵龙、田鱼、乌头、乌鲻、脂鱼、白眼、丁鱼、黑耳鲻。

    鱼的话并不是太出名,但是他的卵,也就是乌鱼子那就是大大的名产了。在今台湾的高雄、云林等地为数最多。

    而此时乌鱼子还没有到大放异彩的时候,如今在萨摩,每年的八月十六,会进行所谓的“半桶打捞”。也就是只捕捞五至十八厘米长的尚未完全长成的乌鱼,据说这阶段是最好吃的时候。

    不过很可惜,如今都十一月了,自然是没有如此美味可以享用。如今可以捕捞到的海鲜,顶好的是大黑鲷!又名黑棘鲷,俗称海鲋、青鳞加吉、青郎、乌颊、牛屎鱲、乌翅、黑加吉、黑立、海鲫、铜盆鱼等。

    不论是生鱼片,还是炖汤清蒸,都是一绝!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尝一尝呢?

    找了个店,人家店家一看是朝鲜人模样,还有些手足无措。结果李禧著开口就是熟练的萨摩土话,让店家一喜。等听明白是要吃黑鲷之后,那更是一副您请好的模样。

    这年头也不是什么称重计价,或者当场捕捞,在顾客面前宰杀下锅。今天店里吃啥,全看渔民凌晨出海捞到啥,也没什么菜单不菜单的。

    有的就做,没有的要么您别家去,要么就入乡随俗有啥吃啥。

    恰好逢上黑鲷到汽水池交配生产的季节,黑鲷正式肥美的时候,数量也多。早上捞来的黑鲷还没死,正养在咸淡水池子里,正好吃个新鲜。

    洪景来和李禧著拖鞋上地板,找了个角落,安稳的坐下。店里的客人也不多,大概是过了饭点吧。店里有卖酒的女子,本来还有些犹豫,如今知道李禧著会日语,就殷勤的上来推销酒水。

    开店卖海鲜,也就挣个辛苦钱,到是在店里卖酒能挣上几个。岛津家实行了酒类专卖,所有的酒都是由岛津氏的御用商人出售的。

    他们这种饮食店也必须从座商那里进酒,再零散兜售。不提酒里掺水这种人尽皆知的小事,首先喝得起酒的,也不会对酒水加价几个钱有什么不满。其次就是指不定喝高了,想要点什么特殊服务,游廊这地方给起介绍费还挺大方的。

    人家一阵热情推销,洪景来想这米酒的度数也不会太高,天气又冷,喝一杯暖一暖身子也好,于是让李禧著要了一壶。

    鱼没上来,烫热了的酒到是先喝了一杯下肚,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15.近思录读书分子

    店里走进来一对武士,看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富贵出身。

    因为他们不穿袜子!

    萨摩隼人自古以来悍勇尚武,以粗鲁莽直为尚,以文弱体虚为耻。很多人虽然去上乡校,但大多也就学习一个名字的书写,然后就习练拳脚枪术。

    岛津重豪上台以后,开始改革。这位喜好科学,崇尚文明的大名,对于萨摩武士野蛮的状况很不满。

    所以颁布命令,想要当高级藩职,必须一口熟练的官话,也就是洛音。

    但是这只能影响上层藩士,人数为众的中下层藩士肯定不以为然。为了让他们改变习惯,岛津重豪又下令,要萨摩武士秋冬季穿袜子以显文明。

    要挟这些中下层武士的办法自然也是能不能出任藩职享受俸禄。

    可萨摩的武士那是先代岛津义久岛津义弘四兄弟为统治九州全岛而准备的,数量实在太多,大量的“乡士”处于半农半兵的模式,根本就没有什么职务可以任命。

    大家心知肚明,你想威胁他们也威胁不到!

    所以大量的下层藩士,还是没有改变质朴自然的生活状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不管穿什么鞋,都是不穿袜子的。

    何况此处是坊津,真有重要任职或者差事的萨摩武士肯定在鹿儿岛。

    那两个武士说话很大声,虽然只是下层武士,但这年头,在江户“三一侍”受人嘲笑,在萨摩可不敢有人如何。毕竟萨摩武士是真的会拔刀砍人的,这完全不能保证。

    洪景来本来没有在乎这两个,安静的等一席黑鲷料理上桌。

    可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了这两个人好像与众不同。因为这两个人在用汉语引用《近思录》,一本称得上大名鼎鼎的汉学书籍。

    《近思录》是依朱熹、吕祖谦二人的理学思想体系编排的一部著作,从宇宙生成的世界本体到孔颜乐处的圣人气象,循着格物穷理,存养而意诚,正心而迁善,修身而复礼,齐家而正伦理,以至治国平天下及古圣王的礼法制度,然后批异端而明圣贤道统。

    全面阐述了理学思想的主要内容,故此书实可谓囊括了北宋五子及朱吕一派学术的主体。此书在理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为确立儒家道统,传播理学思想起过重要作用。

    清代江永(1681年-1762年)称:“凡义理根源,圣学体用,皆在此编”,“盖自孔曾思孟而后,仅见此书”。钱穆说:“后人治宋代理学,无不首读《近思录》。”

    至于为什么熟悉,因为洪景来考进士的时候这本书是考点!

    而且是重要考点!

    就算不喜欢,就算很反对。没用!你想考进士就要全文背诵,还要能阐发其中的所谓思想!

    这本书绝对是影响了中朝日三国几千万读书人超过六百年的存在!

    而眼前这两个岛津武士,出身贫寒,但是好像文底功夫还挺扎实。先后引用了“欲当大任,须是笃实(近思录·处世之方)”,“人才有意于为公,便是私心(同上)”,“教人者,养其善心而恶自消;治民者,导之敬让而争自息(近思录·治国平天下之道)”。

    而两人所暗示的自然是前任当主岛津重豪名为退位隐居,实则在幕后操控一切,并奢侈浪费,大肆铺张的恶行。

    这位仁兄以借款维持自己豪奢的生活,以至于他的女婿,拥有四百六十万石天领,控制天下各大金银矿山和贸易港口税收的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家齐都对他表示羡慕。认为这位高轮下马将军的生活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享受的生活,他堂堂一个幕府将军过得太差了。

    如今的萨摩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据说甚至已经到达要强制藩士献纳俸禄的地步!

    而今年萨摩国又遭到台风侵袭,本来就是不易保水的砂质土壤,耕种水稻已然不易,结果一场大风下来,十去四五。但是川边郡司受命,必须保证年贡的征收。

    萨摩的年贡又是一笔烂帐!

    至于为什么呢?因为就算是藩主岛津重豪和岛津齐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领地到底能产多少大米或者等价大米的粮食!

    自太阁检地以来,全日本开始推行石高制,可惜萨摩就没有经历过什么货真价实的检地!加上萨摩的藩士实在太多,初代的岛津忠恒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大家饿死。

    所以号称鹿儿岛藩七十七万石,天下第二的外样大大名,他的年贡是没有帐的!

    萨摩的年贡是如何征收的呢?很简单,秋天水稻要成熟了,就由藩府派遣使番下乡,查看水稻的种植密度,颗粒是否饱满,或者是否受灾,受灾面积。

    然后毛估估,估算一个数字,上报给鹿儿岛。鹿儿岛的岛津大名做一个加法,川边五万颖娃两万,加起来。

    噢……合计七十万多少多少!

    得了!今年就按这个来收,只要一半到数就行了!

    还美其名曰“检见法”!

    所以虽然同样压榨百姓,萨摩起码还要一点脸,因为他可以商量的!藩府郡司派遣下来的使番奏者到了村里了,全村男女老少先到村口热烈欢迎,撑伞打扇,嘘寒问暖。

    派全村最好看的小姑娘去伺候大人洗澡,换上新衣,然后吃全村凑钱弄出来的宴席。甚至富裕一点的村子还请猿乐来助兴,让大人宾至如归。

    最后本村今年报遭灾,请大人减免几分。

    皆大欢喜!

    这些使番肯定是不敢收取什么黄金白银绢布的,这玩意收了那保证岛津齐宣一刀就把你砍了。我都穷死了,你还敢受贿?

    但是吃吃喝喝,接受招待,甚至洗情趣澡那就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一个派下去的使番起码能逛上二三十个村,甚至更多。这简直就是人生大快活,和度假也差不太多了。

    当然就算不是村村受灾,也基本是这村收成不好,那村今年发水。

    元和偃武都过去快二百年了,萨摩的石高就没增加过。与此同时,天下的石高则从一千八百万石猛增至约三千万石。

    有鬼了!

    抛开往昔不谈,今年萨摩是真的遭了龙卷风了,可惜由于开销太大,今年不允许报灾!

    原本还能过得下去的农民,这下很是不满!加上遍地的“近思录分子”,纷纷出言讽刺藩府横征暴敛,耽于享乐却不理民间疾苦。

    矛头虽然没有直指岛津重豪,却对他设立的只花钱没有出息的明时馆,以及设立的臃肿人事机构颇有微词。

16.空想无智改革者

    洪景来听了这两个人大发议论,心下暗笑。

    一对空想主义知识分子!

    这些所谓的“近思录党”拿着五百年前的一本经书,仰为治国理政的第一宝典。既没有创新的思维,也没有革弊的魄力。

    再过几年,这帮人将在藩主岛津齐宣的支持下上台,试图通过对内改革,发起自救运动。

    第一条建议的改革措施是停止参勤交代十年!

    嗯,预计可以节省超过黄金一百万两!

    多么有效的办法啊!

    其他的不用说了,做主的近思录分子都是白痴没得跑了,政治水平为负数。

    除了长得像个人以外,没有脑子的。

    如今是1802年啊!德川幕府建立了二百个年头,虽然日薄西山,但是一纸号令,天下大名,朝廷公卿谁敢不从?

    岛津家只要当年的参勤交代没有到,第二天幕府的申斥文书就发下来了。如果你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能让幕府满意,那么最轻是减封,再者是改易。

    如果不接受?

    很好,天下总讨伐令!

    幕府三十万大军齐聚,剿平萨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封建主义的铁拳!

    近思录党的其他政策全部不用去看了,就凭这一条就知道都是傻批。这不是理想主义改良分子,这是空想主义无脑分子。

    说白了这帮人也就比平时素手闲弹琴,临事一死报君王的那一类好上一点。

    因为他们起码知道萨摩为什么穷,花钱的地方都在哪里。当然啦,他们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说白了就是喷子!

    键盘有策,理政无方!

    只管会喷就行了,至于怎么挽救国家的经济,增强国家的发展。明修政理,内整戎和,那是什么?我不会。

    但凡带点脑子的就不会也不敢提出停止参勤交代十年的办法!

    岛津齐宣想靠这些货色改革?那真是嫌自己命长,不想活了!

    这帮人的结果倒也很让群众们喜闻乐见,一系列改革举措提出来之后,得到了包括幕府将军在内的所有萨摩有关人员的集体反对!

    可能反对还比较含蓄,敌视更加贴切。

    近思录党七十余人全部被判有罪!桦山久言判处切腹!秩父季保判处切腹!直接判处切腹者十一人,后续渐次扩大,最终五十余人尽死!

    萨摩上下拍手称快!可让这帮人不得好死了!

    “洪大哥,这两个人高谈阔论的样子令人生厌!”

    “连你也不喜欢?”

    “读书人要么就好好在乡读书写作,要么就要做洪大哥这样的官,实心办事。而不是在这里批评这批评那,却一个办法都没有。”

    “他们期望改革的想法还是好的嘛!”洪景来反正和李禧著说的是朝鲜语,也不可能有人听懂,倒也不必要避讳什么。

    “改革什么的都是假的,让老百姓吃饱肚子才是真的。您没听他们说,萨摩花钱的地方多,亏空大,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却只批评征税太急,不说宽免赋税。”

    “他们国内没钱,自然是不肯宽免赋税的,能够缓征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善政了吧。”

    “还好这种人不能当官。”

    “呵呵……吃鱼吃鱼,吃完还有事呢。”

    洪景来当然不会告诉李禧著,这些近思录分子最后甚至会提出彻底改变税制的建议。他们自然没有实践的机会,可是而后的调所广乡却有了施行的机会。

    改革的两大阻力齐消,一是岛津重豪死了,二是幕府日薄西山,愈发不济。

    明治时代的农业税,是按照土地价值的百分之三进行征收。完全不看任何的丰歉状况,土地所有者无论怎样都要纳税。

    百分之三的税率看似很低,但说开了就是令人发指的恐怖重税。

    一亩地价值二十两,亩产稻米两石,市场价值约为一两二钱,农业税则恒定为六钱。

    和战国时代一样的五公五民,但这是理想状态。战国时代是允许缴纳大米的,缴完今年的年贡就完事了。而明治时代是收现金,农民卖米的价格实际上低于市场价。

    这还是正常年景,如果遇上荒年,那么毫无疑问的,只有一种可能。

    全村农民集体破产!

    所有的孩子全部卖掉!老婆也卖掉!如果还不够?

    恭喜你,喝卤水死得快还省钱!

    而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答案显而易见,萨摩藩学来的!

    将来的调所广乡改革,最核心的内容就是直接废除检见法,实行新税制。

    主要目标是扩大和稳定税基,具体内容为他调所广乡说你这块地能产多少大米,你就是产多少大米!而且永为定制!

    先把一多半的米交出来做年贡,剩下的米也基本要卖空,拿来交多如牛毛的杂税。

    对萨摩的农村进行彻底的搜刮和压迫,让萨摩的百姓直接生活在地狱里面,整村整庄儿女卖尽,全村没有一个年轻媳妇的悲惨境地。

    所以听说调所广乡(自尽)死了,全萨摩的百姓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纷纷鼓掌叫好,如果不是没钱,准要买一挂鞭炮放放。

    这些都是将来的事情了,暂时还没有发生,萨摩的百姓如今还勉强可以生存。

    如果洪景来把近思录党准备万税万税万万税的想法说了,保不准李禧著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就上去直接一顿暴捶,打得那两个近思录分子生活不能自理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扰,吃黑鲷的兴致也大大减少了。

    两个人食不知味,匆匆吃完。原本还打算去港外的村落看看的洪景来已经没有了想法,从刚刚那两个岛津武士的话里已经大致猜到了。

    萨摩的农民,在藩府和大名的眼里已经在从人向可以榨出油水的生口的道路上无限冲刺了。

    要不几年,所谓的改革开始,他们的苦难就要开始。

    所谓的西南四强藩,不外如是!

    但也许这是个机会呢?真要有王师上岸,这些所谓强藩的百姓指不定就扶老携幼,担壶携浆前来相迎。

    到时候调转枪口,踊跃帮助王师,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啊。

17.柳大房里通外国

    处于二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日本,正在一种离奇的混乱中,缓慢的发生变化。

    洪景来几日下来,了解的如许清楚。

    第一点就是所谓的民族主义思想尚未萌芽,所有人往来,从来不说我是日本人。而是自称萨摩人,隼人,鹿儿岛人。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商人也自称长崎人,大阪人云云。

    什么皇民之类的,更是连个鬼影儿都没见着。甚至连统一国家的思想都不是整个社会的共识,大部分可称为“人”这个阶层以上的人,都认为各大名分而治之,乃是固有之礼。

    第二则是一种普遍的存在,封建制这一社会制度虽然还相对稳定。但各阶层人士都对不可流通的身份等级制度产生了不满,即使武士内部也出现了无法控制的动摇。

    虽然乱世英雄出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思想还没多少市场。但是富裕的豪农和商人对于政治身份低下的不满,下层武士对于上升渠道不通畅的不满,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国家在渴望变革,但是还没有真正的有识之士出现!

    所有的一切都在萌芽!

    洪景来和朝鲜还有大把的机会,主动卷入世界资本主义的潮流,迎头赶上。

    “洪大人这几天看来颇有研究啊。”看到洪景来回到馆舍,柳成用似乎等了许久。

    “确实有些体悟。”柳成用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不然不会等在这儿,洪景来好整以暇的跟着他往屋内走。

    两人坐下,别无他人,柳成用把火坑上的水壶取下来,倒了一杯热茶给洪景来。

    “洪大人身为处理庆尚外海洋面所有大小岛屿,又身兼提掌备倭兵权的东莱判官,主动来往日本,肯定有所希冀吧?”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烛光摇曳,若有似无的风吹的烛火跳跃。

    柳成用一介商人,向洪景来提问,还是这么敏感的话题。说实话,这个度已经过了,但洪景来并不觉得冒犯,因为他可以确定柳成用一定意有所指。

    “柳大房如此相问,有何教我?”

    “我看大人对东西两洋,左右蛮夷分外关注,大人难道是北学派?”

    “实向往之!”

    “想来以前大人科举失利,没有归乡备考,而是远赴燕京,必然也是为了追求西学。”

    “有所关系。”

    “如今汉江边六座大磨坊,全用蒸汽机,据称是闵令监从清国带回,实际上大人在其中推动颇多吧。”

    洪景来知道肉戏要来了,微笑点头不语,并不作声,而是看着柳成用继续说下去。

    “长崎的荷兰商馆长斯波德(PhilippFranzBalthasarvonSiebold)与我相善,大人是否有意一晤?”【注1】

    就知道你们莱商肯定不止勾搭了日本人!

    在朝鲜这个号称“隐士之国”的国度,拥有正大光明开船出海权利的莱商怎么可能只会安安稳稳的和区区几个日本大名贸易。

    既然连远在北陆道的金泽和富山都去过,没理由对近在咫尺的长崎荷兰人一无所知吧。

    这话要是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大家同在长崎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等闲认识并且勾搭上几个荷兰人那真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洪景来并不是不认识外国人,舍科夫就是咱们洪大人的外国友人。可是这位舍科夫在远东督军手下做骑兵上尉,根本看不到回圣彼得堡的希望。

    更不要说沙俄如今还是一个透底的农业国,农奴制牢固的根扎在沙俄的土地上。想了解点什么西方最新科学技术发展,工业文明的进步啥的,那绝对不可能。

    他们俄国内部那些积极分子要么去西伯利亚种土豆,要么去喀琅施塔德的兵营里吃军棍,哪有什么机会传播给洪景来。

    到是荷兰人,虽然在连续四次的英荷战争,以及法国对荷兰的连年入侵之下,已经沦落到二流乃至三流国家。但是终究是身处西欧的中心,四方辐辏之地。

    欧洲但凡有点什么新发现,新科技,荷兰总归能捞一个第一手或者第二手资料。如果洪景来能和荷兰人搭上线,那自然是好处多多。

    至于马上拿破仑战争,法国完全吞并荷兰,这应该也不至于影响科技的湮灭吧。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柳大房这般牵线安排,本官……”如此想来,此事对洪景来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什么里通外国,或者勾结蛮夷?

    除了洪景来,全朝鲜还有第二个会屁颠屁颠跑到长崎去找荷兰人的官员或者儒生吗?

    “不过是分内之事,大人抚理诸洋,理应晓通各夷。”

    “既然这样,本任内,莱商四十张放洋执照,你给我,我先行签名。”

    “不不不,小的并不是求一时之利,大人前途远大,只望以后能多加提携。”

    说完柳成用拿出一张手写的兑票,上面居然写的是赤金二百两!

    “太贵重了!”

    “权当小的放给大人的官债如何?”

    人家都这样说了,洪景来也不再扭捏,收下兑票塞进袋里。

    而后柳成用出门喊了一句,没过多久,一名莱商的伙计引着当初下船交易的那位岛津武士进来。

    “论理来说,不言姓名不合礼仪,但大人应该知道我们毕竟身处异国……”

    “嗯,总是难免……”

    “这位武士大人担任萨摩国的使番,常驻在坊津,算是一位可以交通的大人。”

    可以交通,那便是能商量的意思。更深入一点说,那不就是只要能挣钱,绝对无底线的意思。起码比固步自封,因循守旧的死封建来的好。

    “柳大房这又是何意呢?”

    “大人应该这几日也查访清楚了,萨摩藩内国困民穷,总要找条生路。”

    “恩?”洪景来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庆尚外海,岛屿千百成群,大人能否酌情指派一处,小的用作贸易歇脚。”

    “我一任不过三年,三年能做得甚事?”

    “做得好,三年也能巨富!”柳成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

    【注1】:这人名字里的von是德语里的冯,看意思是个出身名门的贵族之后,可我除了在日方的资料里见过这位,其他地方百搜而不得。

18.在下调所左卫门

    小小的锦囊似乎颇有些重量,柳成用掂了掂,轻轻解开上面的系带。

    扑啰啰的倒在榻榻米上,色泽并不太光亮,但是洪景来知道,这是银子!

    “豆银?”洪景来捡起一粒。

    其状如豆,一面打戳,灯光较暗,看得不太清楚。但一般其戳是“常是”、“大黑”、“黑”等,乃是如今流通日本全国的法定辅币之一,由幕府的银座铸造。通行时间超过二百五十年,一直到安政年间(就是井伊直弼那年代)为止。

    虽然是辅币,但实际上老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银子的,其价值自然远胜于铜钱。每粒豆银重五钱(每钱3.76克)之多,一粒便能值百钱乃止数百钱。

    “大人也识得倭银?”

    “略有耳闻。以前我国用银大多来自日本,称倭银,其状如板如豆,为数颇多。”

    “是了,大人是成均馆的儒生,怎么会不熟悉旧年的掌故。”

    “不知道二位拿这豆银与我分看是为何呢?”

    “这位大人不妨看看,这豆银如何。”那名岛津武士突然用中文开口说道。

    洪景来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盯着手里的豆银,先掂了掂份量。每粒豆银都应该有五钱重,加之日本银座铸银,银只含百分之七十至八十,其余为铜,还有少量杂质,色泽并不绚烂明亮。

    把烛台轻轻靠近豆银,榻榻米上不下三十粒,看似都是最为普通的豆银。

    不对!

    有不对的!洪景来拿起一颗,重量上大差不差,但是这颗色泽更暗,甚至偏黑,还有小小的氧化孔。

    仔细端详了一下,洪景来确认这是粒“假币”,或者说“假银”。

    “这颗里面一半以上是黑铅罢!”洪景来不可捉摸的笑着把这粒豆银递给那个岛津武士。

    那人没什么太多的辩驳,点头接下。而后洪景来又挑出两粒,都是含银不足的假币。

    “二位,你们莫非是想要做劣币?”

    以目直视两人,洪景来已经大致明白了眼前两人的想法。

    “连大人都能稍加查看便一一择出,看来这豆银不好做。”柳成用没有和洪景来搭话,而是和那位岛津武士叹了一句。

    “时局至此,无论如何,总要一试!”那个岛津武士自认为这玩意儿虽然不至于一模一样,但应该也大差不差,怎么会想到混在三十余粒里,洪景来一样发现了。

    如今萨摩藩的财政已经崩溃,全靠岛津重豪以幕府重臣,将军岳父的煊赫权势,向天下大名以及豪商借贷维持。

    榨老百姓的油水,哪有造假币来钱快?

    穷则思变,不过萨摩这个“变”也够光棍的,管他以后如何,先造假币大规模掠夺日本其他各藩的财富。

    没出事最好,出了事推个替死鬼去切腹!

    他们的计划不需要说洪景来也能懂,以莱商为中介,在日本海的某处小岛上,铸造假币。

    由于萨摩藩身无分文,就是很现实的一毛钱现金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在日本寻找合伙人,那自然而然的盯上了莱商。

    由莱商使用从中国输入的白银,以正常豆银三分之一的含银量铸造假币。然后船运至坊津,由萨摩藩接手。

    通过萨摩藩在大阪二十四问屋(行会),以及江户十问屋的渠道,把假币投入市场,掠夺市场上的黄金。

    其中的利润由莱商和萨摩多少多少分账,确实是只要干上三年就能以致巨富的“通天大道”。

    但萨摩这个假币的铸造技术也太烂了!如今称之为黑铅的金属铅,遇空气易快速氧化,形成呈暗色黑色的氧化铅。

    金属铅加入假币固然可以在一开始蒙混过关,但是稍微流通一段时间之后,必然会由于大量加入金属铅而变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不能长久。

    “本来此事风险便是天大,这劣币又极易为人辨出,只肖三五个月就会事发,二位也要去做?”

    假币自然利润丰厚至极,可是你有没有命去用就很难说了。

    “其实只要含银五成,便能………只是………”

    “含银五成?那也算不得劣币了,哈哈哈哈哈哈。”

    “难道大人有什么计策?”那个岛津武士看洪景来笑出声来,不仅不气不急,反而凑了上来。

    这你就问对人了嘛!

    藤原弹正发家致富第一桶金!

    含铜仅百分之五十至五十五的假永乐通宝来的!

    银子要做假,虽然成本大一点,但也不是不可以嘛!

    “二位知道白金吗?”

    “白金?”两人异口同声。

    “汉籍《华阳国志》记载,青缇出白银。然则此白银非汉中所出之银,形色更亮,故而有汉以来称为白金。

    时移势易,历代以来所发现,所谓云南所出之白金乃为白铜!

    然在乌思藏、西南夷苗之属,仍以藏银、苗银相称。

    只因此白铜中含有他物,可使铜色发白,不易沉黑。与真银类似,小民难以辨认。”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喜色上涌。洪景来的意思是在豆银中混入大量的白铜,就能保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假币的色泽不会大面积沉黑,而被发现。

    本来这门生意就不是长久生意,做上三五年就能暴富。三五年一过,几百万两假币进入市场,收手。

    等过了十年二十年,有人发现这里面的不对,手脚早就洗得干干净净了。

    洪景来所说的的白金,在汉代是价格比肩黄金的存在。但是到了唐宋之际,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时人已经能够认识到所谓的白金不过是白铜而已。

    自然的,白铜中除开铜,另一个金属,就是如今云南仍旧盛产的镍!

    到9102年还是国家最重要的铸币币材,是非常有用的工业金属。

    想要冒充白银,这年头,绝对不会有比铜镍合金更好的东西了。

    “这白铜所价如何?”柳成用立刻发问。

    “每百斤白铜价白银十六两五钱!”

    白铜价格只及白银的百分之一!

    “大人所教,在下调所笑左卫门莫不敢忘,请受我一拜!”

    等等!你说你叫啥!

19.华夷变态赫赫名

    什么调所笑左卫门!

    直说你是调所广乡不就得了!

    送走了这位将来遗臭万年,让全萨摩百姓祝愿堕入无间地狱不得好死的笑左卫门。洪景来内心暗叹,铸造假币这办法本来就是调所广乡弄出来的,果然应在了这里。

    这位仁兄为了挽救萨摩的财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无法无天四个字完全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只要能来钱,没有他不敢做的。

    如今就这般大胆,难怪以后敢于直接进行大规模的走私贸易,进行惨无人道的毁灭性农业压榨。

    “柳大房认识了一位能人啊!”

    “能人吗?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位调所大人起码是个求变的人。”

    “那倒是没错,他要是不变,怕是明年的俸禄都挣不到咯。”

    “大人儒生出身,居然如此通晓世情,实在是令人佩服啊。”柳成用的这个佩服,实在不知道是佩服洪景来哪里。

    “白铜要去清国扬子江上采办,你们莱商总有办法的吧?”

    “这您放心,扬子江的清国商人我们莱商尽有认识的,以前在长崎办铜,八省商人云集,互通有无。”

    “那这事你小心操办就是,我这任上肯定是不会有人巡海。”

    “省得省得。”

    诸事完毕,回转东莱!

    船上装满了各种违禁品,甚至还抬了一大箱子赤金进入船方的舱房。据说出这一趟,每个船员都能多分二十两。

    有风险,但利润更大。

    至于还有留恋和不舍的肯定是那些与小船上的日本姑娘厮混熟了的船员,那依依惜别的样子,闻者心酸。

    一个是心想这么便宜还质量不错的下回难遇上了,一个是心想这么傻大个包船的要走了。

    明年还来玩啊!

    异口同声!

    商船北上,这般是逆风,走得慢。不过本来如今船吃水就重,装满了货,也走不快。

    到了长崎外洋,并不进港,用船后拖拽的小艇去往长崎出岛,联络荷兰的商馆人员。

    因为长崎是合法的对外开放港口,需要有日方长崎奉行,以及负责长崎防务的松平肥前守(就是佐贺藩锅岛氏)共同签发的执照才能入港。

    柳成用这条船是合法商船,但是只有开到严原浦的图书,没有到长崎的执照,所以只能如此。

    到了夜间有一条单桅的快帆船从长崎驶出,并没有挂旗帜,速度奇快。

    等人上得船来,不是荷兰人是什么人。

    柳成用口中的那名斯波德日语熟练,而且是九州地方的方言,两人交流起来毫无阻碍。

    倒是洪景来,还需要李禧著不停的翻译,才能明白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照人家的说法,原来这个斯波德根本不是荷兰在此的主事人,他是一个大夫。而且都不是一个荷兰人,人家是巴伐利亚人,威兹堡大学毕业,恰好被雇佣进荷兰军队服役。

    然后被派到了香料群岛,在殖民地继续做军医。由于会说马来语和日语,于是又被扔到长崎做驻地商馆医生。

    最后由于奇迹般地治疗了岛津重豪的疾病,受到了日方的重视,又为长崎奉行和佐贺藩主问诊,所以得到了日方很大的善意。

    会做生意的荷兰人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立刻表面上任命斯波德为商馆长,代表荷兰与日方交涉,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当然莱商来长崎贸易,认识的商馆长也只能是斯波德了。至于实际上的主事人,乃是他名义上的副手,布洛霍夫。

    当洪景来提出希望能从他们这里获取欧洲最新的资讯和发展时,两个人,尤其是那个布洛霍夫面上闪过一丝的失望,他们屁颠屁颠过来,是听说了有一位“隐士之国”的大贵族高级官员对荷兰有兴趣。

    如果能打开朝鲜的国门,建立独家垄断的贸易,那对于他们两人而言自然是奇功一件。

    可听到洪景来只是对西方充满兴趣,希望能够深入了解之后,这两个人自然会有所失望。

    不过建立贸易关系本来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人家也明白,如果能打入朝鲜贵族的内部,对于拓展贸易肯定是有益的。

    只是有一点,实际上主导对日本贸易的并不是远在西欧的荷兰政府,而是在香料群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他们自己和欧洲联系一次都要很久,能辗转送到长崎的自然也就是倒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了。

    当洪景来表示了一下对法兰西发生的暴乱,以及对于英格兰不断侵凌荷兰等事件的关切,这两位才发现眼前的洪景来是真的关心西方。

    那态度顿时热情了不少,表示可以将每年日本在长崎设立的的荷兰风说役所总结的汇报文书抄送一份给莱商带回去。

    这就让洪景来好奇了,怎么德川幕府的官方文件,可以由私人随意观看抄录的吗?

    结果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不仅可以,而且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人管。不仅是没人管,连问都不问一下,就随意的扔在长崎出岛。

    这些风说书一式三份,一份报送江户城,由德川幕府的将军、大老、老中们观览。虽然将军也不一定会看,但老中们大概会看一看,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重点内容。

    还有一份作为备份,交由历任长崎奉行保管,防止送的路上丢了没了。也让长崎奉行看看,免得堂堂对外交涉大臣,什么荷兰事务都不懂。

    最后一份就是第一稿的存根,一开始涂涂改改的东西,字又丑还有墨点,怎么能入将军的眼?就这么扔在长崎,快二百年了,存了满满几屋子的旧纸。

    或许可以把他打包带回去?

    洪景来话还没出口,那个布洛霍夫好像提前猜到了,一名随从搬出来一个书箱。

    然后告诉洪景来,日本有一个儒学者,或者说汉学家,看那些废纸堆在那里无人管理,心痛万分。然后那位仁兄就自己去收集整理汇总,编写了一本书。

    还有这种好人?

    洪景来啧啧称奇,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省得我去搬空了。接过那名荷兰侍从的书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牛批哄哄的名字。

    《华夷变态》!

20.君父神宗显皇帝

    此刻的洪景来正坐在富山浦巡海判官衙署里美滋滋的烤火炉,虽然近海,富山浦的冬天一样的寒冷。

    斯波德和布洛霍夫两个人以书相赠,另外还赠予洪景来一条载炮七十二门的三级战列舰模型,以及其他的类似于玻璃酒杯、天鹅绒、西洋呢之类的礼物。

    在了解到洪景来乃是朝鲜仅有的愿意出海巡洋了解夷情的官员之后,两个人下定决心要把这条线给维系住。先挖坑再下种,总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从五品东莱府巡海备倭判官这样的官职荷兰人自然不会懂,洪景来只让柳成用翻译成执掌朝鲜外洋大小岛屿海面一切事物统领大臣,兼管贸易及所有兵船。

    听得两个荷兰人一愣一愣的,他们和中国以及日本都有相当的贸易,数百年的经验下来,对于东亚的政治生态还是有点了解的。

    清国主管外洋通商等事宜的主要是两广总督,而日本则是长崎奉行,在各自的国家都是非常高级的官职。

    自然而然的他们也误以为洪景来也是一名高级官员,加上洪景来还是这样的年轻。等柳成用和他们像是说悄悄话一样的,把洪景来叔祖母洪氏乃是当今纯宗大王的嫡亲祖母告知之后,两个人对于洪景来是朝鲜顶级大贵族的身份确认无疑。

    按他们的想法,国王的老婆肯定要选别家国王的公主,再不济也要是国内大公爵家的女儿。

    惠庆宫洪氏能够成为当今朝鲜大王的祖母,那必然是家门煊赫至极,权势滔天的大贵族出身。

    出身这样大家族的洪景来一定能影响朝鲜这个国家政策的施行,倒是朝鲜人更看重的进士出身,钦点探花郎,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随他去了,反正洪景来又没骗他们!

    “阁郎!你这个什么变态书这么好看?”韩三石守在火炉旁边,帮洪景来添加木炭。

    “怎么说话呢,这叫《华夷变态》!讲的是百年来父母上邦大明如何变成蛮夷篡逆鞑虏之国的。”

    洪景来正看的唏嘘呢,才翻看到原山海关总军门,今总统水陆各师,天下兵马都招讨大元帅吴三桂起兵反清这一段。

    眼前这篇讨满檄文,经历康雍乾三代残酷镇压,夷灭数万人全族,毁灭图书典籍数以十万卷,连续发动多次XX狱以后,终于在中原彻底消失。

    四万万汉人居然无有一人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篇檄文,最后还是一个日本人为中国保存了下来。

    “大明啊,就只知道每年主上殿下都会去汉阳大报坛祭祀一番。”

    原先往来平安黄海两道和汉阳的韩三石对于已经灭亡百余年的大明,自然也就只剩下大报坛上那虚无缥缈的名字而已了。

    “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以后不论在什么场合,你都要记住,咱们叫有明朝鲜国!咱们的君父叫神宗显皇帝!”

    “神宗显皇帝?”

    “对!没有神宗显皇帝,我们朝鲜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亡于倭寇之手!”

    “啊!这个我知道!故老们都说是万历爷爷发天兵天将过来捣灭倭寇,驱逐贼凶。”

    “是了!以后要用尊称,要告诉你家娃,没有神宗显皇帝就没有我们朝鲜国!”

    洪景来把书合上,拿出纸笔,端端正正的写下大明神宗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

    “拿去!别的字不认得也就罢了,这几个字一定要认定!”

    韩三石大概是知道在朝鲜两班中,万历皇帝具有何等崇高之地位。如今他也是个两班,不知怎么的心底也生出一股感动。

    我这个两班是靠神宗显皇帝保住的!一定要敬拜他!

    虽然整个社会的感情正在从尊明抑清转变为反清反中,但是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大部分读书的儒生还是心怀着故国大明,李朝的大王也始终没有忘却大明再造藩邦的洪恩。

    只要加以引导,连民间不识文字的百姓也知道是万历皇帝发天兵来救,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这算个插曲,韩三石炭也添完了,又躬身出去,端了一壶热茶进来,放在火盆的铁架上。洪景来正好也渴了,便先倒了一杯。

    日历翻到十二月,他这个衙门已经封印。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办,封了印,不给自己放满两个月寒假,怎么对得起没有给自己开工资的纯宗大王呢?

    去东莱城给洪景来领工资的韩五石双手一摊,今年年贡没收齐,署理府使暂时挪借了一番,说明年东莱府官田职田收了米再一并发放。

    虽然朝鲜的官儿没几个是真的靠纯宗大王分的职田上那点米过日子,但是这位吃相也太难看了。下属们那几个俸禄银子也要先黑下来,以防明年正任官过来,他还没捞够。

    “啥也没领着?”

    “倒也不是啥也没领着,给了一坛酒,还有一百斤炭,一只羊,说权且能让各位大人过年。”

    “那就得了,咱们也不指着这个过年。”

    “阁郎,我这次去,还看到一处好戏!”韩五石简直上辈子就是个戏精,他到哪儿,哪儿就会有戏看。

    “右水营的本道水军都万户李大人去府城索要今年应拨的军粮米,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才给发了大米十袋。气得他连马鞭都折了,还说要去宗亲府直奏今上。”

    “军粮都没发?”洪景来用手指敲了敲小书桌的桌面,发出轻轻的哆哆声。

    “说是要平京监营的协饷先来,府里的助饷才发。”

    话倒是不错,军饷兵粮这东西本来就是朝廷掐武官脖子的地方,饷源必须依次发来,不能乱了顺序。这算是封建秩序的一种,不能随意破坏。

    “不用怕的,右水营的兵船,偷偷往严原浦开一趟,随便拉一趟货,就够营里吃用一两个月。”

    韩五石把手伸到火炉边,包打听顺风耳的工作完成的很好。洪景来只能腹诽一句,你又知道了!哪儿都有你!

    “阁郎!阁郎!汉阳有兵曹和礼曹的公文快马发到!”

    李济初举着一份公文进来。

21.日本国王立嗣君(为柳初九加更)

    (嗯,又有了万赏。)

    马上过年了,居然还有勤勤恳恳工作的官员,向远在边疆的东莱府发送公文。

    洪景来不由得老脸一红,汉阳中央的官员还在上班,自己居然放寒假了。瞧人家多么的实心任事,为国分忧嗷。

    兵曹发文来,这应该是个惯例。因为日本也是农耕文明,就算是九州的倭寇,那也要秋天收完了家里的水稻,才操船扬帆前来袭击全罗道和庆尚道的沿岸。

    作为备倭判官,每年秋冬季节号召在籍军丁良丁操练,防备可能存在的倭寇侵袭,在一百多年前很重要。不过如今嘛,早就没人做了。

    倒是礼曹发文来干嘛?

    东莱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吹海风的小郡,还有礼仪教化的事情?劳烦汉阳的朝廷中央亲自发文过来督促?

    检看了一下公文的封袋是否完整,洪景来取过一柄小小的裁纸刀。细细的勾破封口,然后把封袋划开,取出公文。

    展开一看,字数倒是不太多,一共也就两份。

    兵曹的文书上是要求他去检查庆尚道右水营的出洋战船如何情况,兵员是否齐整。以及在册的板屋大船,英字号大铳能否使用。

    礼曹的文书更简单,只有几句话,不过消息量很大。

    日本国王立嗣君!

    简而言之就是江户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家齐已经决定册立嗣君,他们自然是不叫太子的。

    按照公文上的说法,日本国王源家齐将在明年的三月正一日日上,为他的儿子源某举办元服以及任官典礼。

    半年前,也就是洪景来还在和舍科夫演戏的时候,德川幕府就已经指派对马府中藩向朝鲜朝廷知会此事,并传递了国书。

    朝鲜和日本作为友好邻邦,日方通知朝鲜的意思就是我要立太子了,你们派个人过来,做个见证,以后他就是日本国王了!

    所以礼曹指派洪景来在东莱,勾选身家清白,忠悃王事,派谱源流清晰,且日语精熟的中人子弟六名,担任对日通信使团的通事。明年一月中旬,随同使团一道去往江户。

    “日本国王是哪个啊?阁郎。”韩五石蹲在地上,仰着头。

    “源家齐,日本国的征夷大将军。”

    “怎么将军还能叫国王?”

    “不是国王,胜似国王!说了你也不懂!”洪景来张了张嘴,刚想卖弄一番,但想想韩五石又不是赵万永这样的知识分子,对牛弹琴。

    “去请莱商柳大房明日过来,让他指六个日语精熟的老实行商出来。”

    “又要坐船去日本?”一直蒙着头烤火的李济初突然浑身一抖,小脸发白。

    “不去,咱们又不是使臣,又不是通事,去什么去。”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三个晕船,吐的死去活来,两脚发软的男人异口同声。

    “拿我的天鹅大氅来!咱们去一趟右水营。”白了一眼三个旱鸭子,朝廷下公文,洪景来总不能拖着不办吧。

    好在右水营就在富山浦出城四五里的一处港湾内,也不甚远。就算走路去,也用不了一个小时。何况几个人有马代步。

    朝鲜是东亚文明体系内的一员,临战时洪景来可以以从五品文官的身份指挥正四品的水军万户,四品武官甚至可能要跪在洪景来面前听令。

    但是平时,这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衙门。文官是不允许插手官军内部的大小事宜的,水营的万户是谁文官说了算,水营里面的事就是万户说了算。

    人家连造船修船都是内部的船工在做,除了粮饷军资需要朝廷文官来协济,平素还真不想理那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文官。

    更何况如今这位水军万户李尚宪大人还是王族!

    想来这位应该也收到了兵曹公文,知道朝廷要派遣对日通信使团,需要当初在倭乱时给日本水军展现过优势的板屋大船给使团护航。

    原本想的营门前通报,官兵阻拦上差,坚守纪律的小说情节一概没有发生。

    庆尚道右水营根本没有围墙!没有壕沟!没有箭塔!

    是个菜市场!

    “我就说他们哪里是当兵的嘛,还不都是和莱商一同做生意了。”韩五石也不知从哪里扯了一块布,当围巾使。

    “军纪居然如此涣散……”洪景来不是质问,而是感叹。

    虽然早就有所认识,但没想到李朝一直相对重视的水军居然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李尚宪好歹是个武官,知道些条例,在集镇的街口还有四个拿着刀牌的士兵在站街!

    人家看到洪景来的大帽就迎了上来,等问清楚是东莱判官奉命来检视大船之后,很是小心翼翼的把洪景来一行人引入水军衙门。

    一路上,这个右水营镇,姑且这么叫他吧,还真是繁荣。不仅有莱商的店铺,还有松商和京商的店铺,本地人的店铺也有。街道虽然显得杂乱,但是很有生活气息。

    这些水兵也有很多是子承父业,当兵吃饷,而且还不用纳税,虽然没有田地,但可以出洋做生意,也不会饿着。

    等一路进衙门,门口围着不少妇孺,挺热闹的模样。

    “怎么这么多老幼在衙门口?”洪景来随意的问那个领路的水兵。

    “禀报大人,今天发饷啊!”那个兵喜滋滋的。

    发饷?

    不可能啊!

    洪景来回头看了眼韩五石,他昨天在东莱府城看得清楚。李尚宪只领了十包米,怎么可能有粮食来发饷呢?

    进了衙门,穿过前堂,水兵们正在排队领取用草袋分装的大米。洪景来瞥了一眼,米不算好,但也没有掺砂石,大概是普通的陈米。

    进了后堂花厅,李尚宪站出来到厅门口迎接。他毕竟是王族,虽然关系很远,还是个武官,但能门口相迎也算懂规矩了。

    两个人见礼,李尚宪把洪景来迎进屋内,洪景来把兵曹的公文出示,说明来意,要检看右水营的板屋大船和英字大铳。

    李尚宪略看了看公文,把自己收到的公文拿出来核对文目。洪景来等的无聊,随意地打量了一眼屋内,书案上有个函。

    庆尚道右水营万户李移文平安道平京监营坐营主簿崔!

22.水营战船借商人

    这个平安道平京监营坐营主簿崔,不就是咱们洪景来的老熟人,“坚守不溃,用心王事”的崔正基崔主簿嘛!

    “万户是要行文去平京?”

    “是的,按例上个月平京监营的协饷就该到了,这个月东莱的助饷也应该补齐。但至今不到,也没有行文来讲明,只能移文去问。”

    “那外面发的饷?”洪景来心想你根本没有收着粮饷,那你发的是啥。

    “唉,这就是我要和洪判说的事情。”李尚宪一手扶额,揉着太阳穴。

    “愿闻其详!”

    “本官亦收到兵曹公文,但能否宽限几日再来检看船只大铳。”

    洪景来结合一路的见闻,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因为思来想去,他这个武官就算喝兵血那也要粮饷下来才有机会喝。可如今粮饷的影子都没见到,喝个屁!

    那他哪里来的大米铜钱给水营的军兵发饷?

    “万户不会是把水营的板屋大船私售了吧!”

    “啊!没有没有!万万不敢!”李尚宪闻言也是大动,连忙站起身来摆手。

    “那兵船呢!我即刻就要检看!”

    洪景来肯定着急,他虽然不是统兵官,平时也没有将兵权,但是作为巡海判官,他有职责保证庆尚道右水营有一条能出海巡洋的板屋大船。

    平时不巡海不出洋,自然一切没事。但是如果发生战事,右水营一条板屋大船都拉不出来,洪景来的结果绝对是一个“斩首以徇”!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李朝海防安全开玩笑!

    “兵船……兵船……”李尚宪只是反复这两个字,竟回复不得。

    “兵船到底去了哪儿!那可是三千料的板屋大船!载英字号无敌大铳八门,胜字号克敌飞铳二十四门,神机箭八十支,鸟枪三十六支,合有水营官兵六十五员,浆夫三十六员的国家重器!”

    看到李尚宪的模样,洪景来真的害怕他在这个当口,已经把官军的水营兵船给偷偷卖掉,那对汉阳朝廷根本无法交代!

    这位王族出身的大将,居然漠然不答,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

    “李万户,我奉王命而来!你一定要具实以答!”洪景来厉声喝问。

    “兵船尚在,只是不在右水营……”李尚宪一哆嗦,终于回话。

    “不在右水营和没有了有什么区别!”

    这下真的是气火上涌,国家的海防兵船,居然真的不在右水营了。再过两个月使团就要用,现造都来不及。

    “也许十日,二十日就能回来……”

    “李万户什么意思?”

    “蔚山西生浦的莱商行首鐘永南用白米二百包,钱二百两,把船借走去日本国了。”

    “借走了?”洪景来听了这个消息真是哭笑不得,国家的水师战船,居然真的租借给一介私人去行商了。

    “那铳炮神机箭呢?”

    “这些都在,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施药鸣放了。”李尚宪赶忙保证。

    “在就行,如今海道通畅,料想也用不上鸣枪放炮。”

    船借给别人做生意去了,倒是那些大炮鸟枪火箭之类的东西还能照数拿出来。汉阳来的对日通信使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趣亲自去检看,到位就行。

    “所以外面水兵发的饷,是借船而来的?”

    “就是这般!累年欠饷,总不能让他们连年下都吃不上一顿年糕。”

    “国用艰难,万户这般筹饷,总是孟浪了。”

    把兵船拿出去租借的时候倒是大胆的很,要是遇上一个难说话的判官,不把你敲诈的倾家荡产,不会让你过年。

    也就是遇上了咱们好说话的洪景来判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还望洪判能代为遮掩几日,兵船放洋回来,立刻具装检看。”

    李尚宪说着就过来朝洪景来长揖到底,希望洪景来不要就此事发难。

    “最多二十日,到时兵船一定要到!”

    “一定一定!”李尚宪又长揖。

    这下两个人才算是能好好说话,把这章给揭过去。仆人也从外面端进茶来,送上洗手搽脸的热水和手巾。

    “右水营欠饷多久了?”洪景来刚刚说话声音大,感觉口渴的紧,喝了一大口茶。

    “自上任以来,为时约五载,有饷之月不过二三,无饷之时十之七八。”

    “欠饷三年?”洪景来真的有点惊讶。

    “只多不少!”

    原来庆尚道右水营的粮饷主要是由四部分出,平京监营要出协饷米,东莱府出助饷米,东莱判官下辖倭馆缴纳的赋税里出军资钱,最后是庆尚道和兵曹共给的军衣布。

    而实际上平京运来的协饷米越来越少,东莱的助饷米也是要一次给十包打发你走。

    军资钱是每年春秋两季由倭馆的对马府中藩缴纳的贸易税或者关税里出,封建官僚的尿性大家都知道,这实行的是包税制。

    倭馆的代官每年给付一个固定的数额就算完税了,以前还能弄点好处,等到被丰臣秀吉的大军揍过之后就没法谈了。

    因为打不过!

    所以这笔钱也就只能应付应付富山浦判官衙门的日常运转,以及维护那条李朝的脸面板屋大船。

    至于国家应该给付的军衣,或者让士兵自己去做衣服的军保布,三年没见影了!

    “平京监营拖欠协饷多少?”

    “只算这任上,大概有白米七千三百包以上!”

    嚯~~

    这算下来,怕不是要五千多石!

    “三年不曾哗变闹饷,万户也是不易。”

    “支用些小船去对州做点生意,军兵们尚且能温饱度日。只是如今生意愈发难做,利钱稀薄。”

    “想来就凭一封行文去平京,哈哈……”

    “平京的坐营主簿,历来没有做满两年的,光在这任上打交道的就有四位,各个都是使劲手段弄钱,今年这位尤为可恶,分毫不发!”

    “他们历年积欠,考评必然难看至极,以后如何任官?”拖欠军饷那么多,吏曹给前边几位主簿肯定是下评,他们的账面那么难看,神仙难救。

    “做一任就能回乡做富家翁,管什么吏曹考评?”

    “也是……”

    “这欠饷要是能要回来一半,或者三一,那这满营的官兵便也甘愿了……”

    “只要三一?”洪景来心下一喜。

23.清欠亏空真能吏

    看洪景来问话似有深意,李尚宪也是老官僚了,大概体会过来点意思。

    “不要说三一,只要能到营白米二千包,那平京监营的欠饷一概清结。”

    “实数有多少?”

    李尚宪唤了一个老家人进来,去取水营的账簿。等一核验,平京监营历年以来的积欠达到了一万三千多包米,仅在李尚宪任上的就有七千四百包。

    说白了人家就是欺负他是王族,王族为官军要饷要粮?

    是何居心啊?

    所以在他任上拖欠的极为严重,严重到他直接把战船出租给商人去换取钱粮,以及夹带私货,谋取利润。

    至于今年平京监营连一包米都没送来,原因洪景来大致能猜到。崔正基上任的时候,前任有点根脚,亏空了一万多。让他硬是认了下来,才交接上任完毕。

    等于说崔正基一星半点儿银子没有挣到,先欠了国家一万多两。那自然是要在任内,想尽一切办法弥补亏空,再为自己挣一票。

    既然庆尚道右水营这里能拖欠,那么肯定先欠着,等以后有了再说。

    “只要白米二千包,营里能认?”

    洪景来唯一顾虑的是,实欠一万三,只给二千,这些大头兵肯不肯接受,能不能认。

    “怎么不认,就没想着能清欠。历年以来,都是多方筹措,转移挪借,勉强已经支应过去了。”

    李尚宪说完突然有些自得,他这人还有两分头脑,对日贸易有利可图,他和前任一样照做不误。不仅如此,他连兵船都往外借,只要能来钱,基本都做了。

    右水营的小兵们虽然还知道自己是一名士兵,但是绝大多数人平时完全不在营内操练战船,做生意的做生意,种地的种地,弄手艺的弄手艺。

    尤其是类似于箍桶、搓绳、刮漆、木工这类和造船水军有点关系的行当,镇里面的的那些工匠八成都是右水营的官兵。

    说白了不仅是李尚宪,即使李尚宪的前任们,也都是完全开放生路,让士兵们想办法自己谋求发展的。甚至水兵去莱商船上做水手的也大有人在。

    而国家发的饷,那玩意儿和年终奖差不多,一年到头,扑通一声,见个响。

    有和没有一个样!

    有多有少一个样!

    如果今年突然发过来二千包大米,那真就等于是中彩票了!

    而洪景来想的是,按照朝廷的规定,那平京监营是必须转运给庆尚右水营一万三千包大米的。如今右水营只要二千包实到,就可以结算清欠。

    那崔正基的亏空不就全部填上了!

    他发二千过来,这边给他行文收到了一万三。那平京监营的账面上就可以写支出了一万三,账面就能完全抹平。

    重点是在这个满世界都是亏空、拖欠,到处都是昏官、赃官的年岁里。横空出世一位筹谋有方,支应拨划,转运不匮的能吏呢?

    什么样的人能够在短短的一两年任上,不仅填满亏空,还能把历年所有的积欠全部清结。

    能吏啊!

    世所罕见的能吏啊!

    “待我修书一封,保教平京发来白米二千包!万户把清欠文书写好便可,哈哈哈哈哈!”

    “果真!”

    “真金一般!”

    …………

    平京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但天气再冷,也冷不过崔正基的心。

    作为平京监营的坐营主簿,刚发完全平京官吏俸禄的崔正基,心里面拔凉拔凉的!

    平京是留都,这里官员的俸禄不敢拖欠。再加上填完上任的亏空,挪借支应一切可动用的资金打发走了所有的“任债”,到了年底,崔正基居然连个响都没见着!

    别说发大财了,各处还有不少积欠,四处行文过来要钱粮的数之不清。

    准备过来和他吃香喝辣的两个姐夫两个堂兄弟也够惨的,除了混着一个饱暖,居然啥也没有落着,连过年寄回家的钱都没有。

    正想着平京监营下属的造办铜器场还有一笔朝廷发来采办铜器的钱款,先挪用几个月,等周转过来再去付款。

    “大人,庆尚道东莱有行文过来。”崔正基的一个家人递了一封信进来。

    “右水营发来的?不看不看!扔哪儿!”

    “是东莱府的判官发来的。”

    “判官?”崔正基伸手接过信函。

    “咦!东莱府的判官居然是洪阁郎!”看到上面抬头的名姓,崔正基好是惊奇。

    “洪阁郎不是那个很好说话的探花老爷吗?”他家人猛的回忆起来,因为洪景来出发前,给他们几个家人一人发了十两的程仪。

    “没错!原来他竟补上了东莱府的巡海判官,也不知道什么景况。”

    说着,崔正基展开信函,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欢欣,就差蹦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发财啦!”

    “发啥财啊?”他家人头一撇,手往火盆靠了靠。

    “白捡了一万包米,你说发不发财!”

    “一万包米……那得是什么光景?”

    “快走,和我去官厅!现在签文书,给庆尚右水营发协饷。”

    崔正基难得的雷厉风行,赶到官厅,和平京留守汇报,要把历年积欠右水营的一万三千包白米发运过去。请求平京留守发文征调湾商的大海船,好尽速发运。

    平京留守听崔正基说完,好生打量了一番崔正基,就差下来摸一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烫,是不是人傻了。

    “令监签押公文费心,下官先支白米千袋到令监府上,以做纸张之费。”

    “这倒不是资费的是……”平京留守下笔飞快,一封征调湾商海船的公文秒就。

    “谢过令监!”

    “崔簿啊,你自上任来,办事勤勉,本官都看在眼里,这清欠自然是好事一桩,可你要是离任时亏空太大,本官也不好为你遮掩。”

    刚拿了崔正基一千包米的平京留守出于善意提醒崔正基,要是欠个一两千,两三千的,他会出面帮崔正基转圜过去,可一万多两万,他就没办法了。

    “令监放心,下官自有办法,保证任内支应不匮,四方无虞。”

    “如此便好。”平京留守点点头,不再多话。

    欢快的和城里的哈士奇见了乡下的烂泥坑一样的崔正基,一路小跑冲到他好不容易填满亏空的平京监营官仓。

    大同江上,数十条大船扬帆,七成去崔正基的汉阳老家,三成去庆尚道右水营。

24.可会造夹板大船

    洪景来手里有两封信,都是崔正基托他的姐夫送来的。

    在洪景来的建议到后的第六天,自平京大同江而来的十一条粮船就到了富山浦。

    崔正基的办事效率还是值得称道的,人家湾商的粮船卸完了米,也不走空,从富山浦的莱商手中购进了大量的俵物,带回义州,转卖到清国去。

    “两封都是崔主簿让你送来的?”洪景来的记得这位好像是崔正基的大姐夫。

    “是了,我们老爷让我送来的。”

    “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老爷请您把这封信转交给右水营的万户大人。”

    接过信,洪景来打开一读,和预想的一样。崔正基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感谢信,又讲了讲自己的近况,以及任上的些许杂务。

    至于另一封信,里面是一张二千两的兑票,由湾商特别开出的,作为洪景来居中转圜谋划的谢礼。

    这倒是让洪景来有些意外,崔正基还真有些理财的功夫,居然已经把前任的亏空给填平了。不需要洪景来帮他想办法,是个人才。

    如今到是让几方得利。一万三千多包米的巨额拖欠,算下来大概有九千石到一万石之间,拿去卖一石米能值小二两。洪景来知道崔正基不可能独吞,将近两万两的巨款,他的上司,他宫里的姐姐们,洪景来,还有那封给李尚宪的,都是要分润的。

    崔正基能落进手里七八千就了不起了,但做官才半年不到就能挣七八千,那也是美得很了。

    “知道这封里多少吗?”

    “五……不……不知道……”崔正基的姐夫刚想说五百两,大概是崔正基吩咐了,不说了的好,所以赶忙改口。

    “哈哈哈哈哈,我写一封回信,你带回去给崔主簿。”

    “啊啊啊,小的明白。”说到底这位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家人长随,但是好歹是崔正基的姐夫,属于可以相信的自己人,没有人手的情况下只好暂时用了。

    带着他往右水营去,他需要带着李尚宪的交割文书,以及清欠公文才好回去交差。

    李尚宪早就得了平京解来十一条粮船的消息,激动的在万户衙门搓手手。走来走去,不停地向外张望,这次听到守兵汇报洪景来带着不少牛车来了,赶忙走到衙门正门外迎接。

    “洪老弟,你可算来了!”

    “来得不够早?”洪景来微笑以对,盯着喜笑颜开的李尚宪。

    “早!怎么不早!而且十分及时!”

    话音未落,不由分说,就伸出手一把挽住洪景来的手臂,往衙门里面迎。

    好奇啊!真的好奇!怎么洪景来一封信,就能让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的崔正基立刻解来二千包白米。来的还这么快,算算日子一点都没有拖沓。

    “不知道洪老弟与平京的崔簿是?”

    “原先一同在咸境南北招讨大使幕府帐下,为闵大监参赞。”洪景来并没有细言。

    “恩?”结果李尚宪还一副你继续的样子。

    “当时崔主簿还是雄武执掌,坚守孤城,第一个驰援到郡的文武官弁便是在下了。”

    “噢~~这交情,难怪了……”

    看到李尚宪恍然大悟的样子,洪景来呵呵,还是我替他编造的守土忠臣的美名。

    “还是交割吧,来时看营内的兵丁都得了消息,喜出望外。”

    “是了是了,就在衙门前场交割。”

    久违的庆尚道右水营的大鼓被敲响,满营的男女老少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发欠饷了!

    这时候哪还管什么手里的活计,男男女女一齐都往衙门口拥挤而来。很快就把万户衙门前的操场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跟着洪景来络绎不绝进入水营的牛车,水营里的兵丁都看得分明,如今全部堆在万户衙门的前场上,就等着交割给万户衙门,然后就能派发给每一个小兵。

    当然这里只有三分之一,二千包大米,洪景来哪里征集得到那么多的牛车给他一次性拉过来,已经让韩家兄弟带着回去,继续往右水营拉来。

    按照李尚宪的意思是不用公开的量,允许洪景来过手飘没到一点,他自己也好再悄悄飘没掉一点,不过如今都拉到了衙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也就算了。

    “万户这一营兵有多少人?”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洪景来随意的问问。

    “官册上是兵弁将校合计一千零四十八员,不过那是兵曹文书上员额。如今在右水营内的,实额大概六百员。”

    “那也算整治的不错了!”只占了四成的空额,这一营兵应该还能有一点战斗力。

    “勉强应付了,有心无力,再整治也不过是不糜烂下去罢了。”

    到底是他们老李家的王族,算是有一份保住自己家家产的心思,起码不是无底线的任由这一营官兵糜烂下去。

    “大人!核收白米六百八十七包!开始发饷吗?”衙门的书办报上来一个数字,洪景来并没有在其中飘没一点。

    “可。”

    下面的男女一阵欢呼,纷纷喊着“谢万户大人!”“谢判官大人!”

    前不久李尚宪发的那点米,一家分下来才几斤,真的也就只是吃一顿年糕的米,如今那可是人手两石白米,还全都是今年的新米。不仅全家能吃饱,还能出售部分,置办身新衣服。

    “能否叫营中的船匠单独过来?”

    “怎么?洪老弟要?”

    “莱商内有个书(屏蔽)记是我的故人,想替他打一条大船放洋,我也能分润些利润,做这个官的开销不少。”

    “这是小事!反正右水营都两年没有添过兵船了,他们现在本就是给莱商打洋船。”

    很快的,几十名船工被领到了洪景来面前,领到了欠饷的船工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如今听说洪景来有吩咐,很是心甘情愿的过来听用。

    “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一个老船工走到洪景来面前,先是弯腰行礼,然后才开口。

    “我出工料,你们给我打一条能放外洋的大船。”

    听了洪景来的吩咐,所有的船工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日常,毕竟他们本来就是造船出身。

    “不过不是普通的船,夹板大船你们知道吗?”

25.退而其次巡防舰

    台阶下的右水营船匠们面面相觑,对于“夹板大船”这个词汇似乎很陌生。

    “洪老弟,我做这个水军万户也有四五年了,这夹板大船是什么船?”

    “对面日本国长崎的荷兰人的夷船,莱商的那位书(屏蔽)记说此船甚好。”

    洪景来总不能说自己刚去了一趟日本,还和长崎的荷兰人勾搭上了。不仅勾搭上了,还知道欧式的三桅横帆战列舰如今正横行五大洲四大洋吧。

    “这么说是红毛夷的夷船?先宣庙大王在位时,全罗道就有夷船来犯,老弟可曾看过旧档?”李尚宪回忆了一阵。

    “宣庙时已经有夷船来犯?”洪景来倒是头一次听说。(应为1577年历史事件)

    宣祖大王那是中宗大王的孙子,就是大长今那个年代往后二三十年的事情。算算也是隔得相当久远了,那年头居然已经有西洋船只侵入朝鲜。

    按李尚宪的说法就是当时一条大概是葡萄牙的大帆船突然出现在全罗道的外洋,在当时澳门到日本九州地区的航线上,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东莱到长崎也才一百六十里而已,大风一吹,半天就到。

    也不管他是遇到了强风吹坏了帆,还是遇到了乱流打坏了舵,总之就这么到了朝鲜。

    随后自然遭到了全罗道水军的攻击,朝鲜水军天然的认为这大概是倭寇的船只。很不巧的是葡萄牙船上火炮犀利,又有大量的用作去往日本贸易的洋枪和火药,双方随即爆发了相当激烈的交战。

    朝鲜水军战船也有不少大铜铳和各种火药箭,但是肯定比不过葡萄牙大帆船上面的洋枪洋炮。临时调遣而来的战船,也不如葡萄牙大帆船高大。

    一场冲突之后,人数优势的朝鲜水军基本没有讨着好,葡萄牙方面也无力再扩大胜局,被迫离开,算是不分胜负。

    但是很显然,朝鲜的水军曾经见识过欧式的大帆船,只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罢了。

    “夷船犀利,试着打造一条,倒也不错。”李尚宪作为水军将领还算开通。

    “禀告大人,奈何小的们并不会啊……”台阶上两位大人谈得热火朝天,台下的船匠不敢打断。如今两人暂时停住,这才插嘴。

    “你们一点儿都不会!没有跟随莱商去过长崎的?都没见识过?”洪景来不免有些失望。

    “你们世代船工,居然不会?洪判官不过是这般轻易的要求,没有他这些米粮怎么来?着实该打!”李尚宪眼睛一瞪,摆出一副武将的威严,把台阶下的船匠吓得一哆嗦。

    洪景来用余光瞥了一眼李尚宪,这位红脸唱的真好,这不是白送给洪景来的做白脸机会嘛!

    “诶,万户且不急着打。本官问你们,去过长崎见识过夷船的有没有?”

    这样一问,那倒是多半的人都举起手来。毕竟他们没有官方的造船任务,需要讨口饭的吃话肯定要去给莱商帮忙干活打工。

    “本官也不强求,给你们工料,让你们试试总行吧。”

    毕竟板屋船也是将近三十米长的大船,虽然用的是水密隔舱的方式加强的船体,和欧式大帆船用龙骨加强船体的方式不同。为今之计,洪景来也不可能跑去英格兰或者西班牙绑一个造船厂的船工过来,只能让这帮起码会造船的船匠试验起来。

    说完洪景来就把荷兰人送的那座三级战列舰的模型拿了出来,用不用得上这就不是洪景来能够预料的了。

    而且五六十米长的三级战列舰这帮船匠估计也造不出来,先弄一条和板屋大船差不多长宽的巡防舰一类的单层甲板三桅横帆战舰,应该还是可以期望的。

    至于大炮,这个容后再议!

    一堆船匠围着那个模型指指点点,洪景来告诉他们可以一一拆开,这都是等比例复原出来的,真船是啥样,这模型就是啥样。

    就是这次洪景来既没有说明书,也没有个人了解,全要靠这帮旧时代的船匠自己去自由的发挥了。

    “那大人指定时限吗?”那个老船工继续小心翼翼的问。

    “我这一任三年,你们总要让我见着船吧。”洪景来一摊手。

    “三年啊,那小的们尽力。”长舒了一口气的船匠们算是应下了。

    “那个右水营里有没有储备的兵船木料?”造船没有木头可不行,而且造战列舰的都要上好的料子,那些杂木是完全用不了的,山上砍下来的木头阴干好几年才能使得上。

    “这个……”船匠们看向李尚宪。

    “李老哥,我托大,用常平价向你买些行不行?”

    “咱们两个亲兄弟一样,怎么能谈钱?”李尚宪眼神一亮。

    “这么着,我任上的平京监营协饷保证克期送到,另外再由判官衙门转拨右水营万户衙门公使费二千两如何。”

    “哎呀,我都说了咱们兄弟一样,不谈钱!但是嘛……既然洪老弟你盛情难却,为兄我就勉强收下,算是公费。”

    右水营的木头又不是李尚宪的木头,反正他右水营有自己的山场,有自己的堆栈,少几截木料多大点事。

    这位还算是爱兵如子的万户将军,那也不能真的一文不捞啊。自己家里上上下下也一大票老少等着开火呢,悄悄卖给莱商是卖,卖给洪景来固然便宜一点,可还能落一个人情。

    多合算的买卖啊!

    “行了,也不要你们照着这条大船造,但这形制你们要摸透。”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吩咐完毕,船场右水营里现成的,空在那里。洪景来要用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李万户还指望着洪景来继续给他要两年协饷呢,借用一个船台算什么。

    洪景来则把崔正基给他的“公文”转交给他,李尚宪摸了摸,那么长那么宽,多么美妙的兑票的形状啊。也不去看多少,很爽快的一会儿就,签发了两封清欠文书和交割文书,让崔正基的大姐夫带回平京。

    他和洪景来则是在万户衙门后厅摆下酒席,欢饮一场。

26.检看大船惊一场

    右水营的一摊子事情暂时交代下去,能不能见着响,那就不清楚了。

    眼瞧着也已经过年,再过上十几天,汉阳出发的对日通信使团就要到达东莱富山浦。

    李尚宪租给人家的板屋大船也终于还了回来,洪景来也有幸去看了看这条还是三个世纪以前模式的兵船。

    船长大约二十八米到二十九米,又长又宽。有两面大帆,不装载火炮军械的时候速度还行。由于两侧各有十二支船桨,在近海洋面复杂海况或者无风情况下行动尚算灵活。

    作为朝鲜水军中最大的战船,一般是充作各道水军的旗舰使用。搭配水营中的剑船、猛船等小型战船一同作战。

    由于配备了大量的大铜铳,这种小口径的早期火炮,在远程上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同时还配有吹上天的神机箭这一类的火药箭,拥有灵活兜杀敌舰的功效。

    在韩国电影《鸣梁》中,朝鲜唯一名将李舜臣将十二条板屋大船一字排开堵住海道的一侧,准备远程攻击倭船,打沉部分倭船,使得狭窄的海道被壅塞,再借用恐怖的旋流打乱倭船的布阵。

    这部电影其他地方不去谈,这一布阵方法是符合作战实际的。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什么吹或者黑。

    这样一条板屋大船,如果在三百年前,到也确实勉强称得上水战利器,国家重宝。

    至于如今嘛,大概挨不住欧式三桅横帆战列舰的两轮炮击。

    你那大铜铳和一级舰的那种可怕到60磅的重炮一比,也就是个弟中弟!

    加上远洋续航能力薄弱,也就跑跑黄海日本海这种几天的近程,委实是应该淘汰了的东西。

    倒是李尚宪一副自得的样子,他在任四年多快五年,辛苦维持,就是为了保住这条庆尚道右水营的脸面。

    其他水营还能不能有他这样的大船,完全不好说。毕竟已经一百五十年以上没打仗了,他们也没有护航出使日本的政治任务,什么景况很难说。

    “洪老弟检看如何啊?是不是威声赫赫的大船。”

    “委实是大船……”洪景来只能这样回复他,总不能说他是大而无用吧。

    听了洪景来的回答,李尚宪以为洪景来被这样的大兵船给喝住,更加得意。

    “火器尽在库中,我立刻具装,还重刷船料,保证通信使团来时焕然一新。”

    “如此便好。”政治任务完成,洪景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朝廷要看的也就是这样了。

    营内的水兵两个人一抬,挑着那些什么英字号无敌大铜铳,胜字号克敌飞铳,以及火药铅子,鸟枪神机箭上船。

    可洪景来一看,这船不能坐,要赶紧下船!

    他的大炮是嵌在一个个木制炮位置上的!

    这玩意,要是和电影里一样,来一轮齐射,这船直接就被大炮发射的后坐力给崩散了!

    明知道大炮发射会有巨大的后坐力,居然没有炮车!这样后坐力只能作用到船体上,而无法依靠炮车向后滑动卸力。

    难怪明明可以铸造更大的佛郎机大铁炮,甚至大发熕,却根本不敢装上战船。

    那种千斤以上的大炮装上船,岂不是开一炮整条船都给你直接碎成八瓣了。

    不是大炮不如人,万斤以上的重炮也能试试去铸造一个,可这样的长管身前装滑膛炮如果安在木质的炮位上,那要多大的船才能吸收他恐怖的后坐力。

    而且就算能承受住后坐力,多这样来几次,整个船体也会受到恐怖的伤害。大大减少船只的寿命,开着开着在海上就给你解体了。

    李尚宪你开心就好,好好拿他做旗舰吧!

    “这便是老兄的坐船吧?不知有没有在船上施放火器过?”

    “这倒没有,药子都要钱,还不便宜,三道水军衙门经年不配发了。”

    “若是汉阳来的令监要验看呢?”

    “哎呀,是了!还是应该试一次,以防万一。”李尚宪本来就心虚,这船他一直租给别人去做生意的,他自己都没上来过几次,要是真的碰上验看,手忙脚乱,考评肯定要难看。

    船上的水兵听说要试炮,个个如临大敌,好像要上战场一样。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这什么大铳飞铳肯定多少年没有开过了,指不定是什么情况,猛的去开一炮,连人带炮都给你炸飞了。

    “大人,要不还是施放鸟枪神机箭吧,一样的。”一名水军校看水兵们不肯,上前建议。

    “混账!要是汉阳的令监要验看你们也只放鸟枪?”李尚宪一把把人撇开。

    “就你们几个,放英字一十四号无敌大铳!实心打!不许使奸耍滑!”

    几个被指到的水兵如丧考妣,就差哭出来了。一齐上去,跪下来,请求李尚宪别打炮了。

    “你们药子减半,施放一发,验看而已。”洪景来看他们的模样,知道他们是真的怕。

    一旁的李尚宪想了想,确实不是实战,只要能验看就好了。

    “还不快去!”

    即使这样,那几个水兵还是不情不愿。

    洪景来估计开一炮这船应该不会有事,但还是看了看这里距离岸边的距离,应该有体力能游回去。好像船尾有两个空桶,记住了。

    “轰!”

    大炮终究是大炮,在距离自己几米外的船板上猛然炸响。先是耳朵一阵无可名状的感觉,然后是刺鼻的硝烟,最后传来的则是船板受到巨大后坐力后的吱嘎声。

    下船下船,这船真不敢坐!

    “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李尚宪倒是兴奋至极,举着手大笑。

    “既然检看完毕,如此一切无虞。”洪景来拱手告辞。

    “好!回营!”

    大船回营,岸边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是被那声炮响吓到的。而且没人想到是炮响,都以为哪桶火药炸了。

    等船回来,看大船完好无损,船上的水兵也毫无问题。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原来刚才是放了一炮。

    几个刚刚放炮的水兵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飞也似的跑下船。

    “洪世兄果然在此!”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洪景来耳中。

27.特命使日制述官

    循声望去,不是赵万永是谁!

    “哎呀,你怎么会来东莱!”洪景来到了东莱连个同水平的吹牛批的人都没有,这地方根本找不到同段位的选手,可寂寞死了。

    赵万永作为没有脱离时代潮流,知道英法百年战争和三十年战争的当代“新知识分子”,是这年头仅有的几个和洪景来能同在一个频道的人才。

    志趣相投这可是很难得的,你说洪景来惊喜不惊喜。

    “奉命前来征调使日洋船,辛苦活儿!洪世兄近来可好呀。”赵万永也高兴的上来,两个人紧紧的握着手。

    “这种小事,你行文一道给我,老哥替你办好,何必亲自来一趟。”

    “难得有机会出京一趟,又能见到世兄。”

    两人把臂闲谈,从明政殿前同写一张卷,甚至更前打造蒸汽机就认识。往来之中,亲密无间,甚至还有赠予“插图”的妙谈。聊得来,越聊越亲近,自然喜欢。

    “洪老弟,这位是?”李尚宪看洪景来下船就牵着赵万永的手说个不停,知道是来了朋友了。

    能和大贵族丰山洪氏做朋友的,必然也是大贵族,认识一下没坏处。

    “啊,这位是成均副校理赵万永,奉命前来征调洋船。”

    “这位是庆尚道右水营水军万户李尚宪李大人。”洪景来两边介绍。

    “莫非是前吏判赵令监家的公子,壬戌科状元郎。”赵万永是天下驰名的状元郎,登科当日就要广发喜报,通知全国的,被人记住并不奇怪。

    不过洪景来交友广泛,居然能和前吏判家的公子如此的亲密无间。倒是让李尚宪又高看一眼,感觉自己亲近洪景来没错。

    而且洪景来还是壬戌科探花郎,可以想见,不出意外,洪景来和赵万永将来会是天然的政治盟友。以赵万永的家门,二十年后四十几岁担任天官,洪景来肯定也会被他援引进入中枢。

    就算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抱住这两个大腿,也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区区薄名,有劳大人记挂。还有啊,世兄,年前按资徇历,我已经升任成均校理啦。”

    赵万永翩翩贵公子,说话待人和煦春风,加上容貌气度上佳,使人心生喜爱亲近之感。

    “哎呀呀,恭喜恭喜,贤弟大才,文学优选,升任校理理所当然。”洪景来那是真心祝愿。

    互相寒暄过后,李尚宪知道浅尝辄止的道理,并不打扰两人的亲近。先混一个面熟,就把时间留给两人。

    这就是老官僚的眼力见儿,该厚脸皮的时候,城墙都比不过。该退的时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这一趟赵寅永居然也过来了,不过他醉心于收集碑帖,模仿石刻。好不容易出京一趟,撒欢儿就跑了,反正有家人跟着,也丢不了。

    两个人骑马往富山浦城回转,路上大致聊了聊汉阳近来的景况。金祖淳进任吏曹判书,权势更胜一筹。

    倒是有一个消息更加令人关切,洪景来刚出道那会儿,在黄海道担任道观察使的金达淳由于治下发生民乱,又瞒报灾情,被闵廷爀一本严参,直接倒台。

    结果几个月后就改任了全罗道观察使,积极镇压天主教徒,并设法网罗罪名陷害金祖淳,得到了贞纯王大妃的格外青眼。

    已然被拔入汉阳,担任议政府右议政,成为僻派的领袖人物。此时此刻风头正劲,力压金祖淳和朴宗庆,隐隐有朝中第一大佬的姿态。

    说好的金祖淳开启势道政治,可是这么好两年,洪景来只看到他今天斗你,明天斗他,斗来斗去,也只是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距离独掌朝纲,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

    “如今已经是主上殿下继位第四载,朝中有没有人提及亲政?”

    “这个……”赵万永迟疑了一下。

    “你放心,我只是一问,并非要如何。”

    “宗亲中有些议论。”

    “李书久!”洪景来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这位炮王,仗着宗亲,又算是王叔的身份,在朝廷上四面开炮,无人可挡。

    “算是一个,还有些其他。”

    “王大妃垂帘听政日久,宗亲们总会有些许不快。况且今上大婚已成,年岁亦长,也许……”

    “咱们位卑权寡,这不是你我能议论的。”赵万永眼神中闪过几丝不同的神采,显然是有看法的,但他并不表露出来。

    “也对!”

    随后两个人也就简单的聊了聊赵万永前来征调出海洋船的事情,这个只要向莱商的柳成用下一道手书即可。他们莱商有足够的洋船,而且被征调又不是没有好处。

    对日通信使团那是正规的合法使团,带上十条八条大船,可着劲的往日本倾销洋货,还不用纳税,这种好事可是只有德川将军死了或者继位才有机会。

    剩下就是翻译通事的事情,这个洪景来早就挑好了,六个莱商的本分行商已经写了名册报去汉阳礼曹。保准是身家清白,源流可以查明的中人家庭出身。

    “对了,贤弟来不光是征调洋船的事吧。”洪景来反映了过来。

    “是啦,补了一个使团从事官,先到东莱安置。”

    “那……”

    “舍弟补了子弟军官,去见识一趟。”赵万永知道洪景来的疑惑,他作为外交使团成员怎么还能带家属。

    真好!

    出身大家庭,年轻的时候就能公费出国旅行,增长见闻,见识外国的风土人情。

    洪景来在赵寅永这个年纪,还在老家的山沟里,苦读经书,学习汉语。过着勉强温饱的生活,考着根本考不上的进士。

    “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了,还有一桩事情没有办呢。”

    “什么事没办?东莱这个地面上,老哥我还有几分薄面,等闲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洪景来在东莱这半年多,也认识了不少人。

    “哈哈哈哈哈,倒也没有什么。”赵万永从家人手里接过一卷细绸。

    “本官现在宣读的乃是教旨,东莱府判官洪景来接旨!”

    洪景来一激灵,整了整大帽,立刻下跪。

    “寡人之为国也………兹尔洪景来,素来忠悃,文学优选,抚理富山,通晓倭情,特命为使日制述(书状)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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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