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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条件

    苏照出了宫苑,步入云台山深山之中,正是清晨微露,山林笼雾,时而有几只布谷鸟鸣,衬托的天地愈发寂静。

    “君上,这片山林,臣已命人暗暗围下,算是天听司的总部驻地……那里是臣命人借助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向山下挖掘,在山中分有数部区域,培养人手。”蔡安躬身站在一块儿山石上,手指着下方灯火隐隐的山岭,轻声道。

    夏夜晚风轻拂,不远处的少年王侯,放出神识,“属下人手可还得力?”

    “做事倒也干练,臣都是寻找着军中斥候出身,按着君上给予的章程,培养了一段时间,勉强可用……不过先前聆听君上的教训,臣派人募集一些书院的穷苦出身的书生,给予培养,还有就是已经在派人至于各郡,收养一些孤儿,作为人才储备。”

    正值乱世,一些身世悲惨的孩童,比比皆是。

    “不错,短短时间,就已搞得有声有色。”苏照点了点头,嘉许道。

    密谍系统,有些人手最好是从小培养,以忠诚之念熏陶。

    “只是时间仓促了些,将将搭起架子来,恐怕不能委以大用。”蔡安苦笑道。

    谁能想到,他在接到差事之后的事事艰难。

    若非,他从小到大在温邑三教九流之中厮混过,认识得一帮鸡鸣狗盗之辈,恐怕先期的人手都找不全。

    不过,这权力却是实打实的令人心头火热。

    苏照道:“孤心中有数,对那些孩童要授以文武,善加控制,使用。”

    蔡安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孤先前制了一套符图之阵,你让人依着图样,以灵材填充,可添一二防御之力。”苏照面色淡淡说着,其实说是符阵,倒不如说是仙道中人用以布置洞府的防御阵法。

    当初有感于孟奎肆意出入苏国宫苑,苏照在府库中寻着灵材,紧急凝练出一批,其中就有一套七截龟蛇阵,依托着山势、风水而立,在仙宗大家眼中,可能不值一哂,但对于凡俗力量的渗透,却有着奇效。

    苏照思忖道:“前世受制于修为、眼界,金丹之上的神通、阵法,我确是不知,但元罡境界的仙家手段,也不知一般的凡人武者可比。”

    “君上,那楚蔓现在就在溶洞内的天狱中。”蔡安出言打断了苏照的思绪。

    “天狱?”苏照闻言,眉头挑了挑,暗道,这蔡安还真会取名,猛一听,竟有几分凌于云霄的震怖之感,只是转念一想,刑部天牢之名,前世华夏就有之。

    苏照施展法力,带着蔡安自七八丈高的山石上跳下,几个起跃,溯着一点灯火,向山洞而去。

    山洞之中,别有洞天。

    “大人……”

    蔡安一路所过,见礼之声不绝于耳。

    蔡安面色微变,正要出言介绍,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无妨,他们原就不认得孤的身份。”

    在蔡安的带领下,来到一座水牢,牢壁之上,布有油灯,将一潭寒水映照得波光闪烁。

    “哗啦啦……”响动声中,一个女子面色苍白,抬起螓首。

    听到脚步声,楚蔓抬起一张苍白如纸的脸蛋儿,此女往日艳丽不见,秀发凌乱,衣衫之下,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你要见我?”苏照神色淡淡,借着一丝摇曳烛火,发现此女倒是没受什么伤势,暗道,此女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这样的人,若用不好,说不得还有反噬之虞。

    “我……我既已答应为你们效命,为何……还要关在这水牢中。”楚蔓沙哑声音中,带着几许颤抖,虽是夏天,但这水是寒潭之水,仍是让此女冻得颤抖。

    苏照神情默然,摆了摆手。

    “提她上来。”蔡安连忙吩咐一声,水牢之外,就进来两个黑衣狱卒,二人应诺着,上前绞动转盘,将楚蔓带出。

    看着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玲珑曼妙若隐若现的楚蔓,苏照皱了皱眉,吩咐道:“让人给她换身衣服。”

    此刻楚蔓因为已被法力封禁了丹田,连御寒都做不到,嘴唇青紫,哆嗦不停。

    楚蔓深深看了一眼苏照,紧了紧湿透的衣裙,随着狱卒去了。

    苏照面色淡漠地看着这水牢,不知为何,方才竟然有种,反派竟是我自己的感觉,心头异样了下,终究还是抬眸看向恭谨侍立的蔡安,道:“做得不错。”

    “不敢当君上夸赞。”蔡安垂头说道。

    苏照神色顿了顿,又是提点了一句,道:“虽说天听司行事手段阴诡了一些,但太过恶毒的手段……总之,其中的度,你要把握好,不仅仅是对敌的问题,而是有些风气会侵染到天听司自身,手段不必一味阴毒,可以灵活一些。”

    “君上,臣醒得轻重。”蔡安凝声道。

    苏照面色顿了顿,也不多言,觉得以后还是少来这等地方。

    所谓的度,就是不要搞那一套丧尽天良的恶毒手段。

    又过了一会儿,苏照来到一间轩敞、明亮的静室中,已经换了一身暂新衣裙的楚蔓,俏生生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苏国国君,苏照,说来,我十来天前,还搜集过你的资料。”

    楚蔓目光冷冷地看着苏照。

    苏照笑了笑,也不以为意,道:“凤凰五部处心积虑,图谋已久,你们在各国都有资料收集,这也不奇怪。”

    楚蔓眸光闪了闪,道:“”我可以为你效力。”

    “你一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和孤谈条件。”苏照声音转冷几分,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让你步你上司的后尘。”

    楚蔓舌头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你,舍不得。”

    苏照皱了皱眉,静静地看着楚蔓。

    正如他一眼所见,这女子一看就是野心勃勃,不甘人下之辈。

    “噌”

    掌中剑锋祭出,一缕青丝连带着血痕在脸颊上现出。

    楚蔓玉容微变,但那一双媚意盈盈的眼眸,却是毫不停留地注视着苏照。

    “有点儿意思。”苏照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道:“说说看。”

    楚蔓心下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一开始就在分析你,继位不久,就先除权臣,足见心机深沉,善操权术,而后轻轻被捉,我想着就有一些不寻常。”

    苏照道:“什么不寻常?”

    楚蔓道:“轻轻随我已久,我知她绝对撑不住拷问,多半会将东篱居暴露,可后面并未见官兵上门围剿,就知你们所图甚大。”

    苏照冷笑道:“你心思倒是机敏,只是有多少是事后才想明白?你若想证明你存在的用处,说这些没有用,倒不如说出你回去之后,打算如何做。”

第九十一章 好自为之(求首订!)

    “你是想让我回去再监视公主殿下?”楚蔓抿了抿红唇,艳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红晕,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苏照神情不置可否,冷眸撇了一眼楚蔓,道:“说说看,但不要太过分。”

    “还请屏退左右。”楚蔓柳叶弯眉挑了挑,轻声道。

    苏照顿了下,挥了挥手,蔡安以及周围侍奉的天听司男女部属,告退而出。

    须臾,望着突然将衣裙滑落,不着寸缕的女子,苏照神色微顿,冷声道:“看来刚才那水牢,你还没有待够。”

    楚蔓艳丽如芙蓉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赧的娇媚,轻声道:“藤萝依乔木而生,依附强者是我的荣幸,我若不如此,待我返回凤凰五部,你就不怕我再次反水?”

    苏照皱眉道:“那时候,你可以试试,况且用这等方法……”

    然而,还未说完,楚蔓已经扑入怀中,跨坐双膝,一抹雪白饱满,晃得人眼晕,吐气如兰道:“我还是处子,若能交给你,君侯能对我放心,我也能抱住一棵大树。”

    温香软玉在怀,苏照却是面色不变,皱眉道:“你再如此不自重,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外面。”

    感受到眼前少年冷冽言语中语气的不容置疑,楚蔓艳丽娇媚的玉容微微一白,扭了扭纤纤腰肢,浑圆娇翘微微磨蹭,恼羞成怒道:“你……还是不是男人?”

    “激将对孤无用,孤是不是男人,你自己没有体会?”苏照讥诮说着,目光幽寒一片,冷声道:“趁着孤没有痛下杀手之前,赶紧离开。”

    掌中已经暗蓄一道法力,含而未发,一如此情此景,只是凛冽杀机毫不掩饰,显然并非虚言恫吓。

    苏照眸光冷意幽峭,他其实早该想到的,这等心机深沉的女子见他,还能为着什么,多半还是试图以色引诱。

    不仅是在眼前,就是在苏国宫苑之中,他也时常遇到一些大胆宫女的勾引,或是在沐浴、或是在换衣之时,大多宫女姿色不俗,有个别出挑的,甚至不下后世大腿时代,或者组团出道的女团。

    不得不说,此方仙侠世界灵机丰沛,颇为养人。

    之所以洁身自好,并非是他不近女色,只因眼界颇高罢了,唯有个性鲜明的女人,才能激发他的征服欲望。

    这也是让卫湘歌短短时间相处,钟情于此的原因,一国之君,正值少年慕艾、血气方刚之时,六宫粉黛予取予求,然而却不纵情声色,守身如玉,这样谨恪律己的男子,天元九州都是罕有。

    当然,到底是温情,还是薄凉,一时难言。

    楚蔓感受到苏照那股凛冽杀机,晶莹玉容渐渐煞白,倒也不多说什么,默默起身,徐徐退至后面,涂着红色蔻丹的琉璃玉足勾起衣裙一角,滑过修长纤细的双腿,重新穿戴整齐。

    却不知,这个动作是何等的撩人。

    苏照面色微顿,这和方才又是不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诧异道:“你似乎练过这些魅惑之术?”

    “在吴国时,从一些女人那里学过。”楚蔓此刻也恢复了一些神采,绝美、艳丽的脸蛋儿上红晕通透,此女张着一张标准的狐媚脸,只是一双媚意似水的眸子,颇为幽怨地看着苏照。

    苏照端起一盏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无怪乎如此熟练。”

    楚蔓娇躯微颤,幽幽道:“我只对君侯一人如此。”

    “你无需这般,你和多少人用过这一招,孤并不在意。”苏照轻轻呷了一口茶,压下这具年轻身躯微微起伏的火气,面色如常说道。

    此女之言,他还是相信的,他前世也算是混迹花丛,阅女无数了,是不是经过人事,一眼就可见。

    而且……否则,还真以为天下人人都像他这般坐怀不乱?

    退一万步说,若此女真是所言为虚,那就是……欺天了!

    “你有野心,孤一早就看得出来,不过纵然权欲炙盛,孤也会帮助于你,只是孤要你搜集姬令月的情报。”苏照面色淡漠地看着身形妖娆多姿的楚蔓,如同看着一具红颜骷髅,道:“至于信任与否的问题……”

    “姬令月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若是她知道你背叛于她,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所谓人心难测,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如是疑神疑鬼,那几乎无人可用。

    否则,纵然方才滚了床单,这女人还是会择机反叛。

    而且,在苏羡打算中,就算这楚蔓来日提供着情报,他也是有所保留地采信,甚至还要结合情报的等级,用其他并不交集的密谍,给予谨慎佐证。

    是否担心双面间谍的问题,正如他方才所言,这楚蔓并非不智之人。

    况且,真以为双面间谍这么好当?

    “这赤凤琉璃灯,你先拿去。”苏照沉声说着,掌中现出一盏赤凤琉璃灯,叮嘱道:“雪羡殒命,这里面的说辞,你如何把握,最好提前准备好,防止凤凰五部查问。”

    楚蔓点了点头,上前一边接过琉璃灯盏,丁香小舌舔了舔红唇,一边挠了挠某人手心,一边娇媚道:“君侯,真的不……”

    苏照冷冷看了一眼楚蔓,转身离去,寒声道:“你好自为之罢。”

    楚蔓望着苏照离去的背影,一双狐狸眼眸微顿,嘴角弯起轻轻的弧度,伸手摸了摸自己滑若凝脂的脸颊,方才魅惑之态,如潮水般褪去。

    并非她寡廉鲜耻,而是从白日里落于敌手,她走投无路,心生绝望之时,就发誓绝不会再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而一个女人要在这方弱肉强食的世界活得自如,唯有附强者骥尾,腾于云端。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如藤蔓缠绕于参天大树,汲取养分壮大自身,而这苏国君侯就是她挑好的依附之人。

    “这少年君侯,心智深沉不说,偏偏又丰神如玉……而且竟能以一国之主身份修炼仙道,身上的秘密,比之公主殿下多半也是不遑多让,这样的少年郎,若是抓住……”楚蔓狐媚的狭长眼眸中,隐有几簇火焰跳动。

    “以后还有机会,只是眼下还要应对凤凰五部的盘问。”楚蔓微微垂睫,掩住了眼眸中的悸动。

    这边厢,已经出了静室的苏照,并不知此女的打算,当然纵是他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

    “君上,那楚蔓……”

    蔡安躬身上前,低声问道。

    苏照神色默然片刻,道:“此女工于心计,不是个善茬,你以后有多加仔细。”

    蔡安连忙应了一声。

    苏照说完也不多作停留,就是向苏国宫苑而去。

    目送苏照离去,蔡安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正在整理衣裙,脸颊红晕未褪的楚蔓,眸中闪过一抹狐疑,喝问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楚蔓挑了挑柳叶细眉,轻笑一声,讥诮道:“呵,这位大人,你信不信,等再过一段时间,你要称我一句夫人?”

    蔡安皱了皱眉,面色铁青,冷笑道:“还真是想瞎了心,君侯是翱翔于九天的大人物,也是你这鸟雀能够惦记的!”

    “我记得你这句话了。”楚蔓明眸微动,笑意不减说道。

    蔡安脸色一黑,怒目而视。

第九十二章 一捧朱砂

    苏国·宫苑

    苏照折身回到甘露殿,行至书案之后,提起朱砂笔,饱沾朱砂,凝神正意,朱砂笔画上冰心符,将心头的野草蔓蔓逐渐清除,忽然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抬头看殿外的高挑、秀立身影,不由诧异道:“湘歌,没去修炼?”

    卫湘歌轻轻笑了笑,道:“出门之前,师父他老人家给了我一些保命之宝,短时间,也很难提升。”

    苏照走到书案之后,落座,道:“那倒挺好,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师父是赤林宗的哪一位的上人?”

    这方仙侠世界,金丹境界的道人称真人,神照境界则称上人。

    “我师父名唤黎英,法号桐林上人,今年二百多岁了,是赤林宗一位长老,修为有着神照三重天之境,师父她老人家收徒不少,我是她的关门弟子。”卫湘歌一边说着,一边走至近前,垂眸,打量着书案之上的符箓。

    苏照心头不由感慨,不愧是能一手调教出卫湘歌的大能,二百多岁的神照境上人,这等资质,纵然是在这方仙侠世界,都是不凡了。

    “你这是玄水一行的真功。”卫湘歌挑了挑眉,拿起一枚鹅卵石,看着上面勾画的符箓,惊喜道:“你这画符之法,可比我强多了,倒似浸淫此道许多年一样,你以前练过。”

    苏照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宗门都是修火行道法?”

    卫湘歌摇了摇头,轻声道:“赤林宗五行道法兼修,只有宗主嫡脉主修火行道法,我修得也是一门火行功法,名为《赤霞玄功》。”

    苏照眸光微动,他前世修的法门为《太渊金匮精要》,算是太渊门内的水行道法,哪怕至于元罡之境,对敌手段,也不离玄水二字。

    从玄元重水凝练的各式符箓,到平时对敌之时,几乎如本能一样时常施展的九九八十一式《太乙分光玄水剑》,再到绵密如水,防守反击的战斗风格,无不深深烙印着太渊门的烙印。

    不过,如今得自升龙鼎中的《太元仙经》,这门主修功法,最大的特点是包容,印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不仅可以承载气运的冲刷、转化,还能主动汲取着天地之间的清煞二气。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此方仙侠世界的修行,此界仙宗玄门多是吞吐吸纳清浊,阴阳五行灵机,比如三真大教,少阳、昊阳二宗就是这般。

    而魔门正统的三阴魔宗,则是汲取浊阴灵机修炼,说是魔门,三阴魔宗只是行事风格诡异,其功法倒也不尽是什么抽魂炼魄、采阴补阳的邪路,上溯万年,也是正宗的玄门道统。

    至于卫湘歌所在的赤林宗,则是以修火行道法为主,太渊门,自是修玄水之道。

    “我这门《太元仙经》,则是不分清浊,尽数汲取、转化成最精粹的本源。”苏照却是思索着近些时日从升龙鼎中得来的功法,“而且,这几日陆陆续续,倒也给予了几门仙术,一为《云龙九隐》,术有九重,算是一门敛形匿迹、腾云驾雾的法门,我先前就已用着,这就不用说;另一为《天听地视》,则是一门神识运用之法,同样有着九重,据说练到高深处,可将神识借助风云雨泽进行绵延延伸,这我倒是不疑,现在仅仅修至仙道第三境通法境对应的第二重,较之前世元罡境界所用神识搜索之法,都要强上许多。”

    这些功法,苏照近日倒也试着稍稍修炼一些,毕竟前世身为元罡境界的见识和眼界都在,前三重基本都没有什么修炼瓶颈,就是一个路径转变的问题。

    苏照收起这些念头,对着卫湘歌笑道:“那你入得也是宗主一脉了。”

    “算是吧。”卫湘歌似不想多说,忽而熠熠明眸微动,狐疑道:“你方才?”

    苏照怔了下,道:“刚刚去见了那楚蔓,你知道的,她要见我。”

    卫湘歌自是知道,只是此刻看着苏照,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见你做什么?”

    苏照面色微顿,冲着卫湘歌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卫湘歌愣了下,目光四处乱飘,讷讷道:“这我哪儿猜得到?”

    “她……勾引我。”苏照微微一笑,眸光深深,仿若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道:“脱了衣服,一丝不挂,伊人在怀,耳鬓厮磨,极尽魅惑之能势……”

    “啊,这……”卫湘歌玉容微变,檀口微张,有些不知所措,继而反应过来,道:“你……别说了。”

    苏照看了一眼红裙少女,少女身形高挑,娇躯苗条、秀立,如一株不蔓不枝的红荷,不由打趣道:“怎么,有画面了?”

    卫湘歌一时不知该是羞是恼,道:“你和她……”

    苏照定定看着少女,清声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心中藏有一捧朱砂,自是视其如红颜骷髅,宁死不从。”

    卫湘歌:“……”

    娇躯剧震,芳心一时急促跳动,只觉这话恍若撩拨的身子都软了几分,玉容羞涩,几欲先走。

    “所以,湘歌,你得补偿我。”苏照轻声说着,施展出一道法力,束住卫湘歌的纤纤腰肢,在少女一声惊呼声中,拥其入怀,眸光隐有情欲丛生,低沉、磁性的声音中,有着几分蛊惑,道:“你觉得呢。”

    不等其反应,两片薄凉抵进,噙住樱唇。

    “唔……”双拳轻轻拍打着苏照双肩,气力渐渐细弱,英气黛眉下的明眸在弯弯眼睫轻颤中,缓缓阖上,红霞从白腻的脸颊一直绵延至娇小玲珑的耳垂。

    ……

    ……

    也不知多久,正午温煦阳光落在秀榻之上,一双绣着盛开芙蓉图的被褥之上,青似如瀑的少女整理着衣襟、下裳。

    冰肌玉骨的脸颊早已是羞红如火,英气黛眉之下明眸,弥漫着雾气朦胧,回首看着愈发红艳的芙蓉,静静出神,英气黛眉微微蹙着,似是有些怅然若失,羞恼难抑,难以置信,自己……

    “苏照,我们……是不是……太快了。”少女额头间散乱的鬓发,微见颗颗晶莹汗珠,原就细腻白皙的肌肤,樱颗贝齿咬着薄唇,低声说着,情绪有些欣喜、怅然的复杂情绪。

    总觉得自己从赤林宗到苏国温邑,迷迷糊糊一般,就委身了这少年君侯……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有的人认识许多年,还是陌生人,有的人,纵是初见,却已生死相与。”苏照平复着激荡的心情,道:“况仙园之行,凶多吉少,我也不想……你我留下遗憾。”

    卫湘歌闻言,明眸微动,抿了抿莹光水润的丹唇,眉尖微微蹙着。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苏照宽慰了一句,道:“时间似乎还早,我再准备一些符箓,为仙园之行准备。”

    “苏照,能不能陪我一会儿……”卫湘歌垂下螓首,声若蚊蝇道:“我有些怕。”

    苏照面色顿了顿,似能体会到少女的某种恐慌情绪,应了一声道:“好。”

    正在这时,外间珠帘响动,人未至,苏子妗清越、轻灵的声音自殿外飘进殿中,“照哥儿,午时到了,你用过午膳了么……”

    苏照脸色微顿,看了一眼脸色发窘的卫湘歌,低声道:“先藏到被子里。”

    卫湘歌点了点头,连忙吱留一下,埋进被子中。

第九十三章 上古隐秘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第九十四章 《帝范》

    晚唐末年,天下将乱,妖魔鬼怪,出没人间。

    皇帝沉迷于求仙,国师太阴真君屡试未果,皇帝震怒,国师逼迫百姓捕蛇,修炼道法,以重得皇帝宠信……

    ……

    ……

    “所以……先别忙着叫祖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罗浮山,一座道观内,青衫少年看着下方跪伏于地的一老一少,淡漠问道。

    老道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身着浆洗的已然发白的青色道袍,腰系水火丝绦,脚踏一双草鞋,望着上首少年,苍老面容上现出一丝难掩的激动之色。

    身后的青衣小童,面如满月,眉眼灵动,年龄看起来不过七八岁。

    “回禀祖师,这是罗浮山善渊观,贫道……不,晚辈是罗浮宗第三十七代宗主,谢明真,这是小徒陈浮生。”

    徐行皱了皱眉,喃喃道:“通法修为,还是一宗之主,嗯,还叫明真?这天地……”

    感应了下天地灵机,发现丰沛无比,比之聊斋世界,犹如云泥之别,嗯,看来是资质问题了。

    听着徐行的喃喃之语,老道似乎有些尴尬,就是讪讪一笑道:“后辈徒孙不孝,让祖师蒙羞,可功法散失,晚辈也没有办法……”

    最后辩解了一句,很是小声。

    “我说了,我不是你们的祖师。”徐行摇了摇头,沉声道:“别一直跪着了,看着也一大把年纪了,地上凉。”

    “祖师面前,哪有晚辈站着……”老道正要推拒,忽而竟觉双膝不受控制般,已站起了身,心惊之余,暗道,不愧是祖师。

    “你也起来吧。”徐行说着,也让那陈浮生站了起来。

    “说吧,怎么回事。”徐行走到一张油光明亮的木椅上坐下,凝神思索。

    原本,他出了聊斋世界,行走于元气海洋之中,正欲前往地仙界。

    却不想,掌中青铜碎片化作一团时空光影,将他带入此地,刚刚定住心神,正要探查这是何方世界。

    就推门进来一老一少,这老道看见自己,不由分说,拉着小徒弟,就朝自己下跪,口喊祖师。

    “祖师,您自是我罗浮之主,罗浮一宗的开创者……”老道正要滔滔不绝,就被徐行挥手打住,嘴巴张了张,却是发不出声音。

    “说重点。”徐行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老道不太灵光的亚子,不过也稍微有些理解,把自己错认为祖师,或许以为能够光耀宗门。

    “祖师,我师傅屋里有一副画像,祖师看了就知原委。”这时,那名叫陈浮生的小道童,眨了眨眼睛,清声道。

    徐行神色微顿,即刻放出神念,真仙级的神念大致一扫,就发现在一间屋中,漆木供桌上悬着一副画像,下有香炉。

    “这……”

    徐行神念一动,那画像便从屋中飞来,落在掌中,凝神端详。

    果见那张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泛黄画纸上,画着一个眉眼清冽的青衫少年,少年侧身伫立,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山峦,神情似乎有些百无聊赖。

    “这是我?”徐行眸光深深,只觉那股陌生的熟悉之感,似乎又来了,连忙止住了这个荒谬的念头,迎着对面一师一徒的期待目光,沉默片刻,面上若有所思。

    “祖师可曾记起来了?”那小道童陈浮生,小心翼翼问道。

    “哎,本座周游诸天,不想当年随手传下的道统,竟已零落至此,实在可悲可叹。”徐行轻咳了一声,随口说道。

    不管如何,他总怀疑这副画像和青铜碎片主人有关,至于他为何来这方明显不是地仙界的位界,这一切本就是拜青铜碎片所赐。

    不如先认下,留待以后探究原委。

    “祖师记起来就好。”陈浮生挠了挠后脑勺,心中那一丝狐疑散去。

    徐行挥手将老道谢明真的闭口诀给解了,将画像卷了卷,想了想,将画像扔进自家洞天。

    他飞升上界,并未太多宝贝随身,除了带着一本天书和三品离火之莲,就连慎行法剑都赠予了青凤,以他真仙道行,的确是很多东西都不合用了。

    谢明真老泪纵横,眼圈微红,道:“祖师,您终于记得我们了。”

    徐行怔了下,拿捏着一些前辈语气,问道:“何以作此小女儿姿态?莫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祖师有所不知,”谢明真抹了抹眼泪,叙道:“我罗浮千年之前,还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飞升天界,录为仙官,可是在佛法东传后,那位前辈代表天界和达摩论道,不敌身陨,也不知怎么地,天庭派出神将问罪罗浮,一场血洗,门中弟子百不存一,天兵天将又放火烧了传功阁内道书,若非二十三代宗主年幼,抱着画像藏于后山,我罗浮就灭于此劫了,后低阶功法口口相传,渐失精要,又遭周方宗门打压,这才零落至此啊。”

    “达摩?”徐行凝神倾听着谢明真的哭诉,喃喃说着二字,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由问道:“那我罗浮宗修的什么法门?”

    谢明真愣了下,显然有些疑惑为何祖师连自家功法都不知道,不过也没多想,道:“造化太极衍道经……这是一门直指金仙大道的无上法门……”

    然而“造化太极”四字一出,徐行就是面色恍惚了下,目光深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盖因,有着传法之能的青铜碎片,向他传来了一部气象宏大、博大精深的玄妙道经,正是《造化太极衍道经》!

    徐行面色平静地接受了堪称海量的信息,果然如谢明真所言,道经包含从炼气至金仙的法门,对于长生真仙如何涅阴明阳,凝聚纯阳道果,甚至进一步证道不朽金仙,都是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徐行神色顿了顿,藏星蕴月的眸子,幽邃一如星河,让人看不清神色。

    “元始无极,造化太极……有点儿意思。”徐行心头莫名一动,也不刨根问底,山不就我,我自就山便是,这些秘密,他总有弄清的一天。

    听谢明真絮絮叨叨地将罗浮这些年受到的打压说完,徐行也基本理顺了此方世界的底细。

    若他估计不差,此界是一方中千世界,甚至演化出了三界六道、天庭地府!

    当然和地仙界不同,此界天庭之主玉帝,幽冥十殿阎罗,都是中千天道借用大能模版,演化出的本土生灵。

    换言之,这个版本的十殿阎罗,要比聊斋世界的十殿阎罗强上不知几许!而且,并不认识他徐某人是哪个。

    “好了,罗浮前番种种,本座已知。”徐行打断了谢明真的话头,沉吟道:“我看你在通法之境蹉跎了近二十年,这是金丹法门,先拿去突破吧。”

    说着,抬起一指,朝谢明真灵台点去。

    徐行向谢明真传了法,也没有多待,而是出了罗浮山,一路向北,信步所至,四下游历起来。

    方今天下,正是唐末,藩镇割据,天子政令不出长安。

    徐行北上而来,只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副王朝末年的气象。

    “又是人间鼎革,”徐行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要到何处去的感觉,主要是现在还没判断出这里到底是一方世界,“青铜碎片送我至此界,又有着什么玄机呢?”

    正凝神思索之时,忽而听到一阵人吼马嘶之声,远远传来。

    两个玄甲骑士扬鞭策马,溅起一路尘土,落在荆州城门口。

第九十五章 玄黄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第九十六章 界楔

    竹楼

    茶香袅袅而升,一几之畔的二人隔着腾腾热气,相对而坐。

    徐行拿着那珠钗在掌中端详,真仙级神念投入其内,寸寸检查,眸光平静如水,面上现出一丝思索。

    “可看出什么了。”一袭素白长裙的少女,晶莹玉容上有着一丝好奇,说着就要凑将过来。

    “此物择青玉打造,内中勾勒上古妖阵,以人之精气,逆转阴阳催动……”徐行说着,忽而抬眸,冲小白轻轻一笑,点评道:“倒是不错的法宝。”

    小白皱了皱秀美的双眉,摇了摇头,目光懵懂茫然,柔声道:“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额……”徐行面上笑容凝滞了下,摩挲起那珠钗,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白明眸之中闪过一丝捉弄的笑意,抿了抿樱唇。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已发现,眼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年纪轻轻,总是装作一副成竹在胸的老气横秋样子。

    让她总是忍不住……捉弄一下。

    “宝青坊,”徐行轻轻说着,看向小白,轻声道:“随我去看看如何,也好查一查这法宝的来历。”

    他倒是对这上古妖阵起了一丝兴趣。

    小白叹道:“若能知道这法宝是何人打造,我也能早些想起来过去的事吧。”

    徐行神色微顿,看着小白,默然许久,道:“有些事情,早一点知道未必是好事,你若想恢复记忆,我这就可以帮你,只是整日活在仇恨和背负之中,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与其如此,倒不如顺其自然,等到该想起的时候,你自会想起。”

    小白闻玉容怔了片刻,明眸中似有一丝明悟。

    宝青坊

    此地在永州之西五十里外,枫叶林环绕的一处山谷中,风景宜人,徜徉其中,正是初秋,枫叶似火。

    “应该就在前面了。”徐行法力运于双眸,目光穿过枝繁叶茂的重重枫林,看着那座笼罩在云雾之中,依托山壁而建的阁楼,清声说道。

    闻言,小白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惦着脚,沿着徐行目光投向的方向,颦了颦眉,轻声道:“我怎么看不到?”

    不知不觉间,向徐行身旁凑了凑。

    徐行感受着手肘上的柔软触感,面色现出一丝异样,随即如常,淡淡道:“气息遥遥可察,离此应有二十五里。”

    小白似也察觉到二人相距有些近,连忙离开了一些,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绣鞋的脚尖,一边自眼角下意识观察着徐行的神色,心不在焉道:“那……离那宝青放还有多远?”

    “这就到了。”徐行面色淡淡,轻轻说了一声,周身涌起一团虹光,将二人罩定,虹光如水而逝,向宝青坊而去。

    小白猝不及防,原本就有些神思不属,只觉光影穿梭,时空变幻,一双纤纤玉手下意识地抓些什么,忽而抓到了一只温厚温暖的手掌。

    “好了。”徐行看着不远处的阁楼,打量了一眼。

    宝青坊高有数层,宝光流溢,匾额之上书就三个篆字,篆字周方以花鸟虫鱼,日月星辰样式的花纹点缀着,徐行不由眸光一闪,暗道:“果然如此。”

    就在这时,感应到掌心的异样,触感柔软细腻,只是有些冰凉,徐行轻笑道:“害怕了?”

    小白这时懵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忽而玉容微变,似是察觉到,就待连忙抽回手掌,却见那只手掌仍是牢牢攥紧,雪白脸颊之上开始现出淡淡的红晕,过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徐行,带着一丝疑惑。

    徐行道:“没什么,是我有些考虑不周了,你将法力散去,若长久维持人形,体虚生寒。”

    其实,在徐行不曾经历的电影世界也有体现,这条白蛇因为过度施展法力,差点儿冻成冰块。

    蛇,最是畏寒。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法力,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小白怔了下,眉眼弯弯之下,明眸之内闪过一丝波动,握住徐行的手掌不由紧了紧。

    徐行却在这时将手抽离,轻声道:“好了,走吧。”

    说着,二人上了台阶,正待扣动门环。

    “吱呀……”

    宝青坊大门却是霍然打开,伴随着一把如黄莺出谷的灵动声音响起,一股非麝非兰的馥郁香气,从阁中传来。

    眉眼间带着妩媚之意的小狐狸,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拿着一只鱼袋烟斗,娇笑道:“贵客迎门,妾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你这玉面老狐,倒是有几分眼力。”徐行神色淡淡,举步进了阁楼,看着那玉面狐狸,心中也闪过一丝惊叹,怪不得牛魔王被玉面公主迷得五迷三道,这品种的狐狸,比之他所遇到的青丘一脉的狐狸,的确要骚媚许多。

    被人一眼看破底细,那小狐狸面上笑容一滞,心中满是畏惧,灵光一闪,现出一张狐狸面容,苍老诡谲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不知贵客来自何方?”

    “你不需多问,还有,你最好不要用这张老脸对着徐某。”徐行眉头皱了皱,冷冷说道。

    玉面狐狸目光怒色一闪即逝,周身气息将起,忽而觉得一股冰冷杀机锁定着自己的神魂,只觉头皮发麻,心头凛寒。

    竟然如同面对那位大人,对于是否出手的想法,更是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沉静如渊的声音,“你背后之人究竟是哪位大妖,其实……徐某也是好奇的紧。”

    不由心头一寒,干笑两声,转过一张晶莹如雪的玉面,娇嗔道:“贵客,脾气好生大。”

    徐行也不理这玉面狐狸,取出一枚珠钗,淡淡道:“这是你这坊里打造的宝物?”

    玉面狐狸看了一眼那珠钗,眼珠闪了闪,心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在徐行的目光逼迫下,道:“是,此宝钗的确是本坊打造。”

    “此物可以吞噬人之法力,和功法有关?”徐行沉稳的声线中带着笃定。

    “这……”玉面狐狸目光现出一丝踌躇,显然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不想说?还是有难言之隐?”徐行看了一眼已经玉额见汗的玉面狐狸,暗道,果然背后有大能在布置算计。

    “额……”玉面狐狸忽觉脖颈儿一滞,双眸惊恐地看向对方的男子。

    “呀……”

    小白玉容微变,连忙掩住了檀口,明眸诧异地看着徐行,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选择相信徐行,必定事出有因。

    徐行神念从整个阁楼中收回,冷声道:“肆无忌惮地取人之精气,以上古妖法打造法宝,你可知……你们让徐某想起了屠巫剑!”

    “你……”玉面狐狸面色惨白,赤足离地,喉咙已被眼前之人紧紧扼住。

    “说吧,妖变人,人变妖,如此背离人道,到底有什么阴谋……还有这珠钗到底有什么阴谋?”徐行冷冷道。

    “道友好大的排场!”

    就在这时,一声冰冷、阴厉的声音,突然从阁楼内遥遥传来,气息恣睢、霸道。

    “嘭!”

    宝青坊两扇大门轰然合上,小白一股黑色妖气在阁楼上下翻飞,邪异,冰冷,带着一股霸道,向徐行扑杀而去。

    “区区化身,藏头露尾之辈!也配在徐某面前装神弄鬼!”徐行目光冷峻,冷哼了一声,“嗡”的一声清越颤鸣,一道通天剑虹冲霄而起,斩向那黑色妖气。

    “轰!”

    一声痛哼响起,妖气化身被徐行法剑绞杀殆尽,涤荡一空。

    西湖之底百丈深处,一处佛门法禁层层封锁的深潭之内,却是传来一道惊天怒吼。

    小白此刻也回过神来,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浮上一丝郁色,忧声道:“方才那……是什么人?”

    “北冥太阴……”徐行缓缓收回法剑,感知着清虹剑锋之上的气息,目光闪烁,心头泛起疑惑。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隐隐看出徐行心头的凝重,樱唇抿了抿,似想出言宽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不用担心了。”徐行看着小白面色忧虑,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时有些好笑,不由想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女,但反应过来,悻悻然放了下来。

第九十七章 一鲸落,万物生

    “我没事儿。”华妃音展颜一笑,从方才那种茫然无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眸光盈盈闪烁着好奇,问道:“你们……经历了什么?”

    卫湘歌闻言,同样将一双探寻的目光,投向着苏照。

    苏照顿了顿,道:“一段上古神话的过往……”

    说着,就将梦境中的经历,以神识传音的方式,道于卫湘歌和华妃音二人。

    见此一幕,孟奎眼神闪烁,显然对于苏照之举,心头颇为不悦。

    他在秘境中醒来之后,就随着金驼僧一同前往辛南国都,帮助辛南太子督造祭坛,根本就不知金驼僧为何要这般做,甚至为什么和那位上古剑仙交手,说的一些话,也是云里雾里。

    苏照将其中经历说完之后,猜测道:“这应是上古战场的遗迹,原本有着三位上古真仙陨落至此,所以,之前你们预估有误,不是天香神女和金驼僧,应该还有古天庭的一位剑仙。”

    卫湘歌明眸闪过一丝思索,道:“那我们现在所在的仙园,是哪一位上古真仙的呢?”

    苏照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等探索之后,才能判断是哪一位。”

    卫湘歌“哦”了一声。

    见几人以神识传音交流,面色时而恍然,时而欣喜,这一幕自然也勾起了孟奎的好奇心,不由开口问道:“华师妹,你们方才……”

    不等华妃音回答,苏照道:“都是一些对上古神话捕风捉影的猜测,怎么,你也想听上一听。”

    孟奎脸色一沉,道:“你我既然共入此方险地,当戮力同心才是,纵然是一些猜测,也可能关乎我们生死安危,洒家为何不能听上一听?”

    “戮力同心?方才,你叫嚣着让苏某心神陨灭而亡时,可想过戮力同心四个字?”苏照讥诮说道。

    此言一出,华妃音玉容微变,惊异道:“师兄,竟有此事!?”

    “洒家……”纵然是再厚颜无耻,也不能食言而肥,况孟奎只是凶恶,并非恬不知耻,梗着脖子,索性也不再掩饰,撕破脸道:“既已进得仙园,洒家何须和这小白脸虚以为蛇!”

    “师兄,糊涂啊。”华妃音幽幽叹了一口,轻声道。

    “华师妹,洒家看糊涂的是你,你才认识这人多久,这人一看就是利欲熏心之辈,沉溺酒色之徒,若不远离此人,或早或晚,修行毁于一旦。”

    苏照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卫湘歌道:“你这秃驴,被揭破虚伪行迹,就恼羞成怒,行诋毁中伤之事,端是可恶。”

    说着,擎起一杆赤红鎏金的赤林枪,贯入法力,激荡起簇簇三昧真火,灼灼火焰,随着枪芒吞吐,游移不定。

    “黄毛丫头……你莫要猖狂。”孟奎心头狂跳,忌惮地看了一眼那赤红火焰,怒哼一声,也不和卫湘歌争辩,身旁几个僧侣则是怒目而视。

    孟奎看着默然不语的华妃音,道:“既是话不投机,师妹,你我各自分开探索就是,反正这仙园广袤,竟不亚一方小世界,而且下次月圆,我们就会排斥出去,需得抓紧时间寻找仙园主人的枢纽,只是若再遇,洒家虽不会向师妹动手,但还请师妹不要拦阻于洒家打杀此獠。”

    “师兄既已伤势恢复,何必执着于仇恨。”华妃音有些惋惜说着,。

    “洒家可没有师妹的修行,洒家本为杀生不忌的武僧,如何做不得明王之怒。”孟奎哈哈笑着,道:“原就彼此视若仇寇,何需凑在一起?洒家也奉劝师妹一句,师妹为人间国色,这小子不知如何惦念,看你的眼神都是视为禁脔,总之,师妹自己多留意。”

    这一席话,不仅仅说得华妃音脸颊微红,就是卫湘歌都是皱起英气黛眉,冷声道:“你这秃驴再是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好看!”

    只有苏照神色淡漠,眸光微动,暗道,果然只有男人才懂男人,哪怕这个男人,还是个和尚。

    只是,他从来克制守礼,何曾露出过什么视若禁脔的眼神?

    “哼……我们走!”孟奎还想说几句,但看着赤林枪上的三昧真火,终究还是冷哼不复再言,大手一挥,带着身后十几个僧人,扬长而去。

    目送着孟奎离去,苏照道:“这和尚,竟说些没头没脑,不着边际的混帐话。”

    “孟师兄为杀生僧一脉,性急如火,憎恶分明,有些话虽直,但于我而言,未必……不是良言。”华妃音轻轻说着,糯软、娇媚的声音中,颇有些无奈的哀怨,也不知冲着何人。

    苏照顿了下,讪讪道:“我也不想你太过为难,他能离开,也挺好。”

    虽然这孟奎凶恶狰狞,但也谈不上大奸大恶之徒,就是忒可恨,将正在暧昧着的某种气氛,一下子揭破,以至……

    正在苏照神思不属之时,华妃音忽而抿了抿樱唇,一剪秋水闪过盈盈波动,清声道:“苏侯,你和卫姑娘先走吧。”

    苏照神色微顿,问道:“你不会是听信了……那和尚的胡说八道?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华妃音瞟了一眼苏照,以神识传音,虽想肃然以对,但见苏照的神色,却忍不住巧笑嫣然,默然片刻,正色着:“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苏照道:“妃音……”

    华妃轻轻一笑,道:“不用解释,苏侯,你我之前,原就萍水相逢一场,光风霁月,不若相忘江湖,何必纠缠不清,我心中有大宏愿,你也有凌云之志,苏侯当不许坏我修行才是……况纵然离去,总有再见之缘,唯愿彼时,你我都已实现自己的心愿罢。”

    华妃音说完,冲面带狐疑的卫湘歌微微颔首致意,却不再以神识传音,而是看着苏照,轻声道:“卫姑娘是个好女孩儿,苏侯要珍之重之。”

    说着,双掌合十,玉容圣洁晶莹,“阿弥陀佛。”

    端庄、宁静的气质重新笼罩,却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苏照望着华妃音倩影杳渺,心头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情绪,眸光深深,将那丝情绪驱散,渐渐觉得有趣,“你不是慈航净斋的梵清惠,我也不是天刀宋缺。”

    “苏侯呀,卫姑娘是个好女孩儿,你要珍之重之……”卫湘歌忽然近前,牵挽着苏照的手,依在怀里,学着那股酥软、柔媚的味道,吐气如兰道。

    前两天,少女初为人妇,食髓知味,二人就时常缠绵在一起,少女如出谷黄莺,莺啼婉转,这时刻意学起华妃音说话,倒也气韵幽长,媚意绵生,竟有几分形似。

    苏照被吓了一大跳,面色古怪道:“胡闹什么呢。”

    他发现,自从和卫湘歌几次肌肤相亲之后,这少女在他面前渐渐放开,当然原就心性娇憨明澈。

    不过不得不说,高挑秀立,又因精于武道,身段儿柔软,可玩性就颇高,解锁了不少知识……

    “走吧,我们也去探索一番这仙园。”

    不等苏照多想,卫湘歌拉着手,就乘风而起,向远处遁行。

    仙园,是长生真仙的内洞天世界,有山川河流、草木精灵,日月星辰,当然,除却一部分是仙园主人从外间攫取、移栽外,大多是元气演化,至于日月星辰,自是虚假的光影。

    但在苏照和卫湘歌二人眼中,看不出和外面的日月,有何不同,真假难辨。

    至于仙园之名,这个园字,一是比起大世界,描摹其微,二来则是象征着这就是真仙的后花园,随时可以出入、掌控。

    但实际,说是仙园,就是一方洞天世界。

    在此方仙侠世界,自仙人洞虚之后,就可感悟天地虚空真意,等到长生真仙之境,即可在紫府纳虚空元气,开辟一方仙园,做到纳界天于须弥。

    苏照和卫湘歌一边行着,一边言谈交流,觉得以二人脚程,竟有一望无尽之感。

    苏照道:“湘歌,若是你我有着神照之境,花上一些时间,或可尽览此界。”

    “苏照,我在想,这样的一方洞天,许是有着生灵!”卫湘歌神识扫过山林中奔行的麋鹿。

    “当然有生灵,为了增加仙园活跃,上古真仙有意放进去的……”

    “我的意思是,万年以降……”

    苏照眸光幽幽,恍然道:“一鲸落,万物生,上古真仙,神通何其广大,恐怕……还真的演化了一方小世界。”

    他在地球的那一世,看过一个故事,某人辛辛苦苦修炼,一路至于第三步,结果发现自己所在世界,仅仅是仙人的一个洞府,天道都是大能豢养的宠物。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庄子·则阳》中就有着这样的故事,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式,有国之于蜗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苏照思忖道:“谁又能说得准,上方的天元九州,在某些大能眼中,是不是另外一场蜗角之争呢?不过,这种事情偶尔想想还行,切不可庸人自扰,重要的还是关注当下。”

    卫湘歌点了点头,道:“对,我在赤林宗时,听师父她老人家说,宗主她有一面六合离火镜,镜中连通后山禁地,那里就有着上古一方界天,其中物产丰饶,灵药,仙兽都有……”

    “若是这般,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多带一些人来了。”苏照轻声说着,若是如此,就应该广发禁军,大举开进这方小世界。

    “我这几天不是忘了吗?”少女轻轻撅着嘴,暗道,这几天哪里想起这些,宽慰道:“你也不用太多担心,这世界不会有太强横的本土生灵,金丹之境就是顶尖了,因为这种洞天世界,一定有着仙园天纽,一旦掌控、炼化仙园天纽,就彻底掌控仙园洞天,若是有神照修士,岂会困守在这一方小世界中。”

    如果是神照境界,就意味着,神游天外,窥得这方天地的虚实,寻找仙园天纽,炼化仙园为己用,前往更为广袤的天元世界。

    苏照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二人说完这些,也不再多说,将神识四探,寻找着灵药或者宝物的踪迹。

    “那里……”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山谷上空,谷中笼罩着乳白色的云雾,聚而还散,偶尔有飞鸟掠过,一条灵瀑自秀丽青郁的山巅悬落,宛如一条飞龙,归入一条曲折蜿蜒,潺潺流淌的灵溪。

    阵阵灵药的宜人清香穿过淡淡灵气雾霭,弥漫绵延至鼻尖,令人精神一震。

    “这好像是一座药园?”卫湘歌明眸一亮,少女轻灵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惊喜。

    神识扫过,分明发现灵田成垄成行,一颗颗晶莹剔透,长势喜人的灵植密布山谷,蝴蝶翩跹起舞,甚至有成了精的,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在林间嬉戏玩耍。

    苏照凝声道:“外有防御法阵,多半是有主的。”

    却是方才,苏照施展着天听地视之术,将神识扫过阵光如水的灵药园,激荡起圈圈涟漪。

    苏照法力运于双眸,目力就是增强数分,穿过灵气雾霭,只见绚烂花丛之中的一个竹林幽篁的角落里,矗立着一个斗檐飞拱、古色古香的二层竹制阁楼。

    只是阁楼外间,未见人烟,似是已然人去楼空。

    “这……”卫湘歌道:“我们要不……”

    “先不急,看看情况再说。”苏照道。

    其实心头也有一番考虑,若是有主之物,他也很难做出不问自取,劫掠一空的强盗行径。

    这不是什么矫情,而是最起码的善恶是非观念,

    “左右……这方洞天世界,地域广阔,灵机丰沛,机缘也不止这一处。”苏照眸光流转,思忖道。

    而就在这时,远处茂密山林中,却是起了一股黑色妖风,伴随着四处弥漫的腥恶血腥气,几有遮天蔽日之势。

    “这……看着就不像善类,是妖魔无疑了。”苏照面色微凝,对着卫湘歌神识传音,道:“我们先藏起来。”

    说着,就是和卫湘歌,施展起隐形匿迹的云龙九隐,藏至一棵枝干粗壮、遒劲的松树之下,以一块儿山石遮挡身形。

第九十八章 三大妖国

    “你放开我……”

    一道清脆,酥糯的萝莉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急促、慌乱。

    “死兔子,给老子闭嘴。”不耐烦的呵斥声相继而起。

    “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嘿,你家主人现在正在剑尘湖和那条老鬼斗法,能不能活过来还两说,赶紧将这法阵打开……否则,就吃了你!”

    随着一男一女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苏照心头微凛,愈发掩藏了气息,拢目观瞧,却也看清了来人,竟是一头驾着漫天黑色妖风,身披黑色大氅的狼妖,狼妖身形瘦高,长得高颧深目,鼻似鹰钩,只是明显没有化形完全,阴骘、狭长的面颊上,还有着黑色的毛发残留。

    一只如钳子般的大手,提溜着一只长着两个毛茸茸兔耳朵,穿着刚刚及膝的雪白纺裙的小萝莉,纤细的小腿上覆着蛛丝织就的长袜……

    说是小姑娘,其实从苏照看去,妖气混合的罡气若隐若现,正以法力不停挣脱着狼妖的钳制,只是似乎一身法力被囚禁住,不得挣脱。

    “这是……兔娘.jpg?”苏照面色古怪,仔细打量那兔精,思忖道:“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方小世界……有点儿东西啊。”

    此刻,兔娘巴掌大小的脸蛋上,五官精致小巧,脸颊肌肤滑若凝脂,两腮涂抹着不知名的腮红,艳若桃李,柳叶细眉之下,微红的眼睫,一剪秋水的眸子,带着稚气、懵懂。

    只是,此刻一双宝石般的晶莹眸子,泪光点点,似是在泫然欲泣一般。

    “打开法阵!”

    黑色妖风倏然散去,一股血腥气四下弥漫,狼妖腾落而下,厉声喝道。

    那兔娘道:“你做梦。”

    “敬酒不吃吃罚酒。”狼妖冷喝一声,挥手之间,凌厉的爪子显出,锋锐如刀,幽幽闪烁着寒芒,霜寒法力流转莹莹,似是可以切金断玉。

    “本座数三声,若不允,先卸你一条手臂,你经常侍弄灵药,想必这一定很好吃。”狼妖阴沉面容之上,煞气腾腾,在妖族食物链中,这种食草动物的兔精,肉质鲜美,饱满多汁,吃起来一定可口、美味。

    “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的。”兔娘眸光深处闪过一丝焦虑,若非她被一只鸿鹄骗出药园,以药园的防御,这狼妖绝对进不得。

    “平时都有大大王的鹰将巡弋,都怪剑尘湖的那条老鬼……”这兔子精,正如苏照推测,能修炼这种元罡之境的妖精,实际已经有一百二十多岁了,只是此妖平时喜欢装弱扮嫩,就居住在药园,为飞禽一国的两位金到大妖,打理药草。

    ”一!”

    狼妖森然喊着。

    “二!”

    那兔娘作花容失色状,削肩颤抖不停,似是很惧怕的样子,但若仔细看,红宝石般的晶莹眸子全无一丝畏惧之色,反而闪过一抹妖异的红芒,暗暗咬碎一口银牙,心头恨极,“废老娘三载寿元精气,不知要植多少株灵药才能汲取回来……不想长大,就这么难?”

    “苏照……”卫湘歌明眸转动,神识传音,问道:“该出手了罢。”

    苏照眸光深深,神识传音,道:“这狼妖妖风成罡,修为应是元罡巅峰之境,你我一明一暗,联手对敌。”

    妖修境界类似玄门仙道,只是修的是妖法,炼的是妖力,凝的是妖罡,结的是妖丹,铸的是妖神……

    “三!”

    那兔娘泪眼汪汪道:“主人,快来救命啊……”

    但实际,双眼妖异红芒连连闪烁,已经是随时发动血脉天赋神通。

    “谁也救不你。”狼妖狞笑一声,挥起锋利如刀的利爪,向兔娘白生生的胳膊斩去。

    “住手!”

    卫湘歌清叱一声,擎起赤林枪,从隐匿状态中现出,一点火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向那狼妖杀去。

    苏照也是不再掩藏,掌中同样祭起数道玄水剑符,抛将出去,引而不发,以神识操控,却是打算择机……偷袭。

    卫湘歌猛然杀出,不仅仅将狼妖吓了一跳,就连正在暗自发狠,施展血脉天赋神通的兔子精,都是压下了正在沸腾燃烧的血脉,眨了眨红宝石一样的眸子,诧异地看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卫湘歌。

    “铛……”

    狼妖挥爪一挡,倒退而飞,看清来人,察其气息,须臾,惊疑不定道:“人?”

    这方小世界,虽然灵气充沛,几乎液化,但实际只有精怪化形,并没有人族存在,俨然成了妖怪、精灵的乐园。

    三大妖国,三尊渡过三灾之劫的结丹妖王,共治这方洞天小世界内的妖魔精怪。

    若非代代传承啸月天狼血脉之中的久远记忆,狼妖甚至都快认不出眼前竟然是人。

    心头又惊又喜,同时还有一丝隐隐悸动。“天外来的?”

    以他虎山君座下的两位护法之一,自是有资格知道一些此方洞天世界的隐秘。

    “嘭……”

    卫湘歌没有回答,反而是激发法力,枪芒炸裂成团团三昧真火,但奇怪的是,那狼妖竟丝毫不惧,冷哼一声,仰头长啸,吐出一股水绿色的幽炎,和赤红火焰撞在一起,霜寒之息冻结着三昧真火,咔嚓咔嚓,结冰、断裂几乎是同时进行。

    分明,三昧真火也是不甘示弱,摧毁着火焰,最终不分轩轾,互相湮灭。

    “这是……血脉天赋神通?”

    苏照眸光讶异,面色显出凝重之色,将暗中游弋的剑符,猛然发动,如水剑光飒飒作响,向那狼妖周身刺去。

    “还有一个!”

    狼妖惊声说着,却真是吃了一惊,身形狼狈地躲过剑光加身,可嗖的一声,仍有一道剑光擦过肋骨,金铁交击声中,肋下血痕隐现,鲜血淋漓。

    狼妖身上吃痛,手中不由一松,那兔娘哎呦一声,还未跌落在地,就是架起一股妖风,逃离战场,澄莹润着水光的眼眸,骨碌碌转了一下,念动法诀,竟是向那山谷遁去。

    狼妖怒哼一声,眸光冷洌,怒道:“偷袭……卑鄙的人族!”

    苏照此刻立身高空,凝声道:“你这狼妖,依仗修为,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不卑鄙?”

    “弱女子?”狼妖轻蔑一笑,道:“那死兔子古灵精怪,最擅演戏,你救了她,她却弃你们而走,人族果然是天下,最最愚蠢的种族!”

    听得喝骂,苏照皱了皱眉,也是看了一眼躲在山谷之中,跑向阁楼的兔妖。

    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狼妖冷哼一声,妖力在伤口上涌动,恢复着伤势,似乎察觉到二人的不好惹,试图威逼胁迫起来。

    “我家大王,屡次被这兔妖戏耍,原本给予了不少珍稀灵种,让其培养,承诺收获一国一半,这兔子和其主人数次食言而肥,我家大王宽仁,可本座实在看不过,才要将这座药园拿下,献给我家大王。”

    苏照皱眉道:“仙园,培养灵药?你家大王怎么称呼?”

    此刻,心头也有些疑惑,这方洞天小世界,历经万年,都衍生出几大势力了吗?

    “三大妖国?”卫湘歌凝了凝英气的黛眉,捕捉着关键的信息,思忖道,“看来这方洞天小世界之中的势力就是以三大妖王为首的三大妖国了。”

    这倒也正常,万年之前,上古真仙不可能在仙园中批量豢养人族,顶多捕捉一些生灵,而这方洞天世界灵机水平,又远胜天元,什么老虎豹子,麋鹿鱼鳖,飞禽走兽感天地灵气,吞日月精华,化形成精怪,也就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就是苏照之前所言,一鲸落,万物生之意。

    狼妖傲然道:“我家大王是虎山君,修为通天彻地,神通广大,现就在此界多闻山菩提岭居住,聚妖百万,绝非你们这两个小小人族可轻辱的,本座奉劝你们二人一句,还是识相一些,不要再助这死兔子。”

    虎山君在这方洞天世界,作为渡过金丹三灾,卡在神照境界之下的妖王,修为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通天彻地。

第九十九章 虎山君

    听着狼妖威胁之下,透露的一些信息,苏照皱了皱眉,疑惑道:“虎山君?”

    那狼妖见苏照脸上现出“忌惮”之色,言谈之间的桀骜、自矜越发上扬,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冷声道:“你们两个人族,从天外而来,若是随本座去见我家大王,将天外风物一一道出,我家大王一高兴之下,说不得就许你们个一官半职。”

    “我们夫妻是天外的修士,误入此间,正在发愁如何出去,不知虎山君可有出去的办法?”苏照面上似乎露出“意动”之色,心头辗转之间,却是生出了从这头狼妖口中套取情报的想法。

    相比方才那只兔子精貌似纯洁、懵懂,实则狡诈、油滑,这头狼妖骄横跋扈,可总给人一种缺心眼儿的憨憨感观。

    狼妖轻蔑一笑,道:“出去?没有修出妖神,想要出去,怎么可能?本座见你们两个实力还算尚可,若是答应助本座捉拿这个兔子,本座就将你们夫妻二人引见给我家大王,你们也能在这方世界安身立命,如何?”

    苏照面色微顿,似是露出思索之色。

    不过,心头没有将狼妖此言放在心上,听孟奎说,下次月圆之夜,他们就会排斥出去,此言肯定不是信口开河,必是他在幻梦之境中搜集到的讯息。

    也就是说,他在此方世界可以停留着一个月的时间。

    纵然无法寻找这方仙园世界的天纽,将此方仙园世界彻底掌控,一个月的时间,最起码也能带着一些收获,从容离开此地。

    而且,出去之后,以后再想进来,无非再等上一个月罢了。

    狼妖轻哼道:“我家大王也想出去,他时常提及,平生之愿,就是踏过万水千山,一步一叩首,前往上古梵灵之山,大雷音寺中,聆听世尊说上一段佛法……”

    “等等,你家大王……虎山君?”苏照眸光微凝,疑问道:“若在下没有猜错,你家大王应是老虎得道,向佛的老虎?”

    方才,他都没有注意听,好像这虎山君的妖城,就是居住在多闻山,菩提岭之中。

    “你们人族果然是食古不化,生而为虎,就不能修佛法了?”狼妖冷声说着,一副看待苏照少见多怪的模样。

    苏照清咳了一声,面色古怪,道:“你家大王吃斋念佛?这可也太……”

    “既是修佛,自是持斋戒,诵经忌荤。”狼妖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目光躲闪,道:“这有什么可说的。”

    苏照道:“这般一说,这位虎山君,苏某倒想见上一见了。”

    言语之间,虽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但心头却不禁生出一股凝重。

    老虎吃肉这是本能,对于虎妖而言,纵然是修成金丹,有不少还是囿于本能的口舌之欲,这样的虎妖,煞气缠身,心性凶恶残忍,纵然有所成就,其实也有限的很。

    但一个修佛的虎妖,让人荒诞不经的同时,却生出一股难以揣度之感。

    佛家修行,无非就是一个灭情绝欲,降伏心头猛虎的过程,这虎妖持斋戒,诵佛经,别弄不好是真正的佛修?

    “还真是有趣。”苏照暗暗感慨着,只是一个新的念头浮起,要不要去见上一见?

    以身蹈危险莫测的虎穴,似乎没有必要。

    “而且这狼妖若是行起诈之术,引至老巢,这样一去,落得险地之中,就是愚夫了。”苏照眸光幽闪,权衡着利弊得失。

    只是,若不接触这方仙园小世界的顶尖战力,仅仅靠他和卫湘哥二人摸索,两眼一抹黑,所获恐怕也有限的紧。

    “这方仙园小世界,有着三大妖国,现在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不知道是不是善类,比如那兔妖,看着柔弱得到样子,但谁知道其背后的主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苏照盘算着他和卫湘歌的修为,思索着能否应对一些不测之事,神识传音,说道:“湘歌,如果前往多闻山……”

    “去,怎么不去,我护着你。”卫湘歌挑了挑英气黛眉,扬起下巴说道。

    苏照踯躅道:“可若是那虎山君起了歹意?”

    “苏照,其实,之前没有告诉你,师父曾经给我一道保命玉简,内里封印着一道神念投影,若是有生死之危……可救我一命。”卫湘歌言及此处,忽而有些扭捏地轻声说道:“此行,我是……不怎么担心的。”

    苏照道:“……”

    苏照一时无语,心头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现在猜测华妃音弄不好也有类似的保命底牌,否则,这样的弟子,既没有护道者一类的角色,师父又不给一些护身手段,就很迷惑行为。

    记得前世看某斗气化马,萧薰儿身旁就有护道者,咦,小炎子帮助薰儿温养身体的时候,怎么不见护道者出来?

    额,这些并不重要,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保命底牌,合着就他没有?

    苏照眸光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湘歌,之前……白感动了。”

    当初美人恩重,一不小心就以身相许,将此世第一次……

    “什么感动?”卫湘歌品味着苏照的话,明眸闪了闪,渐渐琢磨出这话的潜台词,玉容羞恼,英气黛眉蹙着,清叱道:“合着和我……你还觉得吃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你……等回到宗门,师父她老人家都不知该如何责怪于我。”

    一时有些委屈,她下山追宗门叛徒,出来满打满算都没一个月,就被这人取了红丸,可这人……对她却一点都不上心。

    越想越委屈,心头酸涩难言。

    苏照面色微顿,轻笑道:“和你开玩笑呢,怎么还生气了。”

    “多少真心话,都是通过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卫湘歌讷讷说着,微蹙着英气黛眉,一双晶莹明眸中隐有点点泪光闪烁,但少女素来要强,螓首偏转一旁,抿紧了丹唇。

    苏照心头剧震,一时默然。

    思量片刻,就知道这是他“急功近利”的后遗症,而且本身他前番和华妃音……这少女心性明澈,一直压在心上罢了,只是不说。

    当然也是爱煞了……

    有欲无情,欲多情少,可纵然是一缕千锤百炼的温情,其中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算计,虽然少女不知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一国之君算计,但那种心灵隔阂之感,如影随形,令其困惑、茫然……愈是肌肤相亲,那种朦胧不清的心灵隔膜,就愈是清晰可见。

    “有事卫湘歌,无事华妃音……若异地处之,我也会……况且这在前世,还是大放异彩的人物。”苏照眸光深深,思忖着,反思己身之余,心头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上前默默牵挽着卫湘歌的手,少女轻轻挣扎一下,但终究没有挣脱。

    狼妖看着二人,面色一黑,不知为何,只觉得阵阵扎心,神色不善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商量够了没有?”

第一百章 菩提岭

    迎着狼妖审视的目光,苏照沉吟道:“我们夫妻二人倒是可以前往多闻山,只是却不能帮助你对付方才那只兔子。”

    他们只是去一探虎山君的虚实,又不是献媚邀功。

    那狼妖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道:“你们人族就是矫情,既然如此,今天,本座就放过那兔子一马。”

    他本来就是想着将这兔精捉获,敬献给虎山君,以讨其欢心,而今如果带这两个天外来客,到多闻山见虎山君,虎山君必然见之大喜。

    这边厢,卫湘歌听着苏照愈发熟稔、自然的亲昵称呼,原本略有些委屈的心绪纾解几分,嘴角也不由微微上扬。

    二人一妖既已说妥,也不再耽搁,出了药园,架起三道遁风,就是朝着西方飞去。

    而药园之谷,正猫在阁楼中观望的兔妖,远远看得这一幕,面色微变,喃喃道:“天外来客?此事需要尽快禀告两位大王。”

    心头也有些懊恼,没有抢先一步将这一对夫妻给笼络住。

    这般抱憾想着,兔妖施施然出了药谷,架起一道白色遁光,同样是朝着东方飞去。

    苏照和卫湘歌跟着狼妖,一路穿山过林,乘风遁行了大约有两个时辰,路上遇得不少小妖,不过见得狼妖,都恭敬称为护法,除却好奇打量苏照和卫湘歌二人外,倒也不上前阻拦。

    终于行至一座塔林,塔林之塔,其身不高,但很湿错落有致,一直绵延至山上。

    盘山之路上,菩提叶枝叶婆娑,在晨曦之光的映照下,宛如披上了一层淡淡金色。

    “这里是多宝塔林,每一座都是我家大王率妖兵亲自修筑,供奉着一件上古佛宝,那里是金驼峰,我家大王居住、修炼的地方,楞严阁中,放置有佛门典籍……”狼妖一路所行,随口介绍着。

    苏照眸光微动,极目远眺,却是看到一座八角阁楼矗立在山巅,琉璃瓦反射着金色光芒,阁首匾额之上,题着“楞严阁”三个金文,字迹之间,颇具禅意。

    “这妖国,百万之妖可能有些夸张,但六七十万,想来还是有的。”苏照感知着远处漫山遍野,几有遮天蔽日之象的妖气,不由暗暗乍舌,“这还仅仅是一方洞天小世界,可谓冰山一角,等到天元灵气勃发之后,人道龙气显化,形成律网不假,但同时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也会沉渣泛起……”

    前世,第一波灵气潮汐之后,天地之间就有妖魔鬼怪横行,当然在天元动辄千万年的古老仙宗眼中,自是疥癣之疾,但对于天元之境的凡人,可就遭了大罪。

    这妖魔鬼怪可是不分权贵和升斗小民,权贵虽受气运所佑,但气运也不是万能,终有顾及不到之处。

    于是,也就成了玄门仙宗全面介入王朝世俗的开端,什么斩妖司、除魔司、六道司……一大批斩妖除魔衙门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列国一些高层的支持下建立。

    “然后这些仙宗就会逐渐发现人道气运之妙……最终反而凭借着仙家底蕴,将王朝变成傀儡,最终赤膊上阵……”

    苏照想着前世之事,不知觉就出了神。

    主要是,这些妖魔鬼怪,在苏国不远的将来,也会出现。

    “黑风护法,您方才去哪儿了,大王正要派我寻你。”这时,一个豹头人身,身形魁伟的妖怪,粗着嗓子,架起一团黄色烟云,遁至近前,问道。

    说话间,上下打量了苏照和卫湘歌一眼,目光惊异道:“人族?”

    “大惊小怪,本座正要带这两个人去见大王。”狼妖黑风解释了一句,问道:“对了,剑尘湖那边战事如何?”

    那豹妖愣怔了下,回道:“还能怎么样,年年这时候都打上一场,大王正打算前去调停呢。”

    “也不知道要调停什么,要本座说,我们坐山观……他们斗上一斗。”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不妥,名为黑风的狼妖改口道:“大王就是太过仁慈了。”

    “右护法也是这般说得。”那豹妖叹道:“这样下去,你我永无统一二国之机,必将如先辈一般,生长于斯,老死于斯……”

    狼妖黑风明显不想深入这个凝重的话题,转口道:“不说这个,这两个天外之人,若是引见给大王,大王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苏照凝了凝眉,和卫湘歌对视一眼,都是从这两个妖怪的对话中,推断出一些信息。

    这方洞天小世界,一共有着三大妖国。

    禽雀之国和剑尘湖的水泽之国,时常发生战争,原因不详,这虎山君作为走兽之国的国主,或许是佛修性子,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经常出手调停。

    “这不是洪荒,若是洪荒,许就是另一个龙凤麒麟三族争霸的故事。”苏照眸中幽光一闪,若有所思。

    在豹妖的打量目光中,苏照和卫湘歌在狼妖黑风的引领下,登上了多闻山,前往菩提岭。

    此刻,菩提岭一处丹崖,一座风格粗犷的佛寺之中,偏殿静室,一方蒲团之上,中年僧人双眸微闭,盘膝打坐,嘴唇翕动,明显在诵读着什么。

    其人蒲扇般的大手,拿着一串儿檀香木制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段经文在静室中轻轻响起。

    中年僧人着一身黄色袈裟,剃着光头,国字脸上,浓眉虎目,鼻如玉梁,面颊呈淡金之色,神情慈悲祥和,若从外貌打量,全无一丝一毫叱咤一方的大妖模样,反而更似一位得道高僧。

    “哎……心烦意乱,何时才能证得正果。”中年僧人悠悠吐出一口浊气,耷拉的眼皮缓缓睁开,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有着几许不易觉察的烦闷。

    “本王以佛法庇佑,侥幸渡得三灾,可初果仍是遥遥无期,虽寿元还有数百年,可无前人之例,也不敢保证能安然踏入初果,离开这方囚笼。”虎山君眸光闪烁,心头思量着。

    这方洞天小世界,万年以降,势力几度更易,也有不少妖王,修得妖丹,曾经强横一时,但没有入得神照之境,终究落得寿元耗尽,身死道消的下场。

    “若是那蛊雕和那老鬼,将所掌神器一并献出,本王参悟一番,或早已打杀那群天狗,踏过天门,炼化天纽……大家也能一起出去。”虎山君手中捻起的佛珠微顿,心头郁闷思忖着。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虎山君的一厢情愿。

    任凭虎山君好话说尽,剑尘湖中的横公鱼,以及无根木上的那对儿夫妻妖王,都不相信虎山君之言。

    就在这时,虎山君妖识扫过,面色惊疑不定,喃喃道:“人族?本王……没,没有看错吧。”

    一股激动之情在心头涌出,几乎溢于言表。

    “大王,黑风在外求见。”这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在外禀告道。

    “快让他进来,不,本王亲自接见。”虎山君心头振奋,迫不及待说着,出了静室,向外间行去。

    此刻,苏照也在那狼妖黑风的引领下,来到大雄宝殿之旁的偏殿之中。

    “原本我以为虎山君居所是阴暗潮湿的洞府,没想到……这虎山君手下也是人才济济,我倒是有些相信这妖国有百万之妖了,否则,凭虎山君几妖之力,或者几百妖之力,根本就不可能修筑得这些殿宇、楼塔。”

    哪怕是妖族文明,也得需要最基本的东西,即一定数量的族群。

第一百零一章 缘由

    大雄宝殿之中,正中供奉着一个驼背的僧人,正是那上古真仙佛陀,金驼僧。

    此刻,虎山君穿过殿中,来到偏殿,一双虎目先是掠过狼妖黑风,而后停留在苏照和卫湘歌脸上,宛若看着什么稀世珍宝,笑道:“贵客远至,本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苏照打量着虎山君,却是看不出任何妖性,道:“道友,言重了。”

    二人寒暄几句,苏照和卫湘歌提起的担心,倒是稍稍放下。

    这虎妖的确是好脾气,一个兔妖屡次戏耍,都给予宽恕,但苏照却知道,这头虎妖绝不是什么软弱可欺。

    “两位,可是从天外来?”被称为道友,虎山君竟有种惊喜交加之感,似要再次确定一般,问道。

    苏照一时之间,也被虎山君眼中的热切给吓了一跳,但面色不变,清声道:“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这位虎道友,我们夫妻二人从天元误入此间,那天元,应是虎道友口中的天外吧。”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道友之言禅意幽远,道尽世界之妙。”虎山君眉开眼笑,抚掌说道:“本王在此地已有二三百年,比之妖族前辈,竟何其有幸,有生之年能碰到天外来客,还能与其谈论佛法,敢问尊客,天外而今情势如何?”

    此方小世界的历史记载,纵然有一些不落文字,但天地风雷自会玉录其事,这些普通人可能无法察知,但作为修行至此界顶尖的一小撮中的虎山君,将心神体察天心,就会一清二楚。

    好比某钢铁曾言,历史的风,终将会把坟头的垃圾毫不留情地吹走,什么叫历史的风?这就是了。

    这方小世界的历史,都是肇始于三位真仙之战,作为站在此方小世界金字塔顶尖的金丹大妖,所掌握的信息,不是一些小妖可比。

    只是,虎山君却不知万年之间外界的变化,心中好奇,可想而知。

    苏照道:“天外而今是天元九州,列国混战,仙门玄宗高高在上,不问世事,恐怕已非道友想象中的模样。”

    “愿闻其详。”虎山君面上现出一抹期待之色,以他修为,在这方洞天小世界,耗时一个月,就能往返一遍,所知所见,尽皆局之一隅,对于外间之事,自是处处有着好奇。

    苏照就将自己所知的天元九州风土人情叙说一遍,一旁的卫湘歌时而出言补充。

    “听道友一言,这天元九州,也是如这里一般,纷纷扰扰,争斗不息。”虎山君感慨道。

    他本来以为三大妖国,为着灵药资源争斗已经够乱,没想到外间也是兵戈乱世。

    “道友在外,可曾见我佛世尊?”虎山君皱了皱眉,问道。

    苏照摇了摇头,道:“而今佛门作主之人,是三寺一庵,道友若有敬佛、礼佛之心,待有朝一日出得此方天地,可亲至三寺寻访,至于佛门世尊,苏某也是一无所知。”

    虎山君闻言,面容之上不由现出一抹失望之色,道:“据金驼佛留下的典籍记载,天外应有梵灵之山,佛门释伽世尊在大雷音寺中讲法,三千佛陀为之倾听,为何仅仅余着三寺一庵?”

    “我从未听过梵灵之山。”苏照眸光微动,他倒也不是没有听过,就在那一场幻境中,自是听过一言片语,至于前世,就是三波灵气潮汐之后,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梵灵、世尊。

    这场秘境之行,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增广了他的见识,否则,若是事事以前世为准,反而落入某种思维定势,进而导致一些决策失误。

    虎山君稍稍感慨几句,倒也不再细问,道:“这方小天地,本王倒也算有着几分道行,贵客踏入此间,可安心修炼吧。”

    苏照道:“我们夫妻二人,倒想听道友说上一说这方天地的来历,还有这剑尘湖一方,以及那禽雀之国,为何争斗不休。”

    虎山君愣了下,笑了笑道:“就知贵客好奇,原本贵客自己探索最好,毕竟,在这方小天地,迟早待腻,可既是贵客问起,本王就索性告知罢。”

    这方小天地,新鲜事原就不多,既然这两人不愿以后无聊,他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苏照点了点头,静听虎山君叙说原委。

    原来,三大妖国,传承自上古三位真仙,各据一方,族群需要繁衍、壮大,自然需要争夺资源,哪怕此方世界灵机丰沛,但同时也意味着草木精灵,飞禽走兽化形的也就多,争夺修炼资源,自然成了平常之事。

    剑尘湖中有一头横公鱼血脉的老者妖修,自称清河剑君,精修金水二行剑道,道行也是渡过了金丹三灾的大妖,率领方圆五千里的剑尘湖的水中鱼虾蟹鼍。

    苏照听着,不由暗自思忖,道:“老鱼练剑,老虎参禅,这方小世界,承仙人遗泽,果然有着上古山海蛮荒的瑰丽画风。”

    “那剑尘湖,实际是上古那位剑仙,随身酒葫芦所化……”虎山君凝着浓眉,目光幽沉,似是对于那位老鱼,颇有忌惮,而后又是叙道:“禽雀之国,无根木之上,还有两位金丹妖王,一位身具上古蛊雕血脉,也是渡过了金丹三灾的同道人物,其妻丹鹊,同样渡过了火劫,修为不凡,二妖行事乖戾,又喜欢护短,手下至剑尘湖捕鱼,被那头老鱼手下捉拿,这二妖就前往索要,这些年,因此事,就颇多龌龃……起初,那老鱼醉心剑道,倒也无暇顾及,只是丹鹊和蛊雕二妖,育有子嗣以后,孩子先天五行不足,常需滋补之物,这二妖,就是倚仗自身道行,大肆捕杀剑尘湖中生灵,以致老鱼再难忍耐,这五年来,两国战争不断,造了不少杀孽。”

    虎山君身为妖国之主,无论是眼界还是谈吐,都非小妖可比,高屋建瓴一般,将这些事情,几乎是三言两语说出来,就给苏照和卫湘歌二人勾勒出这方洞天小世界的局势。

    当然,虎山君也不是什么都道于苏照二人,比如有三件古老传承的上古真仙信物,由三大妖国之主分别执掌,关乎此界天纽,他就没有告诉苏照。

    卫湘歌明眸微动,思量了下,反而好奇问起一事,道:“那只兔子明明算是走兽一族,怎么投了禽雀一国?”

    自虎山君出来之后,一旁默然不语的黑风,愤愤不平道:“那兔妖忘恩负义,说什么我多闻山都是豺狼虎豹,她居住不惯,却从我家大王这里骗了不少灵种……早晚吃了她。”

    说到最后,仍是怒气未消,显然从那兔妖那里吃过亏。

    虎山君笑了笑,一双虎眸幽幽闪烁,道:“人才难得,培养灵植,辨草识性,在于此界,也就她最为擅长,若是杀了,岂不可惜。”

    当然,心头还另有一番考虑,那只兔子血脉特殊,和其中一位上古真仙许是有着关联,左右一个元罡小妖,留着又不值当什么。

    黑风撇了撇嘴,暗暗腹诽道:“现在谁不怀疑,那兔子是大王你的私生女?”

    至于老虎怎么会生出兔子,雕鹊两位金丹妖王都能育子,老虎生个兔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理解的。

    苏照默然片刻,问道:“道友既至此界之巅,难道没有想过出得这方界天吗?”

    虎山君闻言,笑道:“如何不想,只是……”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欲深谈。

    苏照知道这是初见,不可能交浅言深,也不再追问,转而道:“听闻愣严阁中有上古佛陀之典籍,可否容在下一观?”

    “当然,愣严阁中典籍,苏道友尽可翻阅。”虎山君闻之大喜,说道:“黑风,你一会儿带着苏道友前去。”

    心头欢喜不胜,思忖道,“人族为万灵之长,这话本王虽不以为然,但古之高僧大德,多是人族得道,也不是毫无来由,若这位苏道友能在阁中研究佛法,与之论佛,当也是一场快事。”

第一百零二章 信物

    愣严阁

    苏照端坐在一方檀木香案之前,手中拿着一卷佛经,翻阅着。

    “你还真看这些佛经啊?”卫湘歌坐在一旁。

    苏照从故纸堆里抬起头,笑道:“随便翻翻,本来还以为是上古佛陀的外门武道秘笈,却不想,还真是佛经。”

    说着,将佛经放在一旁。

    “那虎山君心思缜密,怎么会将那等秘笈放在这阁楼中。”卫湘歌撇了撇嘴,轻声道:“莫在此作无用之了。”

    苏照点了点头,叹道:“也是,若是武道典藏,也不会堂而皇之放在此处。”

    其实,进来之后,还有些失望,这方小世界有着三大妖国,也就是说泰半资源都是有主的,这就大违他进来的本意了。

    见苏照愁眉不展,卫湘歌安慰道:“实在不行,等半个月之后,我们离开就是了,只当过来一趟散散心。”

    苏照道:“只能这般了。”

    苏国还有许多大事小情,需要他处置,他也不可能长久盘桓此地,实在不行,再派手下慢慢攻略此地就是了。

    反正,已然摸清此地虚实。

    不过,这想法刚一起,苏照灵台之中的升龙鼎大颤,一股隐隐的召唤在不远处出现。

    “既不想让我走,又不肯指引线索……你让我很难办啊。”苏照在心头喃喃自语,对于升龙鼎的反应有些无奈。

    而就在苏照这边升龙鼎震颤之时,剑尘湖,正在和丹鹊、蛊雕二妖对战的清河剑君,一剑挥退二妖,不由面色倏变,却是感应到丹田之中那枚剑令,正在剧烈颤鸣。

    这位剑君身穿青袍麻衣,面容清颧,眸光锐利,宛若藏着一柄神剑。

    见老者遁出战圈,蛊雕和丹鹊二妖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显然对于清河剑君的反应,泛起了嘀咕。

    他夫妻二人联手而攻,尚且不能压服这老鬼,这老鬼正是上风之时,怎么还退了?

    “老鬼,若是你将太白令交出,奉上一滴精血……往昔之事,一笔勾销。”丹鹊描着赤色眼影的狭长眸子,闪过一抹寒光,这是一个穿着五彩衣裙容色姝丽的妇人,长着一张瓜子脸,琼鼻檀口,柳腰细腿,胸前衣服鼓鼓囊囊,似是裂衣欲出。

    清河剑君冷哼一声,苍声道:“你这贱妇,还真是大言不惭,老夫纵然答应,也先问过老夫的剑答应不答应?”

    压下心头疑惑,仗剑前出,剑光纵横,

    下方剑尘湖国的水中生灵,以及禽雀之国的妖精,杀声震天。

    直到将夜,双方厮杀一场,两方妖王势力这才鸣金收兵,剑尘湖之上,都是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蛊雕和丹鹊二妖,率领手下妖兵,返回禽雀之国,说是国度,倒不如说是一棵参天巨树,乌压压的禽雀,展开双翼,真倦鸟归林,齐齐飞至巢穴之中。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黄裙的年轻妇人,架起一道遁光,落在二妖之前。

    “两位大王,玲珑方才着急忙慌地过来,说有要事要禀告两位大王。”那妇人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悦耳,实际上,此女就是黄鹂妖。

    “要事,人呢?”蛊雕如鹰隼锐利的眸子,微微一闪,问道。

    那黄鹂妖道:“正在幽明殿,陪公主玩耍呢。”

    蛊雕和丹鹊闻言,就向幽明殿行去。

    幽明殿中,那名为玲珑的兔娘,正在陪着一个穿着荷色裙装的五岁女童绕殿柱玩耍,那女童粉雕玉琢,宛如一个瓷娃娃般,只是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

    丹鹊道:“玲珑,你怎么来了。”

    眼前之女,还是她当年前往幻梦谷之时,偶然救下,后来这兔妖,执意以主仆相称,她虽坚决不肯,但最终只得做罢。

    不过,眼前这玲珑,精通药理、灵植,若非得其人之助,她也可能诞得乖女。

    “主人,告诉你一件大事,我今天遇到了两个天外来客。”那名为玲珑的兔娘,摸了摸女童的脑袋,糯声说道。

    蛊雕眸光微凝,惊声道:“天外来客?”

    玲珑道:“对,今天我不慎被那黑风所捉,带到药园之时,那两个天外来客就出现……”

    听得玲珑的叙说,蛊雕惊喜道:“可曾说如何出去?”

    这一界,凡是渡过三灾的金丹妖王,就没有不想出去的。

    玲珑摇了摇头,道:“和虎山君座下的黑风一起走了。”

    丹鹊道:“还真是可惜,对了,那两个天外来客,修为几何?可曾凝结金丹?”

    一旁的蛊雕也是面色凝重将探寻目光投了过去。

    玲珑轻轻摇了摇头,道:“虽神通有可观之处,但绝对没有凝结金丹。”

    “那就好……”蛊雕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金丹,而今好不容易维持的三大妖国平衡,可能就会被瞬间打破。

    丹鹊狭长清亮的眸子不由闪过一抹向往,喃喃道:“天外……哎,只有飞至九重天上,才知道这天地不过一囚雀之笼罢了。”

    蛊雕也是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二妖惆怅之间,忽然,之前的黄鹂妖,从殿外跑了进来,道:“两位大王,外间有一群人族自称来自天外,想要求见两位大王。”

    蛊雕道:“人族?也是天外来客?”

    那黄鹂妖点了点头,道:“她们是这般说的。”

    此刻,无根木之下,华妃音和昙月庵的几位尼姑,静静等待这黄鹂妖的传信。

    “这无根木发自深渊,下临无地,上接霄汉,枝叶参天蔽日,恐怕各类妖禽不下百万。”华妃音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巨树,只见每一根枝桠、树叶之上,都筑有一座座类似蜂房的巢穴。

    相对于走兽之国,子嗣还要艰难一些,飞禽只要产卵孵化,就能孕育庞大族群,因是翱翔空中,可居高临下发动攻击,蛊雕和丹鹊二妖当然有着嚣张的资本。

    “来了。”

    就在华妃音感慨造化之玄奇时,忽而一灰一赤两道流光,从无根木上翩然而落,灵光四散,现出一男一女两道大妖身影来。

    男的俊美妖异,女的华美艳丽,此刻都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华妃音一行。

    “道友,自何处来?”

    华妃音冲蛊雕和丹鹊二人微笑点了点头,指了指天上。

    蛊雕见之喜道:“果是天外同道,还请至幽明殿一叙。”

    一旁的丹鹊也是面现激动之色,伸手邀请道。

    “阿弥陀佛。”

    华妃音倒也不惧,冲四个中年尼姑神识传音一句,随着蛊雕和丹鹊两妖,一同飞遁至无根木上。

    与此同时,剑尘湖底一座澄莹流光的水晶宫中,青袍老者坐在藤椅之上,枯如松枝的手中,紧握着一面非金非玉的令牌发呆。

    那令牌正面铭刻着两柄交叉的宝剑,背后则是雕刻着一座仙宫,若是苏照在此,当会认出,正是那奇怪梦境中宿卫在外的启明宫。

    “这剑令是剑君的信物,从未发生过异动,为何方才……”青袍老者皱着眉,百思不解。

第一百零三章 菩提本无树

    而就在清河剑君思量之间,忽闻踏水之声丝丝缕缕自水面响起,不由皱了皱眉,将神识绵延至外,“这是……人族?”

    湖面之上,广宁寺孟奎立身在高处,佛识四顾,吊梢眉下的三角眼,幽光连闪,低声道:“这里……好重的血腥……嗯,妖气?”

    “师兄,我们在此地都转了快有一天了,可有个目的地。”一个僧人在一旁低声问着,这僧人同样有着元罡道行,和另外一个僧人,和孟奎自小相善,此刻说话倒也不用顾及什么。

    孟奎摇了摇头,道:“且行且看罢。”

    就在这时,重重波浪层层分开,现出一个负剑的青袍老者,立于河面之上,一双锐利的剑眸逡巡过孟奎几人,心头思量之间,打了稽首,道:“几位道友,可是从天外而来?”

    孟奎面色剧变,定了定心神,道:“贫僧来自广宁寺杀生僧一脉,未知尊驾如何称呼?”

    “清河。”

    青袍老者凝了凝剑眉,眸光清冽。

    ……

    ……

    月上中天,大雄宝殿偏殿之中,灯火通明,帏幔轻动,一个个穿着各色清素衣袍的女妖精,手中端着各式菜肴,媚笑盈盈奉于几案之上。

    卫湘歌坐在苏照身侧,神识传音,讶然道:“这虎山君,还真吃素啊。”

    苏照抽了抽嘴角,同样以神识传音,打趣道:“不然呢,给你端上一盘虎肉,你敢吃?”

    烛火摇动不止,虎山君端坐主案,给苏照互相介绍着一旁的几位妖将,有狼狈二左右护法,狮、熊、豹、象四大妖将,只是除却长着两个象牙的妖将外,纵然是尖嘴猴腮,心思深沉的狈护法,垂眸看着小几之上的素斋,都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贵客至此,招待清淡了一些,还请海涵。”虎山君对这一幕视若无睹,笑了笑,说道:“本王已让下人在后山腾出了一间院落,幽静临瀑,还有大片竹林,也不知贵客可喜欢,等吃完饭后,可去看看,若是不喜,再换就是。”

    苏照道:“承蒙道友款待,苏某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虎山君轻轻一笑,也不细究此事,好奇道:“听说道友在楞严阁中待了一个下午,不知可有所获?”

    苏照眸光闪了闪,道:“楞严阁中经文浩如烟海,我流连忘返,倒也有所悟。”

    他有个屁领悟,初时还能看上一卷,但发现还真是佛经之后,就和卫湘歌腻歪在一起,当然,倒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但……不足与外人道。

    总之,就是类似图书馆虐狗的小情侣。

    虎山君好奇道:“哦?”

    暗道,人族果然领悟佛法得天独厚,不过半天,就有所悟么。

    “本王这里正有一句禅揭……”

    苏照心头微动,正想着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一串儿银铃般的笑声自外间响起,“爹,我回来晚了。”

    这时,从殿外快步流星走来一个穿着雪白宫裳,身形高挑,眉眼如画的少女,那少女一头银发披于腰间,秀美双眉之下,蓝宝石清澈的眸子,如碧波盈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旁还跟着一个着灰袍的半大孩子。

    落后半步,还有一老一青二人,都是高额深目、眼珠赤黄,从面相来看,分明是一对儿父子。

    黄袍老者微微眯着眼睛,似是要睡着了一般,但其周身气息沉凝,令苏照都多看了一眼。

    而似是察觉到苏照的打量,黄袍老者眼皮微动,张开一线,幽深、凶戾的寒芒若隐若现,令苏照心头微凛,暗道,此妖,不是善类。

    而那青年眼珠微动,打量着苏照和卫湘歌二人,一副伶俐的模样。

    “这是小女安安,幼子乐乐。”虎山君脸上的笑意愈发繁盛,道:“今天去哪儿玩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未等名唤安安的少女说话,身后的青年笑道:“世伯,安安听我提及两国大战,就带着少主过去看看,我和我爹不放心,就暗中跟着保护。”

    虎山君先是冲黄袍老者点了点头,继而看向那身形魁硕的青年,道:“虎向,她们姐弟玩闹心重,你这个作表兄能想到从旁看护,也是个有心的,只是你爹既有国中要务处置,还要为渡三灾作准备,如何为这些琐事分心。”

    那青年顿时点了点头,道:“谨遵世伯教诲。”

    “爹,是我要去的,你和表哥说什么。”那名为安安的少女撅起嘴,抱怨了一句,颦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蓝水晶一样的眸子扑扇着光芒,上下打量着两人,惊疑道:“这就是人族?除却气息外,看着和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苏照神色自若,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对于少女的打量目光,就是不以为意。

    卫湘歌皱了皱英气黛眉,暗道,这妖国公主还真是无礼。

    “小女懵懂无知,贵客还请见谅。”虎山君连忙说着,板着脸道:“这是你苏世叔,还不唤世叔。”

    安安的少女轻哼一声,蓝宝石的晶莹眸子,睨了苏照一眼,道:“若序年齿,我怎么觉得我比他还要大上许多?”

    真论年龄,这虎女的确比苏照大上几十岁。

    “无妨,各论各的。”苏照看了一眼名为安安的少女,将一双沉静目光落在此女一头雪白银发之上,眸光渐渐幽深几分,似是随口问道:“令嫒这血脉……似是不凡。”

    虎山君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得意,道:“这是上古神兽白虎血脉,生来通法,而今也化了妖罡,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爹,这么点事,你怎么逢人就说。”名为安安的少女,嘟起红艳艳的嘴唇道:“难道没有这一丝血脉,我就不能化出妖罡了吗?”

    苏照面色顿了顿,赞道:“确是一块儿璞玉。”

    若是白虎血脉的话,那么眼下这些妖类,恐怕纵然他没有误入此间,也会出得这方洞天小世界。

    而且,这安安貌似是那位大雍帝君后宫团的一员吧。

    念及此处,苏照不由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那叫虎向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倒也一表人才,只是一双黄眼珠骨碌碌转动,显得不够大气。

    “表哥,表妹,还真是牛头人标配。”苏照在心头稍稍感慨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深思。

    “落座,用宴吧。”虎山君微微一笑,招呼虎子、虎女以及那对虎妖父子落座。

    虎山君举起一盏茶,笑道:今日专为两位天外贵客接风洗尘,以后贤伉俪居于此,还有多打交道之时,不必拘束,本王以茶带酒,敬贤伉俪一杯。”

    苏照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虎山君目光期冀,说道:“方才道友所言,在愣严阁中所获甚多,可否和本王交流一番,互相印证如何?”

    苏照手中端着的茶盏,微微一颤,暗道,果然还是没绕过这茬,看着周围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几位妖将,心头好笑,说道:“所悟也不多,几句禅揭,不知道”

    前世,信息高度发达,听得不少佛揭故事,其中唯两句最为有名,而今却也颇为应景。

    “快快道来。”虎山君面色期待,迫不及待说道。

    一旁的狼狈护法,四大妖将对视一眼,以妖识交流。

    “郎兄,这人你从哪找来的。”象妖笑道,他倒是无所谓,逼的急了,还能说一通禅道歪理,让虎山君无可奈何,但眼前这几位,只有每每挨训斥的份儿。

    狼妖嘿然一笑,道:“以后总算解脱了。”

    就在这是,苏照凝声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闻言,虎山君面色一震,道:“道友慧眼如炬,此言善哉,大合本王如今心境。”

    虎山君只觉得此四字揭语道尽了他而今的心境。

    他最近十年来,时时自省,不愿多造杀孽,只想有朝一日,能超脱此界,然而十年倏过,可仍觉一条天堑横在修行路上。

    而苏照这四句佛揭一出,不仅是虎山君,就连那位黄袍老者都是睁开双眼,凝视了苏照许久。

    苏照笑了笑,面色端肃,道:“只是,苏某以为这只是下乘之法。”

    随着接触,他自是明白,这虎山君修佛论禅,正是为了证得初果(神照)。

    神照,何谓神照?

    照者,照明本心,禅心空明,道心悸动,在此界,修法之人经金丹渡过三灾之后,都要经历一段问心过程。

    此刻,虎山君闻言,面色微顿,不由肃然起敬,道:“先生,此言何讲?”

    这下子,连称呼都改变了。

    苏照默然片刻,在一双双或惊疑,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朗声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虎山君闻言,如遭雷击,只觉黄钟大吕在耳畔响起,一股醍醐灌顶之感涌上心头,手中端着的“吧嗒”落地,热气腾腾之中,四分五裂。

    只觉心头迷茫一扫而空,灵台通明如镜,眸中金光闪烁,周身气势节节攀升……

    周围的几大妖将都是霍然站起,暗道:“大王这是要破境?”

    “爹,您?”那名叫安安的少女也是张开了艳艳红唇,蓝宝石般的莹润眸子中密布了难以置信之色。

    就连卫湘歌也是抿了抿樱唇,一双明眸微眨,不知想起什么,芳心羞恼道:“我道为何,在那阁中,上下其手之时,一副心不在焉之状,原来是在悟什么佛揭……”

    苏照虽是面色如常,但眸光微动,暗暗称奇。

    其实,他也只是看这虎山君似乎处在一个瓶颈之中,然后就随口提点了两句,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然而,虎山君终究是没有彻底突破,上扬之势似乎受阻一下,又再次回落,不过气度较之以前,却更为渊停岳峙。

    “先生还请受我一拜。”这时,看着面容冷峻,淡然不语的苏照,虎山君心头一凛,不由升起高山仰止之感。

    苏照心头古怪,看着逐渐“迪化”的虎山君,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解释道:“也是道友,厚积薄发,我也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虎山君看着面色如常的苏照,倒也不多言,心头暗自敬服:“不愧是高人风范。”

    这一幕看的虎山君之女安安一愣一愣,就是一旁的四大妖将,左右护法都是面面相觑。

    苏照岔开了话题,淡淡道:“初果难证,看来道友仍是差上一线。”

    虎山君倒也不见遗憾,慨然道:“这是天地所限,我有信心,若至天外,旦夕可证初果。”

第一百零四章 头绪

    夜深人静,苏照和卫湘歌二人在虎山君所派之人的引领下,来到竹楼,果然如虎山君所言,临山毗瀑,清幽宁静,时有竹篁飒飒而响,置身其间,旷远淡泊之感,委实言语难表。

    一灯如豆,随风摇曳。

    “白天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卫湘歌灿然明眸中满是关切之色,似有所悟,柔声道:“一开始,我就不赞同你身履险地,可纵然无功而返,大不了只是浪费一个月时间罢了。”

    苏照眸光微动,也不好说仙鼎传来了一些关于仙园天地的信息,点了点头,道:“之前的确是我估算有误,未曾想到……此方天地有着土著生灵,不过,只要寻找仙园枢纽灵阵,也不是全无一丝一毫转机。”

    如果找到仙园天纽,眼前僵局必将豁然开朗,所谓天纽,就是此方洞天世界的灵阵枢纽,一旦掌控、炼化,就好比拿到了仙园的权限,在这方小世界就类似神照之境的大能。

    也就有了和三大妖国谈判的本钱。

    到时,这几大妖王,只要还想出得这方天地囚笼,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和他签订道契,为他驱驰。

    这可比他在这一个人吭哧吭哧、累死累活,淘宝要强多了。

    苏照心头渐渐有了一个计划雏形。

    而今,他和那些玄门仙宗的最大差距,就是背后没有仙门支撑,如果得三大妖国之主相助,不,就算一国相助,也能在前期,帮助他填补这种差距。

    “可天纽……在何处?”卫湘歌凝了凝眉,问道。

    “就在……”苏照面色幽宁,眸光微动,却是灵台之中的一道颤鸣之音响起,天听之术迅速发动,说话之间,也不由故意拖长了声音。

    “什么人!”

    身形一闪,就是施展起云龙九隐,再现就已出现在竹楼楼顶之上,向一个竖起耳朵倾听的少女抓去。

    就见如水白色灵光一闪,娇哼之声响起。

    苏照大手抓去,只觉掌间一滑,腻若游鱼,用力几分才牢牢抓住,只是抓住一只纤细光滑的小腿,法力暗涌,手中倒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少女,沉声道:“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却是那虎山君之女安安,此刻被抓起一条小腿越过屋椽,头朝下,绣着碎花的裙裾翩翩落下,裙底风光乍泄,口中兀自道:“放开我……”

    “白色……可不耐脏啊。”苏照顿了顿,脑中闪过一个荒谬念头,随手一抛,就见安安虚空翻了几翻,落在不远处,整了整衣裙,月光之下,银发少女,一张俏丽的娃娃脸上现出一抹羞怒之色,冷声道:“你们果然在密谋着什么。”

    苏照有些哭笑不得,并没有回应这话,反而道:“你这隐匿之法,好像是血脉天赋神通,倒是玄奇。”

    方才觉得无人,一时就忘记神识传音,却不想被这少女偷听了去,当然,也是这安安隐匿之法太过玄妙。

    这时,卫湘歌已从竹楼中跑出,妍丽玉容之上,现出一抹警惕的神色,道:“是你?你怎么躲在楼上偷听。”

    安安道:“我若不暗中偷听,还不知,你们竟然可以自由出入天外?”

    这少女聪颖过人,仅仅从只言片语之中,就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

    苏照默然片刻,道:“此地,非讲话之所,先到屋里罢。”

    既然被这少女猜到一些只言片语,倒不如索性延请入内一叙,难道,还能在虎山君地盘上灭口不成?

    安安点了点头,迈着轻盈的步子,随着进了竹楼。

    “我也想去天外。”安安刚落座,一双蓝宝石的莹润眸子中现出期冀之光,“你有办法,对不对?”

    苏照面色沉静,不置可否,只是打量着银发少女,须臾,寒声道:“你可知天外凶险莫测?你在这小小天地,还是三大妖国的公主,但出了方寸之地,就什么都不是,我听说魔门有一大教,为御灵山,最擅驯化妖兽,你若出去,必然是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到那时,你父亲也未必保得住你。”

    魔门御灵山,这一派就是驯兽、圈兽的行家,门中别说神照大能,就是归阳、洞虚大能都不乏,至于有没有飞仙,苏照也不知道。

    安安脸上惧色一闪而归,但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对于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早已腻歪的不行,天外世界虽然凶险莫测,但却是另外一方广阔天地。”

    这是这方小世界,方圆不过千五百里,但却猬集着三大妖国,犬牙交错,争锋不休。

    仙园,何谓仙园,就是真仙的后花园,这些所谓妖国,真细论起来,也不过是长生真仙豢养的宠物,弹指可灭。

    苏照和卫湘歌对视一眼,顿了顿,问道:“那你可知天纽?”

    安安面上现出一抹茫然,而后道:“你说的是星宫吧?”

    “星宫?”苏照挑了挑眉。

    安安道:“剑尘湖东千里,此方天地尽头,离地三千丈,启明星照耀之地,浮空云盾上有一座金色宫阙,据说是一颗星辰所化,我爹以前就曾念叨,如能打败看门天狗,进入其中,炼化星宫,自可从容出得这方天地,只是剑尘湖那条老鱼,多番阻拦,言那是上古神君之墓,不可轻动。”

    苏照眸光闪烁,心头狐疑,问道:“你为什么说这些?以你爹已渡金丹三灾之能,都无法打败天狗,况之于我?”

    安安道:“我爹做不到,你未必做不到,我爹说你是高人,我一开始也不大信……不过,现在倒有些信了,我这隐匿之法,属于白虎天赋血脉神通,就连我爹若不细究,都难以察觉,你却能……而且如果你们走了,我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苏照深深看了一眼满脸期待之色的银发少女,转而和卫湘歌神识交流,道:“湘歌,你觉得此女之言可信吗?”

    卫湘歌明眸闪了闪,道:“我也说不了,还得你来拿主意。”

    苏照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而在这时,原本沉寂的升龙鼎竟然有了动静。

    苏照心头微动,抬眸,问道:“你要如何帮我们?”

    安安道:“有一个佛塔法器,就在我爹手里,这是那金驼佛的信物,我能帮你偷出,此外还有两件信物,在蛊雕和剑尘湖的老鱼手里,蛊雕手中的是一方手帕,我猜在他夫人丹鹊手里,好像是叫什么天香七彩流光帕,至于那老鱼,手中的信物唤作太白剑令,这两件东西……你要自己想办法。”

    苏照眸光微动,道:“还有两件信物?”

    安安道:“都是三位上古真仙的传承信物,没有这三件东西,就算打败看门天狗,你也进不去星宫……哎,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照目光闪了闪,道:“我只知这里是一方仙园所演天地,至于这些细节,不入此界,如何得知?”

    安安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两件你不能偷吗?”卫湘歌看着少女,她总觉得眼前这少女想法过于儿戏。

    安安一副看智障的模样,道:“万一,就像刚才被识破怎么办?我爹顶多责罚我一番,但这二妖可是心狠手辣之辈,若是他们识破,我还有命在?”

    卫湘歌被噎了一下,心头羞恼不已,她感觉自己的智商竟被一头老虎嘲讽了。

    苏照眸光微顿,从这安安口中,倒是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再结合那场幻梦经历,基本可以推断——

    这方仙园是三位长生真仙陨落之后,交汇而出,至于太白剑君的星宫,则是掌控这方仙园的枢纽。

    若他没有猜错,那星宫,多半是太白剑君眉心的一点星辰印记所化。

    可,三件信物在三位妖国之主之中,从两位金丹大妖的手里取走两件视若珍宝的信物,这个难度……

    苏照思忖道:“应该先去那方地界看看,隐隐觉得破局之点或就在星宫。”

    从进入秘境之前,升龙鼎就在明里暗里催促于他。

    其实这种催促,在前世,他也曾遇过,只是不愿为提线木偶,结一概不理,但今生对于仙鼎的提示,差不多……奉之圭臬。

    “而且上古那一幻境,再结合着仙鼎当日引动的太元三响……”

    苏照心头闪过一道亮光,隐隐抓住了某些线索。

    “你想好了没有?”安安催促道。

    苏照摇了摇头,“我打算先去星宫看看,再从长计议,对了,你要不要去?”

    安安急道:“没有真仙信物,你怎么进去?”

    “先去看看,或许……不需信物也说不定。”苏照神色幽幽说着。

    安安轻哼一声,“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好,那明天,我领你过去。”

    苏照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目送安安离去,一旁的卫湘歌,神识传音,问道,“有了头绪?”

    苏照诧异地看了卫湘歌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这样……眼神就有变化。”卫湘歌抿了抿樱唇,明眸闪了闪。

    苏照无声笑了笑,眸光渐凝,心头一时有些复杂,道:“没想到,你都这么了解我了。”

    这大概就是……我知你深浅,你知我长短吧。

    卫湘歌上前,坐在苏照一旁,将螓首靠在苏照肩头,少女垂于削肩之后的如瀑青丝散发着淡淡馨香,似是轻声呢喃道:“苏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但我觉得你心里藏着许多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少女娇憨、明澈的声音渐渐纤弱、颤抖,一颗芳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苏照闻言,默然良久,伸手穿过触感柔顺的郁郁青丝,揽过少女的削肩,冷峻面容之上,渐渐现出一抹回忆之色。

    自他重生以来,满打满算不足三个月,的确有许多心事压在心头。

    但不管是重生,还是仙鼎,哪一件都不能和人说,但……

    “既是不愿说,就不要勉强了。”卫湘歌微微失神片刻,明眸黯然,强自一笑,心头多少有些落寞,有些人,纵是枕边相伴多年,可你永远也走不到他心里,无法分担他的喜怒哀乐。

    苏照忽而道:“床上说。”

    卫湘歌心尖一颤,讷讷“嗯”了一声。

    帏幔四及,灯火熄灭,一尺满怀羞涩的月光自轩窗,柔柔照进竹楼,就可见旖旎未散的空气中涟漪圈圈生出,正是神识波动,分明是一双连体璧人,以神识传音交流着,“湘歌……我数月前,做了一个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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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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