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仙朝纪元TXT下载仙朝纪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仙朝纪元全文阅读

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 岑休之策

    官厅之中——

    “季准,不想一晃都武道先天了,进境倒是不慢。”苏照笑着说道。

    季准抱拳,心绪激动,沉声道:“仰仗君上栽培,不久前侥幸入得先天之境。”季准此言一出,其他几将,也都是面色欣然地看向苏照。

    苏照放眼望去,也不仅心生感慨。

    遥想当初刚承大位之时,权臣自持武勇,飞扬跋扈,而他手下兵微将寡,无一将一卒,然如今不到一年,羽翼丰满,哪怕是统帅三千军卒的一军副统制,都是先天武将。

    收起心头这些感慨。

    这时,就见众将之中的李焕章,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但被其后面色谨素的苗宪,扯了扯战袍。

    苏照笑:“李将军,有话要说?”

    李焕章年岁不大,面容秀美,其人擅使长槊,喜穿白袍,骑白马,因为逢战争先,故而以勇武响彻诸军。

    申屠樊将一支五千人的轻骑,由其统帅,因其来去无影,以飞翎为军名,不过申屠樊此行却,算是留守诸军中的唯一一支成建制骑军。

    李焕章面容虽是俊秀,但目光锐利,道:“回君上,申屠枢密出兵伐晋,将末将数千精骑留在郡中,末将实在憋屈的慌啊。”

    苏照笑道:“与晋之战,多在攻守相持,骑兵许是用处不多,况申屠卿备下一支机动轻骑,也有经连诸郡之意,建功立业的机会多多,不急于一时。”

    此刻的黎郡、怀来、连阳三郡,不算郡兵,苏国的一线禁军兵力,还有两万人,共有六军。

    这个兵力,对于稳定新下之疆土,倒也足够了。

    显然,申屠樊出兵之前,还考虑到被卫国方面捅刀子,搞什么收复失地的戏码。

    这时,岑休就是接过话头,对着李焕章斥道:“申屠枢密自有计较,哪容你自行其事?”

    李焕章面色一窘,悻悻然而退,显然对执掌军情机要的岑休,既敬又畏,敬其能,畏其严。

    岑休冲苏照拱手,道:“君上,下面之人已在城中酒楼,备好了洗尘之宴。”

    此言一出,原本在一旁恭候的文官,也是纷纷附和道。

    苏照摆了摆手,道:“先不忙这些,进城之诸军,可都安置妥当?”

    岑休心头暗赞了一句,当真是英睿名主,躬身禀道:“君上,军卒已由郡吏安顿在营房之中,这营房是之前就有修建,堪居二十万兵勇,不会扰民,申屠枢密整兵前去之后,就彻底空了下来,容纳军校,绰绰有余。”

    苏照笑道:“孤倒是忘了,这是岑卿前不久所施善政。”

    说来,这也是岑休督连阳郡之后,提议申屠樊筹建。

    当时,三郡新下,民心疑忌,以苏兵为敌国强兵。

    当时,岑休就建议申屠樊,遣派诸军,分驻各县,其中以司法参军苗宪督巡军纪,警惩不法,同时着缴获之卫国钱粮,于郡县调度兵丁,民夫,以之修理官道、营造城堰。

    一时之间,在这个兵过如梳,匪过如篦的乱世,三郡百姓对苏国军卒印象大好,而以钱粮雇佣民夫,而非滥发徭役,更是让三郡百姓民心欢呼。

    要知道,官府苛捐杂税,营造公共设施,从来是滥发徭役,百姓苦不堪言。

    而官府以钱粮雇佣百姓,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能在农闲之时,得一份工薪补贴家用,三郡百姓如何不欣喜感激?

    而岑休更是深谙,兵不能闲的道理,分派诸军治安缉盗。

    苏照看着岑休,就是在那时,他允准了申屠樊所请,让此人假连阳郡守,治辖连阳,事实上,他没看错人。

    不想此人不仅充任机要,参赞军机有独到之处,在梳理内政方面,也是井井有条,颇得章法。

    苏照点了点头,朗声笑道:“酒宴晚上再整治罢,诸卿都累了一个上午,先去用饭菜、歇息,岑卿,随孤去看看这连阳郡。”

    岑休只得拱手应允。

    君臣二人而后出了郡衙,带着三五随从,换了便装,这时已是午后,积雪尽除的青石板街道之上,不少行人往来如织,商铺之中人流熙熙,百姓安居乐业,浑然不见“城头变幻大王旗”后的惶恐、惊惧。

    苏照暗暗点头,而后,就巡视着城墙、谷粮之仓、军械之所,而后苏照又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出了郡城内城,巡视着营房。

    就在城南,城西,城北三处,皆是以青墙红瓦的连排房子,周方植以松柏,傲雪凌霜,箭楼之上,军卒瞭望。

    营房之外,一队队军卒,持兵巡弋警戒,纵是冬日,也时有操练之声,响彻原野。

    苏照就是感慨道:“孤目之所见,升斗小民各安其时,无疑惧、愤恨之色,军中营舍俨然,布置章法严明,这都是岑卿之功啊。”

    岑休道:“此非臣一人之功。”

    苏照笑了笑,没有继续多说,而是转而问道:“以岑卿之见,晋国陈强兵在北,我国当如何才能逐晋夺卫?”

    这就有了几分问策之意。

    岑休在骏马之上,面上现出思忖之色,道:“君上,如今卫国各方逐鹿,纷纷扰扰,君上如欲下卫拒晋,关键还在以拖待变四个字。”

    “哦?”苏照不由起了几分兴趣,之前和冯匡的商议也好,抑或是和申屠樊的书信往来,议定的卫国攻略,基本遵循着联卫抗晋之意。

    可以说,这已经是苏国上层顶尖智囊,头脑风暴下的最佳策略。

    然岑休似乎还有着其他的想法,苏照道:“还请岑卿细言。”

    岑休道:“晋国,万乘之国,国力强盛,当为九州之霸主,远非一国之力可抗衡,然而晋国内忧外患,不能倾国而出,势必不能竞全功。”

    苏照闻言,点了点头道,“二十余万禁军,于晋国而言,却也称不上倾国之力了。”

    岑休道:“晋国外有犬戎余孽滋扰边郡,内有翼都和曲沃小宗,萧墙之祸暗藏,晋君虽有争霸之心,但掣肘重重。”

    苏照沉吟片刻,道:“可这些……终究远水难解近渴。”

    岑休道:“君上,不知君上注意到秦国没有?秦国最近有传言,说是曲沃小宗的公子,要入咸阳迎娶秦王之妹——华阳公主。”

    苏照道:“秦晋之好,渊源……嗯,曲沃小宗,和秦国联姻?”

    “正是曲沃小宗。据说华阳公主深受秦王宣太后和秦王宠爱。”岑休道。

    苏照目光流转,道:“先生的意思,孤明白了。”

    岑休道:“曲沃和秦国联姻,一旦促成,晋君必定寝食难安,再于卫境用兵不利,必然撤兵而走。”

    苏照道:“可曲沃和秦国联姻,也不是我苏国能干预的。”

    “君上,晋国朝堂,由四家上卿,智氏,赵氏,魏氏,韩氏,分掌权柄,晋公之御极,皆赖四家之力,然四家也有争斗,赵戬如今统兵在外,君上可传流言,言赵杨戬和曲沃暗中勾连,意图不轨。”岑休终于图穷匕见。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新鲜感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四百二十章 兵进帝丘

    厢房之中——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约莫一刻钟,苏照业已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轻薄中衣,就来到里厢。

    帏幔四及,烛影摇红的床榻之上,一个面容姣好、宛如新月的丽人,侧靠着枕头,纤纤玉手之中,拿着方才的蓝皮书册,眸光潋滟,凝神读着。

    这时代,本就娱乐方式匮乏,唯读点闲书,打发时光。

    此刻,卫婧已除了衣裳,整个人缩进锦被之中,丽人纵然卸了妆容,却不减绝美芳姿,见得苏照过来,就是放下书册,梨涡浅笑道:“等你好一会儿了,方才偏偏就起个头。”

    苏照掀开被子,在一旁躺下,刚刚进入被窝,就觉得温香软玉、玲珑曼妙的娇躯凑近,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浮于鼻端,令人心头微动。

    苏照一手拥过卫婧的削肩,叙说道:“书接前文,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神仙的……”

    《诛仙》一书,自不必言,正魔相争的背景,倒在其次,毕竟在此界并非异闻。

    此书,感人至深者,唯情之一字。

    苏照从草庙村一路讲到七脉会武,虽然前期没有听到什么预想中才子佳人的故事,可瑰丽玄奇的仙道故事,还是吸引了卫婧的心神。

    当然,同样也吸引着太素的注意力。

    太素之兴趣,并不在于这些故事,而在于苏照随口道出的一些迥异此界的道言。

    这一点倒像李璐鱼,阅尽世间繁华红尘,对于痴男怨女的故事,兴致寥寥。

    “这故事并无多少曲折离奇之处,唯一二之箴言,似洞见大道真性,令人玩味再三,只是……”

    太素一生见多识广,诛仙的世界观设定,也不如当初苏照和李璐鱼所言之洪荒宏大、辽阔,故而并没有引起她的惊讶,反而关注一些旁枝末节。

    当然,《道德经》本就是圣人之言,微言大义,直指至道。

    越是神通广大者,越是能体会其中真意。

    “可惜……”见苏照再无道言泄出,太素心头感慨着,再次将意识沉入冥冥。

    倒是卫婧听得渐渐入神,等到小凡碧瑶之会后,愈发被激起了追更欲望,一直缠着苏照讲到空桑山探险方止。

    “都丑时了,明日再讲吧。”苏照笑了笑,清声道。

    卫婧却是起了谈兴,柔声道:“这碧瑶和陆雪琪,一个天真烂漫,一个性如冰雪,如果你是张小凡,你会选哪一个?”

    苏照诧异地看了一眼卫婧,失笑道:“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卫婧也是反应过来,嗔怪道:“我倒是忘了,你还能选?”

    苏照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睡吧,明天还需赶往帝丘呢,这一路行军,可没少耽搁日程,别贻误了军机才是。”

    念及此处,苏照也觉得应该寻能工巧匠,以仙晶灵材打造出一些仙舟来,以供转运军卒之用。

    而后,二人相拥而眠,个中旖旎,自不待言。

    ……

    ……

    时光匆匆而逝,这一日,帝丘城外十里,旌旗招展,军伍连绵,正是苏国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帝丘而来。

    苏照持缰端坐马上,眺望着远处巍峨矗立的帝丘城,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莫名情绪,“如下卫国,此城为京都。”

    不得不说,帝丘城比之温邑,巍峨险峻,尤有过之,况且辐射周边诸郡。

    如今和他上一次只身潜入不同,这一次他率领堂堂正正之师,应卫国之邀,率兵来援。

    此刻,帝丘城墙之下,朱红色伞罗盖下,卫君卫仲在太宰卫珲等一众公卿簇拥下,远远而望。

    见得不远处,甲兵如林,军容严整的苏军,不由心头凛然。

    之前,走投无路下,听着朝中大臣之意见,求援于苏国。

    当时苏君欣然应允,苏国枢密申屠樊更是率六万大军,驰援固安、谷粱一线。

    当初,援兵还未经帝丘,就没有如今这番体会。

    “孤引苏侯来援,也不知是对是错。”卫仲对着一旁的太宰卫珲,感慨道。

    卫珲知道这是卫仲优柔寡断的老毛病又犯了,说来自从卫婧远嫁温邑之后,卫仲就旧态复萌,处置政务,瞻前顾后。

    或许也是前线兵败的消息,让这位新嗣之君分寸大乱。

    卫珲道:“君上,苏侯此来只带了五万兵马,我帝丘城中尚有十万大军,再说长乐公主心向卫国……君上不必担忧。”

    卫仲闻言,深深吸了口气,道:“卫卿言之在理。”

    这边厢,苏照也在潮水散开的禁军拥簇之下,近前,望着远方的卫国君臣,朗声道:“卫兄,可否近前一叙?”

    然而对面无人而应,却是卫国群臣,见苏侯端坐马上,居高临下问话,面色愤愤。

    卫珲冷哼一声,对着一旁太宰府的一个属吏道:“汝上前搭话。”

    这时,那属吏高声道:“苏侯,我家君上在此,还请苏侯近前一叙。”

    苏照淡淡一笑,暗道,这卫国还真是深谙国际交往中的对等原则,他拒马问话,对方就派一小吏上前搭话。

    他方才还真是无心之失,只能说如今的卫国已是风声鹤唳,敏感过甚了。

    只是这般一来,他倒也不好直接下马,否则倒显得他为臣,卫侯为君了。

    而此刻,苏照也没有闲着,将法力运于双眸,顿时眸光神芒隐隐,眺望着卫国城头,只见一道通天气运之柱,屹立帝丘上空,无数红白之气如百川到海,汇聚至气运之柱习惯中。

    其中一条鳞片熠熠的红色虬龙盘踞,似乎察觉到苏照的窥伺,那虬龙龙首扬起,鳞发须张,在虚空之中,朝着苏照方向不时发出一声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似在遥遥示威。

    只是,那白红之气翻滚的通天气运之柱,却有半角塌陷,赤红之气散逸开来。

    再细观之,苏照更发现,周方虚空有一股股黑色劫灰之气奔涌、侵蚀着通天气运之柱,至于那蟠柱之赤红虬龙,虽怒吼连连,但气息萎靡、虚弱,一双硕大龙睛,也是神采黯淡。

    毕竟,卫国原有十五郡,到现在仅剩下几郡还在卫君治下,其余诸郡不是为敌国所占,就是叛乱割据。

    卫国如今之局势,正应了四个字,风雨飘摇。

    这边厢,随着两国主君对于会面之礼的僵持不下,苏照身后一辆马车上挑帘,下了一个华美宫装的女子,却是打破了僵局。

    “兄长!”

    卫婧在宫女的搀扶下,行至近前,凝望着不远处的卫仲。

    卫仲也在一众公卿、侍卫的簇拥下,伞盖移得近前,温声道:“妹妹。”

    兄妹重逢,紧张气氛自是一松。

    苏照这时也不好端坐马上不动,反而显得他气量狭窄一般,同样下马,行至卫婧身后。

    卫国一众公卿,见得此景,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来,真要一直僵持下去,最终折损国格的还是他们卫国。

    毕竟,有求于人呐。

    听着兄妹二人的叙说离后之情,苏照在一旁笑容温煦,默然而候。

第四百二十一章 晋国四氏

    卫国·帝丘

    待兄妹二人叙过别后之情。

    卫仲看向一旁的苏照,面上冷漠神色也缓和了许多,道:“苏侯,孤这妹妹娇生惯养,多有任性之举,苏侯雄才大略,还请平时多包涵一二。”

    苏照轻轻一笑,道:“卫兄这话就见外了,孤既已纳婧儿,自是视之如珍宝,不会委屈了她。”

    卫婧在一旁羞涩道:“当着兄长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卫仲见此,心头的愧疚也散了一些。

    这位卫君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之故,才使卫婧嫁给了苏侯。

    这苏侯雄才大略是不假,可听说也刻薄寡恩,更不必说他之姑姑卫姝就是死在这苏侯手中。

    如非迫不得已,他又如何会让自家妹妹再嫁到苏国去?!

    “苏侯,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至城中一叙。”卫仲在太宰卫珲的目光示意下,收起了这些纷乱思绪,端容敛色,伸手邀请道。

    “可。”

    苏照轻轻一笑。

    而后也在苏国一众将校的簇拥下,在心思复杂的卫国群臣的目送下,随着卫婧、卫仲兄妹,一同步入帝丘城中。

    帝丘城中,街道之上,卫国军卒执兵警戒,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之中、沿街阁楼之上,则有百姓、看客探首张望,试图一睹苏侯风采。

    苏照此刻一身丝织锦袍,外披玄色大氅,神色自若端坐马上,英姿勃发,威仪深重,而一旁并辔而行的卫仲,与之相比,威仪就多有不如。

    因为卫仲不擅骑术,甚至以卫国禁军一将,执缰而随。

    一路之上,苏照神念延放周方,就能听到不少议论之声,无非是什么天日之表,人中龙凤之类的溢美之词。

    当然,也不乏鹰视狼顾之类的贬损之言。

    苏照只是稍稍听了一些,过耳即忘,不萦于心。

    对这一幕,倒是卫国公卿中的一些忠臣直士,暗暗皱眉。

    而临街的一座三层酒楼之中,气氛喧闹,人声鼎沸。

    窗口处,立着一个年岁三十左右,一身深青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手中拿着酒杯,一双细眸,随着酒楼中的酒客,向下望去。

    这青年道人头戴墨色道冠,面如冠玉,背后背着一把玄色尺子,腰间跨个褡包,现出符箓的影子。

    “这就是苏侯,王侯之气郁郁,天庭饱满,眸如莹玉,不愧是搅动豫州局势的风云人物,看其周身灵机吞吐,道业修为应也不浅。”宋景卧蚕眉下,眸中神光幽然,几乎是下意识地释放出神念探查,忽然一怔,眉头紧皱,心头疑窦丛生道:“这苏侯身上的道法气息,除却煌煌如日之外,为何还有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哪怕是苏照已该修了《太元真经》,但因为用着太渊门的功法过于娴熟,在对敌之时,也用着太渊门功法,多少在凝聚得煌煌如大日的皇道气息中,参杂了一丝静水流深的重水如渊,淼淼之意。

    本与宋景体内所修的太渊门功法气息源出一流,自是引起了同为神照境界的宋景感应。

    正待宋景细察其故,忽然就听得虚空之中,一道冲击心神的龙吟,不由倏然色变,掌中酒杯浆液顿时洒落,眸光幽深,心头又疑又惧。

    “这苏侯,为何会修有我太渊门的功法?”

    一般而言,一宗之功法,往往以秘法相传,不落文字,故而排除了其人巧取豪夺而来。

    “奇怪。”

    宋景心头疑云密布。

    而苏照这边,在宋景探查于他之时,也是心头一动,不过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进得帝丘城后,这样的望其气度的仙道人士就多了起来。

    就在刚刚,明里暗里,就多达十余道。

    这边厢,进入一座庄园,望着匾额之上的公主府篆字,卫婧诧异道:“兄长,这……”

    卫仲笑道:“妹妹,这是孤让人改造的一座庄园,也你这次省亲,就可暂居于此。”

    卫婧自幼时至十八岁,一直都居住卫国宫苑之中,倒未来得及出宫开府独居。

    卫婧柔柔笑道:“有劳兄长了。”

    卫仲摆了摆手,笑道:“你我兄妹,无需客气。”

    苏照微微一笑道:“这座庄园倒也幽静别致,婧儿倒不妨于此长居。”

    这一番话,就是令卫仲心头生出一股异样之感,隐隐觉得这苏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卫婧嗔恼地看了一眼苏照,笑道:“也就是省亲过来住一下,你若是嫌厌我了,就直说啊。”

    二人谈笑打趣着,倒似寻常人家的拌嘴小两口。

    那边厢,见卫仲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卫珲却是面色一沉,接过话头,道:“苏侯如果喜欢这里,也可随公主殿下共居于此。”

    苏照笑了笑,眸光湛然有神,似是浑然听不出其人言语中的反击,道:“看情况吧,起码等退了晋国再说。

    对于湘歌的祖父,他还是会留几分颜面的,但也仅止于言语之争罢了。

    当然,他也不是以言相欺,等到退晋之后,这帝丘城的主人,也该换上一换了。

    众人语带机锋地交谈着,一路进入花厅,落座。

    卫婧转口问道:“兄长,前线军情如何?”

    提及军情,卫仲面上就有掩饰不住的愁云惨淡,强自一笑道:“现在两军僵持对垒,算是勉强稳固了固安、谷粱一线的局势。此刻,邬司马的十万大军,还有固安郡的二万人马,再加上苏侯仗义援兵的六万,合十八万大军,与晋国、叛军二十七万大军对峙。”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连番大战,如今之卫国,穷兵黩武,已是将兵力抽调到了极致。

    除却邬寿的十余万大军,再就是帝丘的新募之军,合计二十余万兵力,这俨然已成了卫国的全部家当。

    苏照沉声道:“此外,晋国已由左将军魏符,率领一支偏师,约五万卒,直趋贵国东北,意图牵制甘原郡的八万齐国大军……另有后将军韩仁彦,同样率五万晋军,进兵云邑郡,围剿鲁国五万败军,已有五日之久,鲁国败军正在苦苦支撑,如无援兵,以云邑之有限军需,鲁国败军,覆灭也是时间问题。”

    自上次和岑休一番对谈之后,苏照就着人留意着晋国中枢的政局。

    晋朝作为霸主之国,治辖四十三郡,疆域辽阔,军力强盛,以智、赵、魏、韩四氏,共掌大权,除大司马之外,另设左右前后,四大将军府,分掌兵权。

    而四大将军,并不是四家公卿各占其一,以晋君公室子弟掌控前将军府,位在其他三府之上。

    更有中护军,直属晋公,镇守翼都,拱卫晋室。

    至于智氏,四氏之势力最强家族,反而以大司徒之职,司掌晋国财货计核,可以说是晋君的钱袋子。

    此外,智氏族长还将妹妹,嫁给了晋君。

    智氏一族势力庞大,未尝没有想过往军中渗透,但因为智氏一族子弟,拙于军略,故而于军中势力不彰。

    倒是赵、韩、魏三氏子弟,于晋军体系中如鱼得水,渐成三足鼎立局面。

    而数月之前,晋国初发二十万大军出太行、过龙朔,进兵中州,试图席卷豫州,就是由上卿赵戬率领。

    但因为和齐鲁卫三国二十余万联军的月余惨烈大战,晋军兵力折损许多,兵力也就缩水到十五六万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善待卫氏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第四百二十三章 韩仁彦

    自苏照率领大军,进入帝丘已有三日过去。

    因为苏军一些将校,会结伴进城购买东西,于是,帝丘城中百姓也渐渐熟悉这么一支纪律严明的苏军,不再如开始那般畏惧。

    尤其,帝丘城中百姓,发现苏军并不像是街头巷尾传闻之中那般青面獠牙。

    而这一切也是苏照有意为之。

    将来,如欲囊括卫疆,苏卫两国一体,这些就需要提前布置。

    好在,哪怕是一开始的苏卫之战,也只是两国军卒的正面对抗,没有和卫国普通百姓结成血海深仇。

    “如真要围攻帝丘,历数月方下,或再用妖兵协攻,其间百姓为兵燹所苦,必定心生怨恨,再想归治就要花费一番手脚。”苏照此刻,按着腰间宝剑,端坐马鞍之上,回道望着身后的帝丘城感慨着。

    “君上,大军需启程了。”这时,一骑按辔近前,马上端坐的禁军大将彭纪,沉声道。

    远处一辆数骏拉动的马车之上,卫婧也已挑开了车中帘子,一剪秋水的眸子中,隐有催促之意。

    苏照面色顿了下,朗声道:“出发。”

    心头闪过一念,等到再归来之后,就是入主帝丘之时。

    随着一声令下,伴随着人嘶马吼之声响起,遮天蔽日的旗幡徐徐而动,冬日照耀在下方军卒身着的玄铁鳞甲以及如林长戟之上,光芒炫目。

    帝丘城头的阁楼上,卫仲一手扶着木栏,眺望着远去的大军,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卫珲问道:“苏侯此行,应能马到功成吧?”

    卫珲感慨道:“苏侯此人,虽贪婪苛虐,狼子野心,但老臣也不得不说,其人自继位以来,用兵有鬼神之能,纵是面对南方郑国,也是屡战屡胜,而今提兵北上,君上可高枕无忧矣。”

    卫仲闻言,虽然心头宽慰,但还是自失一笑,似是在自嘲说道:“高枕无忧?不过赶跑了豺狼,又来虎豹罢了。”

    显然,这位新嗣卫君也不是什么傻瓜,清楚知道一旦拒晋功成,苏卫之间,大概是要纷争再起的。

    卫珲面色肃然,拱手道:“君上,前线之粮秣、军需皆由我后方支应,如苏侯果真背信弃义,乘胜侵我,我国并非没有反手之力!君上,老臣请再募兵卒五万,严加整训,戍卫国都,以备不测!”

    不想,卫仲却迟疑了下来,默然片刻,道:“帝丘周围襄城诸郡,已然十丁抽一,适龄兵丁,几乎抽掉一空,哪里还有兵源可募?”

    经过连番大战,卫国适龄成丁,几乎被征募一空。

    此外,不仅仅是兵丁,前线军需、辎重更是日糜费巨,卫国府库中的钱粮早已入不敷出,如此之艰难,对郡望豪强不敢妄动,只能向百姓摊派税赋。

    就算如此,卫国之公卿勋贵也是怨声载道,对于卫仲十分不满,如非卫珲等一干老臣极力支持,卫仲这个君位都要不稳。

    卫珲沉声道:“那就五丁抽一!而今国难当头,卫国百姓当解君父之忧,从戎报国,义不容辞!”

    卫仲叹了一口气,道:“卫卿,经连番大战,卫国民力已然枯竭,再如此穷兵黩武,只怕会激起民变呐。”

    要知道,如今的卫国十五郡,只有谷粱、固安、云邑、襄城数郡还在卫仲治下,就连北方的甘原、长乐二郡,也被齐国公子桓有意隔断与卫国中枢的联系,意图割据自雄。

    见卫仲不许,卫珲面带忧色,劝道:“君上,如不增兵力,难镇人心浮动!君上不是不知,如今帝丘城人心思变,暗流涌动,仅仅以五万新募之兵坐守国都,难保不会宵小趁机作祟!”

    卫仲闻言,知道卫珲是在说,帝丘城中渐渐兴起的一股反对于他的势力,默然片刻,道:“卫卿,容孤思量一番。”

    其实,如今的帝丘并不是没有兵丁可以抽调,起码卫国襄城郡的郡望豪强、公卿勋戚,畜奴就高达数万。

    但这些,不管是卫仲,还是卫珲,都不敢动。

    本来这些利益集团,对于卫仲继位后,外战之上连番吃败仗就不满,如果再学苏国劫富济贫、动辄抄家灭族,帝丘城即刻就是狼烟四起,反意汹汹。

    卫仲面色变幻许久,也在权衡着其中利弊,最终在卫珲一双期待目光注视下,语气颓然道:“国事艰难,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卫珲道:“臣这就让司马府衙,再募兵五万,拱卫国都。”

    卫仲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

    ……

    姬周,景平三十八年,冬十二月十五,天晴

    十万苏卫联军,浩浩荡荡,直奔云邑郡,将兵卒驻扎在云邑郡西南三十里的德清县城,营帐连绵数里,军卒执兵,往来憧憧。

    此刻,在云城邑郡城之下,围攻旬月之久的晋军大营之内,领兵之将韩仁彦得了军卒禀告,面色淡漠,环顾中军大帐中的众将,问道:“这苏侯,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诸位将军可有退兵之策?”

    韩仁彦端坐于帅案之后,其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外披黑色大氅,内着铁甲,颌下蓄着黑色短须,因为常年戍边西北,风吹日晒,面颊就有些黝黑,但相貌堂堂,直鼻权腮,气度威严。

    此人在晋国,官居后将军之位,素以用兵持重,智略过人闻名,与勇猛善战,敢打敢冲的左将军魏符相反,其人用兵稳健。

    下方被询问的众将,都是各军将主,其中一个身长八尺,虬髯朱面的青年将领,豪迈开口道:“将军,苏卫十万联军,唯苏军值得重视,卫军为新募之卒,战力平平,不足为虑!”

    此言一出,军帐之中,有不少将校纷纷附和。

    然而,这时,一位胡须灰白,面容苍老的老将,开口说道:“将军,我军顿兵于云邑城下旬月之久,已失破城之机,而今苏军倍兵来援,以我军之兵力,如无援兵,恐难与之争锋。”

    这番话语,就是引起了一部分年长的将校,频频点头,其中一人就道:“韩将军,我军已失先机,鲁军所据之云邑不下,苏军又复来,鲁军闻讯必然声势复振,里应外合之下,我军恐有被里外夹攻之危。”

    说来,一些将校也是疑惑不已,眼前的韩将军,旬月之间,对云邑城可谓围而不攻,纵然发兵攻城,前前后后也只进行了三次,更多是试探性质。

    反观左将军魏符,一路高歌猛进,据塘报所言,其人在甘原、长乐二郡,和齐国公子桓所领的八万大军连番大战,双方互有胜负,可以说有力牵制了齐军。

    只是,不是明眼之人不知,齐国公子桓原无援兵于卫之心,一心只想保全实力。

    故而,就有人说,应该让左将军魏符引兵攻伐云邑,而后将军韩仁彦则兵进甘原、长乐,与齐军对峙。

    之所以如此对换,可能这是魏、韩两家忌惮赵戬灭卫功成,赵氏声势大震,故意以此掣肘赵戬。

    当然,这种说法也只是在一些军将私下流传,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着韩仁彦的面说出口的。

    似乎察觉出诸将的疑虑,韩仁彦笑道:“鲁军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一群败军,士气低落,破之即在反掌之间!正要和诸将言明,本将今晚就可大破鲁军!给两国援兵一个惊喜!”

    军帐中诸将闻言,无不大惊。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上兵伐谋

    军帐之中——

    那虬髯、黑面的青年将军,拱手道:“将军,鲁军尚有五万卒,猬集于云邑郡城,我军满打满算也才不过五万,如何取胜?”

    这也是自围攻云邑郡城以来的直观体会,晋军虽为胜利之师,但兵力不足,仅仅有五万人,哪怕是鲁国败军,士气低落,但其依托坚城,居高临下守卫,晋军始终不能攻破城中。

    韩仁彦笑道:“好让诸将得知,云城邑郡中三家郡望,已准备发兵丁,于今夜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此言一出,军帐中的众将无不惊喜交加。

    “将军,这……”

    韩仁彦笑道:“鲁国败军,在太宰郭闳率领之下,窃据卫国郡城顽守,自进入云邑以来,为了补充军需,肆意侵夺郡中府库钱粮,更在云城邑郡守提出异议之时,以干涉军机之罪,戮杀云邑郡守,如此反客为主,倒行逆施之举,原本就引得郡中郡吏、世家的反感,而卫国中枢偏偏只能捏着鼻子,制命承认了鲁军在云邑郡的肆意妄为,此举,可谓人心尽失,离心离德!”

    韩仁彦说完这些,军帐之中的众将,面上不由现出深思。

    韩仁彦冷声续道:“至于本将这半个月,之所以对云邑郡城奉行围而不攻之策,就是在断绝云邑郡的周方供应,使五万大军困顿孤城,彼等新败之军,纵然不愤,也不敢出城与我野战,而五万大军在郡城之中,军需糜费甚巨,鲁军只能加紧对郡城世家大族的盘剥,愈发失人心,这一切就是本将筹谋的机会,就在三天前不,心魔宗的仙师已带去了前卫君的特使入城,和郡中诸家谈好,开门迎接王师,就在今夜!”

    众将听完韩仁彦将内中细情和盘托出,不由心生敬佩,道:“将军运筹帷幄,末将等心服口服!”

    由不得诸将不敬畏有加,眼前的后将军分明早已料到如今局面,可仍是不温不火地执行着自己的疲兵、用间之计,更是在苏卫联军来援的前夕,里应外合,一举大破云邑郡城!

    这是何等的气魄!

    心如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

    细而言之,就是韩仁彦以寡兵击据城坚守之败军,并没有整军与鲁军争夺云邑郡城。

    毕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因为,韩仁彦并无率数倍之兵而来。

    赵戬在面临早年就已名震天下的申屠樊时,为了保持对苏卫联军的兵力优势,给予韩仁彦的兵力十分有限,只以其本部五万材士。

    韩仁彦想要凭借区区五万晋军,攻下云邑郡城,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儿。

    “况,鲁国之军为新败之军,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可谓人心思归!如我大举攻城,一旦攻之不克,反而彼等低沉之士气渐渐恢复,再为郭闳激起归师之哀兵气势……而那时我军久劳无功,反而士气低落,原本摇摆不定的云邑郡望,必然心生迟疑,不愿为内应!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再想应对今日之苏卫联手之局,势必窘迫。”韩仁彦享受着众将的崇敬目光,目中也有几分得意,思忖着其中的关要。

    当然这才是用兵之精要,谋攻之要义,也是他韩家历经三代,用兵谋伐之心得,当然就不足为下方一众“厮杀之将”释明了。

    在这个知识垄断的封建时代,兵法也好、刑名之术也罢,都是一家一姓安身立命之本,富贵之源,如非至亲故交,根本就不可能与外人道。

    韩仁彦收起心头的感慨,面色一整,道:“诸将听令!”

    “哗啦啦……”

    甲叶碰撞之声响起,军帐之中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晋国将校,纷纷起身,躬身听令。

    “今夜,诸军除中军外,三更造饭,四更天时,倾兵进攻云邑郡城,本将要在苏侯援兵到来之前,先一步攻下云邑郡城!”韩仁彦也从帅案之后,豁然站起,手按腰间金麒宝刀,沉声道。

    “诺!”

    军帐之中,众将应命之声响起,整齐划一,气势凛然。

    ……

    ……

    德清县,已是申初时分,夜幕低垂。

    此刻堪称残破的县城之中,县衙之中,梁柱之上的灯火跳动着,衙中安静,唯有灯花偶尔跳动几下。

    苏卫两国众将济济一堂,敬畏地看着那个站在照壁之前,负手而立的少年王侯。

    少年王侯按着腰间宝剑,凝神望着舆图

    相比原本苏卫两国那等局势之图,显得粗糙、疏阔,这份舆图是卫国提供的云邑郡的郡县疆域图。

    其中,云邑郡城周方县城乡里、官道、驿站、山丘、河流都有详细标注,明确度大为提高。

    苏照负手望着前方的郡城之图,道:“晋军围攻云邑郡城,时长近半月,不掳胁周方卫国百姓攻城,反而,这领兵的韩仁彦,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君上,听说晋国赵、魏、韩多有内讧,听说韩仁彦这次出工不出力,是担心赵氏立下大功,声势无两。”这时,卫国将领解方开口说道。

    这人是卫国此次统兵而来的几位将军之一,算是协助卫婧治军的高阶将校,能力平庸,好在对卫仲忠诚不二。

    如今的卫国,经过连番大败,可谓人才凋零,但这等中人之姿的将领还是有着不少。

    苏照轻轻摇了摇头,道:“此战为晋国中枢上下重视,晋君更是压上了自己进入中州的所有期冀,韩、魏两家再是嫉妒赵氏得了彩头,也不敢轻易从中作梗,恐怕这韩仁彦在用计!”

    说到最后,苏照目光湛然,言语之间,已是十分确定。

    一旁静静等着的卫婧,明眸熠熠而闪,看着气定神闲的某人,美眸焕彩,开口问道:“那君上以为,这韩仁彦在用什么计策?”

    当然,这一问也让面色悻悻的卫将解方找了个台阶下。

    此刻,卫婧也走到舆图之前,手中拿着一杯茶,递给苏照,一双涂着胭脂到的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凝眸而思的少年君侯。

    少年面容冷峻,此刻运筹帷幄的神态,更是让卫婧心湖荡起圈圈涟漪,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翩翩少年,却是她卫婧之夫君。

    苏照接过茶盏,托在手中,道:“如孤没有猜错,这韩仁彦恐怕想用间赚城!”

    卫婧原就心思机敏,闻言,望着舆图之上的郡城,一张冰肌玉骨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深思,隐隐抓住了一道亮光。

    苏照将掌中茶盏端起,饮了一口,感慨道:“晋国之中,有将帅之才啊。”

    卫婧抬眸看向一旁的少年君侯,道:“君上是说,晋将想要联络云邑郡城中的郡望、豪强,里应外合?”

    “如无意外,大致如此了。”苏照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就等天听司的消息了。”

    可以说,他自率兵进入帝丘以后,兵马虽未启程,但情报却已先行,着天听司的三位妖王,探查、搜集晋军的情报。

    而就在这时,苏照面色微动,暗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沧从晋军大营来到了,只是气息似乎萎靡了一些。

    “君上……”

    这时,官衙之外,谢沧出示一面令牌之后,在军卒带领下,进步衙堂,拱手一礼。

    苏照问道:“你这……如何还受了伤?”

    说着,就取出一个丹药瓶。

    谢沧眸中闪过一抹感动,解释道:“晋军之中有仙道术士相护,回程之时,为其所阻,交手后方回。”

第四百二十五章 骑军相援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俞家该杀!

    此言一出,就连通明剑宗的几位仙师,都是将目光投向那杨姓将领,静待其言。

    “果如郭公所料,城中四门周围民宅,皆有奸细藏匿、窥伺,末将率人剿灭,然彼辈见行迹败露,狗急跳墙,执兵反抗,如今四城门之下,猬集了不少歹人,正与我军交手,试图劫夺城门,事急至危,还请郭公速下决断!”

    郭闳失声道:“局势如何险恶到了这般地步?”

    而在这时,就听得冲天杀声渐起,在寂静冬夜中,传至极遥。

    显然城外的晋军,业已得知事情起了变故,提前整兵夺城。

    郭闳也随之出了书房,抬头看着远处几乎染红了天穹的彤彤火光,面色惊变,惶然道:“这是哪里在起火!?”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脸上烟熏火燎的校尉,从远处大步跑来,急声道:“郭公,云仓被俞家率家丁围攻,已经失陷,现下俞家的人四下放火,扑灭不及。”

    郭闳此刻也猛然反应过来,只觉头晕目眩,苍老面容几乎狰狞,双目喷火,怒道:“俞家该杀!”

    只因,他方才只顾着于四门清查内应和奸细,却忘了云仓之事。

    云仓之内,囤聚了大量军需、粮秣,可以说是鲁军能否渡过围城之危的救命物资,这一把大火下去,鲁军纵然今夜击败晋军的赚城,也难以在云邑郡城长期驻扎。

    郭闳急声道:“杨将军,调集诸军,剿灭乱贼,万万不可让彼等趁乱夺取城门,接应晋军!”

    “诺!”那杨姓青年应诺一声,按着腰间宝刀,向远处而去。

    “苏卫联军已至德清县,待此围一解,本将这就率大军返回鲁国,这卫国谁爱争谁争吧!”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响彻天地,郭闳面色深沉,心头不由生出颓然之感。

    想他刚离鲁国之时,何等意气风发,将兵十万,一路趋入帝丘,当时,帝丘群臣畏敬,不敢与之相争。

    然而转眼之间,领败军而返,简直奇耻大辱!

    “想必此刻国内,朝堂已是群情汹汹,千夫所指了吧。”郭闳心头生出苦笑,他情知一旦归国,身上的太宰之位定然是保不住的,说不得还会被鲁公下狱论罪。

    不提郭闳在书房之中,心头忧忌,愁云惨淡,却说云邑郡城之下,兵马猬集,火把如龙。

    晋军架起云梯,兵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向着云邑郡城头攀缘。

    而城头之上的鲁军,则是张弓搭箭,向下攒射,晋军之攻势,顿时就为之一沮。

    韩仁彦面色阴沉,心头已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将军,城中鲁军,似有所觉察。”这时,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将,沉声说道。

    韩仁彦摆了摆手,说道:“无妨,鲁军就算有所觉察,也难挡城中人心向背,这云邑郡城,本将是取定了!”

    果然,似乎应证着韩仁彦之语,就听远处城门突然发出沉闷的“嘎嘎”之声,却是城门霍然洞开,同时,城头之上,厮杀、惨叫之声响彻夜空,分明是云邑郡中几家郡望,率家丁杀上城头,引得鲁军一片大乱。

    韩仁彦抽出腰间宝刀,遥指远处,喝道:“诸将听令,夺城!”

    随着韩仁彦令下,三万晋军齐齐涌入城中,随着接应的云邑郡望,汇成溪流一般,杀进郡城。

    而郡衙之中,得了晋军入城消息的郭闳,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吩咐诸军相援。

    这等朔风刺骨的冬夜,一旦弃城而逃,五万鲁军就是落得被晋军肆意捕杀的下场,眼下,唯有据城而守,静待天亮,等候苏卫两国联军相援。

    念及此处,郭闳面色郁郁,急声问道:“粱道长,那苏侯信使呢?”

    为首之中年道人,一身深蓝色道袍,身长七尺,面相清颧,目有神芒,开口道:“那人将信笺传到,就已回去复命了。”

    郭闳闻言,面色变幻,似是忿忿道:“苏侯既已通传紧急军情,当知云邑郡之危局,为何不率兵相援?这是在坐视我鲁国大败吗?”

    这时,一旁面皮白净,身量颇高的青年将领,似乎也没有多想,开口道:“郭公,苏军一路行军,刚至德清县驻扎,多半是还在休整。”

    郭闳重重了一口气,他如何不知,只是心情不佳,难免徒生怨怼。

    而在这时,外间跑进来一个军卒,嘶声道:“郭公,有大批晋军也从南城门进来了,晋军前锋已杀至永福街,杨将军派卑职求郭公速速发兵相援!!!”

    那校尉说完,就是晕倒在地。

    郭闳面色倏变,知道局势已是危若累卵,转头看了一眼方才出言的青年将领,沉声道:“薄将军,城中厮杀正急,本帅命你,速带本部兵马,增援南城!”

    那青年将领闻言,抱拳应诺一声,向外大步而去。

    郭闳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不远处侍立的诸将,道:“尔等将中护军引,布置在金门桥、燕子楼,本将要阻抗晋军破城,与其决一死战!”

    这时,就有将军面色一急,道:“郭公,如弃守城门,一旦事有不偕,郭公安危置之何地?”

    “吾意已决,尔等不必复言,速将兵而来!”郭闳此刻面色冷冷,喝道。

    心道,如无激将校军卒必死之心,如何挡得住晋军至天明。

    至于他的安危……

    郭闳看了看一旁通明剑宗的几位仙师。

    就算他想与城存亡,恐怕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说来,苟活回鲁国,为千夫所指,倒不如战死于军中,还落得一个忠烈之名。”郭闳心头苦涩。

    随着周围众将也是各自散去,庭院之中,廊檐之下,也就仅仅留着郭闳以及通明剑宗的几位仙师。

    郭闳嘴唇翕动,道:“粱仙师,如今之局,可否有神通施展,纾解危局?”

    那粱姓中年道人,苦笑道:“郭太宰,人道气运之争,我等仙道中人,与之从旁协助尚可,岂能以神通屠戮凡人军卒,这是获罪于天的事情,不过郭太宰放心,纵是兵败,我等也会护得郭太宰周全。”

    哪怕是不久之前的两国大战,心魔宗和通明剑宗两家以后神通术法相争,可也没有一家修士,直接依仗神通,悍然屠戮凡人士兵。

    哪怕是以道傀、万刃车、仙舟等物,也只是仙宗凝练的法器,以秘法使武道高手驱驰、操控——仅仅是辅助之用。

    郭闳闻言,心头失望,叹了一口气,“罢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纵有仙家妙法,以老夫之能,也难挽败局。”

    粱姓中年道人闻听郭闳这番凄然之言,也只有暗暗苦笑。

    这凡间王朝之争霸,气运纠缠,错综复杂,当真是非一门一派所能扭转。

    “此事回去之后,还需禀告宗主才是。”粱姓中年道人心头喃喃说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夜袭晋营

    云邑郡

    朗月之下,郡城上空,火光彤彤,映照半边天穹亮若白昼。

    此刻,整个云邑郡城之内,晋、鲁两国军卒、兵丁捉对儿厮杀,喊杀声震动四方。

    鲁国太宰郭闳知已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率领一众亲兵,在通明剑宗长老的相护下,出了郡守衙门,迎上正大举进城的晋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之中。

    此刻,距离云邑郡城之外五里,一座积雪覆盖,低矮、荒芜的山丘之中,苏军一万骑卒,

    “君上,那火光是郡城方向,晋军这是已经进城了?”禁军大将彭纪在一旁,落后半个马头,对着端坐马鞍之上的苏照,面色凝重说道。

    苏照目光眺望着数里之外的晋军大营,沉声道:“不用理会,前面就是晋军大营,再等一会儿,等晋、鲁二军酣战之时,我们冲杀过去。”

    彭纪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一旁披着红色大氅,全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卫婧,弯弯修眉之下,一双熠熠美眸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却是猜出苏照并不打算让鲁国这支败军彻底保全下来。

    苏照又等候了一会儿,神念探查之中,察觉到云邑郡城方向的杀声弱了一些,觉得差不多到了出兵之时,抽出腰间星鸿神剑,灌入法力,沉喝道:“诸军听令,随孤踏平晋军大营!”

    随着一声令下,万余骑卒抽出马刀,一夹马肚儿,化作一股黑色潮流,从山丘之上俯冲而下,向着晋军大营冲杀而去。

    “杀!!!”

    大地传起震动之声,这是万马奔腾之声,哪怕经过积雪的缓冲,可仍有一股振奋

    五里距离,一冲即至。

    此刻,整个晋军大营灯火通明,随着晋军夜袭云邑郡城的战事,渐渐滑向“烂仗”的边缘,原本还需隐匿奇袭之策的晋军大营,也不再掩饰进兵意图,灯火通明,营栅大开,不时有一队队兵丁向着争夺焦灼的云邑郡城方向支援。

    而随着骏马马蹄踏动大地传来的轰隆之声响起,晋军大营中的晋军也是心头震动。

    “这是哪里的骑兵?”留营镇守的晋军副将,心头诧异,就待登高远望。

    然而,风驰电掣、一路赶来的苏军骑兵,黑压压一片,旋风一般,就来到晋军大营之前,挑开鹿角、拒马,眨眼之间,就已冲进营盘。

    皎洁月光照耀在如林长戟之上,发射出幽冷的光芒。

    “呜呜……”

    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在夜空中响起,巍峨屹立的箭楼之上,几个登高瞭望的弓箭手,正待张弓搭箭,向着已然策马扬鞭,冲进晋军大营,肆意屠戮的苏军攒射而去。

    忽然,一道飞翎羽箭,嗖嗖……刺破夜空,射在脖颈之上,“咕咕……”声中,那军卒闷哼一声,从高处跌落。

    已冲进营盘之中,绰弓执兵的苏军大将彭纪,将掌中弓箭搭在马上,手中一柄大刀,挽成一个刀花儿,向着聚拢杀来的晋军扫去。

    先天武者的精纯真元灌注于刀锋之中,丈许刀芒流溢翻涌,所过之处,伴随着兵器交击响起的叮叮当当声,惨叫声忽起,继而是断肢残臂,血雨纷飞。

    此刻晋军大营尚有两万兵卒镇守,然而面对近万苏国精骑的冲击,根本形不成有效的抵抗,凡是试图结阵者,都被苏军骑兵冲乱,不使其运兵相抗。

    好在,因为今夜是晋军主将韩仁彦率兵袭击郡城,满营之兵,也不是毫无防备的待宰羔羊。

    于是,苏军这场远程破袭之战也没有如切瓜剁菜那般,轻而易举。

    但随着时间过去,晋军仍是全线动摇。

    而此刻的云邑郡城,金门楼,韩仁彦率领晋军,正于鲁国太宰郭闳手下的中军,于街道之上厮杀。

    “韩将军,我军大营被人偷袭!”这时,从后方奔来一骑,勒马近前,抱拳说道。

    韩仁彦闻言,脸色微变,道:“是苏军?”

    “回将军,正是苏军,以近万骑卒马踏我连营!”那骑卒急声说道。

    韩仁彦面色凝重,道:“局势竟败坏至斯!”

    “韩将军,我等是否率兵回援?”这时,头发灰白的老将,皱眉说道。

    韩仁彦目光变幻,思忖片刻,言辞铿锵道:“不可!如今我军骑虎难下,一旦撤兵还营,鲁军必然声势大震,于后掩杀,况纵然还营,面对骑兵袭营,我等也无济于事!”

    那头发灰白的老将,闻言,也不由觉得韩仁彦所说在理。

    韩仁彦道:“朴老将军,你带三千卒,争夺南门,务必严守南门,不使苏国一兵一卒进得云邑郡城,本将今夜就夺下这郡城!”

    说来,如今之局势,正印证了苏照一开始的设想,彻头彻尾的一场烂账。

    云邑郡城中,晋、鲁两军战事焦灼,晋军虽得了郡中内应的协助,但鲁军在太宰郭闳的严令之下,不容后退半分,双方围绕着街道、巷口展开厮杀。

    而距云邑郡城之外五里的晋军大营中,万余苏军铁骑,则与两万留守之晋军,捉对儿厮杀。

    这边厢,郭闳在众将拱卫之下,听着一旁的通明剑宗仙师所言,面色就是一舒,喜道:“当真?”

    那粱姓中年道人,朗声说道:“郭公,千真万确,贫道刚刚已经探查得明,苏侯亲提万余骑卒夜袭晋军大营,如今之晋军大营人仰马翻,溃兵四散,只要郭公再于郡中抵挡一阵,待天明之时,晋军必败!”

    郭闳闻言,心头不由大震,一时间觉得绝处逢上,面带振奋之色,对着一旁的中领军将军程元,说道:“传令诸军,就说苏侯亲率大军来援,着诸军务必坚持到天明时分!”

    “诺!”

    那名叫程元的将军,开口说道。

    随着苏侯率兵来援之消息在整个郡城中传开,原本惶惶不安、节节败退的鲁国军卒,士气无不一震,原本苦苦支撑的局面,顷刻之间就得了疏解。

    看着明显抵抗力度强了几分的鲁军,韩仁彦脸色如铁,心头阴霾密布。

    “韩将军,事情有些不妙啊。”这时,那头发灰白的老将,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忧虑之色,道:“鲁国军卒,得了援兵,士气大震。”

    韩仁彦面上狠色一闪,厉声道:“不能退,一但半途而废,我军就会被鲁军和卫军,两相夹击,通知城中几家郡望,让他们不要再保存实力,可尽出家丁,随本将攻破郡城,告诉他们,一旦我军败亡,他们也是家破人亡,阖族尽诛!”

    随着韩仁彦军令传出,就有数名校尉,骑上骏马,打着火把,四散远去。

    韩仁彦望着前方厮杀惨烈的晋、鲁两军,也“蹭”的抽出腰间宝刀,喝道:“诸军随本将杀敌!”

    说完,手持宝刀,一骑当先,身后之亲兵同样执缰向前,如潮水一般向着鲁军杀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谁敢拦我!

    夜尽天明,不知不觉,东方天际显出一抹金色晨曦,整个晋军大营,烟火犹在,不时传来士卒的惨叫之声。

    冬雪之中,血污遍地,一队队苏军军卒往来巡弋,打扫着战场。

    苏照看着远处的云邑郡城上空,仍是战云密布,煞气隐隐,感慨道:“都争夺一夜,竟还未分出胜负?”

    不过这也是他的设想,让鲁军和晋军两败俱伤,他再率兵进入云邑郡城,一举抵定胜局。

    彭纪浑身带着猎猎血气,举步而来,拱手道:“君上,我军已尾随晋军败卒至郡城,末将手下将校,请命于君上,现在可否进兵城中,相援鲁军?”

    “彭纪,即刻调集全军,冲进郡城,歼灭晋军!”苏照眸光深深,望着云邑城上空的气机变化,明显发现代表鲁军的气运,渐渐缩小成一团,再不耽搁,沉声说道。

    到了如今,鲁军已是濒临败亡,再枯耗下去,以骑兵攻城,反而多有不利之处,倒不如进城相援。

    不过,苏军万骑顷刻间也抽调不出,经过昨夜一场激战,泰半晋军都已逃出大营,向着云邑郡城周围方向奔逃。

    苏军也分调出骑军于后掩杀。

    “纵然期望鲁军不敌败亡,也不能太过明显,落人口实。”苏照这边思忖着,按了按腰间的宝剑,翻身上了骏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苏国骑卒,向着郡城方向驰去。

    此刻,在云邑郡郡望不遗余力的帮助下,晋军已经完全占据了金门桥、燕子楼一线,将一部分鲁军,约莫近万人,压缩在以郡守衙门为中心的方圆二三里地带。

    近万鲁军,猬集一处!

    清晨的曦光照耀在晋军将校疲惫的面孔上,口中的喊杀之声都变得沙哑无力,可以说,经过半夜厮杀,又累又渴,晋军业已成了一支久疲之师。

    如非一股血气支撑,不少军卒只想倒头就睡。

    韩仁彦脸色阴沉,嘴唇皲裂,手中紧握的金刀,兀自向下流淌着淋漓鲜血,望着远处百丈之远,正为诸将拱卫的鲁国太宰郭闳,眸中杀机流溢。

    “擒贼先擒王!如能拿下这老匹夫,鲁军必溃!”韩仁彦周身涌起真元气息,这位武将分明只差半步,就可进阶武道宗师之境!

    握紧了手中之刀,对着不远处默然跟随,一语不发的一个黑袍斗笠人,说道:“还请严仙师为本将掠阵!”

    “可。”那黑袍斗笠人没有多言,冷漠地应了一声。

    韩仁彦就是一夹座下良驹马肚儿,意沉掌中之刀,顿觉一股无坚不摧的武道意志笼罩自身,人骑合一,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过不远处的晋军将校身旁,进入执盾持刀的鲁军队列。

    万军之中,欲取上将首级!

    这时,沿途鲁军都是执刀拦阻,然而此刻的韩仁彦武道修为全开,掌中一把金刀高高扬起,就见刀芒如三尺匹练,灿然明亮,映照着一张张血污、脏黑的惊恐面容。

    “拦下他!”

    这时,鲁军阵列之中一个青年小校怒吼说着,提刀向着韩仁彦座下马驹的马蹄砍杀而去。

    “谁敢拦我!”

    韩仁彦端坐于马鞍之上,大吼一声,宛如旱地惊雷,震耳欲聋,那小校为之一震,动作不由迟缓片刻,就见刀光雪白,刀气冰冷,划过脖颈儿,顿时,血光爆散,一颗震惊莫名的头颅冲天而起!

    悍勇如斯,锐不可当!

    眨眼之间,就快冲至鲁国太宰郭闳眼前,韩仁彦目光之中的冷厉之意,愈发冰寒彻骨。

    郭闳此刻在众将簇拥下,见得此幕,也不由神色微变,知道是冲自己而来,皱眉道:“粱仙师,可否挡下此人?”

    粱姓仙师面色凝重,望着不远处的黑袍斗笠人,感知着对面如初升之阳的强横气息,对着身后的几人,神念传音道:“严云,此人是心魔宗风雷云雨四堂的副堂主,道行归阳境界,尚在我等之上,我等还需一起出手,结下剑阵,方可挡下此人!”

    身后通明剑宗的二男一女,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严云几乎是与韩仁彦一同出手,神通施展,悄无声息。

    就见郁郁乌云如卷轴之画,向着粱姓仙师一行几人卷杀而去。

    嘎嘎……

    尖锐而刺耳的鸦鸣响起,乌云之中,扑棱棱响声,此起彼伏,宛如群鸦出巢,向着通明剑宗的三位仙师神魂攻击!

    韩仁彦眼前已出现二将,挡住其人去路。

    “滚开!”韩仁彦面上凶煞之气充盈,冷喝一声,然对面两将武道艺业不凡,有着先天之境,完全不是先前面对韩仁彦,一合之敌未挡的小校可比。

    三将顷刻之间战在一处,与此同时,数道通明如水的剑光,化而一线,似要涤荡邪祟,撕裂乌云。

    哼……

    一声不屑的冷笑响起,心魔宗的严云嗤笑道:“通明剑宗,剑心通明,如水澄莹,也不知尔等能不能挡下本座的幽乌心魔!”

    幽乌心魔,正是风雷雨云四堂之云堂的绝学神通。

    此刻被严云这位副堂主施展而出,气象幽暗、诡秘,直接作用于神魂。

    只是通明剑宗,既以“通明”二字为宗名,秉承道心唯剑真意,也非心魔宗可轻易动摇。

    几位剑道真修,剑阵叠起,剑光繁盛,千千百百,绞杀着一层层的心魔之云,一时之间,倒也难分胜负。

    然而,严云此举,却为不远处的韩仁彦的独骑冲杀牵制了郭闳身旁的仙道力量。

    战不过几合,就听得“噗呲”几声,迎战相护的两名鲁将,就被韩仁彦以掌中金刀,先后斩于马下。

    韩仁彦望着十余丈外,为军卒、将校扈卫的鲁国太宰郭闳,面上残忍一笑,沉喝道:“老匹夫,纳命来!”

    一夹座下良驹马肚儿,身随意动,掌中宝刀灌入真元,一股凛冽、刺骨的杀机在将成雏形的武道意志催动下,死死锁定着鲁国太宰郭闳。

    “死来!”

    韩仁彦此刻腾离马鞍而起,双手持刀,跃至郭闳三丈之内,真元灌注刀锋,猛然劈斩而下。

    “凶贼休要逞凶!”这时,郭闳身旁的将校,纷纷持兵上前,试图抵挡韩仁彦之袭杀!

    然而——

    噗呲呲……

    断肢残臂,伴随着惨叫之声,刀芒闪过,所向披靡,几无一刀之敌!

    直面杀机,郭闳终于色变,只觉浑身都不能挪动半步,然而这位鲁国太宰却死死瞪着韩仁彦,似是在以这种方式,来告诉韩仁彦这位敌国之将。

    他郭闳,世代为鲁国公卿,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然而,刀风落下,落在面颊之上,竟有刺骨之痛,郭闳心头一震,仍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哼!”

    韩仁彦冷笑一声,颇多轻蔑,刀锋眼看落下。

    就在这时,就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就听“铛”的一声,韩仁彦面色大变,手中金刀不受力一般,脱手飞出。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再见岳昕

    “什么人?”

    韩仁彦手腕都是脱臼,疼痛令其眉头紧皱,感受着一股凛冽的气机牵引,不由心神剧震,连忙回眸望去,只见军卒猬集的街道两旁,屋宇之上,一个气质冷峻、目似朗星的锦袍少年昂然而立,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己。

    迎上那双如古井深潭的幽深眸子,韩仁彦瞳孔就是剧缩,心头隐隐有着一道亮光划过,但一时间,却不敢确定。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苏照。

    苏照望着下方厮杀犹烈的晋、鲁两国军卒,眸光眯了眯,暗道,“还真是来的是时候。”

    再耽搁一会儿,鲁军就会被晋军剿杀一空。

    这时,脱离生死之危的郭闳,惊魂未定,只觉浑身僵硬的身躯再次恢复支配,苍老目光打量着来人,惊声道:“苏侯!?”

    对苏照,郭闳倒没有打过照面,只是打眼瞧见,不知为何,见其人君之气度,心底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是苏侯!

    “郭太宰,情况可还好?”苏照面色沉静,温声说着,不管心头再期待鲁军和晋军两败俱伤,但面上却不动分毫。

    同时,嗡鸣声中,剑锋如蝉翼震动,发出凌厉的剑吟,却是苏照以神念操控、御使星鸿神兵,炽耀剑光四下流溢中,再次向着韩仁彦迎面斩去。

    这位晋国大将一旦陨命,晋军就会失了主心骨,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苏照如是想着,神念操控下的飞剑,剑芒不由愈发凌厉三分。

    剑气如霜,虹光粲白。

    感知着杀机的遥遥锁定,韩仁彦面色倏变,凹陷脸颊之上,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双手擎刀,猛地跃出丈许之高,向着剑光砍杀而去。

    吟……

    韩仁彦掌中宝刀颤荡着,在武道意志的加持之下,奋力格挡,然神照之境的飞剑之术,诡秘莫测,潜踪无影,岂是韩仁彦一个半步武道宗师能够防御。

    就见剑光飒然,千转百回,向着韩仁彦脖颈儿旋去。

    “严仙师!”韩仁彦此刻生死危机加身,只觉头皮发麻,再也顾不得一国上将的体面,开口高声唤道。

    与此同时,正以幽乌心魔之法与通明剑宗几位剑修相持的心魔宗——严云,心头微惊,正要返身相救,然而就听几声冷笑响起。

    “严道友,欲往何处?”

    粱姓剑修冷声说着,周身荡开一圈圈缭绕剑光,执剑绞杀,剑气纵横,封锁着严云上下四方的虚空,分明不使严云回身施援。

    这边厢,苏照剑光闪耀几下,已落在韩仁彦脖颈儿之上。

    而在这时——

    “嗡!”

    不想变乱陡生,一道流光闪耀,剑光旋转落空,韩仁彦移形换影,落在一旁的丈许之地!

    半空之中,一把湘妃扇滴溜溜着打转儿,徒留三尺锦绣光影,聚而还散。

    苏照神色微顿,抬头看向半空之上,悄然现出的数道模糊光影,淡淡笑道:“我道是谁从旁窥伺,不想是岳姑娘。”

    而随着苏照话音方落,那数道光影渐渐凝实,化出两个斗笠人和一个妙龄女子。

    岳昕着一身碧罗水袖青裙,其人青丝如瀑,挽着精致的美人髻,以一根木簪定起,一张清霜如玉的脸蛋儿上,无喜无悲,丹唇轻启,淡淡道:“苏侯,数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心头却是暗暗疑惑,这才多久不见,眼前之少年,竟已踏入神照之境,人道大兴,远古圣王治世再现。

    怪不得那赢子弋要回咸阳,借助黑龙之鼎,承继人道气运,以图突破神照之境。

    “岳姑娘也不错。”苏照打量着岳昕,这位心魔宗的女修,周身笼罩着一股书卷气,安静如初,优雅知性,如换上OL制服,金丝眼镜,嗯……

    倒也不枉当初一番戏弄,这般想着,苏照目光也不由古怪起来。

    所谓眼睛为心之窗口,岳昕心觉何其敏锐,再加之修有心魔宗的知念妙法,敏锐捕捉到苏照眸中一闪而过的“淫邪”。

    岳昕黛眉微蹙,愠怒浮起,一张莹润如玉的脸颊,冷意幽然,心头生出一股杀机,思忖道,“果是心术不正,荒淫之君!”

    苏照目光清澈如许,察觉出岳昕的情绪变化,故作疑惑道:“岳姑娘,既为心魔宗高足,方才见孤邪念丛生,心神破绽百出,竟然不伺机趁虚而入?”

    岳昕冷冷看了一眼苏照,讥讽道:“苏侯心思猥鄙,我心魔宗纵有诸般妙法,也要退避三舍。”

    心头不由冷哂,她趁虚而入?然后再被污了心神,耗时月余,才将那性灵之尘埃,恢复至清明如镜的状态。

    心魔宗最核心的道法,就是引动别人的七情六欲,蕴生心魔。

    但有道是,你在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如不时时拂拭心灵污垢,不说施展心魔神通,长此以往,就连自身道心也会被心魔反噬。

    二人对话虽然不着四六,却也暗藏玄机。

    这边厢,韩仁彦此刻惊魂未定,施展武道修为,闪向一旁,面带感激之色,对着岳昕抱拳道:“多谢岳姑娘施手相助。”

    他的侄女,早年同样拜入心魔宗,只是比起岳昕这等修道种子,天之骄女多有不如。

    苏照轻蔑一笑,道:“韩将军现在说什么救命之恩,为时尚早了。”

    话音方落,苏照心随意动,星鸿神剑三尺青锋,瞬息之间,激起一道星陨剑光,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杀机,向着韩仁彦后心袭去。

    岳昕容色倏变,惊声道:“尔敢!”

    湘妃扇搅动法力,光影明暗,这次,苏照倒是看清了,那是一具身高、气息和韩仁彦一般无二的黑影,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轨迹,移形换位,打算以身代劫。

    “原来是替身换死,这神通有点意思。”苏照心头明悟,但手中剑光愈快。

    “噗!”

    炽耀剑光猛然刺入韩仁彦后心,其人身形一僵,一张刚毅、沉凝面容上,就是现出难以置信之色,垂头看去,只见心口方位,窟窿洞“汩汩”流出鲜血。

    而后,就是无边无际的痛苦,如潮水一般将韩仁彦吞噬,“噗通”一声,栽倒于地,意识陷入黑暗。

    晋国五位将军之一,韩氏二代子弟中最杰出的一位,就这般葬命于卫国小小的云邑郡。

    岳昕一张俏丽的脸蛋儿,煞白一片,抬起美丽螓首,怒瞪着苏照,道:“苏侯,你欺人太甚!”

    见得此幕,卫婧心下稍松,暗道,她还以为这二人有着什么私情。

    苏照道:“岳姑娘,两国相争,你死我活,又谈何欺人太甚?”

    岳昕将湘妃扇倏然展开,这件以天梨沉香木炼制的灵宝,异香扑鼻,无声无息侵入神魂。

    看着眼前重峦叠嶂、铺天盖地的扇影,苏照笑了笑,道:“岳姑娘,你不是在下的对手,不过,这扇子倒是挺香的。”

    虽同为神照境,但岳昕最拿手的心魔手段,面对苏照,又不敢轻易施展,如以寻常手段,就需对上苏照龙气场域的镇压。

    时至今日,苏照的龙气场域已渐成雏形,可以说诸法不沾,万邪不侵。

    “少废话!”岳昕清叱说着,湘妃扇迅疾点出,密如繁星,向着苏照迎面点杀。

    苏照摇了摇头,也不多言,手执星鸿神剑,迎击而上。

第四百三十章 心念化箭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四百三十一章 痴人说梦!

    魔门六道之一的心魔宗,以修心念之术,操控心魔之道而在天元九州中闻名遐迩。

    岳昕的心念化箭之术,本质上还是属于神魂术法一种。

    只是如今施术失败,想要逃遁,以岳昕神魂之坚韧程度,却不能突破苏照神魂壁障,可见神魂之强度,隐隐不在飞仙之下。

    苏照朗声道:“苏某觉的岳姑娘与其好奇问这些,你还是多担心你这三分之一神魂,没了这三分之一神魂,长生仙道,就如镜花水月。”

    长生仙道,归根到底就是“精气神”三花,神魂失了三分之一,如无先天灵药蕴养,道业可能就此止步于神照之境。

    岳昕闻言,心头幽沉,她在使出心箭之术前,就已做过最坏打算,纵然三分之一神魂如折损在此地,宗内也有着灵药,只是蕴养个三年五载,倒也不会从此长生无望。

    而在岳昕失神之时,就见眼前光影交错,神念流溢,不远处的少年君侯,其元神小人,已是来到近前。

    周身荡起磅礴的神念之力,无声无息封锁着岳昕的周方虚空。

    “岳姑娘,你说苏某该如何处置于你?”苏照探手如电,以元神之力,死死扼住岳昕的元神小人,却是防止其使出一些自爆手段。

    “你……”岳昕目光震惊地看向苏照,清叱着,隐隐意识到一些不妙之事,见对面之少年施展神魂,冷声道:“你要搜我之魂?”

    苏照轻笑一声,并没有否认。

    晋国背后有魔门六道的心魔宗支持,势必于不久后对上,而他如今连心魔宗内的情形都不甚了了,如何与之对敌?

    而眼前之女子,岳昕既是心魔宗宗主之徒,身份尊崇,想必知道不少宗内秘辛,如搜魂其人,也能对知己知彼。

    这般想着,搜魂之术悄无声息施展出来。

    “你休想!”见苏照已将神魂投射而来,岳昕一颗芳心沉入谷底,冷喝一声,再不犹豫,周身迎风而涨,化作常人大小,元神气息如潮汐波动,周身三丈忽然燃起一簇簇玄色火焰,分明意图自爆。

    倒不是担心搜魂,而是不能落在眼前少年手中。

    苏照淡淡道:“这又是何必?失去三分之一神魂,可不是三年五载能够养护过来的。”

    话虽如此说,但出手却迅如雷霆,手指穿花引蝶,繁复玄奥的道诀,向着岳昕神魂点杀而去。

    岳昕闷哼一声,周身的自爆波动宛如被抚平一般,惊异地看着苏照。

    苏照皱了皱眉,施展出搜魂之术,然而迎上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空冥黑暗。

    “苏侯,别费力气了,我心魔宗弟子神魂之中,设有飞仙禁制,不是你能解开的。”岳昕冷声说道。

    苏照忙活了一阵,果是一无所获,眉头皱了皱,看着闭眸深思的岳昕,轻笑道:“那苏某,就等岳姑娘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于苏某?”

    “痴人说梦!”岳昕乜了苏照一眼,冷冷说道。

    苏照倒也不恼,道:“那岳姑娘,就留在孤神海之中吧。”

    说着,在岳昕神魂四周,现出囚笼,只留下方寸之地,捆缚住岳昕。

    岳昕这三分之一神魂,他是决然不会放其离开,否则一旦其人回返心魔宗,多半是会引来心魔宗宗主这样的飞仙大能。

    至于如何降服此女,套取心魔宗的情报,倒也不急于一时,留待日后再行炮制。

    而这边厢,苏照也转回过神来,看着已在心魔宗两个斗笠人相助之下,逃奔至远处的岳昕。

    此刻,岳昕晶莹玉容苍白如纸,周身气息萎靡不振,此刻,她和那三分之一神魂还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玄妙联系,只是无法实时交流所思所想。

    而正和通明剑宗交手的严云,已突破了通明剑宗三修的封锁,飞至岳昕一旁,目光冷厉地看着苏照。

    在这位归阳境大能眼中,见苏照周身被圈圈人道龙气场域笼罩,就是心头一凛。

    “岳姑娘看起来气色不太好,神魂受损,这丹药有补益神魂之效,不妨一试?”苏照从怀中取出鱼照丹,递了过去,温煦笑道。

    只是这笑容在岳昕眼中,却觉得嘲讽她不自量力。

    岳昕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苏侯,那三分之一神魂,岳昕择日来取!”

    一旁的严云也发现了岳昕的不对劲,闻听此言,面色微变道:“岳师侄,你动用了心箭之术?”

    岳昕点了点头,道:“那三分之一神魂此刻被此人囚禁。”

    严云久久无语,而后目带杀机地看向苏照,威胁道:“苏侯,岳师侄女为我心魔宗圣女,本座奉劝你一句……”

    然而还未等威胁之语说完,就听得一声清越剑鸣响起,霜白剑光飒飒而来,向着严云袭来,分明是通明剑宗的数位剑修,结成剑阵,攻杀而来。

    严云冷哼一声,双掌施展神通,挥手击退通明剑宗粱姓道人,冷哼一声,正要追杀,忽而听得岳昕的神念传音,“严副堂主,事不可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严云闻言,不再恋战,周身卷起玄色光幕,几个闪烁,随着岳昕遁向远去。

    苏照面色幽幽,目送心魔宗一行众人离去,并未追杀。

    “苏侯,贫道粱玉成,见过苏侯!”这时,通明剑宗的几个剑修,在粱姓剑修的带领下,上前见礼。

    苏照转身,冲其点了点头,笑道:“通明剑宗,孤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了。”

    粱姓道人并无寻常剑修之傲气,语带感激道:“这次还要多亏苏侯仗义援手!”

    这时,恢复心志的郭闳,也上前道谢。

    而随着韩仁彦的身死,以及心魔宗仙师的仓皇退走,鲁军和苏国骑卒两相攻击之下,晋国军卒再难支撑,彻底崩溃。

    至午时之后,厮杀之声才渐渐平息,整个云邑郡城被一股猎猎腥气充斥。

    郡衙·官厅

    郭闳和苏照相对而坐,这位鲁国太宰,面色愁云惨淡,唉声叹气,只是和苏照寒暄了几句,就不再言语,呆坐失神。

    倒是一旁的通明剑宗的粱玉成,与苏照相谈甚欢。

    主要是苏照询问一些剑修凝聚剑意之事。

    而在这时,廊檐之下,彭纪按刀大步而来,进入官厅,拱手道:“君上,城中晋国败军,已被我军清剿一空,此役共俘虏了晋军一万六千,及云邑郡望叛贼二万三千余众,现已监押在城南大营,听候君上处置。”

    “我军伤亡如何?”苏照问道。

    彭纪道:“回君上,此战前后,我军共折损一千三百余骑。”

    苏照面色微顿,默然片刻,道:“对于战殁军卒记录姓名、籍贯,着有司善加抚恤。”

    彭纪闻言,抱拳称是。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云邑归苏

    不多时,几名虎背熊腰,血污满身的鲁国大将,昂首阔步,鱼贯而入,进得官厅,齐齐冲着坐在椅子上,神色落寞的郭闳,抱拳说道:“郭公,城中乱局已平,末将等前来复命。”

    郭闳悠悠回转过神思,憔悴的面容上,悲戚之色密布,叹了一口气,问道:“杨将军,我军伤亡几何?”

    为首鲁将,就是面色迟疑了下,语气低沉道:“郭公,我军伤亡惨重,还余九千三百余卒,如今个个带伤,军中医官正在全力救治。”

    郭闳面色愈发颓然,苍老眼眸木然半晌,忽然老泪纵横,嚎哭道:“我鲁国子弟如今十停去了九停,曲阜城中百姓,家家带孝,是郭某之罪啊!”

    郭闳此次出征的鲁军,都是鲁国禁军,兵丁家眷多数居住在曲阜城中。

    如今伤亡惨重,几乎可以想见,曲阜城中家家带孝,哭声一片。

    他郭闳纵然回去,也难躲一死了。

    郡衙官厅之中,听着位高权重的太宰,放声大哭,躬身侍立的众将,也无不心头戚然,想起昔日袍泽怀着建功立业之心,出岱山、入河洛,欲逞军威于国外,然……而今不知几人归家,几位鲁将念及此处,面带悲凄,低头抽泣。

    郭闳痛哭一阵,终于在通明剑宗粱玉成的劝说下,情绪稍稍平复了下来,用衣袖擦干眼窝蓄积的泪水,起身,对着一旁默然不语的苏照,深施一礼,?揖到地,道:“苏侯,郭某欲率兵回鲁,还请苏侯相助。”

    苏照闻言,心头微动,面上却故作惊讶道:“郭太宰,欲弃齐、卫、苏三国抗晋盟军安危于不顾耶?”

    郭闳苦笑一声,尽管心头知道这是眼前之少年君侯“故作姿态”,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哀声续道:“郭某率十万军兵出岱山、入河洛,本想拯盟国于战火,然郭某老迈昏聩,少谋寡断,用兵无方,落得如今之损兵折将下场!如今郭某于此盘桓已无意义,还请苏侯屯驻云邑,阻拦晋军骑兵追击,让郭某率鲁国儿郎,还国归都,郭某也好向我家君上请罪!”

    闻言,苏照一时默然,道:“郭太宰竟这样仓促?”

    郭闳叹了一口气,长吁短叹,不再多言。

    苏照想了想,应允道:“既如此,郭太宰可从容整军,孤会着骑军相护。”

    郭闳道了一声谢,也不再说什么。

    时光流逝,等到下午时分,屯驻德清县的九万苏国大军,业已浩浩荡荡开赴云邑郡城。

    至此,这座卫国大郡再次落入苏卫联军手中。

    夜色低垂,万籁俱寂。

    郡城,清幽、雅致的俞家别苑,灯火阑珊,后院跨院之中,人影憧憧。

    “鲁军这就要撤走了?”卫婧在宫女念夏的伺候下,洗着脚,抬眸说道。

    “不然呢?鲁军如今兵不满万,将不十员,再不回去,真要拼杀得一兵一卒都不剩,鲁君丢得可不仅仅是十万大军了。”苏照拿一本书,细细读着,抬头说着,补充一句道:“恐为诸国之笑柄。”

    十万鲁军气势汹汹而来,意图插手中州战事,然而正如郭闳所言,损兵折将,近乎全军覆没。

    鲁君已然失了颜面,愤怒、憋屈,可想而知。

    事实上,此刻的鲁国朝堂,已经通过通明剑宗的仙法渠道,得知了郭闳的大败消息。

    这败报也为正在争论的鲁国朝堂,要不要继续再派十万大军,增援郭闳……画上了休止符。

    十万大军,十停去了九停,这还要如何派兵增援?

    此刻的鲁国朝堂,对于太宰郭闳几乎是一片喊打喊杀之声。

    卫婧美眸闪了闪,清声道:“那鲁国会不会因此不再介入中州之战?”

    苏照轻轻摇了摇头,道:“鲁国如欲争雄天下,军过岱山,兵进河洛,这就不可避免,现在只是受挫一时,不久之后,鲁国君臣定然卷土重来!”

    卫婧闻言,一张玫红面颊之上就现出一抹忧色,柔声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如果说以前她是为卫国社稷的安危操心,那么此刻,已然改换成为一旁的少年君侯的王图霸业忧切。

    苏照笑道:“先行退晋,鲁国一时半会还不会整军复来,再说卫国疆土可是婧儿的嫁妆,岂能容他人染指?”

    闻言,卫婧嗔怒地横了苏照一眼,没好气道:“你少得意。”

    苏照放下手中书册,坐到床榻之上,拥住卫婧的削肩,笑道:“婧儿如今也看到了,不管是晋国,还是鲁国,抑或是齐国……都视君臣暗弱的卫国为一块儿肥肉,对之垂涎欲滴,纵无我谋卫,卫国能挡住彼等虎狼的窥伺?”

    “行了,行了,没有你,卫国也难逃覆亡……这套说辞,我这耳朵都快听成茧子了。”卫婧轻哼一声,粉拳捶了捶苏照胸口,柔声道:“我会帮你的。”

    苏照亲了下丽人光滑细腻的脸颊,道:“婧儿,如来日苏卫一体,到时,苏国肇始帝王霸业之基。”

    卫婧美眸熠熠,柔声道:“你这是打算向北进军?开疆拓土?”

    苏照点了点头,笑道:“婧儿真是天资聪颖,眼光敏锐。”

    卫婧从来都不是对政治懵懂无知的少女,这一点,也是让他欣赏的地方。

    卫婧轻声道:“倒也不难猜,南方郑国为豫州霸主,纵然集苏卫两国之力,也只是和郑国勉强相持罢了,苏国想要崛起,只能向北进军……”

    言及此处,卫婧心思也有些复杂,转过螓首,看向苏照,幽幽道:“如今看来,本宫还真是注定要……”

    苏照笑道:“姻缘天定,时间也不早了,婧儿也和孤苏卫一体吧。”

    卫婧先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就是轻啐了一口,柔声道:“我这几天,修行在关键时刻,今天还需打坐炼气,你今天先忍忍吧。”

    “那你先修炼,有什么事情,隔壁唤我。”苏照见此,也只得作罢,出了厢房,向着隔壁的书房行去。

    书房之中——

    苏照接见了蛊雕夫妇,从二妖手中接过来自固安郡——申屠樊的例行军报。

    此刻,晋军方败,驻扎在固安、谷粱一线的晋国二十余万大军,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因是仙道术法传递军情,想必此刻的赵戬已接到了韩仁彦所率五万大军被全歼于云邑郡的消息。

    苏照手持毛笔,书就一份信笺,然后密封装好,递给蛊雕,道:“将此信告诉申屠枢密,孤明日就会率八万大军,相援固安!”

    蛊雕和丹鹊领命而去。

    随着二妖王之爱女被苏照择先天灵药,治愈了先天不足之症,又助其道行突破神照境界,二妖对于苏照也是感激不尽,任由驱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227/ 第一时间欣赏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作者:西城冷月所写的《仙朝纪元》为转载作品,仙朝纪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仙朝纪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仙朝纪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仙朝纪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仙人在沉沦中徘徊,旧神在欲望中复苏……
建仙朝、铸仙鼎,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叫那天地换个新纪元!
这是一个幽幽长夜之内,一点星火乍起,煦照九天十地,三界六道……的故事。仙朝纪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纪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纪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