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仙朝纪元TXT下载仙朝纪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仙朝纪元全文阅读

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八章 砀郡郡望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 景阳之钟

    因为苏照有意不让驿站、官吏通传他的行程,故而砀郡虽知苏君将幸砀郡,却不知具体时间。

    此刻,车驾乘舆,拨开渐盛的风雪,进入砀郡郡城。

    一路不停,向着郡守府而去。

    马车之上,苏照放下酒杯,挑开马车竹帘,望着砀郡郡城的街区、房舍。

    鳞次栉比,整齐俨然,倒也无愧一方郡城。

    古代建筑,多以木砖混合,青墙黛瓦,别具一格。

    “入冬了。”苏照喃喃说道。

    好大一场雪,最适杀人时。

    一旁的范潇爱不释手地观看着一卷剑谱,少女最近在研习剑法,这是苏照从太白剑君的典籍储藏中寻觅而来,十分晦涩。

    苏照还是有意想将范潇培养成剑修的。

    范潇罥烟眉颦着,一抬眸看向苏照,道:“哎,你帮我看看,这句怎么解?”

    苏照拿过剑谱,阅览罢,轻笑看向少女,道:“这句吗?”

    “对。”

    苏照道:“我倒是知道什么意思,只是……”

    说着,笑着看向范潇。

    范潇诧异道:“只是什么?”

    “只是……你都不肯叫我一声夫君。”苏照笑了笑道。

    这范潇倒也奇怪,从一开始的恶贼长,恶贼短,到现在的‘哎’,纵然情动之时,也是喊他坏人……

    范潇轻哼了一声,粉嫩脸颊没来由一红,俏声道:“你……那我自己琢磨。”

    暗道,都没有明媒正娶她,也没有敕封她什么位份,唤什么夫君?

    范潇心头多少有些委屈想着。

    虽然和这人的初识不是那么美好,甚至几如俘虏,但随着相处,也能看出对自己一日更愈一日的爱护,尤其是床笫之间,灵欲纠缠之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对她的身子有着一种癫狂的痴迷。

    苏照无声笑了笑,多少能察觉到少女的小小情绪。

    卫婧晋为丽妃后,自然是人心思动。

    所以,他先前给予徐贞提升至惠嫔,就有安抚之意,而且还给予徐贞一个恩典,密召其弟徐淳回来,使姐弟团聚。

    苏照这般想着,眸光深深,家事国事天下事,唯有事事在心,才能从容应对这大争之世。

    这般想着,苏照的车驾、扈从也行至郡守衙门。

    窦家,园林之中,前院之中,窦家家主正在欢快畅饮。

    窦家三房窦方之长子——窦盛,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白皙,眉宇之间,笑意吟吟,望着对面一行几人。

    为首之人是个华服金冠、细眉狭眸的青年,着金线素白道袍,只是淡漠面色之中,难掩倨傲,其人身旁还有几人随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气息多在神照、金丹之境。

    此刻窦盛的目光,笑望着其中一个青年,那人面皮白皙,神情阴郁,不是旁人,正是范泰。

    只是此刻范泰还在青年之旁陪坐,显然并非主事之人。

    除范泰之外,还有几人也是熟面孔,赫然是徐淳、夏侯竹二人。

    “范兄当年新郑一别,至今有五年了吧。”窦盛心头狐疑对方之来意,但面上笑意却如其名,繁盛灿烂。

    范泰微微一笑道:“是啊,窦兄,五年不见,窦兄风采更胜往昔了。”

    当年,窦盛刚刚独当一面,携带家族一批货物远赴新郑售卖,因为一件麻烦事,以银钱开道,结识了已在新郑少年权贵圈子的范泰。

    而后,二人就有了一段香火情。

    这边厢,华服金冠的青年,面上有些不耐之色,显然不怎么想听二人的寒暄,以目示意范泰说正事。

    窦盛原本不痛不痒地寒暄着,似乎敏锐察觉到那着金线纯白道袍青年目中的不悦,笑意耐人寻味几分,说道:“范兄此来,莫非有事?”

    范泰沉吟了下,道:“不瞒窦兄,欲借窦家之人力,帮助石师兄寻觅一件旧物。”

    窦盛闻言,心头虽疑,问道:“不知是何物?”

    范泰面上现出一抹难色,但终究还是开口道。

    窦盛闻言面色倏变,目光冷色涌动,道:“范兄,在下当你是故交好友,你这一开口,却要置在下于不忠不孝之地,是何道理?”

    盖因这范泰一开口,却是让窦盛将自家葬于燕山的先祖棺椁之中的一件旧物取出,简直岂有此理!

    范泰也觉得这要求实在强人所难。

    但这是一旁的的昊阳十大道子的石尧开口索要,他原本就有巴结之心,没办法,也只能作这恶人了。

    只是随着窦盛的强烈反应,就听得冷哼一声,分明是那金冠青年——昊阳道子石尧,面色愠怒,凝而不发。

    窦盛看着对面金冠青年面色不悦,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惧意,只觉面对蛮荒凶兽,但还是硬着头皮拒绝道。

    “范兄,事关先祖陵寝安息,在下做不了主。”

    不等石尧翻脸发作,范泰连忙道:“还请窦兄听某细言。”

    窦盛面上顿时现出诧异之色。

    而后范泰就开始介绍,这窦家先祖之事。

    “汝窦家先祖,年轻之时,曾与我昊阳宗一位飞仙大能结下因果,当时那位飞仙前辈,到留下一物,其名景阳钟,这是一件无上宝贝,以此相赠汝窦家先祖,而这件宝贝是石师兄一脉的传承至宝,不容有失,而今石师兄就是来取回这件宝贝的。”

    闻听这番原委,窦盛面色惊疑不定,须臾,心底闪过一道亮光,质问道:“结下因果,是何解?既是至宝,仙门高人为何慷慨相赠?”

    窦盛本来就是人精,纵然范泰有意含糊其辞,模棱两可,但还是敏锐捕捉到关要。

    是了,定是那位仙家受过先祖恩惠!

    念及此处,心头不由又惊又怒,好你个忘恩负义的昊阳仙宗,你取回旧物,就可以不顾当年恩惠,行此逼迫、威吓之事?

    石尧傲然道:“当年师祖一时爱汝家先祖窦仪之仙道根骨、灵蕴,以宝贝相承,然汝家先祖窦仪,参不透凡间功名,几百年倏过,自己留得黄土一捧不说,还将我之道脉灵宝,带入地下,我为道脉之道子,取回旧物,天经地义!”

    范泰清咳了一声,试图缓和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劝解道:“窦兄,汝窦家先祖也算与我昊阳宗渊源颇深了,汝窦家既不修仙道,何苦将此物沉沦地下,暴殄天物?”

    窦盛面色变幻,沉声道:“仙家神通广大,为何不亲自去取?”

    石尧冷声道:“我那位师祖为收窦仪为徒,以其精血咒印为引,如无你窦家配合,取不得此宝!”

    窦盛闻言,讥笑道:“原来是这番缘故?我道为何,仙家弟子竟不自持手段而盗入别家墓葬,还需仔细问过主家之人的意见?”

    由不得窦盛愤怒难抑,自家祖坟都要被人动了,这还能忍?一旦传扬出去,窦家虽大,也将再无他立足之地!

    石尧眯了眯眼,寒声道:“你窦家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狺狺狂吠,詈骂仙家!”

    窦盛面色大变,心头又惊又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你窦家勾结匪盗,袭杀苏国重臣,而今苏国那位仙君,已入砀郡,你窦家已是死期将至!”石尧冷嗤道。

    以他之手段,对这窦家自然可以百般炮制,以作刁难,但他违背师祖之训,在门中道脉闲言碎语中只身来取此宝,已然承担着毁谤风险。

    再行雷霆手段,恐会在自家道脉引起轩然大波。

    定有人言他心性诡戾,不合昊阳堂皇之道,然后逼迫他交出谋夺而来的景阳钟!

    这就是那些道脉宿老的嘴脸。

第三百九十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砀郡郡衙

    后堂,苏照见到了时任砀郡郡守鲁琛,以及郡中一应大小属吏,济济一堂,彼辈恭候厅下,垂首谨立,大气都不敢喘。

    苏照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盏,用茶壶盖拨弄着漂浮的茶叶,身后范潇鹞冠玄衣,抱剑而立。

    苏照抬起一双淡漠目光逡巡过砀郡的官吏。

    准确地说是在望气。

    砀郡郡守鲁琛,郡丞余嵩,郡中长史,这是郡中处置政务的三大巨头,皆由中枢直接任命。

    这些不是千石大吏,都上官气翻滚,气柱明黄。

    不远处的则是功曹,五官掾,督邮,此为郡中右曹豪吏,常年为砀郡本郡人士担任。

    所谓郡望世家,强宗豪右,说的就是此辈。

    再远一些,则是门下属吏,以主簿为首,算是郡守自行辟除的亲信佐吏,而后及列曹佐吏,以户曹为首。

    “晏卿如何不在这里?”少年君侯皱眉问道。

    鲁琛小心翼翼道:“晏公在城中馆驿之中,臣已着人去唤晏公前来了。臣之前曾让晏公下榻衙官署,但被晏公婉拒。”

    苏照神色一冷,道:“孤临砀郡之意,诸位当知,地方因缘为奸,对抗中枢朝廷,鲁郡守,此事你可知晓?”

    根本不需绕圈子,直接垂问,而这番态度,几乎让热气滚滚的花厅,温度都降了几度。

    郡衙属吏,就差把头埋在地里。

    鲁琛面色微变,一时讷讷难言,迎着对面少年君侯的质问,只觉头皮发麻,哪怕是数九凛冬,其背后冷汗也顿时打湿中衣,“臣已着贼曹查察……不久之后,当会水落石出。”

    “噔。”苏照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之上,肉眼可见的战栗。

    苏照问道:“围攻馆驿,袭扰钦使的歹人,可曾下狱鞠问?”

    鲁琛道:“为首之人,有着五人,已押在监中,只是……。”

    “只是什么?”

    “已于昨天夜里,死在狱中。”鲁琛脸色苍白,颤声道。

    说来,他也觉得奇怪。

    “昨天,还真是巧,孤今天刚至砀郡,这些贼寇就提前一天为人灭口,这是在警告于孤吗?”苏照讥讽道。

    这几乎不用推理,多半是他将幸砀郡的消息,以邸报明传各郡,虽他刻意不通知驿站,但还是有人在监视着他的车驾。

    “臣等死罪!”鲁琛面色倏变,跪伏于地,将头垂下,此刻心惊胆颤,谁敢威胁上首少年君侯。

    “臣死罪!”

    其后,砀郡郡丞、长史等一干属吏,道都是黑压压地跪倒一片,请罪之声此起彼伏。

    “砀郡,年初就有匪盗啸聚为乱,孤以大军清剿,可这才过去多久?孤派朝廷重臣前来,主持新政,就有豪强胥吏,因缘为奸,勾结交通,阻挠朝廷大政,连钦差亲眷都被袭杀,砀郡是要作什么?”苏照看着郡中官吏,他敢断定,这里面起码有一大半都是对抗新政的,尤其是郡中佐吏。

    他当然不是责怪鲁琛,其人刚刚履任不久,不太可能和砀郡郡望豪强沆瀣一气。

    就在这时,衙署之外,匆匆来了两拨儿人,其中一拨儿,以一老者为首,正是晏昌,其身后跟着禁军都司曲楷以及砀郡郡尉,一行几人,都是快步向着后堂而来。

    还有一拨儿,则是驻砀郡监察御史高元化,巡检司巡检使周崇韬,脸上都是惶恐不安之色,也是风风火火前来。

    二人原就不在郡衙之中办公,一个在家中午睡,一个则在城中一家酒楼饮酒,突然听到苏侯亲临郡城,都是着急忙慌地来到郡衙。

    然后两拨人前后站在厅外,就被禁军拦下。

    “臣晏昌,求见君上。”晏昌拱手道。

    监察御史高元化,巡检司周崇韬,也是高声唱名乞见。

    苏照在花厅之中,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晏昌等人鱼贯而入,行礼参见,见到堂中跪下的一片,都是面色警然。

    苏照看着晏昌,目光倒是柔和了一些,道:“晏卿的奏折,孤看过了,孤竟不想,砀郡治下歹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君上,老臣无用,以致民怨沸腾,裹挟生乱,惊动了君上。”晏昌面现惭色,拱手道。

    苏照摆了摆手,笑道:“晏卿无需自责,孤原也有亲临砀郡之意,之前南巡,只为治河,也只走马观花,而今也算是得了机会了。”

    此刻,君臣二人当着一众跪伏于地的大小官吏之面闲谈,却让众人更是心头惴惴。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苏照看向一旁的监郡御史高元化,巡检使周崇韬,皱了皱眉,问道。

    见少年君侯比在温邑之时还要威严三分的气度,高元化心生骇恐,当即跪倒于地,俯身请罪道:“臣迎驾来迟,还请君上恕罪。”

    巡检使周崇韬同样是有样学样,同样跪地请罪。

    闻到周崇韬身上的淡淡酒气,苏照皱了皱眉,道:“除砀郡郡守鲁琛,御史高元化,巡检使周崇韬外,余则下去处置郡务去吧。”

    原本跪地的郡吏,连忙起身谢恩,三三两两退出。

    一下子,花厅之中,就留下了后来的两拨儿人以及郡守鲁琛。

    “砀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久之前的袭杀,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撺掇?”苏照冷声问道:“周巡检使,你执掌砀郡治安缉盗,不要告诉孤,那死去的五人,你不认得!”

    周崇韬身形一颤,刚毅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惊惧,道:“君上,卑职着实不知。”

    “不知?”苏照轻蔑一笑,沉声道:“来人,将此獠拿下!”

    “诺!”

    顿时,从花厅之外的廊檐下,伴随着甲叶哗啦啦声响,进入厅中几个军士,不由分说,拿住周崇韬双手和肩头。

    周崇韬倏然色变,抬起一张胡须密布的中年面容,目中密布惊惧:“君上,不知卑职犯了何事?竟已”

    丹田之中暗暗将气血涌动,隐有暴起之势。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昨夜五人,难道不是你暗中勾结江湖匪盗,杀人灭口?”苏照冷声道。

    “卑职冤枉!”周崇韬心下大震,但口中却仍是喊冤。

    “冤枉?”

    苏照眸光冷烁,冷笑一声,方才砀郡群吏跪伏于地,安安遍聆心声,唯有这周巡检使,进入堂中,见满堂郡吏跪下,一时心思起伏,泄了昨夜杀人灭口的底细。

    事实上,仅仅经过一夜,心思难平,很难不去回想。

    苏照说着,就在安安的神念传音中,朗声将周崇韬如何收受贿赂,如何得窦家敬献美姬腐蚀的具体经过说了。

    字字如刀,详细具言,恍若亲见。

    “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尔为一郡巡检使,却为强宗豪右张目,置朝廷大义于不顾,殊为可恨!来人,将此人押起来,严加审讯!”苏照沉声道。

    周崇韬此刻,那里还忍耐得住,道:“我看,谁敢拿我!”

    说着,周身涌起血气,袖中寒芒一闪,一把匕首,裹挟着先天真元,杀气腾腾地向苏照刺去,狞笑道:“昏君小儿,纳命来!”

    “大胆!”此刻,堂中一众人都是齐声冷喝,曲楷,砀郡郡尉都是上前扑救。

    然而,有一人速度更快,剑光飒然,拦截于前。

    苏照面色沉寂,分明看都没看袭来的匕首,拿起一旁的茶盏,小口抿着,淡淡道:“潇儿,留活口!”

    范潇应了一声,掌中剑光顿时偏转,原本直冲颈部的剑光及下,斩落在周崇韬持着匕首的胳膊上。

第三百九十一章 石尧

    “噗呲!”

    “铛……”

    伴随着一声疼痛难忍的惨叫,砀郡巡检使——周崇韬,手臂被范潇掌中一把镇岳级神兵,齐肩斩落,匕首顷刻掉落于地。

    匕首绿光幽幽,分明淬了剧毒。

    范潇绷着一张清丽无端的小脸,挥手之间,将喷涌而出的血雾凝在半空,倏然一收,不使其四下溅落。

    再反手打出数道法力,帮助周崇韬止了血。

    少女许是深恨凶獠对情郎的出手,却没有为其止痛。

    于是,周崇韬痛得脸色苍白,额头之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渗出,想要逃脱,却只觉浑身窍穴被一股奇妙力量牢牢镇住,根本动弹不得。

    只得抬起一张狰狞的面容,如见鬼魅地看着眉眼清丽的少女。

    苏照道:“曲楷,将此獠押将下去,审问幕后主使,命其招供画押。”

    虽聆听心声可确定嫌疑之人,但欲拿捕窦家,仍需要证据确凿,起码需有周崇韬的口供打底。

    “诺。”曲楷领命而去,招呼禁军,押着周崇韬离去。

    一位巡检使被当场拿下,经过更是血腥惨烈,砀郡郡守鲁琛不由脸色苍白,只觉腿肚子控制不住的转筋,但毕竟为一郡封疆,倒也不于瘫坐一团。

    况且他自到任以来,无功无过,念及此处,心绪稍定。

    苏照没有理鲁琛,问着面色虽见惧意,但还勉强保持镇定的高元化,冷声道:“你驻监砀郡也有数月之久,可知郡中属吏,都有谁是窦家之亲朋故旧?”

    监郡御史高元化,闻言,连忙拱手道:“回禀君上,郡丞余嵩是窦家家主窦兴女婿,功曹田亮与窦家结为姻亲,市掾史窦慈为窦兴之子,砀郡九县,有四县主官和窦家有着关联,不仅是窦家,康、粱、车、申、王,五家在诸县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高元化虽在砀郡甚少查办官吏,可对这些郡望的权力之网,下了大力气调研。

    不仅仅是窦家,哪怕其他几家郡望,如康、粱、车、申、王等五家郡望,也有所了解。

    这也是其人一点为官心得,事事有备无患,如遇察问,也能有所应对。

    退一万步说,于己还能避祸保全。

    在这一点上,刚刚到任不久的鲁琛就多有不如了。

    这也是亲民官和整风肃纪的御史之间的区别,后者,研究人际关系需是必修课。

    苏照一时沉吟了下来,道:“晏卿,这些情形,先前可曾了然于胸?”

    虽然晏昌以少宰之职,为他钦命之使,算是钦差大臣一类的人物,但因为监郡御史直属中枢,高元化未必会将这些官场蛛网透露给晏昌。

    晏昌点了点头,道:“君上,臣隐隐有所闻,只是窦兴在砀郡修桥铺路,开办私学,声望颇隆,至于高御史提及的几人,平时也无劣迹在外,素有清廉之名,之前御史台数次清查,都无贪渎之迹彰世。”

    苏照沉声道:“官声斐然,清廉克谨,但未必不会阻挠新政,孤来之前,就有砀郡巡检使提前一天杀人灭口,孤忖度之,或是此辈通风报信,互通有无,彼等俨然已休戚与共,对抗朝廷。”

    晏昌叹了一口气,道:“君上明鉴。”

    这也是他在砀郡的感受,放眼望去,处处皆敌,但真的具体到个人,却遍寻不得。

    “得让他们跳出来才是,否则蛰伏隐形,孤也不好径行拿问。”苏照沉吟道:“周崇韬被拿捕的消息,此刻多半已传到彼等耳中,孤现在就等他们忙中出错了。”

    而正苏照所言,砀郡郡丞余嵩,几乎是在周崇韬被拿捕进郡衙大牢的第一时间,就得狱卒通风报信,其人心头大惊,转头就给窦家传递消息。

    周崇韬和窦家过从甚密,余嵩自是知道,虽未直接参与窦家的不法之举,但也多行包庇之举。

    窦家庄园

    窦家家主窦兴之长子——窦慈,正在和二房的窦吉父子叙话,其人眉头皱成“川”字,面有不悦之色。

    “二弟好不晓事,先祖安息之所在,岂容他人打扰?”窦慈沉声说着,看着窦吉父子的目光,隐见愠怒。

    窦吉苦笑道:“大哥,小弟岂会不知,只是那昊阳仙宗来势汹汹,哎,还是让盛儿说吧。”

    窦盛正待开口。

    而在这时,一行人自花厅外走来,如入无人之境,为首者正是石尧。

    “还是本座来说吧。”

    窦慈面色倏沉,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来人……”

    石尧神情从容地走到一旁的木椅上落坐,淡淡笑道:“贵府那些家丁已被本座随手料理,窦先生还是不要枉费唇舌了。”

    窦慈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抬眸望着对面掌中的一团翻滚的黄色焰火,哪里还不知,自己这是碰到了仙家弟子!

    窦慈冷声道:“阁下意欲何为?”

    石尧面色淡淡,说道:“窦先生不需害怕,本座来窦家只是为了取一件旧物罢了,当然为了解这因果,本座可以大发善心,给你窦家指出一条活路。”

    窦慈心头又惊又疑,道:“阁下,此言何意?”

    “何意?窦先生马上就知道了。”石尧轻蔑一笑,将一双傲然目光穿国重重阻隔,投向花厅之外。

    此刻,正值午后,天色昏沉、阴暗,大片雪花飘落,深深庭院之中,银装素裹,唯有几数寒梅凌寒绽放,洁白如玉。

    而曲折绵延,灯笼随风沙沙的回廊之上,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仆人,神色匆匆,一路小跑而来。

    其人穿过藤架垂落的月亮门洞,来到花厅之中,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老管家见到厅中一幕,声音戛然。

    窦慈心知有异,也顾不得还有石尧等外人在,沉声道:“什么事,说!”

    那老管家连忙走到窦慈身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窦慈脸色就是大变,道:“此事属实吗?”

    “千真万确,这是姑爷着亲信送来的消息。”那老管家低声道。

    窦慈目光就是明晦不定起来,苏侯前来,这他是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故而他暗中着人示意周崇韬提前将牢房中犯人灭口。

    但谁曾想,那位人君来砀郡的第一时间,周崇韬就被拿捕下狱,虽具体细情不知,但想来局势险恶。

    石尧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明知故问道:“窦先生,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窦慈脸色阴沉似铁,道:“阁下,有何见教?”

    “那位苏侯可是伟力归于自身,修有异术的人主,窦家想要欺上瞒下,渡过此劫,难了。”石尧轻笑说道。

    不等窦慈脸色愈发阴沉,范泰开口道:“窦先生,如能了解因果,我家师兄出手,可保窦家这次安然无恙。”

    窦慈一时沉吟了下来。

    石尧嘿然一笑,道:“保窦家安然无恙,本座可没有这个本事,但如果只是护送你窦家离开苏国,避祸郑国,本座还是能办到的。”

    哪怕那苏侯道行只是元罡,他也不会贸然出手,此刻的石尧还不知苏照修为已至神照之境,此人原本从掌门李鹤远之徒符修平口中得知,苏国国君道行有着元罡境界。

    念及此处,石尧心道,他可不是范泰。

    竟然为讨得韵儿师妹欢心,异想天开,谋刺一国之君,结果把金阳师叔,一位洞虚大能都坑得形神俱灭。

    石尧瞥了一眼范泰,思忖道:“如非郑君得了豫州天命,正欲年后开立仙朝,其父范琼,将以太宰辅臣为人道神祇,本座也不用和这眼高手低的二世祖为伍。”

第三百九十二章 范泰在行动

    府衙后院

    就在窦家和昊阳宗的石尧一行人,商议着如何让窦家避祸之时,后院花厅之中,苏照面带关切之色,抬眸问着晏昌,道:“晏卿,小柔情形如何?”

    晏柔是晏昌之孙女,也是其唯一的亲人,二人相依为命,那小丫头他之前还见过,很是懂事乖巧。

    晏昌诚惶诚恐道:“劳君上挂念,柔儿那孩子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说来,还要多亏了曲将军,否则,几为歹人谋害。”

    纵然时隔数天,晏昌沟壑深深的苍老面容之上,仍有心有余悸之色。

    苏照默然片刻,沉声道:“晏卿放心,此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晏昌闻言,连道不敢。

    苏照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问道:“晏卿来砀郡已有数月之久,于砀郡主持新政,比之温邑,何以掣肘重重,寸步难行?”

    晏昌沉吟半晌,斟酌着言辞道:“回禀君上,臣思来,许是在温邑之时,比邻中枢,地方强宗豪右,虽和中枢公卿勋戚勾结交通,但彼时,君上在都城坐镇,故而自上至下,惶惧顾忌,不敢造次。”

    苏照不由失笑,道:“所以,晏卿就上了密折,让孤亲来砀郡,为新政保驾护航。”

    说来,还是苏照在继位以来雷厉风行的举措,于内——削平权臣大将,抑制宗亲勋贵,打击贪官污吏——可以说屡兴大狱,每每出手,都有着一股犁庭扫穴,推倒重来的霸主威势。

    按说这样折腾,必定官心浮动,千夫所指,毁谤加身。

    但偏偏少年雄主,在外开拓疆土,南征北战无一败绩,中外威望日益隆重,生生将苏国蕞尔小国,在群雄逐鹿的豫州,崛起争锋。

    于是,官民服膺,将帅效死,地位稳固难言。

    而温邑周边的权贵,经历苏君继位以来一场又一场政潮的血雨腥风,直面少年强主的刀兵威势,哪里还敢直撄其锋。

    而砀郡,毕竟是远了一些,对君威雷霆,体会就不深,行事就少了许多顾忌。

    这也是郡县地方的官场政治生态,这些地方诸侯,刀子不落在身上,都不知道疼。

    六次批示,不如一次郡县之牧,革职拿问来得有效。

    雷霆降落,上下警然,安静如鸡。

    事实上,苏照一来,还真有推倒从来的想法,起码要在砀郡重新梳理架构,作为新政的示范区。

    苏照沉吟了下,道:“晏卿,砀郡郡县地方清丈田亩,点查户口,现在已全面停滞了?”

    晏昌道:“县乡亭里,胥吏宗族,百般阻挠,阻力重重,不过,臣已经汇总了一些此行的得失,还请君上御览。”

    苏照点了点头,接过晏昌递来的表文,阅览罢,防至一旁,笑了笑道:“晏卿之前,应该从砀郡几家郡望清查开始,如果断其主干,这些依附攀缠的藤蔓,自会无人于中串联,那时再以大势碾压。”

    这就是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所谓以弱胜强,则是削其羽翼,这是他当初诛杀袁彬的策略。

    但晏昌以钦使身份,代中枢巡视郡县地方,主持新政,可谓朝廷大义在身。

    至于郡县,应该先理清地方盘根错节的势力,而后伺机擒其首要,前期最忌打草惊蛇,陷入上下一体的反弹之中。

    当然,这都是斗争经验。

    晏昌面现惭色,道:“是臣来之前,将问题想的过于简单,把温邑之故智,不切实际地生搬硬套至砀郡,贻误君上新政大事,还请君上降罪。”

    苏照沉声道:“孤并无见责晏卿之意,既然孤亲来此地,先把地方清丈田亩的事情搁置吧,先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坏事之辈,甄别出来,才好做事。”

    他来之后,自然不会用臣子作事的策略,而是要以堂皇碾压之势,推倒重来。

    言及此处,对着身后抱剑而立的范潇道,“潇儿,你也过去暗中看好那周崇韬,看看都什么人来救他,过了今夜,就拿其口供,拿人!”

    范潇应了一声,俏丽身姿,遁入外间凉风,向着郡衙大牢而去。

    ……

    ……

    其时,郡衙大牢之中,光线昏昏,潮湿阴暗,不时有刺骨冷风自墙壁之上的铁栅中吹来。

    墙壁之上的铁油灯,微微灯火,随风摇曳。

    木架刑具之上,一个身量七尺,胡须如钢针的汉子,披头散发,满身血污。

    其人正是原砀郡巡检试周崇韬!

    不远处的火炉中,稀稀拉拉站着几人在烤火,烙铁烧的通红,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大汉,光着膀子,手中拿着沾水的鞭子。

    此人是砀郡贼曹,姓寇,排行第三,人称寇三。

    曲楷一袭玄甲,外披蓝色大氅,坐在不远处的靠背椅上,淡漠看着对面的周崇韬,手中端着狱卒递来的茶盏。

    “老周,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听为兄一句劝,招了,就剜事”寇三拿起烫的通红的炉铁,面上挂着残忍的笑意。

    心头却闪过快意,你这王八蛋也有今天,要不是你走通窦家门路,你这个巡检使该是老子的!

    周崇韬睁开肿着的眼睛,看着寇三,道:“附耳过来,老子告诉你!”

    寇三冷笑道:“你特么想坑老子,要说就当着曲将军的面说!”

    他又不是傻,凑耳过去,被这王八蛋咬掉耳朵怎么办?

    周崇韬心头有些失望,眼皮一耷拉,竟然不说了。

    “不说是吧?”寇三扬起手中烧得通红的烙铁,落在周从韬

    “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周崇韬浑身颤抖,四肢抽搐,额头之上,已被冷汗渗透。

    曲楷就是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低头

    这位禁军都司,心冷如铁,自然不会让

    而在这时,一声轻笑戏谑响起,道:“你以为窦家寡妇,给你生了个儿子,你确定是你的种?”

    “谁?”寇三及一众狱卒都是惊惧地看向一旁的银发少女,蹭的抽出腰间腰刀,杀气腾腾地看着少女。

    曲楷这时,心头大惊,连忙放下茶杯,抱拳道:“末将曲楷,见过安夫人。”

    安安蓝宝石的眸子眨了眨,打量了一眼曲楷,虽然平时说着不在意,但还是被一声夫人叫的心花怒放,眉眼弯弯成月牙,道:“免礼吧。这人,我来审,你让人准备好笔墨,记录口供。”

    “诺。”曲楷应了一声。

    此刻,周崇韬抬起一张蜡黄、虚弱的面容,双眸瞪大,道:“你……你说什么?”

    安安低头把玩着指甲,嘴角挂起一抹讥诮笑意:“喜当爹而不自知,为旁人身陷囹圄,当真是可悲可叹。”

    这“喜当爹”之言,还是她从苏照那里学来。

    而在安安审问周崇韬之时,砀郡大牢之外,风雪交加,朔风呼啸,而在远处,数道鬼祟身影,几个起落,踏雪无痕,眨眼之间,就已施展遁法,来到把守森严的大牢之外。

    “范公子,苏侯就在郡衙之中,离此不过数里,我们不会被他发现吧。”徐淳此刻一身蓝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把宝刀,面容上有着几分担忧。

    提及苏侯,范泰目光之中阴郁之色更盛,冷声道:“人君龙气之威虽重,只要我们躲着,也无大碍,你若害怕,就在这等着,本公子先把那周崇韬灭口了。”

    窦家已和石尧商议好,不过前提条件是先把那周崇韬灭口。

    石尧本来想亲自出手,但范泰毛遂自荐,石尧想了想,觉得这二世祖有些不靠谱,还是让自家道脉的夏侯竹随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兄妹重逢,心思复杂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开仙朝?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是孤之意!

    而在苏照思忖仙朝开立之后的列国局势变化时,不知不觉,已至掌灯时分。

    庭院之中,忽地一团青色流光散开,从中走出一个头戴鹞冠、内着鸾补子玄缎红袖锦服、外披玄色大氅的妙龄少女。

    少女腰间悬剑,身量娇小玲珑,气质清丽,眉眼静默,快步而来。

    黑色官帽和削肩之上,都有片片雪花落下,不多时,行至厢房之中。

    “回来了?”苏照放下酒杯,若无其事起身,上前,目光温煦地看着少女,伸手拍了拍范潇肩上的雪花,声音温和。

    范潇“嗯”地应了一声,见有外人在,就有些羞涩,眉眼低垂着,轻声道:“她已经获得犯人口供,让我给你带来。”

    毕竟,安安当初是“调教”、“欺负”范潇的罪魁祸首,后来二人虽然多次同床共侍一人,但范潇心中对安安的怨怼之意,也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递给了苏照。

    苏照拿过来,阅览罢,一时沉吟。

    据周崇韬供述,其人是受着窦慈以其子言语暗示,趁苏侯未来之前,对贼寇杀人灭口。

    这一点,倒是言之凿凿。

    只是周崇韬,对是否聚众围杀晏昌,却是抵死不认。

    显然,还有另外一拨人。

    周崇韬终究是窦家在砀郡庞大势力的一根触角罢了。

    苏照沉声道:“事不宜迟,孤这就派人,至窦家庄园拿人!”

    范潇清声道:“她已经先一步去拿人了。”

    苏照愣怔了下,点了点头道:“那也行,此事就需得占着一个‘快’字,耽搁得久了,就让窦家有了准备。”

    事实上,在苏照看来,如窦家不傻的话,恐怕在周崇韬落网的那一刻,窦慈其子那里,线索就该断了。

    只是,他寻得不过是一个牵连到窦家的由头,一旦窦家涉案,有安安在,窦家无论作何狡辩,也是徒劳!

    范潇眸光闪了闪,她倒不担心自家兄长范泰有什么不测,只是心底有些犹豫,要不要告知苏照。

    毕竟,昊阳宗道子——一位神照境大能就在窦家。

    这样一来,那白虎妖女就危险了。

    范潇抿了抿樱唇,一时间,心思繁乱,那白虎妖女气势汹汹去抓人之时,她当时心存怨念,就没提及此事。

    但此刻看着对面皱眉思索,忧心忡忡的少年,也不知怎的,心中的想法,动摇的厉害。

    苏照神情默然片刻,心底虽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范潇对安安的怨恨,正要唤上徐秋明,一起前往窦家。

    就听范潇突然开口,清泠如山泉叮咚的声音,柔声道:“窦家还有昊阳宗的一位道子,那人是神照境境界,你快过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才好。”

    说完这些,少女恍若松了一口气,晶莹如雪的玉容之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

    心底就是幽幽一叹。

    苏照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

    其实,安安虽然渡过三灾,但白虎原为杀伐之灵,纵然面对那昊阳道子,以其斗法水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照这时和徐秋明道了一声,就带着范潇,向着窦家庄园而去。

    窦家——

    大批黑衣黑甲的禁军,打着火把,如一条长蛇般,在曲楷的率领之下,迅速穿过风雪,向着窦家宅院而去。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屋舍绵延的庄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汉白玉的高大牌坊,上书四个大字,“恪谨德隆”,一旁两座石狮子蹲踞着,顶上白雪皑皑。

    这是窦家之祖窦仪致仕归乡之时,为苏国前代国君赐下的评语,

    “围起来!”

    曲楷骑在马上,拔出腰间宝剑,遥指着十步之外的窦宅,顿时,就有执火按刀的禁军如潮水一般,涌向窦宅。

    夜色之下,雪地之上现出大片凌乱的脚印。

    窦家廊檐之下,气死风灯高悬,正在烤火值守的家丁,见得黑压压的官军,无不是大惊失色,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问道:“你们为何围了我窦家?”

    顿时,身后大批家丁手持棍棒,手持火把,同样站在门楼之下,列阵以待。

    曲楷已经下马,大步上前,目光冷冷地扫过一众窦家家丁,沉声道:“窦家牵涉进一桩谋害钦差逆案,本将现奉苏侯之命,拿问窦家长房窦慈父子,尔等还不让开路途!”

    说是君命,倒不如说是一旁的银发、蓝眸少女之命。

    安安俏立在半空,小脸冷若冰霜,神识已向着整个窦宅绵延而去。

    “昊阳宗的人,也在窦家?”安安明眸熠熠闪烁,思忖着。

    实际上,在范潇看着她只身来此,心思浮动之时,她就通过聆听范潇心声,知道昊阳宗就在窦家。

    当然,这位白虎妖女,也没有放在心上。

    曲楷和窦家的中年管事对峙着,就在这时,窦家家丁闪开一道通路,众人簇拥着一个头发灰白、精神颧铄的老者,正是窦兴。

    “这位将军,老朽窦兴,不知犯了何罪,以至君上兴师动众,派禁军拿问?”窦兴气度沉稳,不紧不慢问道。

    曲楷沉吟道:“窦老先生,现已查明,窦慈指使郡巡检使周崇韬,将袭击晏公的贼寇灭口,此事已由周崇韬供述,窦慈已牵涉谋害朝廷重臣之逆案!”

    窦兴面色变了变,看着一旁随同自己走出的四房和五房,低声问道:“当真有此事?”

    “父亲大人,家中之事向由大哥全权做主,儿子着实不知啊。”窦家四房、五房几乎是不约而同说道。

    窦兴沉吟片刻,面色变幻,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去让人将老大寻来!”

    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抬起一双老眼,看向不远处的曲楷,高声道:“这位将军,既然至我窦家拿人,可有苏侯手令、郡衙公文?”

    曲楷面色微沉,不由皱了皱眉,觉得这窦兴当真是难缠。

    别说,他此来,是奉着安夫人之命,还真没有苏侯之命。

    “我窦家为中士之爵,虽不敢言位尊爵显,但先祖也为苏国兢兢业业,更曾被前代苏君敕以贤号!如今,将军一无苏侯之手令,二无郡衙之公文,尔等当无权闯我窦府,带走任何一人!”窦兴拄着拐杖,行至廊檐之下,盯着曲楷,苍老的声音中有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这边厢,安安已然将神识收回,一张洁白无瑕的脸颊霜色幽浮,盖因,她没有在窦家庄园发现那群昊阳宗弟子的气息。

    “这是逃了?”

    还真如安安所想一般,就在周崇韬被捕不久,范泰无功而返,窦慈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了昊阳宗道子石尧的提议,带着其子,以及窦家二房父子,随同石尧一行,向着燕子湖一处私人别苑避祸去了。

    所谓狡兔三窟,不外如是。

    窦慈逃亡于外,安安原本就有些怏怏不乐,正听到窦兴质问之言,冷声道:“是本宫着人拿问你窦家长房!你百般阻挠,是何居心?窦家蛇鼠一窝,多半也是同党,来人,将窦家一干人等尽数拿下!”

    窦兴闻言,又惊又怒,拢目望向说话之人,见是一个银发、蓝眸少女,先是一愣,继而柏然大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竟胆大包天,矫传君命!”

    安安冷笑一声。

    然在这时,远处传来一把清朗的声音,道:“查办窦家,是孤的意思。”

    远处,苏照面色淡漠,踏雪而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为月票过千加更!)

    在众人或敬畏、或惊异的目光瞩视之下,锦袍少年,手按宝剑,徐行而来,一左一右还跟着一个着蓝色道袍,手拿拂尘的年轻道人,以及一个英姿飒然的持剑少女。

    “见过君上(苏侯)。”一时之间,窦家门楼内外,兵器碰撞和甲叶哗啦啦之声交集,随之而来,就是震耳欲聋见礼之声响起。

    苏照抬眸四顾,神情淡然,沉声道:“窦老先生,孤派少宰晏卿至砀郡主持新政,纵其于地方施政偏激、错漏,郡县地方,着人严参就是,何以绑其家眷,迫人就范?更是丧心病狂,裹挟青皮流氓公然围杀钦差行辕,砀郡是要做什么?杀官造反吗?所捕之贼寇,原羁押于郡衙囚牢,孤来的前一天,就被人灭口!这已是歹人明晃晃地在打孤这个一国之君的脸!而灭口之人,就是郡巡检使周崇韬。一郡巡检使,职掌治安缉盗,竟冒着身家性命的风险,行此鬼祟中事?孤讯问之,据其供述,背后主使之人,不是旁人,就是你窦家长房窦慈,你窦家已涉案其中!”

    苏照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冬夜之中传远,语气虽然不急不缓,但言语之中的猎猎杀意,冰寒刺骨。

    来砀郡第一天,就查办窦家,不可谓不雷厉风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天翻地覆,然而这就是人君。

    苏照起码还给予了堂皇之由,如寻常君主,一言定罪,哪管这些。

    这是一个君主权力无限的封建时代,就是自然规律都要给君主让路。

    苏照还是起码有些,也就一开始拿办前大司马袁彬之时,用着一些手段,可就算是那时,最终公布的罪状,也不是巧立名目,随意罗织。

    他向来有的放矢。

    苏照默然片刻,气氛在安静中变得压抑,忽地沉声道:“进去拿人!”

    顿时,窦兴面色灰败,一颗心沉入谷底。

    而恰恰在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一路小跑着前来,气喘吁吁道:“老太爷,窦大爷和大公子,还有二爷和四公子,都不见了。”

    窦兴闻言,只觉手脚冰凉,心底瞬间跳起四个字,“畏罪潜逃?”

    苏照冷笑一声,讥讽道:“还真是逃的快,看来给窦家通风报信的人不少!将窦家其余诸房男丁,尽数带至郡衙问话!”

    窦兴闻言,就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在窦家下人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众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唤郎中的唤郎中。

    一下子就是手忙脚乱。

    “这可如何是好?”见得此幕,窦家四房、五房面色苍白,六神无主。

    一直以来,窦家大事都是由长房窦慈拿主意,窦家四房、五房则处于边缘位置,仅仅经营着窦家的棉布、当铺生意。

    如今,见得禁军一副破家灭门的架势,自然就没了主意。

    至于发动庄园中的数千家丁,聚众对抗官军,一旦如此行事,“谋逆造反”就做实了。

    况且,此刻出动的苏国禁军,虽然只有四五百之数,然而都是以武道之法培养出来的军卒,气血旺盛,武艺精湛,更不必说一个个身上都披着铁甲,手中军械精良。

    拿头给人家拼?

    窦家四房、五房面如土色,只得唤郎中,赶紧将窦家的主心骨——窦兴救起。

    这边厢,一队队禁军已经手持火把,鱼贯而入,进入窦家庄园后,分散成数队,搜检缉捕。

    大约有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将窦家各房男丁都一一带出,不大一会儿,门楼之前的雪地里,就站满了窦家的老少爷们,黑压压一片,大约有着三五十人。

    事实上,这还是窦家八房庞大亲族的冰山一角。

    砀郡郡城的这窦家庄园,是窦家老宅,只有大房二房的部分家眷,四房、五房而已。

    至于三房、七房,八房则在砀郡的洪南县营田置产。

    也就是今天是窦兴七十大寿,这三房都携了长子亲眷前来祝寿,这才一网成擒。

    有不少甚至刚刚穿好衣服,衣衫不整,从暖和的被窝爬出来。

    面色畏惧地看着周围一众官军。

    至于女眷,倒是没有驱赶出。

    “君上,在窦家后院库房之中,发现了十几箱弓弩,还有数十具盔甲。”这时,一个青年校尉上前,手中端出一架弓弩,弓弩之矢尖端闪烁着幽冷的锋芒。

    恰在这时,在窦家供奉郎中的诊治之下,窦兴幽幽醒转过来,看到那校尉手中的弓弩,不由心神俱震,道:“我窦家怎么会有此物!这必是有人栽赃陷害。”

    苏照沉声道:“阴蓄甲兵,其志不小。”

    此刻窦家上下,闻听少年君侯之言,无不悚然而惊。

    窦兴道:“君上,这是不孝子窦慈所谋,我窦家他人不知啊。”

    此刻,窦兴已经察觉出形势不妙,今日一个不慎,窦家恐有塌天之祸!

    “那窦慈,又在何处?”苏照却没有听窦兴的辩解,而是沉声问道。

    一旁的安安,神念传音道:“他们提前得了消息,已经离开此地了。”

    苏照道:“窦家在砀郡周边还有其他产业?”

    窦兴身后的窦家四房,一个面白短须的锦服中年,颤声道:“君上,砀郡四周还有一十三座别苑,许是窦慈得了消息,藏匿其中。”

    苏照皱了皱眉,道:“一十三座?还真是财大气粗。”

    这时候,他也不可能一一去派兵搜查。

    安安忽然睁开眯起的眼眸,忽然开口道:“照照,我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苏照面色微动,道:“在哪儿?”

    安安道:“就在燕子湖。”

    苏照闻言,和徐秋明对视了一眼,抓而吩咐着曲楷,道:“将这些人带到郡守衙门,严加看管,孤去缉拿那窦慈。”

    曲楷闻言,抱拳应诺。

    苏照这边吩咐之后,就招呼着徐秋明、范潇、安安,向着燕子湖遁去。

    此刻,冬夜的砀郡,注定不是一个平静之夜。

    而在窦家被苏国禁军围了庄园之后,砀郡其他几家郡望,都是惶恐不已,各自派出家中子弟、管家仆人,四处打探消息。

    一时间,整个砀郡暗流涌动。

    燕子湖

    此湖广有百顷,碧波浩渺,因形似燕尾而得名,湖中之水连通洪河潜流,故而湖水常年不冻。雪夜之中,就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河面之上。

    湖畔,松涛林麓之间,有着数顷平旷的土地,周方植以长青松柏,中树石碑墓铭,此地正是窦家之先祖——窦仪安葬之地。

    附近建有别苑,经年累月以守陵家老修葺陵园,仆役清除丛生杂草,祠堂两侧楹联木牌则是日日常新,祠堂之内更是灯火不熄。

    这种排场,俨然不比王侯之宗庙。

    而别苑之内,屋舍俨然,青砖黛瓦的祖祠之中,窦家长房窦慈面色庄重,跪在地上一蒲团之上,手持三炷线香,恭敬参拜。

    其人口中念念有词,“窦家先祖在上,不肖子孙窦慈敬禀,方今苏侯昏庸,于朝中重用奸佞,败坏朝纲,于郡县地方,暴政苛敛,强取豪夺卿士之营田产业,不肖子孙慈,义愤填膺,忿忿反击,然不意却为窦家招来灭族祸事,而今家族危在旦夕,尚需借助仙家之力,得先祖之遗物,从今窦家避祸于南,背井离乡,还请先祖佑我!”

    说着,叩首再拜,昂然起身,将三炷线香,恭恭敬敬插在供桌的三足紫金铜炉之上,几缕青烟袅袅,转身而去。

    祖祠之外

    数人站在庭院之中,不避风雪,昊阳宗道子石尧神念听着里间的念念有词,就是皱了皱眉,暗道,“幽冥残缺,六道不全,哪来的祖宗有灵,护佑后嗣?”

    倒是范泰面色复杂,感慨道:“家庙绵延,这窦家诗书传家,举止合度,大有古之士人遗风。”

    徐淳闻言,阴沉目光深处闪过一抹轻蔑之色,心头却是冷笑涟涟:“有句话叫获罪于天,无可祷也,窦家和那家伙做对,这一劫,想要渡过,难了。”

    而这边厢,窦慈也走出,对着石尧道,“石仙师。”

    石尧点了点头,面色和煦了许多,伸手道:“窦先生,请前面带路。”

    其实,他已感应到景阳钟一丝若有如无的气息,不过,景阳钟在窦家先祖窦仪的棺椁之中,需得窦家血脉才能帮助他启获出来。

    而就在众人离开之后,窦家祖祠之内,供案之上的香炉,三炷线香,两侧两根线香燃烧速度迅速加快。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还我灵宝!

    却说石尧一行随着窦慈来到一座修葺规整的坟丘之前,坟丘占地有半亩大小,周方植以松柏。

    一块儿石碑之后,一块儿密布苔癣的断龙石封镇。

    “此石设有机关,可以直通墓室。”见石尧跃跃欲试,试图出手轰开墓门,窦慈连忙开口说道。

    石尧点了点头,静静看着窦慈上前施为。

    随着一声沉闷的石门响动。

    前方现出一道地下石梯通路。

    石尧面有异色,神念绵延而入,就有些惊讶,道:“窦先生,将墓室作为避祸之居,倒也算是未雨绸缪。”

    窦慈面带苦笑道:“方今天下列国争霸,原本是不得已之时,让窦家留下血脉藏匿之所,以留东山再起,不想今日就用着了。”

    说来这还是窦仪临终嘱托,让人这般修建墓室,以备将来一旦有变,也好给予窦家后嗣以庇佑。

    一般而言,躲在墓室之中,寻常人也不会掘坟。

    石尧知道这是存家保全之道,也没有多言。

    一众人,踩着石梯,进得墓室。

    墓室之中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地下,一路铁油灯灯火亮起,显然这墓室修的还有其他通风之口。

    窦慈当先带路,领着众人进入主墓室。

    而在窦慈带着昊阳宗石尧一行前往窦家先祖窦仪安葬之地时,苏照也渡过燕子湖,来到这座陵园。

    苏照神念放出,望着灯火不熄的窦家祖祠,神念释放而出,在一长两短的线香上盘旋了下,沉声道:“人还未走远。”

    飞至高空,目光四下眺望,神念向着周围方圆十里搜索,彼时,风雪漫天,山林茫茫。

    苏照搜索了约莫一刻钟,忽然,目光微动,沉声道:“在那里!”

    不等苏照指出方向,此刻徐秋明也向着一处方位看去,正是那窦家先祖窦仪坟茔之所在。

    “嗡……”

    钟声在山林之中响起,广传天地,一道刺目的金色灵光倏然化虹,形成一道冲天光柱。

    重宝出世,异象伴生。

    分明是昊阳宗的石尧得手了。

    苏照和徐秋明对视一眼,施展遁法,就向着事发之地赶去。

    只见那金色灵光,绚烂夺目,光柱上接天穹,更随着钟音的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幕,如水一般,向着四方扩散。

    当是时,风雪微顿。

    苏照抬眸看去,发现赫然是一口沐浴金芒的仙钟,滴溜溜飞至云霄,自行颤鸣,震动四方。

    苏照怔忪片刻,目中不禁现出惊异。

    盖因,这仙钟灵宝之钟音,道韵平和,竟给他以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听过。

    “对了,是当初在仙天秘境之中,听的,可这钟音道韵只是似是而非,莫非不是原品?”苏照面色变幻,猛然想起这是当初进入仙天秘境之时,听到的天帝传道之前的道钟之鸣。

    这边厢,一把开怀大笑在天地之间响起,一个身量挺拔的青年道人,俊朗面容在景阳之钟灵光的照耀下,蒙上一层金辉。

    “景阳仙钟,这件先天灵宝,从此当属于贫道,重振道脉气象,指日可待!”石尧面上满是激动,因为心绪激荡,口中喃喃说道。

    神念进入其中,道诀重叠成影,正待炼化。

    然在这时,一道冷喝响起,一柄松纹巨阙长剑,激射而出,向着石尧杀去。

    “什么人!”感应到杀机锁定,石尧心头剧震,又惊又怒,连忙祭出一圆形玉环,炎阳流波,裹挟着风雷之势,向着松纹木剑而去。

    “铛……”

    一木一玉相撞,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更有火星四射,变

    石尧面色阴沉,看向徐秋明,感知着其人神照二重天的气息,心头也有几分凝重,冷声道:“清微宗的人?”

    这道法自然,清微如云霄的道意,除了清微宗,不会有旁人了。

    三教九宗本就同属正道,石尧就算不认识徐秋明,但也识得出这功法气息。

    “阁下为何突行辣手!”石尧一边收取着景阳仙钟,一边和徐秋明拖延着时间。

    然在这时,身后的范泰,怒道:“石师兄,是苏国国君……”

    未等石尧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流光斩向虚空,碎星级神兵星鸿剑,已狠狠斩在石尧和景阳仙钟的联系之上。

    这一切说来极慢,但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石尧没有防备,就觉得神念一痛,心头又惊又怒,赫然是自家和景阳仙钟的联系被斩断了。

    “不好!”

    石尧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道袍衣袖裹挟起磅礴的法力,向着景阳仙钟摄去。

    但苏照这边速度同样不慢,抢先一步,飞至仙钟之前,一股股法力绞缠成锁链,已落在景阳仙钟之上。

    “嗡……”

    剧烈的颤鸣声响起,苏照镇压着仙钟的挣扎,神念灌入其中,打下道诀烙印,将之收入掌中。

    石尧目次欲裂,怒道:“还我灵宝!”

    就在这时,徐秋明手持松木巨阙也已赶到,拦在其人前进之途上。

    石尧满腔怒火,向着徐秋明镇压而去。

    苏照这边厢,也在消弱着景阳仙钟的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夏侯竹也和安安战在一处。

    至于范泰,也已抽出了一把金玉级神兵,站在窦慈父子之前。

    “范公子,这该如何是好!”窦慈脸色也变了,惊声问道。

    范泰心中虽然担心,但还是劝慰道:“窦先生无需忧虑,石师兄修为高深,有着神照四重天,以一敌二,也不会落得下风。”

    “范公子,我们要不先离开此地?”徐淳道。

    一旁的窦慈也附和道:“范公子,这些仙家斗法,我们留在此地也于事无补,不如先走一步。”

    范泰就心烦意乱道:“再等等看。”

    范泰这时,抬眸和范潇对视了一眼,却见自家妹妹,目光复杂地冲自己摇了摇头,口型做出“快走”字体。

    范泰此刻反而起了倔犟之意,神识关注着高空之上二人的争斗。

    突然见在石尧的道法神通之下,那苏侯一方的青年道人,左支右绌,疲于招架,心头不由大定,道:“他们不是石师兄的对手!”

    清微宗徐秋明,原本修为就差了石尧一重,再加之,清微宗重体悟道心,于攻伐斗战一道,比之昊阳宗少了许多强横威势。

    双方一交手,就渐渐落了下风。

    于是,这一幕就给予了范泰信心。

    “这苏侯虽不知以何法,修为竟突飞猛进,但想来无非是得人道龙气之利,这样的修为,根基必然虚浮,不会是石师兄的对手!”范泰这般想着,面上不由愈发激动,脸颊都是得现出潮红。

    “杀父、俘母、辱妹之仇,我范泰势必报之!”

    范泰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燃尽。

    他先前见自家妹妹之凄然“惨状”,纵然她不说,他又岂能不知潇妹已然失了清白,但这种憋屈、愤怒只能藏在心底。

    就在这时,苏照掌中仙钟灵光敛去,落在掌中,宝光溢彩,仙气氤氲。

    “这仙钟似有飞仙大能之意,不好降服,好在以仙鼎之力,短暂镇压了下来,回去再慢慢想办法炼化。”苏照思忖着,将景阳钟收起,抬眸,看向法术灵光,千百纵横的石尧。

    此刻,徐秋明在石尧如狂风骤雨的凶悍攻势之下,宛如一叶随时就可倾覆的扁舟。

    “昊阳功法,以至阳至罡,焚灼神魂而著称,不可小觑。”苏照这般想着,就御风上前,释放出龙气场域。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还敢信口雌黄,虚言欺君?

    人道龙气场域,是一种立场之类的东西,可以抵消仙道神道,算是人主之龙气的运用。

    果然,场域一出,昊阳宗道子石尧,就觉得自身恍若落入泥沼之中,所施展之遁法、神通,威力大打折扣。

    “这是什么东西?”石尧惊声说着,身形迅速远离着场域笼罩范围。

    而这时,徐秋明哪里又容得石尧走脱,手持松纹巨阙木剑,木剑渡空凌波,撩起绚目的剑光,向着石尧绞杀而去。

    石尧面色狂变,双手祭起阳轮,浩瀚的法力被其搅动,向着袭来的木剑防御而去。

    与此同时,更是全力施展遁法,试图逃出人道龙气场域笼罩范围。

    刺……

    一点剑光倏然放大,碎星级神兵却在这时,借助龙气场域的速度加成,以一种超越神照境极限的速度,向着石尧刺去。

    石尧心头一沉,暗道不好,法力荡起周身宝衣,与此同时,施展出元神秘法,就见周身三尺所在,炎阳金芒大放,眨眼之间,就已形成一道光罩。

    轰……

    一声闷哼响起,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飞至远处,灵光爆散,道发髻散乱中,现出一个面如金纸,口鼻溢血的青年。

    石尧气息萎靡,手中拿着一个丹药瓶,倒出三颗丹药放在掌心,仰头服了,转头,阴沉地看着苏照和徐秋明二人。

    方才,如果不是一件当年道脉论法赢得的一件无上道衣,就刚才那碎星一击,几有身死道消之险!

    “二位今日之赐,贫道他日……”

    不等其人将狠话放完,苏照已经手持碎星神兵,向着其人杀去。

    石尧面色倏变,施展遁法,和苏照拉开着距离,而后深深看了苏照和徐秋明二人一眼,取出一把伞形法器,猛然撑开,竟然荡开虚空,消失在天穹。

    苏照望着追之不及的石尧,脸色阴沉,这就是大派道子,纵一时折戟,也有保命底牌。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范泰一行。

    范泰此刻面色大变,场中斗战之势几乎是一瞬间就掉了个儿,几乎让范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范公子……”窦慈身后的窦家二房之子,窦盛连忙说道。

    “范公子?”徐淳此刻也皱眉,问道。

    而这边厢,夏侯竹也察觉到情势不妙,掌中横剑,击退安安,道:“范师兄,此地不宜久留,速走!”

    然在这时,范泰同样速度不慢,手中迅速取过一架仙梭,正是其义父金阳道人所赠,心一横,不顾反噬,再次掐起道诀。

    就见雪花漂浮的半空,空气荡开圈圈涟漪,仙梭化作一道惊虹,向着远处遁去。

    徐淳:“……”

    夏侯竹:“???”

    窦慈等人,面如死灰。

    苏照道:“哼……这次你走的掉吗?”

    石尧那是神照四重天,一心想走,他还留不下,但这范泰,连金丹都未凝,不过凭借着糜耗寿元、精气,催发洞虚之仙梭,连多带一个人都不敢,唯恐寿元、精气折损太过。

    他如今以神照之境,神念操控飞剑,追溯其踪迹,斩杀难度不大。

    只是……

    苏照心念一动,腰间神兵就已悬浮空中,正待祭出,却听得一声清冷、急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留他一命!”

    苏照心头一动,看向飞身上前的范潇,少女清丽姣好的容颜上,带着乞求之色,郁郁眉眼间,更是有着几许柔弱。

    “好。”苏照默然片刻,收起神兵,清声说着,向着下方的徐淳、窦家众人,以及夏侯竹走去。

    范潇玉容微顿,抿了抿樱唇,不知为何,眸中就有泪光闪烁。

    这边厢,苏照已看向徐淳和夏侯竹等人,目光着重落在头戴斗笠,一身青衣的夏侯竹身上,淡淡笑道:“夏侯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范泰又一次丢下姑娘,还有那位昊阳道子。”

    夏侯竹冷声道:“苏侯休要废话,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照身形一闪,施展法力,封禁了其人法力。

    “你要做什么?”夏侯竹此刻面色苍白,清声道。

    “没什么,先委屈夏侯姑娘一段时间。”苏照笑着说着,然后看着一旁的徐淳。

    徐淳还是那副目光阴鸷的样子,只是面对对面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年打量,微微垂下头,以示恭顺。

    “你姐有些想你了,这次事了,就随着孤回去吧。”苏照提及徐贞,声音也多了几分温和。

    徐淳和夏侯竹一起落入他手,除非他能将夏侯竹降服,然后一起放归,否则,只要范泰不是傻子,就不会再信任徐淳。

    再加上他已答应徐贞,让其弟回温邑团聚,这次间谍任务就先搁置吧。

    徐淳正要下意识谦辞道:“苏侯,我,嗯,我姐?”

    突然,就目瞪口呆,狐疑不定看着对面的少年,为何,他从方才这位少年君侯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亲昵语气?

    什么情况?

    徐淳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总觉得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此刻,夏侯竹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许久,幽声道:“苏侯,当真是好谋算!”

    苏照看了一眼青袍斗笠女子,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其人肩头的雪花,道:“夏侯姑娘,应该会替孤保密吧?”

    夏侯竹此刻一张清冷如霜的容颜上,就是一变,一颗心直往下沉。

    如今落于敌手,想要脱身,难了。

    苏照没有再理会心思惶恐不安的夏侯竹,转头看行体若筛糠,面如死灰的窦慈。

    “窦卿,可真是让孤好找!”苏照面色淡漠,平静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凛然的杀意。

    噗通一声,窦慈跪伏于地,颤声道:“卑职见过苏侯……不知苏侯大驾来临,还请恕罪。”

    身后窦家二房父子,以及窦慈之子也是纷纷跪倒。

    不等苏照开口,窦慈浑身颤抖,陈情道:“卑职谢君上解救之恩,如非君上及时赶到,这些歹人逼迫卑职搅扰先祖安息不说,竟欲劫持卑职,逃亡郑国……”

    “够了!”苏照冷声打断着,道:“事到如今,还敢信口雌黄,虚言欺君!莫非当孤是三岁小儿不成!”

    窦慈声音戛然而止,瘫坐在地,涩声道:“君上……”

    苏照说完这些,就没有理跪在雪地之上的窦慈,沉声道:“回郡衙。”

    一行众人,带着窦家一干犯人,就是乘风而向郡衙而去。

    此刻,郡衙之内,灯火通明,禁军、衙役、巡检司的巡丁,郡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戒备森严。

    “见过君上!”就在这时,见得外间一行数人踏雪而来,一个禁军校尉,按了按腰刀,上前抱拳见礼。

    苏照道:“窦家一干嫌犯,都已押回来了吗?”

    那禁军校尉道:“回君上,除窦老太爷在官厅之中,其余窦家一应男丁,都已暂羁押于郡衙。”

    人犯众多,再加之窦家逆案特殊,于是,曲楷就将窦家三四十口都暂且羁押在郡衙,以备提审。

    苏照点了点头,举步,进了砀郡郡衙。

    此刻,官厅之中,砀郡郡守鲁琛、郡丞余嵩,正在言语争执,郡丞余嵩身后还有几个郡吏。

    余嵩道:“鲁大人,窦家清名德彰,在整个砀郡颇有人望,如今无凭无据,但凭一份口供,是否有失妥当?”

    鲁琛冷笑一声,道:“余大人,窦家牵涉逆案,这是君上金口玉言定下,岂言无凭无据?余大人是要质疑君上?”

    “卑职岂敢,只是,现在郡中人心惶惶,仅凭一份攀诬口供,就拿捕窦家,这……恐有碍君上贤名啊。”余嵩面有难色,忧心忡忡说道:“如此一来,恐怕将有歹人广播流言,再次裹挟百姓,冲击官衙啊。”

    余嵩身后几个郡中佐吏,一时间也是齐声附和。

    然在这时,就听得堂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那孤正好也看看,到底是何人敢如此大逆不道!”

    话音落下,堂中众人都是悚然而惊。

    “见过君上。”鲁琛面色大喜,起身,行礼道。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你……不怪我?

    苏照大步行至郡衙之中,望着行礼参拜的砀郡大小官吏,目光着重落在余嵩等人身上。

    “窦家长房窦慈已经成擒,其勾连敌国太宰之子,图谋不轨,这也佐证为何在府中阴蓄甲兵,如今人赃俱获,这桩逆案,发生于你砀郡,鲁卿,由你亲自来审。”苏照沉声道。

    “谨遵君上之命。”鲁琛拱手说道。

    苏照又看了一眼余嵩,道:“余郡丞既然说砀郡上下惊恐,那孤也有一句话,借余郡丞之口,转告于砀郡诸家郡望,如能遵行法纪,孤在此地,任何聚集贼人,冲击官府的事情,绝不姑息!”

    余嵩此刻脸色苍白,垂首拱手,连连称是。

    纵然已然时属凛冬,这位砀郡郡丞后背仍是渗出一层冷汗。

    苏照说完,挥手屏退砀郡的一应佐吏,而后将窦慈父子,窦盛父子一并提至官厅之中。

    “鲁卿,这窦家一案,就交予你了。”苏照道。

    让他一个人君推鞠审问,自然没有这个道理,况且事必躬亲,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倒不如将此案交由鲁琛这位砀郡新任郡守讯问,助其树立威望。

    鲁琛拱手道:“臣定不辱命。”

    苏照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就带着安安、范潇以及被禁了法力的夏侯竹,及徐淳,向别苑而去,准备去查看那新获的景阳之钟。

    等到苏照离去,鲁琛精神振奋,就第一时间召集了刀笔吏,对窦家一干人犯进行讯问。

    苏照行至郡衙后院一座跨院,行至厢房之中,在温暖如春的花厅之中坐下,那边厢,安安已一脸诡秘地押着夏侯竹前往一旁的厢房,也不知搞什么名堂去了,只有范潇抱着剑,在苏照身后侍立,螓首低垂,一张莹润如雪的玉容,面无表情,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什么。

    “徐淳,这次你潜伏在范泰身旁,差事做的不错。”苏照看着不远处一脸忐忑,目光警惕的青年,笑了笑,道:“自家人,随意一些。”

    听着苏照“自家人”之言,徐淳暗暗皱了皱眉,道:“不敢当苏侯夸奖,苏侯之前说让我回去?不在郑国了吗?”

    苏照道:“先放一段时间,你回去和你姐商量一番。”

    徐淳深吸一口气,迟疑道:“苏侯,在下斗胆请问一句,我姐她现在……”

    苏照恍然道:“哦,忘了告诉你,你姐姐淑婉娴静,颇合孤意,现已被孤纳入后宫,前不久刚封了惠妃,你到温邑后,姐弟二人可以团聚,对了,依依也在温邑。”

    徐淳此刻,呆立当场,面色青红交错,心头只有家,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愤怒、憋屈,还有他觉得难以启齿的窃喜。

    不对,等等……

    惠妃?被眼前这位不过二八之龄的少年纳为后妃,阿姐她都二十五六了,嫁过人不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会被这苏侯看中?

    不,不能这么说自家姐姐。

    徐淳连忙将心中的想法驱逐脑海,不过,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光渐渐复杂起来。

    他本来还想着待来日修为有成之后,给予这少年君侯以及背后的苏国一个报应来着……

    得,现在,竟然成一家人了。

    苏照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要知道,他当初还真没打徐贞主意来着,道:“现在是孤让人护送你回温城邑,还是随孤待在砀郡一段时间?”

    徐淳收拾了下复杂的心思,道:“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苏侯什么忙,先回温邑。”

    不行,他得回温邑一趟,问问他姐徐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被这少年强迫,纵然他粉身碎骨,也要救自家姐姐于火坑。

    苏照点了点头,道:“也行,孤让曲楷带着一队禁军,随你一同回去。”

    曲楷之父曲朗早逝,家中尚有老母奉养,还有发妻幼子,出外差数月,其母亲上次就进宫,求告过苏子妗,说什么时候自家儿子才能办差归来。

    “多谢苏侯”

    目送徐淳迫不及待离去,苏照轻轻一笑,冷眸湛光流转,感慨道:“姐弟互相挂念,于是归心似箭,却让人艳羡啊,潇儿,你说,是不是?”

    说着,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抱剑少女,目光有着几分异色涌动。

    此刻,花厅之中,只有苏照和范潇二人。

    一旁的范潇,晶莹如雪玉容倏然苍白,娇躯轻颤,低声道:“我……啊?”

    忽地美眸睁大,却是苏照挥手之间,法力倾泻而出,少女顿时落在腿上。

    “苏侯,我……”范潇贝齿紧紧咬着唇,低声道。

    “唤夫君。”苏照不悦说着,轻轻把玩着少女的一绺青丝,嗅着发丝间的清香,凑近领口

    感受着身后之人在脖颈儿处呼出的热气,范潇白纸若曦的脸颊,就是淡淡浮上淡淡红晕,声音渐渐低沉,道:“夫君。”

    苏照轻轻扳过少女的削肩,看着那张清丽无端的容颜,轻笑道:“潇儿,用的什么香薰,这么香?”

    范潇怔了下,檀口微张,本来已经做好了被这人冷漠以待的打算,不想,道:“就是寻常的兰花,薄荷之类的。”

    苏照笑道:“那孤得尝尝。”

    范潇愣了下,但继而眼前热气浮盈,“唔~”

    许久之后,攫取甘美,“别在这儿~”

    苏照心领神会,抱着少女来到后院厢房之中。

    许久,云收雨歇,莺啼渐止。

    苏照看着一旁躺在臂弯里,脸颊红晕如火,艳若花霰的少女,清声道:“心情好些了没?”

    范潇娇躯一僵,默然了下,抿了抿水光莹润的樱唇,颤声道:“你……你不怪我?”

    苏照顿了下,道:“毕竟他是你兄长。”

    少女眼眶一下就红了,晶莹闪烁,泪珠涟涟。

    “这……怎么还哭了。”苏照有些无奈地揩拭了下少女眼角的晶莹,却不想眼泪愈擦愈多,打趣道:“当日失身、见辱于孤时都没哭,这会儿哭得给个泪人似的,被单都弄湿了,别让人误会是尿床了。”

    “你这恶贼……”范潇此刻心思复杂,也被苏照说的有些羞涩难抑,她自然知道这坏人,当然不是说尿床,而是想起了那天的郑韵儿……

    苏照揉了揉少女,这次倒没有揉头发,调笑道:“一口一个恶贼,还想被孤调??教啊。”

    两个人又打闹了一阵,再次安静了下来。

    范潇将螓首埋在苏照胸口,听着少年坚强有力的心跳,只觉前所未有的踏实,原本芳心深处的玩物之念渐渐散去一些,于心底喃喃道,“他这里的小小一角,应该有我的位置吧?”

    苏照抚着少女光滑圆润的削肩,只觉掌下肌肤寸寸光滑细腻,令人爱不释手,清声道:“潇儿,下次,再有了什么事,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我是你夫君,也是你男人,要告诉我。”

    其实,他当初一开始想着顺手料理了范泰,毕竟在自己眼前跳了许久了,但转念一想,一来陈桃那里,可能不好交代,二来留着范泰,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起码让他坑坑别人而也挺好……最后,也就是范潇了,当着妹妹杀其兄长,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咦,这里排序有误。

    范潇抬头看着对面面庞冷峻,气质清绝的少年,耳畔听着少年嘴硬心软的呵护,芳心被一股甜蜜暖流包裹着,柔柔道:“嗯。”

    范潇心念一动,贝齿咬了咬下唇,下定了决心,忽然附在苏照耳畔说着一段话,说着说着,一张梨腮似雪的脸颊,就已红晕如火,绵延至耳垂,玲珑剔透。

    苏照眼前一亮,也有些起心动念,虽说怀中少女已被他各种解锁,但一直都是被动任意摆布,总之要少了几分趣味。

    如……

    还有一些他不好启齿的想法,尤为难得的是,少女容貌五官肖似陈桃,只是可能心思阴郁,神态气韵就有些小家碧玉,可比之雍容艳丽,如一壶醇厚佳酿的陈桃,就少了几分热烈如火。

第四百章 阎先生到来

    翌日

    一夜旖旎,院中风雪已停。

    苏照看着一旁折腾的神思疲惫、沉沉睡去到的范潇,面上若有所思。

    “女人之心易变,还真是……日日常新。”

    本以为早已习惯了范潇的身娇体软,温香软玉,却不想还有一场全然不同的体验,那是全心全意服侍自己的感觉,似是达成身心全收成就?

    他以前就发现这范潇有轻微的斯德哥尔摩症候,对他的感觉,更像是支配者与被支配者的畸恋,且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依恋,也多是爱恨交织,不过是特定时空场景下的爱欲一体。

    许是换了一个时空场景,这种依恋就会成为范潇不堪回首的羞辱记忆。

    当然,他原也不在意这些。

    “这可能是从小缺乏安全感所致。”苏照摸着下巴,打量着睡得憨态可掬的范潇。

    睡梦之中,少女仍是蹙紧着弯弯罥烟眉,一张玫红生晕的脸颊,鬓发散乱,眉梢眼角春韵流溢,宛如一副海棠春睡图,娇艳明媚,神韵气质颇类某桃。

    苏照眨了眨眼,觉得又有些火气,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一抹躁动。

    “不太礼貌啊。”

    苏照起身,换上一身衣衫,觉得经过一夜,对于这些女人心思的把握,又有了更深层次体会。

    出了厢房,一夜过去,雪花已停,天地宛如染上一层银色,不由伸了个懒腰。

    “照照,昨晚没少操劳。”安安嬉笑之声从一旁传来。

    苏照讶异道:“你怎么一天天神出鬼没的。那夏侯竹,你没怎么着人家吧?”

    安安讥笑道:“我能怎么着?还是说你期待着什么?”

    苏照皱眉道:“我能期待什么?我在想如能将这夏侯竹策反,或可放归其回昊阳宗打探消息,还有你别胡来。”

    “哦……”安安拉长了音,道:“也不知谁当初忍辱屈从,现在比谁都甘之若饴,母女……”

    “你胡说什么……”苏照上前一把捂住安安的嘴巴,皱眉道:“你疯了,说这些。”

    安安蓝宝石的眸子瞪了苏照一眼,心头轻哼一声,这人对陈桃和范潇荤素不忌,但到她这边却偏偏百般推搪,真是气死她了……

    苏照感受着白虎妖女的小小情绪,松开了手,道:“走,往前面去,也不知窦家一案审讯出子丑寅卯没有。”

    安安抓着苏照胳膊,撒娇道:“那你抱着我,我懒得走路。”

    苏照道:“那你变猫,我抱着你。”

    “我不变,你这人,不是捏我鼻子,就是握我嘴巴。”安安瞪了一眼苏照。

    苏照清咳了一声,暗道,这是前世养田园犬的习惯,捏鼻子。

    就在二人斗嘴之时,就见月亮门洞外,现出此行随同苏照护卫身侧的彭纪。

    “君上,鲁郡守在外求见。”

    苏照面色微顿,道:“让他在官厅中侯着,孤这就过去。”

    彭纪转身去了。

    苏照整了整衣襟,给自己以法力用了洁身术,见

    “啧啧,和我的怅鬼玩得开啊,都种上草莓了。”银发、蓝眸妖女,上下打量着苏照,似笑非笑道。

    苏照道:“没你在,能玩得多开。”

    之前,都是她和范潇同舟共济,安安因为血脉之故,不能破身,关键时刻,还是要范潇舍身救人。

    苏照整理完,见自身再无异样,捏了捏白虎妖女小巧玲珑的琼鼻,道:“我去前面看看了。”

    说着,向前院而去。

    ……

    ……

    官厅之中,苏照端坐一张梨花木制的靠背椅上,望着不远处垂手而立的砀郡郡守鲁琛。

    “鲁卿,窦慈招供了?”苏照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慢条斯理问道。

    鲁琛道:“君上,窦慈抵死不认,说从未派人威胁过钦差,倒是其子却承认勾连周崇韬,杀人灭口。”

    苏照冷笑道:“这窦慈嘴可真是够硬的,在其府中发现大批甲胄,兵刃、强弩,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定他窦家谋逆之罪。”

    鲁琛道:“君上,窦家家主窦兴上了一封奏表认罪,言管教不严。”

    苏照一时沉吟,道:“鲁卿,以你之见,窦家谋逆一事,窦兴知道多少,可曾参与?”

    鲁琛犹豫了下,斟酌着言辞,徐徐道:“窦兴为一家之主,如说一点都不知,也说不过去,但窦兴年老体弱,昏聩不明,许是不知细情,也是有的。”

    苏照道:“窦兴年长,威望隆著,如不知,孤也怜恤其一垂垂老朽,为子孙蒙蔽,不知内情,至于窦家其他人,却是要严查到底。”

    说来,还是这时代的风气所致,窦家逆案一经坐实,除非由苏照以人君身份给予特殊恩典,否则男丁下狱论死,女眷充入教坊司,这就是窦家之下场。

    但如果一耄耋老者,都被押赴刑场,处以极刑,那对苏照之贤名,多少还有着不利。

    鲁琛拱手道:“君上圣明。”

    苏照面色淡淡道:“此事需得从快,从严办理,要挖出和窦家通风报信的官吏、郡望。”

    鲁琛道:“臣定全力以赴。”

    苏照摆了摆手,让鲁琛下去办案,然后就准备出得郡衙,前往晏昌所居之所,然而就在这时,苏照眉头挑了挑,面色微动。

    “阎先生回来了。”

    身形一闪,施展遁法,转眼之间,就离了郡守府,向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而去。

    酒楼二楼

    阎先生一身灰布衣衫,手持酒杯,微微抬头,眺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小口酌着酒,神态悠然。

    不多时,就见得一个锦袍少年,快步上了二楼,

    阎先生放下酒杯,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少年,笑道:“苏侯,别来无恙。”

    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君侯,当感知着其人的修为气息,心头微动,暗暗称奇。

    这才多久不见,眼前少年就已入得神照境界。

    苏照冲阎先生点了点头,道:“阎先生。”

    二人落座。

    苏照道:“先生在郑国,诸事可还顺利?”

    阎先生点了点头,说道:“郑国司天监监正杨泽,对贫道还算信任,而今的郑国有开仙朝之意,司天监以及昊阳宗都在忙碌此事。”

    言及此处,阎先生笑了笑,道:“苏侯召贫道回来一趟,想必就是为着此事了。”

    苏照道:“不瞒先生,灵气潮汐未久,人道龙气还在衍化关口,郑国为何起了开仙朝之念,时机是否成熟?”

    阎先生将酒杯放下,面上笑意渐渐敛去,正色道:“郑国国君欲修长生之法,唯有开仙朝,这一点无法和苏侯相比,再加之,灵气潮汐以来,郑国妖邪丛生,昊阳宗自矜其能,以此要挟郑君,那位杨监正就进言郑君,于明年正月十五,祭天开仙朝,敕封文武仙官……”

    苏照听阎先生说完,道:“郑国首开仙朝,会不会引起诸国效仿,还有其国开仙朝之后,是否国力暴涨,侵掠四方诸国?”

    阎先生摇了摇头道:“恰恰相反,如今人道龙气衍化之力有限,郑国敕封文武仙官,铺陈郑国各郡,以此镇压国中妖邪尚可,想要域外施法,数年之间,几无可能!而且郑国虽首开仙朝,但天元之人道龙气尚在蓄积,就算以如今之人道龙气,铺陈各郡县,也非一蹴而就,经理条制,叠床架屋,没有个三五年,几乎无力外拓。”

    苏照皱了皱眉,心下稍松。

    显然如今的人道龙气并不足以撑起完全的仙朝体,郑君先行一步,也就不这么恐惧了。

    而且这样一来,郑国就三五年动弹不得,原本最担心的灭卫之后,诸国干涉的场景,应该不会出现。

    阎先生沉声道:“郑君如此急匆匆开仙朝,一来便于修得长生之法,二来也是以人道龙气敕封仙吏,镇压国内妖魔邪祟,明年正月十五之后,郑君将上表晋王爵、加九锡,从此当为人间仙王,号令三十六郡。”

    姬周千年以降,爵分五等,到了如今,因为传承之故,有许多大国,治下疆域广袤,结果爵位也才公侯之爵。

    郑公称王之心,早已有之,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苏照在心中品着人间仙王四个字,默然片刻,问道:“郑君开仙朝,称仙王,是否会引得天元诸国群起效仿?”

    阎先生道:“据贫道得知,宋国也在搜寻鼎器,筹备开仙朝。”

    苏照沉吟片刻,道:“以先生之见,我苏国可开仙朝否?”

    原本他打算在灭卫之后,但看这架势,如果天元列国,仙朝遍地开花,他如果不想落后人前。

    阎先生沉吟道:“这时开仙朝,有利有弊,只是如今龙蛇起陆,列国不甘人后,苏侯也只能随波逐流,说来,如今情势,也有玄宗魔门于背后推波助澜之故。”

第四百零一章 鼎器

    包厢之中,一时陷入安静。

    苏照举着酒杯,酌了一口,面上现出思索,阎先生言外之意,无非是天元九州的玄宗魔门,可能施展了某种手段,分段延缓人道气运之力勃发,以此钳制人道汹汹之势。

    “这里面恐怕还牵涉到了此方天地的仙、人二道的博弈。”

    苏照默然片刻,下定了决心,道:“那孤也暂定于明年正月十五立仙朝。”

    反正此刻他已有一大一小两座仙天作为后备支撑,资源方面也并不担心,至于鼎器……

    苏照心头已有了主意,打仿升龙鼎,铸铜鼎,只是这些细节还需问过阎先生。

    既存此念,“阎先生,开仙朝,孤于诸事不甚了了,还需请教阎先生……”

    阎先生道:“苏侯客气了,开仙朝,上古就有传承,古之圣王祭天封禅,铸九鼎镇于四方,大致而言,苏侯需要祭天坛、造鼎器、制宝玺、织王侯冕服,铸天子之剑……”

    这时代,鼎不仅仅是礼乐之器,还是权力的象征,承载着江山社稷。

    此方世界就有类似“楚庄王问九鼎轻重”的典故。

    至于其他御物,无不是王侯之制。

    苏照面色古怪,说道:“莫非还需九龙方天玉?彩龙蚕丝?”

    阎先生愣了下,道:“此二者是何物?”

    苏照清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就是等这些鼎器,应不是寻常之物吧。”

    阎先生点了点头,道:“的确非寻常之物,至少需以地级灵材打造,材料越高越好,否则不足以承载人道气运,也浪费了天地之造化,单以鼎器为例,至少以赤阳铜精而制,至于宝玺,也尽量寻地级一等的仙玉灵晶雕铸,其他御用之物,也堪以承载人道气运,盖因,这是借天地之力,炼就灵宝,千载难逢。”

    苏照暗道,这阎先生果是个懂行的,这些流程、秘闻,如果询问旁人,大半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灵材倒是不缺,一大一小仙天之中,就储藏有不少,至于能工巧匠,国中也有。”苏照眸光流转,思忖着。

    “苏侯,归治人口至少有百万,辖地方圆五百里,否则人口气运,不足以立仙朝。”阎先生忽然开口道。

    苏照怔了下,笑道:“百万人口吗?那我苏国倒是足够。”

    人道之势,在于集众,如果百万人口都没有,还开仙朝,开丐帮都不够。

    丐帮还有十几万弟子呢。

    这也是应有之意,否则据地一村,以秘法造了一些宝器,自称君侯,以承天命,然后……被亭长率二三子所擒。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徂?

    阎先生这边厢,面色郑重,从袖中取出一份图纸,道:“这是祭祀天坛之图纸,苏侯可着人依图营建,不可出错。”

    苏照却没有接,正色道:“此事,非寻常之人可操持,还需阎先生全权主持。”

    这种风水堪舆、应照天命的事情,非专业人士不能为之。

    阎先生面色顿了下,觉得苏国可能还真没有这方面的人手,道:“既苏侯相托,那贫道就不推辞了。”

    解下来,苏照就和阎先生商议开仙朝需要筹备,以及具体流程,以便心中有数。

    开仙朝,祭天这只是第一步,这是为了获得天地以及天元人道的认可,而后人道龙气会赋予伟力,人君再以龙气凝练符诏,以此敕封文武仙官。

    这仅仅是最开始的一步,在这个人道龙气勃兴的天元九州,难度基本不大。

    但文武仙官的伟力,就要来自于龙气法网建立之后的加持。

    毕竟,龙气法网的建立,这不是一蹴而就,不是一下子就铺开,因为此刻的人道龙气力量不足,可能开始覆盖在郡城周围人口密集区域。

    这就好比信号基站一样,先紧着郡县城邑覆盖,乡野山村就要缓上一些。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仙官仙吏,异国权限不彰。

    换句话说,换个地方,威力就要大打折扣,比如苏国的官,跑到郑国去施展权柄,肯定就不行。

    这就好比域外效力,想要治外法权,长臂管辖,那得国势强盛,吊打四方。

    起码在三五年不行,就算人道龙气勃发,也会被压制得十不存一。

    但并不意味着这种伟力是鸡肋,以人道龙气滋养肉身、神魂,生而神明,福寿绵延,这是不受地域限制的好处。

    苏照听阎先生说完这些细情,道:“这般一来,如欲争锋于外,还是要靠修炼武道的君将。”

    不过也是天经地义,让文官开疆拓土,有些难为人了。

    阎先生沉吟片刻,朗声道:“这说来还是香火神道之法,只是香火、神权尽归于君侯一人,生杀予夺,一言可决!三教玄宗故而对此道嗤之以鼻,但彼辈却不知,不是任何人都是道种,适宜修天仙大道,如今这般,也算是人人如龙了吧。”

    苏照道:“和香火还是不一样,孤听人说香火有毒,人道神祇得凡人供奉,与之休戚与共,一旦香火不在,神祇也就身死道消,而如今这人道龙气,倒不似如此。”

    从他个人感受而言,人道龙气更多是转化为本源,推动着修为提升。

    阎先生默然了一下,道:“这是此方天地,以一界本源衍化人道龙气,这不是简单的人道香火,蕴含成道之机,这也是各大仙宗趋之若鹜缘由。”

    如果仅仅是人道香火之道,还真不被天元此界的玄宗魔门放在眼里,视之为不入流。

    可,这是本源之道。

    念及此处,阎先生心中也不由自嘲,他又何尝不是趋之若鹜?

    这个话题太过于玄妙,二人都不再继续谈论。

    阎先生道:“晋国在北,率强兵欲图中州,苏侯,当待时而动,以下卫国。”

    苏照闻言,面上若有所思,道:“先生莫非是得了什么新的消息。”

    阎先生摇了摇头,道:“天机嬗变,贫道也只能捕捉得一鳞半爪,苏侯最近可多留心北方战事。”

    苏照点了点头,暗暗记下此事。

    而后,二人又饮了几杯酒,提及郑国最近的见闻。

    苏照问道:“先生在郑国,观郑国君臣如何?”

    阎先生道:“郑君有鲸吞天下之心,但气量狭隘,多年未立世子,其膝下诸子皆长,故而近年已有夺嫡之势将起,诸子多植党羽,郑君游移不定,以为制衡,只是如今郑君将修法长生,郑君诸子如今是什么心思,就不难猜了。”

    苏照目中闪过一抹玩味,问道:“昊阳宗呢?先生可打听得关于昊阳宗的情报?”

    阎先生沉声道:“昊阳宗和司天监监正杨郇,正为国师一职争执,郑君欲设左右二国师,但昊阳宗不许,此事恐怕还有一番争斗。”

第四百零二章 杨郇

    郑君如今之成就,离不开一个人,就是郑国司天监监正杨郇。

    此人在郑君为郑国公子,潜邸之时,就为其出谋划策,筹谋大位,等到郑君成为郑国之君,为其开疆拓土又建言建策。

    郑君能有今日,多赖此人之力。

    苏照听完阎先生提及杨郇其人,神色之间也是颇为敬佩,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阎先生道:“苏侯,如南下伐郑,此人不可小觑。”

    许是担心苏照轻敌,阎先生又道出一节细情,道:“当日郑国大司马庞灌至于颍阴,这杨郇就着弟子提醒过郑君,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庞灌名字不详,今动兵北上,当以小心为要。”

    苏照面色微顿,惊讶道:“莫非是预测到庞灌会因水攻之法,后来呢?郑君没有听从吗?”

    阎先生道:“据说郑公临授兵符之前,面授机宜之时,郑国公主回返,郑公一时欢喜,忘言此事。”

    阎先生提及此事,也是唏嘘不已。

    苏照闻言,面色古怪,却是想起那个秀颈修长,宛如天鹅的女子,此女……当日可是弄了他一脸。

    忽然心头泛起一种荒谬的想法,心道:“莫非这是一报还一报?嗯,水攻……”

    苏照将胡思乱想连忙驱逐,心思辗转之间,却想到,这郑韵儿为郑公公主,来日或能再利用一番。

    这边厢,阎先生郑重道:“苏侯,此人有鬼神莫测之能。”

    苏照点了点头,道:“先生与之来往,也当小心才是。”

    阎先生点了点头。

    二人言谈着,不觉时间飞快,已至午后时分。

    苏照道:“先生是随孤回郡衙下榻,还是?”

    阎先生道:“贫道在这家酒楼就行。”

    苏照点了点头,道:“孤回去就搜集先生方才所言的几种灵材。”

    刚刚,阎先生提及的为开仙朝准备的灵材,还需要他寻找。

    “那贫道就等苏侯的好消息了。”阎先生说道。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不知不觉,距苏照来到砀郡已有三天过去。

    随着窦家逆案的案发,官军出动,开始查抄窦家产业、田宅,整个砀郡就被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笼罩着。

    郡望豪强,上蹿下跳,派出家仆小厮,往郡衙打探消息。

    苏照步入官厅,就见着面色疲惫,一脸憔悴的鲁琛,温声道:“鲁卿,这几日辛苦了。”

    鲁琛连忙上前两步,拱手行礼道:“为君上办差,不敢言苦。”

    苏照点了点头,目光嘉许,道:“等窦家逆案事了,鲁卿可好生歇歇,对了,经由这几日审讯,可有其他牵扯?”

    鲁琛道:“正要禀告君上,这是窦家二房以及窦慈招供的袭杀钦差一案,以及诸般逆案,有些陈年旧案,事涉郡中几位同僚,臣不敢擅专,还请君上定夺。”

    说着,双手呈递着一沓材料。

    苏照面色不变,伸手接过,翻阅起来,须臾,道:“彼辈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还真是好大胆子!”

    尤为可恨的是,御史台在之前的整顿、清查中,这些人凭借郡县地方的庞大势力保护,深藏其中。

    苏照道:“将这几人革职拿问,交付监郡御史高元化严加审讯,凡有牵连案中者,穷究到底!”

    他先前还和阎先生提及开仙朝,敕封仙官,这些虎官狼吏如不加整顿,待其掌握神道权柄,又该是何等的无法无天?

    鲁琛拱手称诺,心中就有些淡淡失望。

    他本来以为苏侯会让他处置这些郡中豪右大吏,不想交给了监郡御史高元化。

    这一段儿时间,因为查办窦家,让鲁琛这位继任不久,一直不得伸展的郡守,威信大增,可谓炙手可热。

    这也是官僚的本能,原本的郡守独掌大权,对于郡中六百石以下佐吏都有全权处置之权。

    但随着御史台的建立,无疑就侵夺了郡守的部分权力。

    但郡守毕竟是一郡封疆,也不是没有强势之人,以人事任免、推荐树立权威,但鲁琛刚刚到任,面对强宗豪右,郡望县豪势力盘根错节的砀郡,就权令不彰。

    本想借此……

    这边厢,苏照吩咐了此事,见鲁琛欲言又止,问道:“鲁卿还有何事?”

    鲁琛迟疑了下,说道:“启禀君上,砀郡的康,粱,车申等几家郡望,想要求见君上。”

    “这些人,是坐不住了。”苏照轻笑一声,心头冷哂。

    窦家眼看倒了,余下几家都是心惊胆战,想要打探风声。

    鲁琛小心翼翼道:“君上若不见,臣这就回绝了他们?”

    苏照沉吟片刻,问道:“袭杀钦差逆案,这几家可有牵连其中?”

    鲁琛道:“从窦家招供来看,这几家似未涉案其中。”

    苏照神情默然,道:“见见他们也行,看看他们到底打什么主意。”

    如果这些郡望豪强有自知之明的话,就不要阻挠新政。

    等鲁琛告辞离去,苏照也离了官厅,向着后院而去。

    行不多久,就遇到安安,苏照笑道:“手里拿的什么?”

    银发、蓝眸少女手中拿着一枚玉简,清声道:“照照,天听司的蛊雕送来的密报。”

    因为三日前,苏照和阎先生一番交谈,听其所言,晋国在北局势,将有变化,于是苏照就让已突破神照境界的蛊雕夫妇,前往卫国北方四郡,打探情报。

    经过三天,情报汇总过来。

    苏照怔了下,伸手接过,神念投入玉简,上面都是晋国进兵至卫境以来的军情。

    晋国率二十万大军在卫国北方四郡郡守的引领下,屯驻在郸郡、孟泾一线,与卫国大将杜陵的数万卫军对峙,初时,卫军依托坚城不出,可以说是面对晋军的锋锐兵锋,苦苦支撑。

    若非杜陵用兵老辣,恐怕就会被晋国扫灭。

    就这般,晋军受阻于郸郡一线旬月之久,也引得晋公勃然大怒,以宦官中使连连催逼前线统兵之将晋国上卿、大司马赵戬。

    赵戬也颇为郁闷,说来,进兵迟缓,还是因为卫国北方四郡暗地里不配合所致,晋国出太行险关,千里跋涉,转运粮秣,可谓诸般不便,更兼人地两生,道路不熟。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卫国北方四郡之郡守,各怀私心。

    彼等只想割据自雄,引晋国入寇,本意还是对抗卫国中枢的削权。

    四郡郡守深知,一旦让晋军横扫卫境,主宰卫国,他们四郡郡守的权位,也有被晋国之人取而代之的风险。

    四郡守的首鼠两端,颇让赵戬恼火,如果不是担心四郡边郡百姓同仇敌忾,都想诱杀四郡郡守,借此吞并四郡。

    而后,直到卫国前任卫君卫磐,被合欢宗的叶拾迎归至龙朔四郡,树起讨逆大旗,整合四郡,晋卫两方联军才整合起来,与杜陵对峙。

    然而这时候,齐鲁两国的援兵也到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227/ 第一时间欣赏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作者:西城冷月所写的《仙朝纪元》为转载作品,仙朝纪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仙朝纪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仙朝纪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仙朝纪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仙人在沉沦中徘徊,旧神在欲望中复苏……
建仙朝、铸仙鼎,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叫那天地换个新纪元!
这是一个幽幽长夜之内,一点星火乍起,煦照九天十地,三界六道……的故事。仙朝纪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纪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纪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