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仙朝纪元TXT下载仙朝纪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仙朝纪元全文阅读

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三章 必不辱使命!

    “不过,纵然这离间之谣言,不能使晋国朝廷上下,对赵戬猜忌,起码对进兵入中州,有所迟疑……况前后损失多达十余万大军,是继续增兵,还是退兵,晋国朝廷也是要重作决断。”苏照面色沉凝,思忖着。

    说白了,这等离间之计,成则喜之,不成倒也不恼。

    “争霸逐鹿,终究还是要于战场之上决胜。”

    苏照如是想道。

    “君上,申屠国尉已至县衙外。”就在这时,彭纪来到廊檐下,拱手道。

    苏照面上现出喜色,道:“孤去迎迎。”

    前天,在宗营县城破的当天,就着人知会了申屠樊,让其至此地商议军务。

    随着,韩、赵两路晋军的覆灭,原本处于下风的局势,进入相持阶段。

    晋国前前后后,一共动员高达三十万大军,与齐鲁卫三国联军交战,以及随后的作战行动,折损近三四万人,刚刚又被苏卫联军前后聚歼十万。

    尤其是韩、赵二部,十万精锐晋军的覆灭,可以说彻底让南征晋军伤筋动骨。

    如果不算在甘原、长乐与齐国公子桓相持的晋国左将军魏符部五万人,此刻的晋军在固安郡城下,由赵戬率领的晋军,还有十一二万众。

    从兵力上看,除却增兵,已无横扫中州之势。

    甚至,苏卫联军申屠樊部六万,苏照这边尚有十万,再加上固安君的十一二万大军,在兵力上还要占据优势。

    正是如此拱手易势之局面,如何不令赵戬为之急火攻心?

    县衙之外

    申屠樊在两名青年军将的陪伴下,一袭常服,负手打量着整个宗营城的布局,感慨道:“已过三天,此城血腥之气尚存,足见前日之战惨烈啊。”

    一旁身材魁梧,气度伟毅的青年将领,沈钧开口接话道:“经此一战,晋军兵力不足,业已无力东向,卫国灭国之危算是暂解了。”

    申屠樊笑了笑,道:“此刻尚言之过早,还要看晋国君臣的决心,如其全力增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晋国家大业大,如果不计一切,再发二十万大军出河朔并不难。

    “申屠公,许久不见。”就在这时,苏照站在廊檐之下,笑着招呼道。

    “臣见过君上。”一见苏照当面,申屠樊面色微顿,连忙行礼道。

    沈钧以及申屠奇,同样是抱拳见礼。

    苏照连忙上前扶起,笑道:“申屠公,让孤好等,我们里面叙话。”

    申屠樊随着苏照进入衙堂,君臣二人落座,就有仆役奉上香茗。

    苏照道:“这次让申屠公来,是商议进兵事宜,而今晋军和卫国四郡叛军,近二十余万人,尚在固安郡下窥伺,我军当如何应对?是继续相持,还是主动出兵决战?”

    说着,将一双期待的目光投向申屠樊。

    申屠樊沉吟道:“按说,如今天气严寒,我军方历两次战事,似乎不宜在主动进兵。”

    苏照点了点头,道:“孤以为,我军虽艰难,晋军比我们还要艰难。”

    申屠樊道:“晋军如今的确是愁云惨淡,彼以无力攻我,只能等待国中援兵。”

    苏照见申屠樊神色,就知道还有下文。

    果然,就听申屠樊道:“晋军征战数月,原已师老疲,而又损兵折将,想来士气已经万分低落,臣以为,当截断其后路,再与其决战。”

    苏照道:“如何截断后路?”

    “君上且看。”申屠樊这时起得身来,踱步至屏风前,指着舆图之上道:“晋卫联军,兵力高达二十余万人,深入卫境,每日粮秣耗费不知几何,晋军之军需,主要由转运国内边郡转运,再由卫国叛乱四郡输送一部,这一切构成了晋军的军需耗费。”

    苏照听着申屠樊之言,目光闪烁,面上也不由现出若有所思。

    在这么个冷兵器时代,军需后勤对于交战双方是个巨大的包袱。

    晋国这样发兵二三十万,人马对于粮秣的消耗,日费糜巨。

    其实,就算卫国,因为前前后后的战事,府库中的钱粮也已消耗殆尽,再这样打下去,国家财政都要破产。

    苏照道:“申屠公的意思,孤明白了。只是赵戬非无谋之人,这等绕于其后,断其粮道的策略,可否成行?”

    前世,他纵观战史,发现古代战争大半都是断其粮道。

    这要和从古代的运输交通条件落后有关。

    哪怕在科技发达的后世,后勤都关乎战事之胜败。

    指挥,通信,情报,后勤,士气,可以说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缘由。

    申屠樊道:“如果十万晋军没有为君上所灭,赵戬无论是缩防向西,还是另调重兵护持粮道,都会游刃有余,而今以其麾下十万卒,想要护持粮道,岂非易事?”

    “然其兵力不足,又连吃败仗,正是士气低落之时,君上随行的还有万余骑,以之袭扰晋军粮道,纵十得之一二,也可收得奇效!”

    “盖因,此刻正是数九凛冬,一旦赵戬麾下军卒不得饱食,取暖之炭不能供应,军势必不能久持,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以臣观之,不出半个月,就可觅得决战之机。”

    苏照眼前一亮,沉吟道:“此策或可成,只是,一旦卫国四郡叛军回援……”

    申屠樊笑道:“事到如今,君上还认为,前卫君卫磐还会买赵戬的账吗?就算赵戬能得卫国四郡叛军相助,彼等粮道转运绵长,回护粮道,也非易事,哪怕烧毁其一二成,足以使两军焦头烂额。”

    苏照点了点头,也觉得有理,道:“不过,这万余骑兵需要一智勇双全之将统率,临机应变。”

    派出万余骑,孤军深入,袭扰粮道,风险还是有着一些。

    苏照思索着统兵人选,觉得让自己去最好,但他还要统御诸军,主持大局,尤其要前往固安郡,谨防邬寿所部再被赵戬这头老狐狸施以诡计,同时也有借机收拢卫将之意。

    申屠樊道:“臣,已为君上带来了率兵之将。”

    说着,看向其子申屠奇以及沈钧。

    苏照闻言,也不由打量着沈钧,面上现出迟疑之色。

    申屠樊道:“沈参军心思缜密,骁勇敏捷,有临机决断之能,犬子虽勇而无谋,但也算弓马娴熟,多历戎事,还请君上信重。”

    沈钧此刻面上难掩惊讶,显然没有想到申屠樊让他随行面君,竟是为了求得这样重要的差事。

    至于申屠奇,则是一脸懵逼,只在心头回想着老爹的四个字,“勇而无谋?”

    苏照看着申屠奇和沈钧二将,在申屠樊的期待目光中,沉吟了下,道:“可,就由二将统兵万骑,袭扰晋军粮道。”

    主要他手边也没有这样独当一面的将领,在敌后地区随机应变。

    既然申屠樊说二将得用……

    他还是比较相信申屠樊的判断,毕竟这沈钧,怎么也算在关于未来的推演中,闯下“南卫北沈”的名头。

    最重要的一点,申屠樊分明以自家儿子安危,来为举荐背书。

    如沈钧难堪大任,其子申屠奇,也必然置于死地。

    “君上英明。”申屠樊起身,拱手一礼。

    而后对着沈钧和申屠奇,郑重道:“你二人,还不谢过君上?”

    即将统领万骑,独当一面,沈钧也不禁觉得心绪激荡,就是上前,拱手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申屠奇则是面皮有些涨红,道:“还请君上放心。”

    苏照同样出言勉励了几句,又叮嘱道:“以骑兵之来去如风,袭扰敌军、保全自身为要。”

第四百六十四章 宝妈

    衙堂之中——

    待二将领命离去整兵,官厅之中,就剩下苏照和申屠樊。

    苏照问道:“申屠卿,孤欲提兵前往固安郡,汇合邬寿所部卫卒,与晋军、卫磐四郡叛军对峙,这宗营诸县戍务,还需你操持。”

    宗营周边诸县原就是属于谷粱郡治下,而白武等县则是固安郡治下。

    苏照既然要率军与固安郡的邬寿部会师,以待决战之机,同时收拢、威慑卫国将校,再留在宗营县,就有些不妥当了。

    只是,留守之将,也需要斟酌。

    毕竟,哪怕晋军已无余力穿插,可大开中门,也难保赵戬不会故技重施。

    申屠樊点了点头,朗声道:“君上至固安郡,是应有之义,臣会让人接管诸县。”

    到了现在,晋军和卫国四郡叛军也好,抑或是北方的晋国左将军魏符也罢,都将争夺焦点放在了固安郡。

    而最关键的是,此刻,谷粱郡城屯驻有六万苏军,由申屠樊派麾下诸将,接管诸县,梳理县乡亭里,也算是来日为收复卫疆未雨绸缪。

    当然,这一点,君臣二人都是心照不宣。

    而后,苏照又和申屠樊的军情,主要是对于晋国中枢朝堂用兵的猜测。

    申屠樊的判断是,晋国援兵,不大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申屠樊的猜测。

    其一,正值数九凛冬,天气严寒,晋军想要再广发军兵,面临的后勤压力,几乎可以想见。

    同时,时近年关,晋国士卒连年都不过,却要劳师远征,而且还是增援败兵,军心厌战,反馈到晋国朝堂,晋国君臣所要面临的压力更是猛增。

    其二,赵戬先胜后败,损兵折将,晋国朝堂内部少不了一番攻讦。

    其三,晋国虽然兵精将广,但国内疆域广袤,需要用兵之处,不知凡凡,急切之间想要抽调大军,并不容易。

    “以臣观之,年前,晋军都不会增兵相援。”申屠樊沉声说道。

    虽无十二分的笃定,但分析的有理有据,也不禁让苏照生出信服之感。

    原本,只觉一团迷雾的局势,现出了清晰的面目。

    “所以,申屠卿,这才极力建议孤,派一支骑兵袭扰晋军粮道?”苏照面色微动,心头闪过丝丝明悟。

    “晋国哪怕派援兵,至少也要到明年开春,这段时间,就是大破晋军之机,不管如何,只要削弱晋军三分之势,君上就可伺机与之决战……不过,臣以为,恐怕等不到来年开春,纵然是半个月,以赵戬之智略,就要请命撤军。”

    苏照面色沉寂,思索了一会儿,道:“多半如此。”

    而就在君臣二人议论晋军下一步动向之时——

    固安郡西南五里,晋军中军大营。

    赵戬在心魔宗仙师的施救下,已然醒转过来,只是脸色苍白,无精打采。

    这么久的操持军务,劳心劳神,又遭逢噩耗,终究还是让这位年富力强的晋国国士累倒了。

    “赵公,您醒了。”此刻,宽敞的军帐中,聚集了一众晋将,都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床榻之上,盖着厚厚棉被的赵戬。

    “唉……是本帅之过啊。”赵戬环顾众将,长叹一声,面容之上满是自责。

    “赵公,此非您用兵之失,纵然驰兵相援,也来不及救得宗营诸军。”这时,一个晋将,安慰道。

    “是啊……谁能想到,仅仅不到两天,宗营城就破了。”这时,就有一个晋将同样出言宽慰道。

    在一众晋将的劝慰声中,忽地,一个校尉挑帘进了军帐,抱拳道:“赵公,卫君听闻赵公身体有恙,着使者送来了灵药看望,赵公可否一见?”

    赵戬摆了摆手,道:“就说老夫无恙,让卫君不必担忧,今晚,本将于中军大营邀请卫君入宴,商议军情,还请使者将话带到。”

    那校尉称诺一声,领命去了。

    这时,一个虬髯、黑面的中年将领,瓮声瓮气道:“赵大司马,如今我军该如何进兵?”

    赵戬道:“孙将军不需忧虑,本帅已着人传信至翼都求援,其实,纵然不向国中求援,以我军之兵力,连同北路偏师,尚有十五六万大军,更有卫军十一二人,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军帐之中,众将闻言都是齐声附和。

    赵戬道:“诸位,我晋国拥兵百万,晋军鲸吞中州之志,无人可阻!眼下,不过小有挫折。”

    等安抚了心思忐忑的众将,赵戬吩咐众将,各安其位,军帐之中,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心魔宗仙师常姓道人。

    赵戬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赵公,胜败为兵家常事。”常道人宽慰了一句道。

    赵戬道:“唉,只是这场大败,想要下卫,恐怕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他这次率兵出征,先胜后败,可谓功过相抵,只是这一番折腾,却耽搁了晋君的雄图霸业。

    而且,纵然援兵前来,他也大概率会被换掉主将位置。

    常道人道:“贫道已让人回翼都传信,想来不久之后,晋君就有命令传至,到时,贫道宗内会有飞仙大能前来坐镇,说来,我宗内一位副堂主,就失陷于军前。”

    赵戬面色动了动,道:“可是余仙师?”

    常道人目光闪烁了下,点了点头。

    如果仅仅只是一位副堂主,心魔宗宗主也不会到来,岳昕下落不明,这次来的多半是宗主了。

    ……

    ……

    宗营县

    已是夜幕低垂,和申屠樊谈完军务后,又一起用罢膳食,苏照这才让人领着申屠樊至一处别苑歇息。

    苏照回到后院,举步迈入厢房,就是愣了下。

    “你这是?”苏照抬眸,看着正坐在床榻之上的岳昕,此刻岳姑娘全神贯注,手中正拿着针线在一块儿绢帛上,绣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岳昕回转过神,玉容微变,连忙将手中的针线、布帛收在一旁。

    苏照笑着上前,就拉过岳昕的手,状其自然地道:“绣的什么?我看看。”

    说来,这些时日,二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对,虽然岳昕一直冷言冷语,但苏照这边,却默认进度条“蹭蹭”往上涨。

    嗯,就是这么普信。

    岳昕一把让开苏照的手,白腻如雪的脸颊上,有慌乱之色一闪而逝,急声道:“没绣什么。”

    苏照笑道:“我看看……”

    “不许看。”岳昕一张俏脸上染满红霞,一把拨开苏照的手,然而就“哎呦”一声。

    “怎么了,这是……扎着了?”苏照皱了皱眉,连忙抓住岳昕的手。

    “你做的好事!”岳昕将手中的针绣,放在一旁,拿起手指,纤纤玉手之上,指肚赫然出现一个嫣红的血珠。

    “啊这……”苏照轻声说着,拿起岳昕纤若葱管的手指,放进口中。

    “你……做什么?”岳昕娇躯剧颤,清叱说着,莹润明眸之中满是羞怒,此刻她只觉手指处传来一股奇妙的吸力,让她浑身发软。

    苏照放开岳昕手指,皱眉道:“你也太不小心了。”

    岳昕冷哼一声,完全不理苏照。

    苏照顺势拿起放在床榻上的刺绣,打量了下,半是赞叹,半是打趣道:“心灵手巧,巧夺天工,这是给谁绣的?”

    嗯,赞叹之间,还用了顶针(成语接龙)。

    “给你,成了吧。”岳昕冷冷道。

    苏照揽过岳昕的削肩,笑道:“给茵茵绣的?”

    岳昕没有理苏照,只是一把将苏照的手掌拨开:“闲的无聊而已。”

    苏照喃喃道:“也是,宝妈一般就比较闲,考证、刷单、刺绣……”

    “滚……”岳昕怒道。

    她也算是共享了分神的记忆,如何听不出某人的打趣。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魔宗主

    夜色迷离,万籁俱寂。

    厢房之中,烛火晕黄,摇曳不定。

    帏幔四垂的床榻之上,和衣而眠的二人,紧紧相拥,岳昕灵台之上,烟霞氤氲,五彩缤纷,一颗星辰果实浮浮沉沉,流溢着绚烂梦幻的星光。

    “再有一段时间,元神差不多就恢复如初了。”岳昕静静躺在床上,一张俏丽如雪的脸蛋儿上,覆着一层清玉之色,清澈的声音中隐隐有着几分怅然。

    不止一次地回想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直如坠梦中,匪夷所思。

    尤其嗅闻着此刻一旁男子的气息,这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愈发强烈。

    苏照笑道:“岳姑娘,你我气息相合,辅之以双修之术,待你元神恢复之后,修为应该也能有所提升,嗯,说来,你我还需努力才是。”

    此刻的岳昕,仅仅神照一重天,但分神昕昕,已经神照境四重天。

    感受着衣襟之内,摸索攀登的手掌,岳昕晶莹如雪的玉容现出羞愤,多少有些无奈地拨开苏照的手,转过身来,一双妙目,眸光熠熠地看着苏照,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苏照诧异说着,但手掌仍是试图不死心地向上游弋。

    嗯,虽然丰腴不足满月,奈何触感温腻,还是有些爱不释手的。

    “晋国虽然折损了十万大军,但晋君进兵中州之心,并不是一次两次的挫败能够打消的。”岳昕道。

    苏照正色道:“这个我知道,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晋国兵精将广,我中州也不是没有豪杰之士。”

    岳昕清声道:“到时,晋国背后的仙道宗门,幽罗神教以及我心魔宗,定然有不少大能前来助阵,你又如何应对?”

    苏照笑了笑,撑起胳膊肘,好整以暇地看着岳昕,道:“原来,岳姑娘是在担心于我?”

    岳昕面色一滞,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苏照笑道:“好,那就事论事,你心魔宗虽然势大,但我也并非全无反手之力,再说人道气运之争,仙道中人想要插手,顾忌重重,如果只是敲敲边鼓,还真是没有什么害怕的。”

    “纵然你心魔宗主亲至,我又有何惧?再说他的亲传弟子,都躺在孤身旁,与孤同床共枕。”

    说着,伸手挑起岳昕的下巴,正待附身噙住两瓣宛如桃花的薄唇,但却被岳昕,扭头闪过,落在如瀑秀郁青丝之上。

    只是某人,再次凑了过去。

    岳昕冷哼一声,挣扎着,但最终还是被某人得逞,伴随着轻唔一声,许久,二人都是微微喘着气。

    显然这样的追逐亲昵,已在二人之间出现了不少次,多少有些习以为常。

    只是,正待岳昕要说些什么,突然面色微顿,神情古怪道:“不好……”

    苏照问道:“怎么了?”

    “师父他老人家,好像来了。”岳昕凝眉说着,拿出一块儿暗红色的缺月玉佩,其上光芒嫣红如血。

    苏照:“???”

    岳昕默然了下,道:“我得去见见。”

    苏照皱眉道:“我和你一起去。”

    见岳昕面有迟疑之色,苏照又添了一句,“你现在有孕在身。”

    岳昕一时无语。

    苏照随着岳昕出了县衙后堂,就向着宗营城外五里外的一座山丘外遁去。

    冬夜之中,一轮明月皎洁,时而有寒风吹动,而山林之中,就有二胡的凄凉之音传来。

    苏照诧异道:“尊师这是……”

    岳昕神念传音道:“师父,他喜欢拉二胡。”

    “尊师不会是盲人吧?”苏照愣怔了下,不由嘀咕了一句。

    “你如何知道?”岳昕惊讶地看了苏照一眼。

    苏照一时无言,没有将后半句“看我眼色行事”说出口。

    好在岳昕终究只是共享分神一部分记忆,对苏照的腹诽,不疑有他。

    苏照随着岳昕徇着音律发出之声而去,只见一棵枝干遒劲的苍松下,山石上,坐着一个以黑色布带缠绕双眼的黑袍老人,其人宛如与黑夜、月光融为一体。

    旁若无人,神情沉浸地拉着二胡,音律之意境,一如大漠孤烟,苍凉悲壮。

    苏照凝神而听,不知为何,竟从中听出了一股不屈从于命运的蛮横!

    “见过师父。”岳昕伫立片刻,上前,行了一礼。

    二胡之音,戛然而止。

    黑袍老者抬起头,一开口,声音沙哑、粗粝,“你常师叔,说你落入敌手,生死不知,让本座过来看看。”

    岳昕道:“师父,我没事。”

    黑袍老者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没事,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岳昕娇躯轻颤,轻声道:“师父,此事说来话长。”

    忽地,自苍松之下,传来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机,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充斥于天地间,就连天上的皎洁月光都暗淡了几分。

    然而,却不向岳昕而去,而是向苏照笼罩而去。

    嗡……

    光影流散,杀机滞而不前。

    “嗯?人道龙气?域之神通?”心魔宗主惊异说道。

    “前辈,”苏照上前一步,轻轻挽住岳昕的手,冷笑道:“前辈对长生真仙之道如此执着,却不知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见恶于人道,袭杀人君?”

    苏照面色平静,怡然不惧。

    所谓乐为人之心声。

    眼前之人,他方才分明听到一种愤世嫉俗的情感——那是证道真仙的渴望!

    听着苏照的激怒之言,岳昕攥住苏照的手,就是一紧,也不知为何,就有些担忧。

    “不愧是豫州潜龙,顾盼自雄,睥睨四顾,倒也有几分胆色。”心魔宗宗主冷冷一笑,沙哑声音中听不出什么喜怒。

    不过,倒也没有继续出手。

    苏照道:“前辈,岳姑娘肚中孩子是本侯的。”

    心魔宗宗主沙哑的声音,潜入凛冽朔风,“那你可知,她已被本座许配给了秦国世子赢子弋?”

    苏照轻轻一笑,道:“但现在,岳姑娘是本侯的人!”

    一旁的岳昕,玉容变幻,丹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芳心终究幽幽一叹。

    心魔宗宗主默然许久,问道:“听说,苏侯身后有一位上古真仙护道,不知此事可实?”

    苏照淡淡一笑,道:“不错,否则,本侯何以敢孤身一人来见前辈?太白前辈,曾一剑斩杀昊阳宗的金阳道人,前辈要见识当日一战之玉简投影吗?”

    说着,不待心魔宗主所言,掌中将一枚留影玉简扣住,灌入法力,就见光影纷飞,半空赫然现出光幕。

    其上,赫然现出昔日洪河之上,太白剑君执剑斩杀金阳道人的场景。

    剑气纵横,一剑秒杀!

    心魔宗宗主冷硬面容上,也不由现出一抹惊异之色,周身的冰冷气息都敛去了许多。

    “这位……真仙前辈,现在何处?”沙哑的声音中,隐藏着莫名的情绪。

    在这个长生真仙绝迹的天元九州,骤然见到一位真仙现于世间,施展神通,心魔宗宗主岂能不为之心旌摇曳?

    许多事情,拿耳听过和亲眼见过,是另外一回事儿。

    苏照道:“那位前辈……现在一处地方疗养。”

    “可否一见?”心魔宗宗主面色微动,沙哑的声音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如能和一位上古真仙论道、请教,或能帮他拨开道途之上的迷雾。

第四百六十六章 星辰果树

    苏照默然了下,道:“那位前辈自上古而来,历经岁月之消磨,此刻正在仙器之中,蕴养魂灵。”

    心魔宗宗主沉吟片刻,道:“本座明白了。”

    苏照面色顿了下,心头不由一惊。

    这等飞仙之境的大能,喜怒随心,难保不会自以为有了依仗,骤然翻脸。

    心魔宗宗主面色淡淡道:“上古真仙残灵,历时久远,估计消耗了许多魂灵力量,想来已出不得几次手了。”

    身为一宗之主,修为又在飞仙之境,有些事情,通过一些蛛丝马迹,都能推断出真相。

    断然不会胡乱脑补,思维迪化。

    苏照没有说话,心中暗自警惕。

    主要还是拿捏不住心魔宗宗主的想法。

    心魔宗宗主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宗镇宗之宝——先天灵根星辰果树,此树所蕴之星琼元液,有滋养魂灵之效,虽不能令那位真仙前辈回复,但也可多撑一些时间,苏侯意下如何?”

    苏照:“???”

    心头就有些疑惑。

    岳昕明眸闪烁,接过话头,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

    心魔宗宗主神情淡漠,道:“如能让那位真仙出来一见,星辰果树之星琼元液,为其绵延续存。”

    苏照恍然大悟。

    这次终于明白心魔宗宗主的意图。

    “如何,苏侯可愿答应?”心魔宗宗主问着,黑袍之中,探出手掌,反掌之间,掌心道道灵光闪烁,现出一个高有半尺的玉净瓶,介绍道:“这里就有部分星琼元液,可让那位太白前辈试一试效果。”

    苏照目光深深,一时并没有表态,心头在权衡。

    他对心魔宗宗主的做事风格,不太了解,万一其人存了歹意……

    “此事,本侯还需考虑。”苏照默然片刻,觉得还是暂不答应,回去和太白剑君商议一番为好。

    心魔宗主笑了笑,似乎看出苏照的疑虑,也不以为意,道:“那苏侯可先将星琼元液收好,慢慢考虑。”

    说着,将掌中玉净瓶一抛,悬浮于苏照面前。

    不管如何,这行事就有着雷厉风行。

    苏照想了想,正在犹豫接不接之时,却见岳昕伸手拿过。

    “师父,我先替他收着。”岳昕清声道。

    苏照此刻,似笑非笑看向岳昕,心头只觉大为有趣。

    心魔宗主默然了会儿,转而问道:“你余师叔呢?”

    苏照皱了皱眉,暗道,这心魔宗主还真是想到哪里,就做什么,根本就不拐弯抹角。

    “想来这是他们师徒的相处方式。”

    岳昕道:“被禁了法力、神魂,由赤林宗的人,监押在宗营县大牢,并无大碍。”

    心魔宗主点了点头,转而对苏照道:“苏侯,本座要带走门下长老。”

    苏照皱眉道:“余副堂主是本侯的犯人,前辈,想要带走,总要付出些什么吧。”

    “本座的爱徒都给你生了孩子,你还要什么?”心魔宗主冷声道。

    苏照道:“前辈,这是认可此事了。”

    “本座认可与否,并不重要。”心魔宗主淡淡说道:“岳昕她为赢子游弋之妻,这是我心魔宗和天刑教定好的亲事,岳昕她也是应允过的。”

    “我没有应允。”岳昕忽然开口打断道。

    心魔宗宗主愣怔了下,讷讷道:“总之是默认过的事。”

    “我不喜欢他,您是知道的。”岳昕清声道:“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有统一天下之相。”

    心魔宗宗主,闻言,一时默然。

    “那你觉得谁有?”心魔宗宗主问道。

    岳昕没有说话,只是拿明眸横了一眼苏照。

    苏照此刻也不知什么感觉。

    心魔宗宗主,打量了苏照一眼,沉吟不语。

    其实,比起赢子弋,依仗父辈,这苏侯少践国祚,以七郡之弱国,至今日搅动风云,的确是一方雄主之相。

    “未来之事,难说。”心魔宗宗主道。

    苏照静静看着这一幕,目中若有所思。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对岳昕,这位心魔宗宗主,似乎没有他想象中——包办婚姻的家长被违逆之后的那般雷霆大怒。

    心魔宗宗主道:“苏侯呢?岳昕和赢子弋的婚事,天刑教教主上次已经催促,尽快完婚。”

    苏照道:“天刑教教主吗?本侯还真不惧于他!”

    心魔宗主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转而道:“那本座先去带走余思源,苏侯可要阻拦。”

    苏照正要开口拒绝。

    然而,这时,岳昕却在一旁拉了拉苏照的手。

    苏照也多少有些无奈,改口道:“前辈,自便就是。”

    ……

    ……

    待心魔宗宗主离去,苏照看向岳昕,道:“岳姑娘,尊师他……”

    岳昕轻声道:“师父一生命运多舛,屡逢大变,故而,对于人事性情淡漠,一心求问长生。”

    苏照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我给他问道长生的机会,你说,心魔宗能不能转而支持我苏国?”

    岳昕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嘴角上扬道:“有可能。”

    苏照喃喃道:“那这么一说,还真要讨好老丈人了。”

    岳昕羞怒道:“什么老丈人,胡说什么。”

    苏照道:“走,回去看看这星琼元液到底用处几何?”

    其实,不仅是太白剑君,就连塔中的安安母亲,也需要此物。

    起码能让他少……劳累一些。

    二人回到宗营县城,后衙之中——

    苏照取出琉璃金灯,唤醒正在沉睡的太白剑君。

    这位上古剑道真仙,面色苍白,气息萎靡,显然魂灵已有不支之相。

    “前辈,您看此物对魂灵可有帮助?”苏照将手中的玉净瓶递将过去,问道。

    太白剑君目光微动,道:“这是……”

    “星辰果树的精华,是心魔宗的一位飞仙所赠。”苏照解释道。

    太白剑君看了下,喃喃道:“心魔宗?”

    似乎在回忆这家宗门的来历,但却毫无头绪。

    “如以此物蕴养魂灵,倒可多支撑一些时间,只是飞仙一击,唯魂灵之本所催发,非此物可补益。”太白剑君查看一番,叹了口气说道。

    苏照道:“能让前辈多撑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在他看来,太白剑君的作用,当然不是为之打手,而是用其见识、眼界为他指明前路。

    哪怕是培养剑道人才,也比冲锋陷阵强。

    但以往,因为太白剑君要沉睡保存元气,施展出毕杀一击,这种作用就无法发挥出来。

    而得了星辰果树的精华元液,太白剑君无疑能多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

    太白剑君道:“此物在这方天地,多半也是重宝,想来那心魔宗之人,也有所图吧?”

    “那位前辈有个条件,想要和前辈请教真仙之道,可以提供星琼元液给前辈延存。”苏照道出原委。

    太白剑君沉吟道:“可。”

    “只是残灵之溃散为天数,这星辰果树之本源之浆,也只能延缓其势。”

    苏照点了点头,道:“能延一时,也是好的。”

    等商定了此事,太白剑君带着星琼元液,重新回到神灯之中。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退兵之议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四百六十八章 魏符

    中军大营之中——

    其时,一个面皮黝黑、长着络腮胡的晋将迟疑了下,抱拳道:“赵公,我军在此与苏卫联军对峙,不知国中可有说,何时派兵驰援?”

    赵戬沉吟了下,道:“本帅已着人将军情传递至翼都,君上的意思,是让本帅坚守待援,等明年开春,翼都会出兵相援。”

    自赵去疾兵败之后,赵戬借着心魔宗的渠道,将前线军情败报,奏告于晋君。

    而晋国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撤兵之言,可谓甚嚣尘上。

    晋君也是大为头痛,一直争论了三天,最终还是晋国上卿,前将军魏无咎的一席话,让公卿争论之言,稍稍平息。

    “如我国撤军,残卫势必独木难支,我国钱粮糜费不知凡凡,更有十余万将校折损,难道是要给他国做嫁衣吗?”

    “尔等,速速出帐安抚手下兵卒,告诉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国内将大举增兵!”赵戬面色淡漠,沉声道。

    他的看法和前将军魏无咎一致,甚至,不止是糜费无功、半途而废这般简单。

    赵戬的考虑还要更深上一层。

    “一旦退兵,以苏国之强横,以苏侯之雄略……独木难支的卫磐所部四郡之兵,势必不能阻挡苏侯横扫卫国诸郡,待到那时,苏卫整合一体,横跨数十郡,我国再想进兵中州,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只要坚守数郡之地,以待援兵,苏侯”

    “赵公,别说一个月,就是半个月,手下将校都坚持不下去。”其时,一个晋将苦着脸道。

    又有一个晋将开口接过话头,忧心忡忡道:“赵大司马,如今军心浮动,士气低迷,如再为苏卫联军所趁,那才是一场祸端。”

    军帐之中,一时间,都是七嘴八舌,各种诉苦之言。

    这在赵戬大胜之时,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如今,无非是赵戬吃了两次败仗,就有些压不下反对声音。

    赵戬面色阴沉,柏然大怒道:“依诸君之意,我等帅师而来,难道要半途而废吗?”

    说着,“蹭”的拔出腰间三尺长剑,冷声道:“晋君以许本将便宜行事之权,再有言退者,休怪本帅治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众将一时,面色变幻,不敢再言。

    到这一刻,军帐中的晋将才意识到,哪怕眼前之人,哪怕吃了两场败仗,依然是受晋君信重的大臣,操生杀大权。

    见震慑了众将,赵杨戬缓和了一下口气,道:“诸君,当年有不少曾戍卫北疆,与关外戎狄苦战,如今局势虽艰难,但比之那时,尚远远不及,何以生出畏惧之心?”

    军帐之中,众将面上都不由现出惭色。

    “赵公,末将回去安抚军卒。”这时,一个晋将抱拳道。

    其他几将,也三三两两出言。

    然在这时,外间一个军校,面色惊慌地跑来,道:“大帅,魏符将军派人前来,有紧急军报递送!”

    “人呢?”赵戬脸色微变,心头生出不妙之感,急声问道。

    不多时,有一个青年校尉,领着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浴血的将领,进入军帐,其人身上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一见赵戬,沙哑着声音道:“赵公,魏符将军在甘原郡中了齐军的诱兵之计,五万大军中了埋伏,魏符将军只带了数百骑杀出,现在已向固安郡赶来。”

    赵戬骤闻噩耗,几乎觉得天旋地转,喝问道:“你家将军为何轻出?本帅严令他不得妄动,他为何擅自出兵?”

    “赵公,军粮不足了,魏将军他去劫齐国粮食,才中了埋伏。”

    说来,这一切还是和苏国大败赵去疾部,以及派骑兵断绝晋军粮道有关。

    齐国公子桓听闻苏侯连破韩、赵两路大军之后,就听从谋主的建议,不再出工不出力,打算在抗晋上有所建树,以便来日好名正言顺,割据甘原、长乐二郡。

    否则,两郡十七县卫国百姓,只会人心不服。

    而恰巧左将军魏符部,正因粮道转运不利,军中缺粮。

    公子桓就精心布置了计策,在龙宫之人的帮助下,将急于寻粮的魏符引入圈套。

    此刻,军帐之中,闻听噩耗的一众晋将,无不面面相觑,齐刷刷看向面色灰败,失魂落魄的赵戬。

    魏符这一路五万晋军的覆灭,对于如今的赵戬,可谓雪上加霜。

    方才的问题,再次摆上了案头!

    退兵还是不退?

    而还未等军帐中的诸将,商议个子丑寅卯,军帐之外正在聚集喧哗的将校兵卒,也得了魏符兵败的消息。

    一时间,群情汹涌,喧哗更甚。

    晋军出河朔以来,陆陆续续聚集了二三十万大军,然只余十一万卒,可谓折损过半,伤筋动骨。

    “赵公……”

    军帐之中,一众晋将齐声说道。

    赵戬默然许久,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道:“退兵与否,还需禀告君上定夺!此外,本帅将会向君上请罪!诸君,局势危殆,还请以大局为重,安抚军卒,等待翼都王命。”

    事到如今,是退是守,已非他一人能做主。

    这已然关乎到晋国兵进中州的整体国家战略走向。

    而这场国战打到现在,不管如何,他作为统兵之帅,难辞其咎。

    而就在晋军大营一片愁云惨淡之时。

    固安郡,郡衙之中——

    官厅之中充斥着一股欢快的气氛,却是苏卫两国的将校,正在议论着军情。

    苏照率领一众苏国将领,和邬寿列坐两旁,除此之外,还有丽妃卫婧。

    邬寿面色振奋,击节而赞道:“公子桓果然名不虚传,一战而灭五万晋军!”

    苏照道:“晋军经此一战,只余赵戬一部,师老兵疲,士气低落,业已不足为惧!晋军此刻有兵卒,围拢了中军帅帐,要求退兵,想来赵戬已是焦头烂额了吧。”

    此刻的晋军,还有十一万,而卫磐的卫军,则是十一二万,双方兵马合计二十万出头。

    而苏卫联军兵力加起来,则有二十七八万,在兵力上完全占优。

    “说来,苏侯昨日之计策,真是如羚羊挂角。”邬寿赞叹道。

    此刻,攻守之势异也,邬寿心头的忧虑自是减少了许多。

    苏照笑了笑道:“这等计策,不过锦上添花罢了。甚至,用计不当,还会适得其反,如今晋军正处士气低落之时,才收功效。”

    今日,拂晓时分,他暗中派天听司的探事,潜入晋军大营周方,以学来的晋歌,扰乱晋军之心。

    倒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引起军卒的喧哗。

    只能说此刻的晋军已是强弩之末,惊弓之鸟。

    苏照沉声道:“以赵戬之心思,想要与我等僵持,以待国中援兵,他不退,我等需帮他下定决心。”

    邬寿眼前一亮,问道:“苏侯的意思是?”

    这时,华良也将锐利目光投来,只是念及当日兵败被俘,此刻,难免有些心思复杂。

    “邬司马,华将军,如今晋军士气低落,我军正好可向晋军大营出击。”苏照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迷惑

    固安郡·郡衙之内

    苏照待与邬寿、华良商议妥当进兵事宜,起身,目光逡巡过官厅之中的一众将领。

    “华将军,你率城外所驻五万大军,提防卫磐部增援晋卒。”

    华良犹豫了下,迅速和邬寿交换了个眼色,然后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卫婧,最终拱手道:“遵命。”

    苏照冲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后的苏将以及一众卫将,军令下达,整个官厅之中,领了将令的将校,离去整军。

    “邬司马,只要晋兵一退,如四郡叛军,将不足为虑。”苏照对着邬寿说道。

    随着诸部军卒,向着固安郡之前的晋军大营进兵,平息了近月的战事,再度战云密布,苏卫联军十余万军卒,分作三路,向着晋军大营抵近。

    “呜呜……”

    箭楼之上,瞭望的军卒察觉到固安郡城的动向,就拿起牛角,吹响示警。

    随着苍凉、悲壮的号角声响起,整个晋军大营也人嘶马吼,甲兵四出,刹那之间,一股战前的紧张氛围弥漫开来。

    “赵公,苏卫联军大举而攻,我等当如何应对?”此刻,晋军中军大营之中,人头攒动,晋国诸将,面上多现惊容。

    赵戬沉声道:“命诸军据营垒攒射,不可出一兵一卒,越营迎敌!”

    众将应诺领命而去。

    “赵司马,此非长久之计。”这时,一个身形魁伟,气度豪迈,古铜色脸膛的青年将军开口说道。

    这青年年岁在三十岁出头,面相粗旷,胳膊上缠绕着带血白布,面色虽有些无精打采,但一双虎目不时精光流溢。

    “魏将军,本帅岂又不知,只是,我军务必要坚守到明年开春,待翼都大军。”赵戬看了一眼那青年将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从甘原郡败逃而来的晋国左将军——魏符。

    魏符虽刚刚吃了败仗,有些灰头土脸,但面上并无多少

    事实上,相比赵戬统兵从无大败,魏符勇猛善战,作战风格硬朗,打过的败仗不少,但打过的胜仗更多,曾率三万大军,于西河大破狄人二十万大军。

    五万晋军的覆灭,虽然令人痛心,但一来事出有因,因缺粮而中计,二来,魏符以往战功赫赫,为晋国开疆拓土立过汗马功劳,胜败原为兵家常事。

    其回国之后,最多也就是爵位下降几个阶位,或者被解下兵权,申斥一番,然后休养几个月,

    一旦晋国战事再起,晋国朝廷还是要用魏符的。

    这就是晋国四氏的底蕴。

    晋君之肱骨,四庭八柱!

    “赵公觉得,以如今我军之兵势,还能撑得到明年立春之后?”魏符沉声道。

    赵戬道:“撑不住也得撑,魏将军,你可知,本帅为何执着在此?”

    魏符面色微顿,目中现出一抹思索。

    此刻,军帐之中,仅仅有二人,魏符道:“可是担心回都之后,中枢公卿治赵公用兵不利之罪?”

    赵戬哈哈一笑,笑声几多轻蔑。

    “本帅半生戎马,历大小百余战,北逐戎狄,西遏秦国,岂是朝中那些公卿可以一场败仗而指摘的?”

    魏符闻言,一时默然。

    赵戬叹了一口气,道:“只因天下争龙,时间最为重要,我若撤军,以卫磐所部四郡叛兵,势必不能抵挡苏侯,以本帅观之,这卫国终将是要落在苏国手中!一旦让苏国并卫,国力必然急剧膨胀!”

    “赵公,”魏符沉声道:“卫国拥地十五郡,卫氏父子虽争权夺利,但并未失卫国百姓人心,想要道”

    赵戬摇头道:“人心?民心如浮萍,随风而飘零。”

    “魏将军,苏国一旦灭卫,就可控我南下锁钥,那时,君上以及你我之统一六合的壮志,就要成为镜花岁月!纵我半生英名丧于中州,也要为君上遏制这中州潜龙!”

    听赵戬说得严重,魏符皱眉道:“赵公此言,未免夸大其词了吧,苏国虽侥幸赢得一局,但想要鲸吞卫国,也不是那般容易,南方郑国虎视眈眈,岂容苏国兴起?”

    在他看来,苏国虽然在对外战事上打赢了几次,但这样的大胜,在晋国的外拓过程中,并不罕见,甚至更辉煌的大胜都有。

    一句话,也就是让人微微侧目罢了。

    赵戬道:“魏将军,不可小觑苏国,苏侯英睿果断,一但得时运,成了气候,来日再想遏制,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是如今的十倍、百倍!”

    不等正在深思的魏符开口,赵戬沉声道:“魏将军,你我一同上书,述说利害,以坚晋君以及朝中公卿,略兵中州之心!”

    魏符闻言,并没有答应不说,反而面色变幻,惊疑不定道:“赵公,可是翼都生了其他变故?”

    前几日,他一直在甘原郡,对于翼都的局势,并没有怎么关注。

    赵戬眸光深深,幽声道:“魏将军,秦王已派国使前往曲沃,应允了曲沃小宗所请,将其妹——笠阳公主,下嫁于曲沃小宗的伯阳公姬珩。”

    说来,这还是昨天,他通过秘密渠道得到的消息,当时,魏符兵败的军情还未传来,虽觉忧虑,但也没有太过关注。

    直到,魏符一路五万大军的覆灭,已然彻底宣告晋国进兵中州的战略胎死腹中,而国内因为曲沃小宗与秦王赢泱的的结盟,倒是有可能纷争再起。

    魏符惊声道:“秦王为何要这般做?我们二国早已有言在先……”

    秦王赢泱,曾和晋君在渭河达成过一个君子协定,当然这协定,口耳相传,不落文字,大意就是晋国往中州,秦国向西南,双方在国家战略上尽量不过早发生冲突。

    赵戬道:“据秦王所言,这是宣太后的意思,曲沃小宗的姬珩,求娶笠阳公主之心赤诚,三年之间,数遣使者入咸阳求婚,太后不忍见爱女寡居,遂应允之。”

    晋国之君的先祖为姬周宗伯,与姬周同姓姬。

    魏符眉头紧皱,说道:“赵公之意,君上会召大军回师。”

    “曲沃小宗早有不臣之心,只是其声势弱于君上,一旦得秦王声援,恐为君上心腹之患。”赵戬道。

    “既是如此,赵公更应该领兵还师,镇压不臣才是。”魏符沉声道。

    国内局势不稳,时刻有野心家暗流涌动,难道不该率兵马回都,以解君父之忧?

    然而眼前这位大司马的行为,却让他很是迷惑。

    赵戬道:“国内局势波谲云诡,我等回去又能如何?如统兵于外,或能激得上下一心,以御外侮,许能减少一场内乱。”

    魏符皱了皱眉,觉得赵戬之言,恐有不实。

    “莫非想要养寇自重,可……似乎也不至于。”魏符微微垂眸,只觉疑窦丛生,暗道,“若伯父在这里就好了,多半能看出赵戬之意。”

    魏符伯父——晋国四氏之魏家家主,魏无咎为前将军,虽是武将出身,但颇具政治手腕。

第四百七十章 金牌召回

    除夕之日,苏卫联军的这场进攻,一直持续了三日。

    一连三天过去,双方将校兵卒,一攻一守,厮杀造成的死伤者不计其数。

    晋军从头到尾,都是紧守营盘。

    与此同时,卫磐似乎也知道唇亡齿寒,正要派兵马相援。然而却被华良的五万大军先发制人,向卫军大营进兵。

    一连三天过去,双方数十万兵卒,一攻一守,厮杀惨烈,全无新年将至的喜庆气氛。

    而晋军大营也在这样的攻势下,摇摇欲坠。

    局势危急时刻,赵戬更是率亲卫,亲自督战,虽伤亡惨重,但也勉力支撑。

    固安郡,一座别苑,这是苏照的下榻之所,原来是固安郡郡望的一处宅子,后为邬寿发现勾连前卫君卫磐,阖族尽诛,籍没财货。

    而这座几重进的院子则是留了下来。

    后院厢房之内——

    苏照举步迈入屋中,笑道:“怎么这么闲?”

    “你怎么不陪那位丽妃娘娘?”岳昕秀美双眉微颦,将手中书放下,抬眸,看了一眼苏照,淡淡说道。

    “咳咳,她最近要操持后勤军需,联络卫国帝丘后方,比较忙碌。”苏照面色古怪说着,状其自然地坐在岳昕一旁,揽住伊人削肩,轻声说道。

    说来,卫婧见到岳昕之后,就是和苏照闹了几天别扭。

    为了防止太过刺激卫婧,苏照甚至都没说岳昕已怀有身孕的事实,嗯,好在这时候也不显怀。

    “你师父呢?”任何时候,在一个女人面前提及其他女人,都不是明智之事,苏照就是转移了个话题,问道。

    岳昕清声道:“正在闭关。”

    苏照皱了皱眉,道:“你师父不会一直在这里常驻吧?”

    仔细想想,这算什么事?

    固安郡外,他手下的大军将心魔宗宗主押注的晋国大军打得不敢露头,敌方阵营的巨擘,心魔宗宗主却在自己周围。

    还真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岳昕柔声道:“师父他得了那位太白前辈的指点,有所感悟,可能需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苏照淡淡笑道:“晋军节节败退,他倒也沉得住气。”

    “人道之事,自有定数……晋国用兵势窘,皆是将帅之责,师父也不可能以飞仙之尊,赤膊上阵,为晋军冲锋陷阵。”岳昕横了一眼苏照,忽然问道:“对了,这场战事,还会持续多久?”

    “多则半个月,少则三五天,晋军必然退兵。”苏照想了想,说道。

    这三日,苏卫联军的全军出击,强攻之势收效巨大,战果丰硕。

    从目前双方军卒厮杀的交换比来看,哪怕晋军以营盘为依仗,赵戬以堂堂大司马之尊,亲自督战,但仍和苏卫联军打出了一比二的战损交换比。

    显然,遭逢数次大败的晋军,士气低落,兵无战心,加之军需短缺,战力下滑得厉害。

    “天听司探事昨夜密报,因为晋国沿途粮道驿所,多为我军骑兵所劫,以致十成粮草,输送前线尚且不足三成,晋国边郡已不再向前线转运粮秣。”苏照说着,面上现出一抹玩味之色,续道:“此刻赵戬军中口粮,估计最多支撑三天!”

    闻言,岳昕清澈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思索,轻声道:“粮秣转运关乎大军安危,晋国河朔边郡等郡守,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断绝前线军粮,除非……得了翼都方面的命令。”

    苏照打趣道:“岳姑娘还真是明察秋毫,烛照万里……这都被你猜到了。”

    “不出意料的话,命赵戬退兵的王命已在路上了。”苏照笑道。

    岳昕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苏照的调笑,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已让这位心魔宗女修,习惯了苏某人的作风。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率军掩杀?”

    苏照笑道:“兵书有云,归师勿遏,如晋军退兵,孤自是敲锣打鼓,燃鞭欢送。”

    而在二人议论之时——

    此刻,晋军大营之内。

    心魔宗一位神照境长老,领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官吏,进入帅帐之中。

    “赵大司马,君上有命,卫国之事,业已事不可为,令大司马退兵还都。”那中年官吏是晋国谏议大夫——靳才,取出一面金牌,宣读着晋君的口谕。

    赵戬面色幽幽,看不出喜怒,许久,抬起一双坚毅的目光,顿声道:“臣……赵戬不敢奉命。”

    晋国谏议大夫,靳才明显愣怔了下,似乎怀疑自己听错,颤声道:“赵公,您方才说什么?”

    “臣,赵戬不敢奉命。”赵杨戬这时的话语,分明大了几分。

    靳才面上现出一抹惊惧,急声道:“赵公,还请收回方才之言,本官可以当作没听到。”

    违逆王命,这是夷三族的大罪!

    由不得靳才不为之心惊肉跳。

    赵戬面色端肃,道:“还请靳大夫,将这封奏表,递送至翼都,呈于君上御览。”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封奏章,显然早有准备。

    谏议大夫,靳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幻了下,苦笑道:“赵公,违逆王命,非同小可,纵然您累有大功于国家,也难免不为君上问罪啊。”

    “赵戬累受君恩,如何不为君上大业肝脑涂地?而今,退兵还都易,他日再出河朔,难!”赵戬正色说着,拱手道:“还请将此奏表呈于君上。”

    在他看来,一旦退兵,就要陷入晋国内部错综复杂的争斗上,起码一年半载不能再出兵中州,那时再观豫州,将无晋国用兵之地!

    靳才却不敢接,苦笑道:“赵公,这奏表,下官不敢呈送,赵公,听下官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纵然赵公不为自身考虑,也要为赵氏一族的功名富贵考虑啊。”

    赵戬道:“若苟利国家,我赵氏一族的荣辱兴衰,又算得了什么?”

    靳才一时无言,心头也不由生出一股激荡。

    就连一旁沉默不语的魏符,都是面色动容,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赵戬,隐有敬意。

    靳才面色一整,深施一礼,慨然道:“下官虽不通国家大略,但赵公为柱国重臣,见识通达,高瞻远瞩,想必这番坚持,有着自己的道理……那这奏表,下官就帮赵公转送!”

    赵戬拱手道:“多谢靳大夫。”

    可能他的坚持,在旁人看来危言耸听,愚不可及,但他却不得不为,纵然引得晋君不喜,朝廷同僚攻讦,也在所不惜。

    这才是真正的……自我保全之道。

    否则,如他视而不见,再以败军之将身份返回翼都,虽以前番大败齐鲁联军之功绩,与此败功过相抵,但来日他设想的事情发生——晋君大业难成,止兵河朔。

    以晋君之性情,每回顾前事……赵氏一族才有塌天之祸。

第四百七十一章 武德殿

    待靳才带着赵戬书就的奏表离去,军帐之中,就剩下了左将军魏符和几个亲信将领以及随军书记佐吏。

    赵戬长叹一声,面色郑重,对着帐中众人,拱手道:“诸位,拜托了。”

    “不敢。”众人面色动容,连忙齐声说道。

    “赵公,营中军粮不足三日了。”这时,一个粮曹官吏模样的中年人,犹豫了下,开口道。

    因为苏军骑卒的袭扰,晋国河朔边郡的军粮,已不再转运前线,这几日,赵戬营中军粮业已告匮。

    如非卫磐扣扣搜搜地支应了一些,晋军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戬问道:“还可支应几天?”

    那粮曹官,迟疑了下,开口道:“最多三天。”

    赵戬眉头紧皱,沉吟道:“卫军大营,这二日,可再派人支应粮草?”

    粮曹官摇了摇头,道:“赵公,据卫君所军,卫军营中粮秣自给尚且不足,实无余粮援应,而且,固安郡逆贼华良,派兵劫杀运粮军卒。”

    “这卫磐,当真是愚夫!”魏符面色冷厉,怒骂了一声,沉声道:“如我军崩溃,他卫卒岂能独善其身?赵公,本将这去见见那卫磐,倒要问问他意欲何为?”

    此刻,魏符显然还未从赵戬方才国事为先的“感动”中回转过神,闻听卫磐不顾大局,只觉义愤填膺。

    “魏将军,且慢。”赵戬目光微动,唤住了魏符,叹了一口气,道:“并非卫君悭吝,去也没用的。”

    “还是向翼都求援吧。”赵戬想了想,抬起一双坚毅的目光,拱手道:“魏将军,可否代老夫回一趟翼都,向晋君陈说利害,老夫以为以谏议大夫靳才一人之力,难以劝动君上。”

    魏符迟疑了下,道:“末将倒是能跑一趟,只怕这一来一回,耽搁了大事。”

    事实上,他刚刚兵败,原不想回去,直面千夫所指。

    赵戬沉声道:“请严仙师随行,预计最快明天就可回来。”

    却是刚刚想到的一节,如果能让魏符一同回程翼都,向晋君陈明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有魏氏一族的声援,也可稍稍抵消他违抗王命的后遗症。

    魏符不疑有他,面上显出一股郑重之色,拱手道:“既然赵公信任末将,末将这就回一趟翼都。”

    “将军高义!”赵戬赞了一声,令亲兵请来了心魔宗的严云,简单叙说了下事情经过,然后,目送魏符随着严云离了晋军大营。

    重回中军大营,迎着粮曹官的再次问询,赵戬沉吟了下,道:“若以小槲供应军粮,可能支应几天?”

    那粮曹官眉头皱紧,思索了下,道:“可多支应个三五天,只是……军中士卒恐有怨言啊。”

    赵戬目中冷色一闪而过,正要开口,说“只管以小斗支应,本帅自有主张。”

    就在这时,一旁恭谨侍立的掌军书记,毕皓,连忙截住了话头,道:“赵公,我军原就思乡情切,士气低迷,眼下又经数日苦战,伤亡惨重,已是怨气郁心,如再行此险恶之策,恐怕有哗变之祸啊。”

    显然,这位赵戬军中的智囊,一眼就看出了赵戬“借汝人头一用”的手段。

    这却是在提醒赵戬,这种把戏一旦没有玩好,恐怕会引火烧身。

    赵戬面色变幻,终究叹了口气,道:“罢了,左右明天,翼都就有消息传来……心魔宗的常仙师呢?本帅去见见。”

    口粮只余三天,唯今之计,只有借助仙道力量,多多转运粮草,渡过匮粮窘境。

    晋国·翼都

    宫苑之内,虽已入夜,然晋君议事的武德殿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晋国文武公卿济济一堂,议论纷纷。

    “简直是胆大包天!”这时,一个白发苍苍,身着锦袍华服的大臣,狠狠砸了砸手中的拐杖,怒道。

    此人是晋国宗伯——姬元恺,虽年过古稀,但老当益壮,见识过晋国宫廷不知多少大风大浪。

    这时,一个中年胖官吏,讥笑道:“他赵大司马专横跋扈,威福自用,非止一日,如今却是连君上之命,都敢不放在眼中了。”

    此人是智氏一族族长,晋国太宰智卓的族弟——智达,官居晋国小司徒。

    然而,如出身魏氏、韩氏二族的公卿大臣,都是出奇的沉默。

    位居首位的太宰智卓,偷偷看了一眼,上首老神在在,脸色看出不出喜怒的晋君,拱手道:“君上,赵公所请不无道理,苏国崛起之势已显,一旦撤军还都,中州局势定然大变。”

    晋君面色淡淡,不置可否,而是将一双冷漠的目光,投向魏氏一族老族长,晋国前将军——魏无咎,问道:“魏卿以为呢?”

    魏无咎原为晋国前大司马,侍奉过前任晋君,对此代晋君也有扶立之功。

    只是,后来自觉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再加上也要为后起之秀让路,故而向晋君告老荣养。

    而后,晋国大司马职位就由晋君潜邸之中——在晋国颇具贤名的赵戬接任,这种高风亮节的退位让贤行为,当时,还为晋国上下传为一段佳话。

    但三年前,在家含饴弄孙的魏无咎,却被晋君再次请出山,担任前将军一职,咨以军政大事。

    有人推测,这是晋君借助魏氏一族在影响力,平衡争斗日益激烈的赵、智两家。

    魏无咎拱手道:“君上,中州之事,已然势不可为,除非君上即刻增兵,倾国之力,孤注一掷,才可挽中州之危局。”

    晋君,此刻当然不可能倾国之力进兵中州。

    得了秦王声援的曲沃小宗,最近可没少使小动作。

    这时,智卓族弟——晋国小司徒智达,讥笑一声,高声道:“老将军何改口之快也?前番朝议上,那一番不可半途而废的老成谋国之言,如黄钟大吕,言犹在耳,如何又势不可为,孤注一掷云云?”

    此言一出,殿中一众出身智氏的文武公卿,也是纷纷附和。

    忆昔当日,韩、赵二部兵败,朝议意见,一致要求赵戬退兵,晋君犹豫不决,就是魏无咎一锤定音。

    然后……

    就在除夕夜等来了,魏符一路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败报!

    智卓老神在在,对于族弟对魏无咎的发难,既不帮腔,也不劝阻。

    只是在心中……暗挑大拇指。

    智达冷笑一声,质问道:“莫非是因为,魏符五万大军新败,老将军自此畏惧了那苏侯?”

    魏无咎冷冷看了一眼智达,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原本我尚有十余万大军,加之卫军,尚可有一拼之力,倒是智达,听赵大司马说,前线军粮转运不上,军中匮粮已达半月之久,缘由是河朔边郡四郡之官长,竟不向前线转运粮秣,老夫倒要问一句,你智达欲置前线十余万大军于死地耶?”

    晋君面色阴沉,喝问道:“竟有此事?为何不向前线大军供应军需?”

    太宰智卓拱手,接过话头,道:“君上,此事容禀。”

    晋君面色冷沉,顿声道:“讲。”

    尽管知道朝中四氏争斗,但他一直以为,都在有限的范围内,并无上升到耽搁军国大事的程度。

    智卓面色沉凝,禀告道:“君上,河朔边郡转运的粮草,沿途粮道驿所,皆为苏卫联军骑卒袭扰,送往前线的军粮,十成还去不了三成,臣闻知后,一方面令河朔诸郡加派兵丁沿路看护,一方面行公函于赵司马处,让其多派骑卒接应,然而赵司马并未有任何动作,而严重之时,军粮、兵丁被沿途袭杀之事,愈演愈烈,输送前线之粮秣尚不足一成!”

    晋君眉头紧皱,道:“此事为何不报?”

    智卓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盖因,这些时日,晋君都在忙碌一件事——修法!

    晋君得了幽罗神教一位大能的指点,炼化庞大的晋国人道气运,通法筑基。

    至于前线粮道之事,原就尽委之于智卓。

    智卓一直负责此事,从无差错,晋君自然也就没有过问。

    晋君面色讪讪了下,不再深问,转而,询问着魏无咎,忧心忡忡道:“魏卿,前线现在,如何供应军需?”

    魏无咎道:“军中随行之心魔宗,以仙舟、法器转运,但一次转运不多。”

    晋君默然许久,道:“不意赵卿处境竟如此艰难。”

    心头对于赵戬违逆君命的怒气,倒也稍稍消减了一些。

    魏无咎道:“君上,中州之事,已势不可为。”

    “孤又如何不知。”晋君沉声道。

    自韩、赵、魏三部十五万大军先后折损,他只觉愤怒,难以置信,而后已意识到,略卫大计已经彻底失败!

    这才着急忙慌地召赵戬班师归都。

    而就在殿中陷入令人压抑的安静之中,宦者的尖锐声音从殿外传来,“魏符将军求见君上。”

    “宣!”晋君先是一愣,继而急命魏符觐见。

    不多时,魏符在一个宦者的引领下,进入殿中,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地道:“罪将魏符,见过君上!”

    不等晋君开口,魏无咎就冷笑一声,道:“我们的左将军回来了?不知带回了几兵几卒啊?”

    魏符面现惭色,跪地拜道:“罪将昏聩无能,中得敌人奸计,累大军中得埋伏,还请君上治罪!”

    晋君看着下方的魏符,面色变幻。

    对于魏符的兵败,如果说没有愤怒,几乎不可能。

    甚至,比起赵去疾、韩仁彦的战死疆场,还能评价一句殁于王事,朝中公卿不忍苛责一个死人。

    而魏符的只以身免,更是让人恼火。

    但魏符的情况还有些特殊,其人用兵,勇猛精进,但也鲁莽冒进,军旅生涯,同样是有败有胜。

    每次削去爵位之后,这魏符又能再次冒头。

    果然,宗伯姬元恺,沉声道:“君上,老臣请治魏符败兵之罪!”

    而后,殿中就有公卿,出班附和。

    晋君沉声道:“魏符急躁冒进,致兵败,削去左将军之官职,贬为城门校尉,其中卿之爵降为下大夫之爵。”

    “罪将遵命。”魏符顿首再拜,心下稍稍松一口气。虽然为城门校尉,这职务也不是第一次作了,相信用不了太久,他就会重新起复。

    “赵卿那里局势如何?为何抗命不退?”晋君问道。

    魏符连忙道:“正要和君上言明。”

    说着,就将赵戬所言之退兵利害道出。

    智达冷声道:“再不退兵,他赵戬是想让我三晋儿郎,尽数折在卫土吗?”

    智卓瞪了一眼智达,道:“赵大司马为国家战略之计,岂是你不通军务的人,可以置喙?”

    晋君目光淡漠地看着殿中这一幕,正如方才见魏无咎训斥自家侄子一般,冷眼旁观。

    “魏卿,即刻返回军中,与赵卿言明,迅速退兵,不得有误!”晋君看向魏无咎,淡淡说道。

    “臣遵命。”魏无咎心头暗叹一口气,拱手应诺。

    ……

    ……

    晋军大营之中——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油灯还亮着,将一道挺拔的身影投落在军帐之上。

    一架山河屏风之前,赵戬负手而立,面上忧色密布,他已将奏表借助谏议大夫靳才,呈送于晋君。

    “河朔边郡的粮秣转运,也未重新供应,这几日军中粮秣,皆由卫磐所部接应,再如此下去,大军恐有覆灭之危。”赵戬此刻心急如焚,尤为令他胆寒的是,他此刻进退不得,如果再提退兵之议,恐怕会成为晋国公卿的笑柄。

    “赵公。”就在这时,一个头戴黑帽的中年文士,神色匆匆,挑开帐帘,进入中军大营。

    赵戬回头看向来人,诧异道:“毕参军,还未睡?”

    来人,正是记室参军毕皓,一张儒雅的中年面容上,带着苦笑:“各营伤兵喧闹,将校聚集于军帐议论,卑职如何睡的下?”

    赵戬眉头紧皱,思索了下,叹道:“这几天,将校兵卒伤亡严重,怨言播散,倒也不足为奇。”

    除夕当天的那一场喧闹,在他强行压制下,再加之随后苏卫联军大举进攻,原本吵闹着要回师的将校,迫于局势,才暂且平息下来。

    但,这三天的厮杀,已让晋军积压的怨气更甚。

    “赵公,有军卒说赵公为着自己的功业,置士卒安危于不顾,”毕皓沉吟了下,凝声道:“如再这般下去,恐有不测之祸。”

第四百七十二章 赵戬之策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上元节前

    晋军,中军大营中——

    卫磐道:“还请赵司马赐教。”

    赵戬沉吟了下,徐徐道:“甘原,长乐二郡,齐国公子桓垂涎已久,卫君可试着与公子桓联络,以二郡相割交换,如能说动公子桓倒戈,或可牵制帝丘一部分力量。”

    听完赵戬之言,卫磐眼前一亮,道:“赵司马真国士也,孤这就派人联络公子桓。”

    在这位卫君眼中,如能以长乐、甘原二郡换得公子桓的名义倒戈,这笔生意划算的不能再划算。

    魏无咎在一旁,闻听赵戬之策,凹陷的眼窝中,隐有精光迸射,暗道,“好一个赵戬。”

    公子桓不久前,刚刚以诡计打败了他的侄子魏符,他对自然用心琢磨了其人,发现公子桓之所以统兵援卫,是为了出外自立。

    其人,正是急于寻觅一方地盘安身立命。

    如果卫磐能以前任卫君的名义,割让二郡于公子桓,这位齐国公子,极大可能会改弦更张!

    而再反观帝丘方面,卫国朝堂已然失却南方三郡,断然无法容忍再失北方二郡,率兵讨伐几乎就是必然。

    卫磐得了赵戬之策,如获至宝,而赵戬则也趁机提出,两军交相掩护向着龙朔四郡撤军。

    卫磐应允之后,晋、卫两军开始布置兵力,为全面撤兵作准备。

    晋军的撤兵,在苏卫联军的目送下进行,而卫磐所部的策应,自是落在了苏卫联军的探查之下。

    不知不觉,就是数天时间过去。

    因为有着卫磐所部的策应,唯有赵戬用来断后的中军两万,受得华良所率骑兵的袭扰,损失了大半,但总算带回去八九万人。

    而这场持续两个多月的战事,终于在元宵十五的前一天,落下了帷幕。

    苏卫联军陆续收复了固安郡治下的诸县失地,一直将兵锋线推至郸郡、河阳一线。

    ……

    ……

    固安郡

    因时近元宵,大战结束不久的郡城,似乎也驱散了往日的肃杀之气,街道两侧的商铺,开门迎客,张灯结彩。

    事实上,两个多月的惨烈大战,不仅仅是晋军疲惫不堪,就连苏军与卫军,同样是师老兵疲。

    而在苏照的命令之下,在固安郡的两军将校,也得以休沐三日,欢度元宵,一时之间,军心大悦。

    这时代,上元节,无意是要比春节热闹许多的。

    别苑之中——

    厢房之内,苏照正在做着岳昕的思想工作。

    “你自回温邑过节就是,我跟着,又算是什么?”岳昕抿了抿樱唇,轻声说道。

    苏照笑道:“你跟着,总得认认门不是,再说,我姐听说我有子嗣之后,也想见见你。”

    说来,此事还是安安大嘴巴,回温邑之后,就说给苏子妗听。

    岳昕一时无言,以手掌轻抚了下小腹,此刻,感受着腹中的小小生命在孕育,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

    苏照正要继续再劝,外间,宫女蔷薇走来,盈盈施了一礼,先是飞快偷瞧了一眼岳昕,道:“君上,公主殿下让我问您,回温邑不回?”

    苏照笑道:“回,让她先收拾一番,我们一会儿就启程。”

    蔷薇应诺一声,徐徐退出。

    苏照这时看向岳昕,道:“你考虑一下,我先过去了。”

    待苏照离去,岳昕一时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觉一股失落、酸涩抑制不住涌出,低声道:“这就是王侯吗?”

    空荡荡的厢房之中,并无他人回应,但岳昕脑海之中,却有一道飞泉流玉的清脆声音响起,道:“不说凡间帝王,就是但凡有点儿权势财富的凡人,也是三妻四妾,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岳昕分神。

    岳昕幽声道:“终究有些不甘心,你那世界倒是……”

    “呵……”岳昕分神轻笑一声,道:“你是不知,这方世界,礼崩乐坏,尤有过之!表面伉俪情深,宠妻人设……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龌蹉勾当!王子与公主一生一世,想来,那只是童话罢了,事实上,王子可能会找一堆情妇,公主也会养小白脸,他们各玩各的。”

    岳昕道:“你……”

    显然,无法理解,当初同出一源的分神,竟会说出这番言论。

    岳昕分神沉默了一会儿,道:“见得多了就知道了,如他这般,已是十分难得了。”

    岳昕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既已心动,又何必顾虑不前?你我不是这样的人才是。”岳昕分神轻声说道。

    “你知道什么?”岳昕冷冷道。

    岳昕分神说道:“你是过去的我,我如何不知?”

    岳昕就不想搭理自家分神。

    ……

    ……

    厢房之中——

    “你倒是舍得过来。”卫婧一边叠着衣服,清叱道。

    一旁蔷薇等几个婢女,则是掩嘴偷笑。

    苏照坐在一旁,看着卫婧整理着衣裙,道:“这些小事,让她们做就是了,你还亲自收拾。”

    说着,看向在一旁箱子旁侍奉的几个宫女,故意板着脸道:“你们一个个,就看着你家娘娘忙活,到底谁是主子?”

    蔷薇及一众宫女:“……”

    卫婧没好气道:“有几件是你常穿的,我怕她们收拾不好。”

    苏照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这边都不放我的衣服呢。”

    说着,坐在床榻之旁,看着卫婧整理着衣裙。

    不用怀疑卫婧随身所带衣物繁多,这几乎是女子的必修技能,哪怕卫婧只是出门,都要带几箱子衣裙。

    此刻,卫婧如云青丝垂落,用光洁如玉的下巴枕好苏照一件平时所穿的常衫,叠着,这一幕落在苏照眼中,竟有几分贤妻良母的味道。

    起身,从后面环住卫婧的纤纤腰肢,嗅着发丝之间的清香,虽对这味道早已熟悉至极,可还是觉得起心动念。

    卫婧娇躯颤了下,将衣裙放在一旁,若无其事道:“她也回去,是吧?”

    苏照愣怔了下,低声道:“嗯。”

    卫婧抿了抿唇,默然了下,似有些好奇道:“听安安说,她有身孕了?”

    苏照道:“此事,说来话长。”

    卫婧清声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苏照道:“嗯,是个女孩儿。”

    卫婧心下微微松一口气,轻轻一笑道:“那也挺好的啊。”

    苏照凑至卫婧耳畔,笑着打趣道:“怎么,想做人娘亲了?”

    他现在的年龄,实在不想要子嗣,至于卫婧的小心思,他也能看出来,无非是想母凭子贵,独一无二罢了。

    真的喜欢孩子吗?倒也未必。

    大概是为了争风吃醋,压着别的女人一头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人活一世,若是不争不抢,躺平任草,似乎也了无生趣可言。

    卫婧轻声道:“我听前辈说……如我等修行中人,随着修为日深,练精化气,来日想要孕育子嗣,就十分不易了,所以我就想……”

第四百七十四章 烟花易冷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一鼎一玺

    宫禁,门楼之上——

    待观看完烟火绚烂之景,徐贞浅浅笑道:“君上,这边风大,我们回去吧。”

    苏照点了点头,正待开口,忽而眉头皱了皱,心头微动,却是耳畔传来一把熟悉的神念传音,抬起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环顾众人,温和笑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方才,却是阎先生以神念传音,提及有要事相商。

    听其话头,似乎是郑国开仙朝一事,原本从徐秋明那里得消息,郑国似乎要在新年十五,但明显因为某种原因退迟,他还为之疑惑。

    苏子妗道:“那阿弟,你先去忙。”

    岳昕轻声道:“我也有些乏了,打算回去歇息了,要不随你一同过去吧。”

    哪怕是尽力融入某人的后宫,但岳昕还是有着一种不自在之感,索性,一路回去了事。

    苏照点了点头,而后随着岳昕向来路返回。

    苏子妗看着神色各异的卫婧和徐贞,轻轻一笑,道:“我们先去吧。”

    甘露殿,偏殿

    兽头铜笼中的檀香混合着冰屑,袅袅升起,顷刻之间,一股安神定意的气息无声弥漫开来。

    一架织绣着竹石相映图案的屏风之后,一方漆木几案之畔,阎先生身姿笔直,一如凌霜之苍松,意态闲适,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阎先生,久等了。”长身玉立的少年君侯,举步迈入殿中,一张冷峻、清隽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温煦。

    阎先生就是放下茶杯,起身,见礼。

    二人重新落座。

    苏照也不拐弯抹角,开口道:“听先生方才所言,郑国立仙朝之事,似有波折?”

    阎先生道:“年前,郑国打算于正月十五,也就是今日祭天祷祝,敕封文武,但不久之前,国都气运之龙好像出了一些变故,司天监监正,杨郇只好另行测算佳期,据闻,郑国打算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开立仙朝。”

    “先生确定?”苏照皱眉问道。

    阎先生笃定道:“那一日,正是今年人道龙气鼎盛之时。”

    苏照沉吟片刻,感慨道:“二月二,龙抬头,还真个好日子。”

    阎先生道:“说来,贫道给苏侯拣选的日子,也是那一天。”

    “哦?”苏照正在拿起的茶杯,不由放下,面色诧异地看向阎先生。

    阎先生道:“苏侯应已知,天元诸国,首开仙朝者,可得天地气运加持,益处深远,于吉时更是得天时之利,只是……纵然我们和郑国同日祭天,以郑国中州霸国身份,多半是截获首开仙朝之利,那时天意垂青落下,郑国会获得第一缕人道紫气,这第一缕人道紫气,非同小可,为人道气运之祝福,危机之时,可以消灾除劫,有着莫大的好处!”

    苏照皱了皱眉,这个他是知道的,和郑国同一日祷告上苍,如果以国家体量而言,的就拿不到这个头彩。

    “先生的意思呢?”苏照情知阎先生必有下文,就是问道。

    阎先生面现思索,道:“可以想办法,稍稍阻挠郑国一段时间。”

    苏照眸光流转,追问道:“如何阻挠?”

    阎先生微微一笑,道:“这个恐怕需要苏侯亲自为之了,如能以三阴秘法混合的一元重水,污秽其鼎器、宝玺,可以阻挠郑国一段时间。”

    苏照一时默然,须臾,叹道:“郑国连同昊阳宗,上下势必视此二物为珍宝,以大能守护,得手不易啊。”

    阎先生道:“郑国鼎器之恭鼎,就在杨郇之畔温养,以其人飞仙大能之神通,想要在眼皮子底下,使诡计难如登天,不过玉玺就在郑国宫禁,由郑君炼化,想要污秽宝玺吉气,倒也不难。”

    苏照面色迟疑道:“潜入郑宫,郑宫龙气笼罩宫禁,术法难侵。”

    别人作大事之时,在背后偷偷使小动作、下绊子,坏人之事……话说,怎么总有种反派的感觉?

    不过,如能阻却郑国先手优势,倒也是不能接受。

    “对于旁人进入龙气屏蔽术法的郑宫,或许是一件难事,但苏侯身具人道龙气,悄然潜入郑宫,轻而易举。”

    这和苏照当日,帮助虞惜霜一同潜入郑宫,是一个道理。

    苏照思索半晌,问道:“那重水现在何处?”

    阎先生摊开双手,掌中现出一个净瓶,道:“此水一滴就重若千钧,以被贫道凝练和三阴黄泉之气,只待以秘法打入郑国宝玺之中,司天监的杨郇和昊阳宗的李鹤远,纵然联手驱逐,至少也需要三个月!”

    苏照打量着玉瓶,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道:“那孤就试试看。”

    将玉瓶收好,而后,抬眸,问道:“阎先生,天元诸国会不会捷足先登?”

    如果每一国,都让他跑一趟暗中坏事阻止,他可真就是分身乏术了。

    阎先生摇了摇头,道:“据贫道所知,如今天元诸国,并非每个国家都为开仙朝一事筹备充足,如齐鲁二国,尚在搜集制鼎器之材,郑国先行一步,还是多赖杨郇之力。”

    苏照闻言,心下稍松,转而问道,“先生,所需鼎器、宝玺已造出了吧?”

    阎先生点了点头,道:“正要呈于苏侯一览。”

    说着,一道金色灵光,一道玉色灵光,一前一后从袖口飞出,在半空中现出一鼎一玺,鼎是一方三足六耳的青铜小鼎,鼎身铭文繁复,花鸟虫纹,仙气流溢。

    玺则是白中带青,其上蟠龙卧居,周身镌以文字。

    苏照释放出神念检视着,不由赞道:“可在灵宝之列。”

    阎先生道:“苏侯,可以秘法温养此二宝,以承载部分人道气运,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件灵宝。”

    说着,将一鼎一玺递将过去。

    苏照郑重接过,说道:“那就谢过先生了。”

    其实,他心中倒不怎么在意这小鼎,毕竟,有什么宝物能比得上升龙鼎?

    不过,升龙鼎不能示于人前。

    念及此处,苏照思忖道,“或许升龙鼎也可以试着承载人道气运?”

    这念头一生出,苏照觉得可行性颇大。

    升龙鼎原就是天帝当年的成道之宝。

    阎先生又和苏照述说了一些仙朝敕封文武的细节,而后告辞离去,此刻在司空府的配合下,阎先生已经秘密主持建造祭台,以备二月二这一天。

    苏照将一玺一鼎收起,离了甘露殿,向着苏国宫苑所在的龙舟而去。

    此刻,龙舟之上,大红灯笼高悬于舟上桅杆,灯火优傒,烛光声乱,一轮皎洁明月投映在湖面之上,一只只莲花灯沿水漂流。

    苏照身形落在船头,就听得歌舞管弦之声从船舱中传来,分明是宫廷乐师在演奏曲乐。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早去早回

    步入舟中,只觉温暖如春,香气馥郁扑鼻。

    太乐官署的宫女,翩翩起舞,更有琴曲伴奏。

    苏照眼前一亮,却是苏子妗在一众宫女之中,如一只灵蝶一般,舞姿优美。

    一曲而罢,苏子妗脸颊见汗,接过芍药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忙完了。”

    苏照点了点头,笑道:“阿姐这舞姿,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纵天外飞仙,也远远不及。””

    “哪有,就是兴之所至,随意跳跳。”听着苏照的夸赞之言,苏子妗似乎有些羞,螓首微垂,避开了苏照的目光。

    苏照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上元佳节,一场玩闹,一直至子时方止。

    苏照离了龙舟,先让芍药送喝了米酒,醉态微醺的苏子妗,回返所居宫殿,而后才随着卫婧,向着棠梨宫行去。

    雕梁画栋的长廊之上,苏照温声道:“我明天,打算去郑国一趟,如果卫国那边用兵,你替我盯着一些。”

    卫婧颦了颦修丽的眉,说道:“这才刚回来,就要走?”

    苏照叹了一口气,说道:“早去早回吧。”

    这一行,潜入郑国,不定有什么节外生枝之事,他需要提前过去,总要为卫国之事,预留一些时间。

    卫婧撇了撇嘴,阴阳怪气,说道:“你刚回来就走,子妗姐姐,不定如何说了,对了,你可是前脚才说了陪那个怀孕的谁……”

    苏照似笑非笑道:“那就多待两天?”

    卫婧一时无语,嗔了苏照一眼,没好气说道:“你爱待几天待几天,和我说什么?”

    苏照笑了笑,道:“不和你说,和谁说?时间不早了,歇着吧。”

    “你不去陪你的岳姑娘了?”卫婧晶莹玉容之上现出一抹讥诮之色,道:“她人地不熟,正需要你的陪伴呢。”

    苏照默然了下,道:“她今天想一个人静静。”

    卫婧闻言就有些恼怒,没好气道:“合着她不让你碰,你就过来找我了。”

    轻哼一声,走到一旁,赌气道:“我今天要修炼,你去别处吧。”

    苏照不由失笑,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就作势欲走。

    “站住。”卫婧心头一急,脱口而出,继而,一张犹似花霰的脸蛋儿,红霞飞上双颊,恼怒道:“你成天就知道气我。”

    苏照轻笑一声,折身返回,拥住了卫婧的削肩,轻声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歇息了。”

    卫婧道:“先去后殿沐浴。”

    苏照眼前一亮,轻笑道:“一起。”

    卫婧嗔白了一眼苏照,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

    宫灯长明,帏幔落下,疑是冬去春来,春光旖旎不尽。

    而在棠梨宫西南方向的一座宫殿之中,宫灯静静而燃,将一道纤丽的倩影投映在窗纱之上。

    陈姬一身华美宫装,款步走到范潇身旁,柔声道:“怎么还没睡?”

    范潇放下手中的书,扬起一张清丽的容颜,笑道:“娘,看会儿书。”

    陈姬坐在一旁,嘴唇翕动了下,道:“徐贞让人唤你过去,你怎么不过去?”

    范潇道:“去做什么,他也顾及不到。”

    陈姬玉容复杂,幽幽道:“听说,苏侯领回来了一位岳姑娘,怀了苏侯的孩子。”

    说来,也不知为何,明知不该,心头也难免生出一股酸涩。

    范潇拿着剑谱的手一顿,橘黄色的灯火,彤彤映照在白皙如玉的侧脸,光洁如玉,道:“他为一国一君,也该绵延子嗣,安定上下人心。”

    陈姬感慨道:“是啊,听说刚刚大败了晋军。”

    范潇抬起头,目中也有几分欣然,道:“他有横扫六合之志,这只是开始罢了。”

    陈姬看着一脸与有荣焉的自家女儿,幽幽道:“你就这样,没名没份的跟着他,”

    提及此事,陈姬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那人敕封了卫国公主为妃,而后又敕封了徐贞为嫔,结果落在她女儿身上,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以如此厚此薄彼?

    而转念一想,连她都几乎搭进去,就不由暗叹,最是薄情不过帝王。

    范潇脸色顿了下,眸光暗淡了几分,轻声道:“我从来不在意那些。”

    陈姬看着自家女儿,深知所谓不在意之言,并非女儿真心所语,桃花唇瓣翕动了下,终究欲言又止,心头下定了决心,思忖道:“潇儿,娘亲怎么也要在那人面前,给你讨个名分!”

    范潇不知陈姬的想法,轻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娘亲,时辰也不早了,歇了吧。”

    说着,把手中书册放下。

    ……

    ……

    翌日·棠梨宫

    苏照看了一眼锦被之中,沉沉睡去的卫婧,经由昨晚一场折腾,只觉温香软玉,神情气爽,正待起身。

    卫婧嘤咛一声,睁开眼眸,往日珠圆玉润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问道:“现在,几时了。”

    苏照笑了笑,道:“你再睡会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我也起来。”卫婧拿起衣裙,起身。

    等二人用过早膳,苏照返回中元殿,处置离开温邑之后积压的一部分政务。

    自砀郡郡望豪强,被苏照强势整治之后,晏昌在砀郡诸县,推行新政明显就顺利了许多,郡县乡亭的官佐胥吏,阳奉阴违之事,近乎绝迹。

    “清查隐匿逃户,增得两万户口,这还仅仅是砀郡治下三县,革新之政的威力,正在逐渐显现。”苏照合上奏章,对着一旁侍立的徐贞,欣然说道。

    徐贞一袭淡红宫装,气质端庄妍丽,点了点头,道:“晏公在砀郡清丈田亩,点查户籍,成效斐然,开春之后,或许可以试着推行几郡。”

    随着对政务介入的深入,徐贞也表现出一些干练的女强人风采。

    苏照道:“孤也正有此意,待晏昌将砀郡之事料理完毕,就召其回都,总宰新政之事。”

    这几乎就相当于明示,拜为宰执了。

    苏照又看向徐贞,温声道:“最近这些时候,辛苦你了。”

    徐贞道:“臣妾不敢言苦。”

    苏照拉过徐贞的纤纤柔荑,坐在自己腿上,探手入得伊人怀中,道:“都清减了许多。”

    看着端庄的徐贞,总忍不住想要轻薄于她。

    徐贞脸颊发红,只觉浑身发热,羞道:“君上,那里如何清减得了……”

    苏照笑道:“手感啊。”

    当然是说笑,不过真的说起来,徐贞是诸女之中最丰腴柔软,仅在陈桃之下。

    一想起陈桃,苏照心头一动,只觉一股火气暗生,说来,他回来之后,还没有去看过她和范潇。

    徐贞感受着身下的异样,抿了抿樱唇,明眸之中,羞意流露,低声道:“君上,还白天呢。”

    苏照低声道:“没有孤的命令,谁能进来。”

    说着,不等徐贞多言,手掌及下,探入内裳,不觉入手滑腻,低声道:“贞儿,也想孤了吧。”

    徐贞明眸微眯,羞不可抑地垂下螓首。

    ……

    ……

第四百七十七章 至郑国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227/ 第一时间欣赏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作者:西城冷月所写的《仙朝纪元》为转载作品,仙朝纪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仙朝纪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仙朝纪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仙朝纪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仙人在沉沦中徘徊,旧神在欲望中复苏……
建仙朝、铸仙鼎,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叫那天地换个新纪元!
这是一个幽幽长夜之内,一点星火乍起,煦照九天十地,三界六道……的故事。仙朝纪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纪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纪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