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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太真人间行走(求订阅!)

    “额……”

    卫湘歌秀美双眉微微颦着,一头秀郁青丝散于青色玉枕之上,几缕秀发混合着晶莹汗珠黏在红彤似火的脸颊之上,神识传音道:“你说未来九州将会龙蛇起陆?”

    此刻,卫湘歌芳心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苏照梦境之言,虽然乍听之下,荒诞离奇,但细细推敲之下,却令她不得不相信,因为诸多细节,实在太过真实。

    若是按着这种趋势……

    苏照点了点头,道:“而今天下九州分离数百年,混一之势已现端倪,湘歌你在卫国,出身公卿之家,也能看出一些趋势。”

    卫湘歌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索,“如是未来的片段,以入梦之法,让你察知,倒也说得过去,如是这般,那苏国……的确局势危若累卵,多半是第一波被扫灭的小国。”

    苏国位置其实相当尴尬,处在列国夹缝之中,西北方向有晋国,北有卫国,南有郑国,既是晋国进入豫州的门户,又是郑北上冀州的障碍。

    “如非局势凶险,我一国之主,也不会亲至此地。”苏照叹道。

    “对了,苏照,你是不是也在那梦中,知道的我?”卫湘歌突然咬了咬嘴唇,潮红未退的少女正是明艳不可方物,作出这个动作,娇憨之中已见女人的妩媚风情,情绪起伏之间,不禁玉腿微动,道:“我猜,我在梦中一定很厉害,多半是搅动风雨的那种人物。”

    苏照“嘶”了一下,方伏之心火,竟有再起之势,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现在就很厉害,就很能搅动风雨,额,的确是名震天元,人称朱砂将军。”

    “怪不得你如获至宝,好呀,原来你果然在谋算于我。”卫湘歌嘟起了莹润泛光的红唇,恍然道:“我早该察觉到你的狼子野心的……只是这朱砂将军的诨号,可也太难听了罢。”

    她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果然眼前之人,一开始就打着她的主意,如是以前的她,定然厌恶的不行,可眼下却谈不上讨厌,反而有些难以启齿的甘之若饴。

    苏照吻了下少女明洁如玉额头之上那一点嫣红朱砂,笑道:“我以一国之主身份,亲自施展美男计,难道委屈你了不成?”

    说着……

    卫湘歌娇躯剧震,鼻子中轻哼一声,声音甜腻酥软至极。

    “别闹了,说说正事,如果这梦境真的是将来发生的一幕,苏国处在夹缝之中,晋郑卫三国齐发,顷刻之间就是化为齑粉呐。”少女对局势有着一种敏锐的洞察力,否则前世也不会成为女帝座下名震天元的将帅之英。

    此刻知道心上人壮志凌云,少女心头还是有些欢喜不胜的,谁不希望情郎是君临天元,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一双熠熠明眸现出思索,竟也煞有介事地为苏照出起主意来,清声道:“你背后没有仙宗支持,仅靠三大妖国的这些妖怪……再被道门三真大教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说上一句勾结妖魔、乌烟瘴气……不是说这些妖族不能笼络,而是苏国实力不济,就会被诟病,还有一个问题,妖族素来桀骜不驯,信奉弱肉强食之道,若是出去,你要如何安置他们?”

    千年以前,九州曾经发生过妖乱,只是被三真大教联手镇压、驱逐,妖族被驱逐至天元之外的陆洲。

    苏照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彼辈妖族,从来都是畏威而不怀德,我若无十分实力,也不会贸然提什么结盟,这些妖族,不入金丹之境,就让他们待在小世界中,而且,说这些也为时尚早,还没有掌控这方小世界。”

    未来,大衍和大雍两位帝君,尤其是前者就曾广用妖族为兵卒,那时三真大教好像也是无动于衷,毕竟,从古以来,话语权都是掌控在强权者手里。

    卫湘歌凝了凝眉,道:“那出了这方秘境,我问问师父,替你探探口风,看看宗门是否已经察觉到一些天地将变的动向,也好印证你这梦境真伪。”

    之前在卫国时,就听合欢宗的几个妖人,说什么乾坤易变,天地倒转的谶讳之语,以此蛊惑卫君修法长生,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了。

    卫湘歌如是想道。

    苏照面色微顿,心头有些感动,道:“就怕你师门看不上我这七郡之主,反而支持卫国。”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卫湘歌家人都在卫国,这对少女来说恐怕更难选择。

    “事在人为,卫国还有其他仙宗,不是单我赤林宗一家,还有一家叫离地琉焰宗的,和我宗门积怨颇深,前些时日,来的那批妖人,多半是魔门合欢宗的人,蛊惑卫君,也不知再搞什么阴谋。”卫湘歌轻声说着,忽而想起一事,问道:“我在那场梦中,怎么没为卫国效力?”

    苏照一时默然,面现思索。

    前世他只知卫国太子卫仲谋反,被善于权谋,政变上位的卫君平灭,这里面,想必是有着仙宗之间的私下交锋的,从卫湘歌逃奔于外来看,这赤林宗应是出局了吧?

    苏照眸光深深,总觉得这里面蒙上了一层迷雾。

    只怪前世层次太低,信息掌控的就少,只是将梦境中的卫湘歌最终流落江湖的故事说了,并说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卫湘歌面现一抹忧色,心头阴霾愈发浓郁,可以想见,她都流落江湖了,那落叶知秋,家族和宗门还能会好?

    “这种梦境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走向,不用太过担心,有我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苏照反而宽慰了一句。

    卫湘歌“嗯”了一声,也暂且放下心头的思虑。

    “时间还早……”苏照面色微动,以神识传音说着一段隐秘之语。

    “你这人好不正经,在妖国就沾染着野兽行径。”卫湘歌颦了颦眉尖,轻呸一声,娇嗔道。

    ……

    ……

    两仪玄微天

    苍茫山林之间,竹海松涛,随风摇动,枝叶婆娑,一轮皎洁明月,将柔和月光洒下,月光朗照之处,矗立在山峰之间的一座座巍巍道宫,屋顶覆着的琉璃瓦就是反射着幽幽光芒。

    这是天元九州,道门玄宗三教之首——太真教的山门所在,比起苏照先前所在的仙园世界,这方小世界更像是一方真正的小千世界,仅仅抬头去看天穹那轮明月,其晕轮更为清晰,可见高低起伏的月丘之影。

    古朴、宏大的道宫,飞檐斗拱,一只只灯笼高悬,晕照出一圈圈光影。

    道宫之内,空旷幽静。

    空明如水的地砖之上,投映着十几道朦胧不清的人影,只是人数虽众,但却无一人发出喧闹之声,皆是默然而侯。

    鬓发灰白相间、身穿一袭绣有阴阳图纹道袍的老者,身高七尺,手持一柄松木云纹银丝拂尘,静静伫立在一面星河之图前,食中二指连连掐动。

    那图星光万道流溢,内有星辰万象运转不休,正是天元九州之上,周天星象的投影。

    老道苍老眉眼之间现出深思之色,食中二指连连掐动,其速之迅,几乎形成道道残影,岁月流光在五指间往复回旋,捕捉着一丝飘渺不定的天机。

    “自道钟三响之后,掌教师兄就在这里站着,都一天了。”十几个男男女女的道人,有些暗暗摇了摇头,目中或有思索,或有凝重,或有漠然。

    此事,还要从早上说起,坐忘峰上,沉寂千年的道钟忽而响动三下,钟声响彻整个两仪玄微天,正在潜修的三山九峰之主无不为之惊疑,纷纷前往坐忘峰之上的太真宫,询问究竟。

    可进入大殿,就见得掌教一脸苦思地站在夺自河洛八宗的周流星位图之前,在那掐算不停,然后一站就是一天。

    但,邱掌教的卜算之术,比起河洛八宗之首的乾天宗,明显是差上了一个天心宗,心力几乎耗尽,卜算了差不多快一个日夜,除了白头发多了几根之外,看样子,仍是一无所获模样。

    丹箓峰峰主魏明真,轻轻唤了一句,“掌教师兄?”

    就在这时,双眸微眯的掌教邱羡,应了一声,停了手中的掐算,感慨道:“乾坤易变,天地倒转。”

    这是一种浑厚、威严的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睥睨苍生的无上威势。

    可听着这话,几位道人有几位,就一时无语。

    大概心情就是,这八个字,明明河洛一脉,八宗之首的乾天宗主在年初说过,掌教师兄,你再复读一遍,有意思么?

    道号浮丘子的太真掌教,邱羡面色凝重,两道雪眉之下,一双虽苍老却明亮锐利的眸子扫过一应同门,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一些同门的腹诽心思,整理下思绪,对着云渺峰峰主方向,开口道:“璐鱼师妹,让冰绡师侄前来太真宫。”

    着深蓝色道袍,头插一根碧玉发簪,年龄在三十出头的女冠,云渺峰峰主李璐鱼诧异片刻,就是冲太真掌教点了点螓首。

    女冠面如清霜,嘴唇微薄,年轻时应也是容色动人的女子,只是眼角已现出几缕鱼尾纹,一双幽幽双眸沉寂深深,如枯槁木灰,这时,抬起一只白皙修长,纤若葱管的素手。

    那素手无名指处戴着一枚小巧戒指,上有双鱼坠饰,精巧可爱,俨然是清素寡淡的女冠,身上为数不多的亮眼点缀。

    注入一道飞仙级的神念,“冰绡,速至太真宫,掌教有召。”

    这边厢,邱羡迎着一众同门的目光,沉声道:“天地人三才易位,人道龙气勃发,渐有喧宾夺主之势,而姬周天命已失,这千年天命,已轮换至我太真来选。”

    三真大教,代天选帝,已有万年之久,自姬周之前,更有十余代帝命,轮转交替。

    天柱山山主蔺玄,刚毅冷绝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动容,问道:“师兄,果真到了这一步?”

    一旁的天台山山主,常柏笑了笑说道:“不破不立,蔺师兄代天掌刑,当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才是。”

    “每至人间鼎革,都是死伤惨烈,妖孽丛生,而这一次,比之前代,惨烈尤有过之……”邱羡感慨说着,那双淡漠苍生的眸子中,忧虑可见,思忖道,“此事还需和上真和少真的道友商议。”

    而就在殿中叙话之时,天穹之下,一道流光闪烁,星河鹭起,一人翩跹而落殿前,借着廊檐之下的明灭不定灯火观瞧,却是一个正值双十年华、着白绡鹤纹道袍的女子,女子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眉眼如画,琼鼻檀口,鼻腻鹅脂,两弯细而淡狭的柳叶眉之下,一双雾气幽然的眸子,清冷宁静。

    “冰绡见过掌教师伯,师父,各位师伯师叔。”随着悬于腰际的玉佩上下起伏,一缕微不可查的幽香暗浮,秦冰绡举步迈入太真宫中,冲在场十几人打了个稽首,行礼罢,抬眸,问道:“未知掌教师伯召冰绡,有何事吩咐?”

    “秦师侄,人道气运有将起之势,有王侯欲求长生之法,丧心病狂者,更是勾连魔门六道,本座敕封你为太真人间行走,司察九州,另外一观诸国公侯子弟……”

    太真掌教说着,摊开手掌,掌中现出一块儿令牌,令牌之首有阴阳合抱的图案,正面铭刻“太真人间行走”六个篆文。

    见得此幕,三山九峰之主都是面色动容,显然看出了此举的深意。

    秦冰绡闻言,雾气幽然的眸子中现出一抹疑惑,道:“弟子修为低微,只有神照三重天,恐难当大任。”

    邱羡笑了笑,悠然道:“无妨,本座再赐你两件灵宝,一为阴阳离合镜,有转换阴阳之能,照鉴龙气之威,有此物在,既可护己身安危,又可观潜龙气机,品评天下人物,另外还有一本玉册,神念之录,将人道英杰过往事迹玉录其上,也算给我教存档,以备咨询。”

    说着,挥袖之间,一镜一书现出。

    其他几位峰主见得此幕,暗道,掌教这是为着来日之事未雨绸缪了。

    云渺峰峰主李璐鱼,见秦冰绡还愣在那里,不由催促道:“冰绡,还不谢过掌教?”

    秦冰绡打了个稽首,道:“冰绡谢掌教厚赐。”

    太真掌教点了点头,叹道:“收拾一番,就去罢,自南而北,也看看这九州的风物。”

第一百零六章 元磁神山

    秦冰绡离了太真教的山门——两仪玄微界天,按下不表,却说苏照此刻正在仙园所在界天。

    夜色之下,安安离了苏照所居阁楼,向着住处而去,少女银色柔顺的头发在皓白月光之下,流光熠熠,一张吹弹可破的娃娃脸上,有着难掩的喜色。

    行了二三里地,忽而拧了拧眉,喃喃道,“哎呀,都忘了问,明天在哪儿汇合出发,可不能让阿爹他们发现了。”

    这般想着,施展遁法,去而复返,看着已经熄了灯火的竹楼,“睡了,那明天再来吧。”

    “呃……”

    “嗯,这什么声音?”少女转身将要离去,忽而一道高亢、婉转,又带着余韵悠长的声音,几乎穿过苏照布下四周隔绝声音的法禁。

    隐匿了身形,一双蓝宝石晶莹的眸子,眨了眨,鬼使神差地施展起血脉天赋神通,两只娇小玲珑的耳朵支棱了下,可方一听清,不由面颊染绯,心头一荡。

    许是屋内之人正在安心耕耘,灵觉就没有往日警惕,再加之少女血脉天赋神通玄妙非凡,倒也没有察觉。

    “这……好无耻。”安安也不是什么懵懂不知的少女,一张娃娃脸上现出恍然之色,轻啐了一口,意味莫名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暗道:“这人族和野外交/尾的妖族,也没什么两样嘛。”

    听了一阵,想走,但脚下好似生了根,不知不觉面红耳赤,不由并拢着双腿,眉尖微蹙,轻轻摩挲着。

    诚如苏照曾经所言,白色不耐脏……

    忽而远处一只寒鸦飞过天空,发出喑哑的叫声,将凝神静听的少女唤醒,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是听了一曲,不等进入下一曲,少女面颊似火,抿了抿唇,暗暗呸了一声,踉跄着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至所居阁楼,灯火之下,一个青年长身玉立,静静看着对面少女,似是等了有一会儿,笑道:“安安,你方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安安一张口,就被自己嗓音的娇软、酥腻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强自镇定,皱眉道:“向哥哥,你找我有事?”

    名为虎向的青年,不疑有他,道:“有点事儿,就是,我爹将渡三灾,打算前往八宝塔中暂避,你能不能和王上说说?”

    安安道:“这样啊,可是先前我爹不是和叔父说过了吗,三灾之劫还是不借助外力为好,收获也能更大,叔父都已经答应了啊?”

    虎向道:“我有些不放心,而且,我爹最近也生出了畏难之心。”

    安安道:“好吧,明天我去问问,都这么晚了,我得去沐浴睡觉了。”

    说着,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

    虎向一脸笑意道:“好,那你早点睡。”

    安安镇定了下心神,从一旁走过去。

    虎向皱了皱鼻子,似是喃喃道:“什么味道?”

    安安心头一咯噔,一张白腻如玉的娃娃脸,两腮已是羞红滚烫,道:“东奔西跑一天,出了一身汗,还能有什么味道,向哥哥,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虎向连忙解释道,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不和你说了,你早点儿睡了,安啦。”安安说完,一边向阁楼走去,一边吩咐道:“来人,备水,我要沐浴。”

    白日里闲逛了一天,出了一身汗,浑身黏哒哒的,实在不舒服……

    “是,殿下。”侍女轻声应着。

    ……

    ……

    翌日,早上,晨光熹微,苏照和卫湘歌早早起来,用罢早膳,正要寻机离开,就听到阁楼外一个猪头人身的妖怪,口吐人言,道,“苏先生,王上有请两位。”

    苏照和卫湘歌对视一眼,心头也有些无奈,道:“这就过去。”

    这虎山君请他过去,还能有着什么事情,无非是谈论佛法罢了。

    二人离了阁楼,向虎山君所居菩提岭而去,各种各样的妖怪,学人族举止一样,有男有女,穿着粗布麻衣,肩扛手挑,忙碌不停。

    “这妖族看起来和人族也没什么两样嘛。”卫湘歌看着一路过往的妖怪,神识传音说道。

    “这是虎山君的洞府所在,有着秩序法度在,气象当然不一样,不过,妖国百工倒是发展齐全。”苏照笑了笑,感慨道。

    苏照一路所见,尤其是再结合着昨日宴会虎山国出席的妖族高层人物,觉得之前对于妖国的印象,并不准确。

    以虎山国为例,六七十万妖族并不是全部意义上的战斗人员。

    否则,都是不事生产,满脑子打打杀杀,衣食住行从哪里来?

    既称妖国,自然有着基本的社会架构。

    而且妖国之民,许多都是刚刚化形的小妖,化形是什么概念?

    就是刚刚化为人形,根据种族不同,实力有强有弱,仍然需要历筑基三关,才能修炼仙道,其实,就很难严格对应人族仙道之境,若强行对应,或可称之为观想。

    这个境界的妖怪,除了模样吓人之外,论起战力,还比不过同等数量,训练有素,兵精甲利的人族披甲军卒。

    人族为万物灵长,善用器械,食物链最顶端的种族,如果克服所谓的恐惧,对上妖怪,未必不能碾压。

    妖族的优势在于繁衍力旺盛,以及个体力量和速度的出众。

    故而,苏照目光所见,虎山国的妖民,很多都是从事着男耕女织,打铁砌墙一样的苦力活计,除却一些天赋异禀的妖兽,许多根本没有妖力。

    比如兔妖、鹿妖……这等食草的妖怪除了打理灵植,基本没有什么作用,难道靠这些胆小如鼠的动物,出征作战?

    这不是《西游记》……

    至于食物链顶端的妖族,化形之后,就为妖兵,比如豺狼虎豹之族。

    可纵然如此,也只有到了通法之境的妖怪,才算是擅弄妖力,这个境界可为妖将。

    “筑基如果是百比一,到了通法之境层次,妖族就大为缩小,就是几千比一,甚至万比一的比例。”苏照皱了皱眉,这在任何社会都是一样,金字塔结构,越往上人数越少,思忖道:“至于凝练妖罡的妖族,妖国除了二护法,四将之外……顶多就有着一二十人。”

    苏照估算着妖国的实力,觉得之前未免将妖国想得过于强大。

    事实上,整个仙园小世界,妖族加起来才一百二三十万数,虎山国有六七十万妖族,禽雀之国有着二三十万,剑尘湖还要更少一些,只有一二十万。

    “当然,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去问那安安。”苏照眸光深深,思索着,已渐渐接近了菩提岭所在的金驼峰——虎山君居所。

    “苏先生。”虎山君笑着上前,寒暄道:“昨夜,可还住的惯?”

    苏照点了点头,道:“幽静,旷远,的确是隐修的好地方。”

    “先生喜欢就好。”虎山君爽朗大笑说着,转口道:“昨夜听先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还未写过大。”

    苏照顿了下,道:“道友刚刚破境,其实还是稳固感悟为好,委实不宜……”

    再谈论佛法,他肚子存货有限,倒空之后,被看破“不学无术”的虚实,就不太好了。

    “先生误会了,”虎山君愣了下,笑道:“却是感佩先生指点之恩,有一桩机缘,献于先生一观。”

    苏照面色微顿,“机缘?”

    额,他进来就是为着机缘,问题是什么机缘。

    “仙道之法,先生自有妙法,可能不需我置喙,而且我除却一些凝结妖丹和渡三灾的体会,想来也无其他能入先生之眼的。”虎山君笑了笑,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这是近些年零零散散记录的修行笔记,若蒙不弃,就赠予先生罢。”

    这位虎山君,毕竟是神照临门一脚的人物,当然不会错把苏照元罡之境的修为,脑补成什么神照、归阳之类的大能,只是觉得眼前少年见识高妙,禅悟之深,令人敬服。

    所谓大道之上,不分先后,达者为先,故而尊称一句先生。

    迪化……不是智障。

    苏照接过书册,正色道:“道友有心了。”

    哪怕是他以气运日夜冲刷修为,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自主修炼,只是速度令他难以忍受罢了,这种仙道前行者的道法笔记,哪怕是异类妖族,对于他这个前世连金丹是什么都弄不明白的仙道门外行,还是有着难以言说的价值的。

    虎山君见苏照手下,心头也颇为满意。

    所谓,佛家讲因果,道门说承负。

    虎山君自诩佛家门徒,苏照昨日指点,他当然要有所回报,否则将会影响心境的圆满。

    但显然,这种回报在虎山君看来,还是不足,故而又是开口道:“仙道修为非一时可进,但武道则不然,我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些灵药,其中有一药方,为当年我用来淬体,颇有奇效,或可助力先生涅槃(先天)圆满……而且多闻山,金驼峰上有一座元磁铁神山,那是上古佛陀用来凝练意志的地方,苏先生,应也是修武道的人物,或可从中有所领悟,也未可知。”

    苏照闻言,面色微动,道:“哦?元磁铁神山?这是什么地方?”

    虎山君道:“上古真仙佛陀金驼僧,惊才绝艳,十八般武艺,样样修至人仙之境,更有拳脚掌指等外门武道流传下来,以大神通,将其灌入元磁精铁之气凝就的幻傀意志中,与之交手,可有领悟,至于能领悟出多少,能领悟出什么……一切,仅凭先生的造化。”

    苏照心头微动,却是不由想起,在那场幻境之中随着太白剑君下界讨逆看到的一幕,那日,金驼僧一挥手,从身后飞出十八个金身模样的武僧。

    “我可否带着拙荆。”苏照心头一喜,道:“她也是法武双修的修士。”

    相比于他刚入先天境界不久,卫湘歌已经在先天境界停滞多时,正是缺乏机缘,不能突破。

    虎山君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就当先而行,打算带着苏照和卫湘歌二人前往那元磁神山。

    “爹爹,你们去哪儿啊?”

    然在这时,未出殿门,虎山君之女,安安迈起轻盈如羽的步子,穿着似是水晶灵玉制成的凉鞋,不着罗袜的一只脚,迈过门槛,纤纤玉笋一样的指甲盖上涂着艳红的蔻丹。

    比之昨日,娃娃脸的少女换了一身天蓝色长裙,熠熠如流光的银色头发悬于腰间,一双蓝宝石晶莹闪烁眸子,现出一抹疑惑。

第一百零七章 至死是少年

    “去元磁神山。”虎山君面上带着宠溺的笑意,随口问道:“乖女儿,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准备要去哪儿?”

    此刻的少女,的确是如一个瓷娃娃般,娇小玲珑,乖巧可爱,将一头银色长发披于削肩之后,白皙如玉的秀颈之上挂着一条宝蓝色的水晶项链,藏于深深沟壑之内,让人看不清是什么形饰吊坠。

    苏照眸光微动,他昨天倒是没有细看,这安安还是个童颜……

    可能虎妖就是得天独厚罢。

    心中这等念头一闪而过,转而就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也是真够低级趣味的。

    不,还是高情商一点,男人至死是少年。

    一旁的卫湘歌收起了拧紧某人后腰的小手,轻哼一声,似有不满。

    女人对男人注意力的转移,是何其敏感,哪怕苏照那目光和乱七八糟的念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可仍是被卫湘歌察觉到。

    安安不动声色看了苏照一眼,转而对虎山君笑了笑,露出两颗闪亮的小虎牙,道:“那我也去看看。”

    虎山君狐疑道:“平时让你去,你都不去,今天怎么想起过去了。”

    元磁铁神山之中的元磁幻傀,根据层级共有九层,实力依次对应,可以起到对战、磨练武道之效,但事实上,除非妖国高层强制要求,很少有妖族年轻俊彦前去。

    无他,因为实力差距,虽无性命之危,但有皮肉之苦。

    这就好比,都知道泡图书馆看书学习,去健身房撸铁,可以提升自己,增强自身魅力,但……

    当然,是不是受到虎山君的“佛性”性情影响,抑或是走兽之国独霸一方,没有生死之危,进而导致妖族年轻一代生出的懈怠之心?

    也很难说。

    总之这种风气的成因,很是复杂。

    安安嘻嘻一笑,道:“这不是闲的无聊嘛。”

    虎山君也不再说什么,举步出了殿宇,道:“走吧。”

    显然,虎山君也看出了他这个宝贝女儿不过是一时兴起。

    众人也不多言,就向金驼峰后山的元磁神山而去。

    然而路上,却又碰到了带着安安之弟的虎向,队伍又不免壮大了几分。

    一行众人倒也没有腾云架雾,而是安步当车地走着。

    一旁的虎向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安安半晌,方咽了口吐沫,虎妖显然是个懂行的,老脸一红,岔开话题,神识传音,说道:“安安,那件事给大王说了没有?”

    卫湘歌冷眼旁观这一幕,皱了皱眉,似是听到虎向的喉咙滚动声,不禁生出厌恶之感,见苏照面色淡漠,目不斜视,不由大为宽慰,神识传音,说道:“男人都这样吗?”

    “我就不这样。”

    “你不是男人?”

    苏照:“……”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苏照淡淡说着。

    卫湘歌讷讷半晌,道:“就是有些奇怪。”

    “人心如此,穿得多,就看露的地方,穿的少,就看遮到的地方,这就是人心之欲,佛门降服的是这欲,道门降服的也是这欲。”苏照顿了下,若有所思,凝声道:“不过,这头白虎,很会打扮。”

    “她这打扮,有什么讲究?”卫湘歌凝声道。

    苏照顿了顿,道:“又纯又欲。”

    卫湘歌琢磨着这四个字,贝齿咬了咬嘴唇,纵然是神识传音,可仍有几分扭捏,“你之前说的那,长腿黑丝……是不是这个路数?”

    “呃,不是一个路数,不对,我有说过吗?”苏照面色现出一抹异样,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将有毁之一旦趋势,“咳咳,闺房之趣言,当不得真。”

    “哦,这样啊,原来还想等出去之后,寻些天蚕丝让织工、裁缝作一套呢。”少女当然看出了某人的言不由衷,惋惜语气中带着一丝俏皮。

    苏照:“……”

    二人神识交流,都是在识海中进行,倒也不虞被人听到。

    没有多久,几人来到一座巍峨、高耸的神山之下的山脚,站在一座金漆斑驳陆离的牌坊之下,周围依山环绕,有着一间间鳞次栉比的竹木之楼坐落。

    苏照抬头看去,赫然发现满山植着一株株枝干粗壮,枝繁叶茂的黑色树木,黑色树叶在晨曦阳光之下,弥漫着一股元磁之力,整个元磁铁神山给人一种肃重,幽冷之感。

    “这就是铁神山。”虎山君沉声说着,伫立眺望着前方的元磁铁神山,双眸中现出一抹崇敬之色。

    “那是铁树?”苏照抬眸,看着山石、崖巅之上那一株株参天古树,不确定道。

    他倒是听过铁树开花的典故,但真正精铁之树,却是第一次见。

    下意识以神识去扫,只是神识方出,就不由面色微变,盖因神识打着转儿,似被扭曲,没有几下就离散无踪。

    安安笑道:“这些铁树可有几千年了呢,还有一些特别粗壮的,就在山上,不过元磁之力,隔绝神识、法力,只能以武道修为向上攀登,古籍上说,这是金驼佛以之训练护法金刚所在。”

    “过了这道牌坊,元磁之力浓郁,就会有一些幻傀拦路,这些幻傀受神山之主意志左右,会判断出登山之人的状况,故而出手很有分寸。”虎山君道。

    就在这时,一群男男女女的妖怪从阁楼中出来,在一个头生苍角,颌下蓄着山羊胡的灰袍老者带领下,朝着虎山君行礼。

    “起来吧,这个月,登山修炼的国中子弟多吗?”虎山君随口问道。

    那山羊胡老者道:“启禀大王,有着一二十吧。”

    虎山君面现凝重道:“这样少,莫非灵药供应及不上?”

    山羊胡老者道:“大王明鉴,自玲珑总管走后,南无花、飞烟竹、摩柯果等灵药,入不敷出,许多都是冲着这个来,因此就……”

    见苏照目光疑惑,虎山君苦笑道:“这里供有药浴,我先前让玲珑带着一些部属管理药园,但她嫌活计繁重,干了没多久,招呼都没打,就弃职而走。”

    “还是那兔子自请要来此山的,干了没有半年,骗了父亲大批艮山灵壤和珍稀的灵植种子,转身就逃之夭夭,替那飞禽之国效力去了。”安安撇了撇嘴,显然对兔妖意见很大。

    虎山君也没有多言,他其实要了解的情况还要多一些,那玲珑骗得灵壤、灵植只是顺带手的事,那玲珑一直想要寻找的是金驼佛的舍利子。

    虎山君思忖道:“舍利子原就不在这神山之上,否则,纵是艰难险阻,我也早已登于山顶了。”

    如太白剑君陨落之后,其人传承、道法、积累储蓄尽数都在本命星辰演化的星宫中,同样,金驼佛舍利子所在,也藏有其人一生佛道感悟。

    但虎山君之前的几位寿元耗尽的陨落妖王,苦苦寻遍这方仙园小天地,也没有找到舍利子。

第一百零八章 心思莫测

    “苏先生,这元磁铁神山虽无性命之忧,但还是要量力而为。”虎山君又是叮嘱一句。

    苏照点了点头,道:“苏某醒得利害。”

    虎山君转头对着那山羊胡老者吩咐道:“去准备一间上房,准备药浴。”

    苏照听到只是准备一间雅舍之时,不由和卫湘歌对视一眼,饶是苏照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不由异样。

    一旁的安安道:“也给我准备一间,我也要上去。”

    “大王,我也进去试炼一番罢。”虎向眼珠一动,说道。

    虎山君诧异地看了安安一眼,对着投来征询目光的山羊胡老者点了点头,道:“那就再准备两间。”

    那山羊胡老者领命而去。

    苏照,卫湘歌,安安,虎向,穿过金漆斑驳的牌坊,向着第一层而去。

    刚一进入其中,苏照就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赫然发现原本的法力、神识尽数被封锁,而且双肩一沉,宛若负重百钧,这种程度的负重普通人可能一下子就将其压垮在地,但对于人均先天境界的苏照等人,自然是轻若羽毛。

    卫湘歌感慨道:“也只有真仙才有这样的隔绝禁空的意志力量。”

    苏照点了点头,道:“湘歌,这种意志力量,如果以法禁临摹其意,或可成为一门封禁于人的手段。”

    一旁的安安和虎向,似乎是看土包子看着二人。

    虎向讥诮道:“真仙意志之威,岂是我们可以揣测,还要描摹,还真是大言不惭。”

    安安也是点了点头,道:“除非同为真仙,才能感悟其真意。”

    苏照没有理这二虎,他说这话,当然有着底气。

    也不知是不是升龙鼎进入这元磁神山之后,激发了一些上古灵宝特性,刚刚传给苏照一门法目修炼之法。

    这门秘法,更像是乾天观象之法的升级版,观山河之势,敕法为禁。

    “上古神人之法目,隔垣洞见,我这法目只能以气运修炼,有着三大境界九重小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修至高深处,一眼就可照见虚实,可惜仙鼎只仅仅运转人道气运,帮助我凝练了第一重小境界。”苏照皱了皱眉,眸光幽幽。

    可见,纵然是他,也难逃不劳而获的劣根性。

    “这仙鼎明明有着秘法,先前却不给予,而方才给予,这更像是一种我身涉险地的奖励。”苏照面色幽幽,思忖着。

    几人说话的空档,就见周围传来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

    风声呼啸,一只只浑身精铁浇筑的傀儡人偶,突然现出,迎面一拳,就朝在场众人打去。

    这些傀儡人偶,皆为元磁铁气所化,由着一股意志牵引、支撑,招式凌厉,向苏照和卫湘歌等人砸去。

    卫湘歌先是抽出腰间炎火鞭,清叱一声,长鞭作枪,扫向那幻傀。

    “砰……”

    那傀儡人偶铁臂长舒,就去抓那炎火鞭,但卫湘歌手腕陡转,长鞭如灵蛇一般,自从而转,打在傀儡脑袋之上。

    “咔嚓……”

    顿时,元磁铁气凝聚的傀儡四分五裂,爆散成一团团黑色铁精之气。

    这边,苏照也和那傀儡交上了手,不过,苏照并未使用兵器,一拳轰出,雷霆呼啸之声响起,狠狠砸在那傀儡同样轰来的一拳之上。

    “噗……”

    元磁傀儡自手臂以上,节节而碎,化成一道道流溢的铁精之气。

    这时,安安道:“第一层都是正常的铁傀人偶,连真气都没有凝聚,纵然是有着勇力的凡人,花费一番手脚也能轰碎,但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直到十八个,终究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除非是渡过锻体三关的百人敌,才能一一打碎。”

    果然,如安安而言,又是十几个傀儡先后而出,各施拳脚功夫,向众人围攻而来,不过,转瞬之间就被轰碎一空。

    本身就是负重战斗,纵然是打碎十几个铁傀人偶,也让苏照额头之间现出汗水。

    反而是虎向和安安二人,除却脸上泛着微红之外,并无什么表现。

    要知道,此刻众人已经被封禁了神识和法力,完全凭借着武道修为。

    虎向看了一眼苏照,轻蔑道:“人族果然天生体质孱弱。”

    就在这时,一旁的安安看了一眼苏照,蓝宝石的眸子似笑非笑,暗道,这样虚,莫非是昨天纵欲过度了吧。

    手掌摊开,道:“这浑天丹可以补充气力,纾解酸痛……”

    “不劳安安姑娘费心,这种功效的丹药,我这里也有。。”一旁面不红、气不喘的卫湘歌说着打断了安安的话语,手中拿出一个丹药瓶,递给了苏照。

    这样,就是一边伸手一个。

    苏照愣怔了下,倒也不矫情,伸手接过卫湘歌手中的丹药瓶,倒了一丸,服了。

    安安轻轻一笑,蓝宝石的眸子闪了闪,将伸出的手收回。

    虎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安安,道:“哥哥我胳膊酸痛,抬不起来,不若给我罢。”

    安安梨涡浅笑道:“向哥哥会没带?我也有累了呢,就先服了。”

    说着,将手中丹药递进口中,含在舌下,丹药入口即化,不大一会儿,药力就流向四肢百骸。

    虎向也不好说什么。

    “绕过这棵铁树,就是第二层。”安安轻声道。

    上了第二层,比起第一层,铁傀人偶已开始有着锻体境的武道修为,而且相比第一层的铁傀,似乎更为机灵一些,能够躲避闪躲。

    但仍是被众人一一轰碎。

    直到第三层……

    苏照以法目望去,赫然能够发现铁傀人偶身上的真气运行路线,心头不由微喜。

    要知道,在这元磁神山之中,神识是被隔绝的,也就是说想要以神识拓印、解析铁傀人偶的武道,几乎难如登天。

    又是经历一番苦战,方将铁傀人偶尽数轰碎成铁精之气。

    苏照抬头看着前方的铁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慨道:“这些铁傀人偶武艺娴熟,悍不畏死,与之交手,若是长此以往对战,武道进益自是颇快。”

    他方才其实也以法目窥破一些武道的虚实,凭借着过目不忘之能,已经学会了不少的武艺。

    怎么说呢,一位真仙佛陀的武道历程,有的是自己从弱小时修炼,有些是其证得正果后搜集,其内容必是浩如烟海,但金驼僧却借助武道意志尽数将之以秘法灌入铁傀人偶之中,以起到了磨练座下护法金刚武僧之效,倒也是算是奇思妙想了。

    菩提印,大力金刚拳,游龙掌……

    虽不是什么高明武技,但却极大丰富着苏照的武道见识。

    将第三层的铁傀人偶清扫一空,苏照借助法目,总共学会了三十余种武道技法,有拳、掌、腿,身类型,不一而足。

    “第四层,铁傀人偶会使用武器,大家要小心。”此刻白虎安安,胸口微微起伏,一张肌肤吹弹可破的娃娃脸上满是晶莹汗珠,似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提醒道。

    因为被封禁了修为、神识,又负重达千钧之力,一路所战,疲累可想而知。

    苏照此刻反而越战,眼睛越亮,初时他还觉得吃力,但随着法目施展的娴熟,渐渐解析一些低级武技,对于后续出列的铁傀人偶的招式,已经能够做到有的放矢,倒是省了不少力。

    这一幕,自然也被卫湘歌和安安等人看到。

    安安这是神识传音,心头好奇,不由脱口而出,问者,“你怎么好像愈来愈……明明刚才还虚……虚弱不堪的样子。”

    “虚的反而后劲绵长。”苏照神识传音说着,一双沉静的目光,打量了娃娃脸的少女一眼,“你昨天晚上明明见识过了才是?”

    安安脸颊一红,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目光躲闪,“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而且还……”苏照语气玩味说着,一双有若实质的目光,停留在涂着艳艳红色蔻丹的手指,道:“中指最好不要留指甲。”

    “额……”安安蓝宝石一样的眸子忽而睁大,只觉浑身战栗,羞愤欲死,没脸见人。

    苏照神情淡淡,说完这些,也不再理看似懵懂可爱、实则心思莫测的虎女,暗道,让你这次尬到用手……脚抠出个三室一厅,你下次就绝对不敢仗着天赋神通偷听机密。

    “这少女天赋神通,竟然可以窃取神识传音,若来日修为高深之时,未必不能听三山五岳……”

    苏照面色顿了顿,忽而想起了一种地球那一世神话中的神兽——谛听!

    地藏座下神兽谛听,传说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当然谛听可以听人心,这身具白虎血脉的少女,自然比之不过。

    “白虎主杀,身具白虎血脉之妖,岂是什么傻白甜,而且这少女似乎早已凝练妖丹,却以某种高明血脉秘法伪装成妖罡之境,若非我法目初成,察觉出一些端倪,几为其所骗。”苏照眸光微凝,心头不由闪过凛然,思忖道,“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似乎虎山君都没有意识到这安安已凝结了妖丹,这安安……到底想做什么?”

    苏照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虎山国似乎也是迷雾重重。

    “没想到,到了这妖国,还是逃不过勾心斗角。”带着这样一丝感慨,苏照随着几人绕过一棵非三人不能合抱的铁树,步入第四层。

第一百零九章 先天巅峰

    步入第四层,果然如那安安所言,元磁铁傀已有一些手持兵刃,且这些元磁之傀出手之间,可见真元波动。

    “这是堪比先天之境的铁傀人偶。”

    “噌”的一声,苏照立刻抽出腰间的宝剑,正是夺自白鹤旗使掌旗使雪羡的神兵——清霜剑。

    这把神兵削铁如泥,剑出之间,寒光熠熠生辉,扫过那些铁偶人傀,顿时火星闪烁,一只只铁傀人偶被斩得七零八落,化作碎片铁精之气,四下流溢。

    在这一刻,并没有灌入法力,尽是武技和力量的蛮横展示。

    这边厢,卫湘歌手擎赤林枪,身形辗转腾挪,左冲右突之间,却是施展出一套精妙难言的枪法来。

    安安同样拿出一把长剑,和那铁傀人偶战在一处。

    虎向却是狂吼一声,胳膊处的衣衫炸裂,现出宛若铜浇铁铸的刚健肌肉来,手中现出两柄宣花大斧,斧光闪耀,一个个铁傀人偶被斧头劈得粉碎。

    苏照这边反而放缓了攻势,开始揣摩这些铁傀人偶的武技,相比前三层的铁傀人偶,这些铁傀人偶不论是招式,还是身法,比起一些真正的先天武者都是不遑多让。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卫湘歌等人奋力将铁傀人偶杀散之后,苏照这边仍在不紧不慢地和铁傀人偶有来有往。

    卫湘歌见着这一幕,就想出手帮衬,然在这时,就听安安轻笑道:“这神山有灵,你若是出手相助,一会儿还有一波铁傀人偶出现。”

    卫湘歌见此,皱了皱眉,停下步伐。

    安安打量着苏照,见其随着不断交手,招式渐渐变得娴熟不说,竟还融合了一些铁傀人偶的武道技巧。

    碧波微漾的蓝眸,闪过一丝明悟,“这是在拓印、模仿铁傀武道,这的确比慢慢挨虐感悟要快,只是,当初我是以三十六天赋神通之一的幽鉴之术,才将术法拓印,这人族又是凭借着什么呢?”

    安安娃娃脸绷着,幽蓝眸子明晦不定,心头不由生出几分不安。

    变数,她最讨厌不受控制的变数。

    这二人一到虎山国,她就有些不放心,昨夜暗中前去探查,不想苏照手段诡秘莫测,将她擒获,她无奈之下,只得与其虚以委蛇……

    “不管如何,谁也不能阻拦我为双亲报仇。”少女蓝宝石一样的眸子,幽洌如刀,眼底闪过一抹凛然的杀机,哪还有方才那一副懵懂可爱的模样?

    有些人,莫非真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么?

    少女心头冷冷想道。

    最终,随着一剑斩碎铁傀人偶,苏照也将清霜剑还鞘,从这些铁傀人偶之中拓印十余份武技功法。

    之所以如此,盖因法目初成,也不是次次拓印成功,有着近一半的武技就没有看懂。

    苏照也不贪心,有着这收获,就已足够,而且看虎山君的意思,他之后也可以再来几次,将这元磁神山四层以下的武技羊毛薅完,问题不大。

    当然,第五层,都是宗师实力的铁傀人偶,这个境界就堪比玄门仙修的金丹之境,短时间,就不宜上去。

    安安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收获不小。”

    苏照接过一旁卫湘歌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神识传音,道:“许久未曾这样酣畅淋漓的交手了。”

    在前世,他的境界就是元罡巅峰,对应着武道境界,正是先天巅峰境界。

    安安道:“第五层,非武道宗师之境不能进入,今日就先到这里罢,向哥哥,你还要去第五层吗?”

    虎向满头大汗,撇了一眼神色疲倦的苏照,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们妖族,纵然未凝结妖丹,可凭借妖躯,也能在第五层支撑着一段时间,安安,我们一起上去吧。”

    显然邀请极其自然,二人以前倒没也少到第五层历练,只是从未撑过最后。

    安安笑嘻嘻道:“可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泡个药浴呢……向哥哥,你快去练吧,武道炼体之法,由外入内,有助凝结妖丹。”

    虎向悻悻然一笑,话说到一半,也不好往回收,尤其此刻佳人目光注视之下,当然不好反复,应了一声,就绕过前方一棵开着黑色花朵的参天铁树,向第五层而去。

    高大魁梧的身形,许是因为疲惫,踉跄之中,竟给人以落寞之感。

    苏照面色微顿,倒觉颇为有趣,神识传音,说道:“安安,这虎向大表哥,好像喜欢你?”

    许是昨夜见识过这安安的尬事,苏照言谈之间,也随意了许多。

    “和你有什么关系?”安安忽而冷声说着,但片刻之后,就是反应过来,默然片刻,道:“我都是把他当兄长看,你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苏照面色微顿,神识传音,道:“哦,是我一时失言。”

    心头对于这虎女性格的多面性,也有了一些体会。

    此刻卫湘歌察觉着二人之间的神识波动,凝了凝英气黛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几人都是筋疲力尽,齐齐下了元磁神山,来到先前的山脚下,此刻不远处的阁楼下,一个山羊胡老者明显等候多时,见状,迎上前来,笑道:“公主殿下,两位贵客,都累了吧,小老儿已着下人在药池中,备好了药浴,还请这边来。”

    “我爹呢?”安安轻笑点了点头,似是随口问道。

    “大王他老人家回菩提岭研究佛法去了。”那山羊胡老者答道。

    安安“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蓝宝石一样的晶莹眸子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讥诮。

    一间古色古香、布置典雅的阁楼,珠帘深锁之内,热气腾腾,这阁楼外有法禁隔绝,倒也不虞为人偷瞧,苏照和卫湘歌隔着一扇檀木屏风,各在一方热气腾腾的玉池中,泡着药浴。

    玉池以青色玉砖垒砌,有着三四平方的样子,药池之底,以阵法勾连,各种灵药填于阵眼之内,阵法运转,极大地催发、平衡着药效。

    “湘歌,这药浴,我原以为会暴烈如火……不想药性竟然如此平和。”苏照此刻不着寸缕,躺在深及至胸的浴池中,感受着药力的滋养,冷峻眉眼之间,也不由现出一丝欣然,神识传音,对着屏风一旁的卫湘歌说道。

    他本来以为是根根青筋暴起的酸爽,不想却是如此解乏的温泉养生浴。

    苏照神识扫过下方的阵法,面上若有所思。

    这药池,隐隐让他想起了一物——天兵池。

    苏照道:“如果将灵药简单地以一水混合,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只有以阵法勾连,才能最大化地汲取药效,而且药性中和……这就是虎山君得自金驼僧的上古秘法吗?果然不同凡响。”

    卫湘歌轻声道:“这里的灵药也不同于外间,我猜这仙园世界,定然还有一些上古仙灵之气的残留,许是这个原因,没有异机相搅,导致蕴生的灵药,药性醇厚、绵长。”

    卫湘歌出身仙门正宗,纵然以前不怎么爱看书,耳濡目染之下,见识也非常人可比。

    大约泡了小半个时辰,感觉到灵药之力渐渐稀薄,苏照忽而皱了皱眉,惊异道:“咦?这是突破了。”

    却是感受到丹田灵窍之中的真元,明显比之前壮大了许多,分明是从先天中期,不知不觉,一跃而至先天巅峰。

    这种晋升,按说在以前,应该是非常煎熬的肉身疼痛,但在这里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若按着前世玄幻小说的套路,或许我还要怒吼一声,给我破……”苏照眸光流转,不由失笑。

    自今日起,他比之前世还要再上层楼,不仅是法修元罡巅峰,而且武修也迈入先天境界。

    卫湘歌听到笑声,好奇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宗师哪是……额,呀,你怎么过来了?”

    伴随着一声“哗啦”入水声,卫湘歌面色发窘,不由双手环抱,将身子一下子缩在水中,纵然是已坦诚相见了不知多少次,但还是有些害羞。

    好在浴池颇大,容下两人还绰绰有余。

    只是这一幕场景,分明有点儿像蓝燕版3D……哦,可能记错了,应是徐锦江那一版?额,实在记不得了……

第一百一十章 所图不小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不悔!

    FD章,可不忙订。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涯苦海,沉香谷

    夜色四合,一轮朗月不知何时爬上林梢,皎洁月光照耀大地,几声野兽的嘶鸣在山林间响起,衬得夜色愈发静谧。

    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几只水鸟迅速掠过,荡起圈圈涟漪。

    剑尘湖下,水晶宫中

    青袍老者正在宴请着广宁寺头陀孟奎一行,管弦丝竹之音大盛,身材曼妙的蚌精、贝女,手持带着长长剑穗的三尺长剑,旋转舞动,剑锋如水而过,寒光流溢四散,就有“刷刷”之音传来。

    这些剑侍泰半都有着武道先天修为,虽是剑舞,可在兼顾观赏性的同时,仍不减凌厉之意。

    “几位天外贵客,这些剑侍都是老夫亲手调教来,不知这剑舞比之天元九州剑宗如何?”青袍剑客谢沧,手捻颌下胡须,笑着说道,清颧的面容之上,满是傲然之色。

    孟奎道:“可否恕小僧直言?”

    谢沧面色微顿,道:“贵客但言无妨。”

    “谢真人的修为和剑道,小僧自然是佩服的,只是……小僧在外间,是见识过镇天剑宗和通明剑宗的弟子施展剑术的,故而珠玉在前,至于眼前这些剑侍,出家人不打诳语……皓月当空,岂容米粒之珠大放光华?”

    此言一出,孟奎身后几僧都是面色微变,尤其看到青袍老者脸色陡然一片铁青,目光阴沉不定,不由暗暗叫苦,“师兄啊,师兄,这青袍剑客如此自矜己能,你为何就不能说几句恭维话,为何要如此不讲情面呢。”

    孟奎三角眼幽沉几分,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他自然是有着他的用意。

    其实,上古剑仙的传承,岂会如此不堪,他仅仅是在拿言语在刺激谢沧罢了。

    果然,青袍老者谢沧面色阴郁片刻,就是由阴转晴,道:“老夫于此方小天地坐井观天,沾沾自喜,却是忘了那句老话,天外天天,人外有人,实在惭愧。”

    孟奎道:“谢真人这样心胸,才让小僧心折,小僧虽不通剑道,但也知吾生有涯,而知无涯的道理,真人已至此方天地终点,难道就不想出得这方囚笼,追逐更高的剑道吗?”

    谢沧闻言,面色变幻,手捻胡须,叹道:“如何不想,只是……小友有所不知。”

    说着,就将这方天地的限制讲出,而后问道:“小友身为天外之人,既入此界,莫非已有自由出入之法?”

    听完谢沧所言,孟奎拧了拧断眉,思忖着那三件信物,尤其听得那八宝塔之时,已然心头火热,不用说,此物肯定是金驼僧的传承至宝。

    谢沧皱了皱剑眉,一双锐利如剑的眸子,紧紧盯了孟奎半晌,道:“小友不愿告知……”

    孟奎道:“谢真人误会了,只是我和手下师兄弟,也是误入此间,也没有什么可以自由出入的方法,说来,实在让人气沮。”

    谢沧闻言,心头泛起一丝狐疑,但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渡三灾的修为,都出不得此方仙园小天地,况且是孟奎这还未凝结舍利子的佛修。

    心念及此,心头疑惑稍去,改口问道:“听方才孟小友所言,进入这方天地,莫非是为了那金驼佛的传承?”

    孟奎道:“真人明鉴,小僧至此,的确是为了金驼佛传承,只是,这传承好像有主的?”

    言及此处,孟奎面上也不由泛起苦涩之色。

    这苦涩不是作假。

    谢沧嘴角噙起一丝冷笑,道:“虎山国的虎山君据菩提岭自雄,那八宝塔就是其人的修法起居之所,孟小友所求之物,就在虎山国。”

    孟奎眸光闪了闪,道:“看来小僧是难偿所愿了。”

    “未必。”谢沧看着孟奎,一双锐利如剑的眸子,寒光幽幽闪烁,道:“那八宝塔是佛家之宝,比起虎山君来,或许孟小友更有缘法也说不定,孟小友若得机会,或可试着炼化……”

    ……

    ……

    而在谢沧和孟奎密谈之时,无根梧桐木上的禽雀之国,华妃音也受到了丹鹊、蛊雕二妖王的热烈招待。

    无根梧桐木,一根宽有数里,长有十几里的树干之上,修建有一座座木质小楼,枝桠之间也有各式各样的鸟巢,这无根木俨然就是飞禽的乐园。

    背生双翅、着五彩缤纷衣衫的羽人,在枝桠之间,或好奇、或阴鸷地打量着华妃音一行。

    “妃音,这妖国之禽心思莫测,此行不可大意。”背后随行的中年尼姑,佛识传音,语气颇为凝重。

    华妃音绝美的脸蛋儿之上也是有着凝重之色,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相比于孟奎和苏照二人的无头苍蝇乱闯,华妃音进入秘境之后的感应愈发强烈,目的性也更强。

    她第一时间就前往那感应之地,但近前看去,却发现是茫茫大海,大海之上烟瘴密布,她寻着一个土著精怪,终于弄清了此行终点为何。

    “过了无涯苦海,进入沉香谷,那里就是天香神女的陨落之地。”华妃音眼睫微微颤动,“我用尽办法,始终无法横渡苦海,好在打听到这方小天地中,不是没有人渡过,正是禽雀之国的蛊雕和丹鹊两位妖王,若得二妖其中之一相助,就可进入沉香谷。”

    怀着这样一种打算,华妃音这才来到禽雀之国,见到了蛊雕和丹鹊二妖王。

    步入一座装饰华美的宫殿,华妃音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天元西南,阎浮十八天,上三天,昙月庵华妃音见过两位妖族道友。”

    这是华妃音连苏照都从未介绍过的自身来历,当然,苏照也没有问过。

    两位妖王对视一眼,道:“尊驾是佛天之女?”

    所谓佛天之女,说得是上古婆娑世界,佛门二十八诸天的佛女。

    华妃音摇了摇头,声音如莺歌燕语,道:“上古须弥山崩离天元,不知何踪,贫尼来自阎浮十八天中的昙月庵,庵中辖治三天,为上三天。”

    丹鹊和妖王面色大变,心头暗暗乍舌,辖治三天,那昙月庵之尊必是一位天尊的大能了。

    在二妖血脉传承中,还有着关于上古山海的零星记忆。

    天尊,挥手开一方佛天,成佛作祖,如大自在天,帝释天,大梵天……

    在道门,就是天仙,又称金仙,是比证得地仙道果还要尊崇的存在,在曾经的山海八荒,都是可立一方道统的盖世大能。

    二妖王不由肃然起敬。

    华妃音看着这一幕,星眸眨了眨,心头生出一计来。

    “未知尊驾为何入于此界?”二妖王凝声道。

    “奉师名,入此界,寻一件故人之物。”华妃音轻声说着这些不明觉厉的话语,晶莹玉容不见扯着虎皮作大旗的羞涩,道:“只是苦海无涯,贫尼唯恐坏了修行,止步苦海之前,还请两位道友相助,贫尼事后必有重谢。”

    蛊雕阴鸷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迟疑,道:“尊驾要渡过苦海,前往沉香谷。”

    华妃音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苦海凶险莫测,更不必说,沉香谷一步一幻,某当年也和拙荆去过一次,但却是心有余悸,终生不敢踏入。”蛊雕唏嘘说道。

    “贫尼听闻两位道友之子,先天不足……若道友行个方便,贫尼可以出手诊治试试。”

    “此言当真?”

    未等蛊雕开口,一旁的丹鹊就喜出望外接过话头,涂着五彩眼影的眸子,满是期冀之光。

    华妃音点了点头,道:“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丹鹊正要一口答应,忽在这时,一声糯软的萝莉声音响起,“我却不知天尊之徒,竟连舍利子都未凝,更大言不惭地说,要诊治先天不足之症。”

    众人循声而望,发现正是那穿着白裙白丝的兔娘,满脸讥诮地看着华妃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烟火气

    兔娘神情讥讽说着,两位妖王也不禁在心中泛起了嘀咕。

    丹鹊道:“玲珑,不得无礼。”

    “主人……”兔娘玲珑撇了撇嘴,似还要再说。

    丹鹊神识传音说着,“玲珑妹妹的好意,姐姐清楚,只是若这尼姑真有诊治之法,纵然冒险送她前往沉香谷,也未尝不可。”

    玲珑见此,眸光闪了闪,也不再说什么。

    丹鹊这边厢,看向华妃音道:“尊驾真的能诊治先天不足之症?”

    华妃音道:“可先将人带来看看吧。”

    蛊雕和丹鹊对视一眼,都是觉得或可一试。

    “把公主带过来。”丹鹊出言吩咐着,着淡黄色宫裳的黄鹂妖,领命而去,没有多久,领着一个稚龄女童,从不远处走来。

    那稚龄女童是个五岁左右的女孩儿,穿着雪荷色纺裙,用红绳扎着冲天辫,面色苍白如纸,一双清澈见底的目光带着令人怜惜的怯弱。

    “娘亲~”那女童一笑,现出两个豁牙,小跑到丹鹊身前,低声道:“今天,殿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呀?”

    “可儿,”丹鹊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将女孩儿抱起,亲昵了半晌,放下,笑道:“上前,让这位姐姐看看。”

    女孩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华妃音,这时,丹鹊笑了笑,牵着女孩儿的手,行至华妃音近前。

    华妃音探出二指,搭在女孩儿的手上,默然半晌,一双熠熠妙目幽幽如漩,眸中隐有紫金色的光芒流转,端详着那女童,须臾,抬眸,清声道:“五行不具,难以修法,而且,这孩子是以五行灵药调配支撑,恐怕……”

    后面的话就不忍言,恐怕命数难久。

    所谓五行不具,就是五脏六腑缺着一股精气本源,说句不好听话,原本就该是个死胎,生生是母体强大,将其强行孕育出来。

    这种先天不足,后天以灵药补充,可持一时,却难保一世。

    女童可儿是丹鹊和蛊雕诞下,二妖本非同族,往往这种结合,诞生子嗣不是十分出众,就是天生残缺,这是隔离所致。

    “玲珑以五行灵药,配成一丹,时常服用,支撑着可儿如凡人一生百年,倒也不难,只是不能修法……”蛊雕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寻其他同族之人诞下子嗣,绵延蛊雕一脉,只是丹鹊好妒,完全不允。

    其实,二妖的结合,原就有为联手抵挡其他两大妖国的政治联姻色彩。

    当年,丹鹊以渡风之一灾的修为,手持灵宝天香七彩流光帕,实力比之已渡二灾的蛊雕,都不遑多让。

    前不久又度雷灾,实力已然隐隐在蛊雕之上。

    华妃音道:“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

    丹鹊一双柳叶细眉下的狭长眸子,闪过希望之光,追问道:“尊驾,可有治愈之法?”

    “既然五行不具,那就以后天五行秘宝本源佐以其他天材地宝补之。”华妃音顿了下,说道:“当然,如有洞虚境大能,愿意耗费本源,也能补其先天不足。”

    闻言,丹鹊一张俏丽脸蛋儿之上,现出难掩的失望之色,叹道:“这些,我们夫妻岂会不知?只是一来,五行秘宝难寻,二来,在此方天地,莫说洞虚,神照之境的大能都没有的。”

    华妃音一时默然。

    纵然在天元九州,洞虚大能俨然一方巨擘,哪里愿意耗费自身本源,去医治一个素昧平生的稚童?

    因此,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五行后天秘宝本源,而且五种秘宝缺一不可,同时需要配合其他灵药调和、佐理。

    “以次一级的地级五行灵物代替,或可暂解其厄。”华妃音清声道:“只是并非治本之策,随着年龄越大,灵药效果会越来越弱,直到……”

    丹鹊道:“玲珑之前也是这般说,等到可儿十岁,整个仙园天地将再无合适灵药能配!”

    和法宝分成天人二阶不同。

    灵药则是以天地人三才分阶。

    天级灵药,又有后天先天之分。

    先天灵药和先天灵宝一样,都是传说中的仙人所用之物。

    仙园之中孕生灵药,大多都在地人二级。

    说来,作为飞禽之国栖息之地的无根桐木,就是先天灵根——春秋桐的一根枝桠演化而来。

    蛊雕道:“某和拙荆原有此意,可纵然如此,也难以凑齐,尤其剑尘湖中那老鬼就能提供金、水二行灵物,其却悭吝不允,实在可恨。”

    剑尘湖中的横公鱼,身具上古山海八荒妖兽——横公鱼血脉,那一丝本源精血,虽然微乎其微,却是一等一的后天水行灵物。

    还有一宝则是太白剑令,这是上古真仙采星辰精英凝铸,妙用非常,也在后天之列。

    一旁的丹鹊,分明没有蛊雕的理所当然和理直气壮,绝美脸蛋儿上不免现出几分异样之色。

    华妃音道:“未知还差着几样?”

    丹鹊道:“木行——春秋桐实可代之,其他金、火、水、土四行都缺。”

    华妃音拧了拧眉,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合适一用的五行后天本源秘宝,杨柳玉净瓶法宝中的水行灵物,皆不入后天之数。

    兔娘道:“虎山君那里有一粒息壤,我先前的灵壤,就是从息壤演化而出。”

    虎山君手中的息壤,当然不是先天灵物——九天息壤,而是后天息壤,且仅仅有着一粒。

    “虎山君手中之物,想要取来,难如登天。”蛊雕沉声道:“除非交换,可惜,除了天香七彩流光帕,他也看不上别的了。”

    天香七彩流光帕,正是三件信物之一。

    华妃音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若至天外,贫尼倒是可以求师父出手,但这里……”

    “不过,虎山君爱听佛法,尊驾或可至虎山国,与其谈禅论法,虎山君心生欢喜之下……”蛊雕说到这里,似也觉得这话说的无礼,就顿住不言。

    丹鹊也瞪了一眼自家丈夫。

    玲珑忽而开口问道:“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出去?能不能带上可儿?”

    华妃音摇了摇头,道:“贫尼无法带人,二位道友当知才是。”

    蛊雕点了点头,道:“除非彻底掌控仙园,否则仙园孕育的本土生灵,很难出去。”

    这是仙园主人定下的铁则,毫无道理可讲。

    ……

    ……

    就在华妃音这边一筹莫展之时,苏照和卫湘歌、安安三人也已乘着苍茫夜色,前往剑尘湖以东。

    因为星宫之地离着菩提岭有着一千多里,三人乘风而去,纵然专心赶路,可仍是到第二天傍晚,才至星宫所在之地。

    看着远方晚霞半天,空无一物的浩渺云层,苏照不由皱了皱眉,问道:“安安,星宫呢?”

    银发少女没好气道:“启明星照耀之地……现在启明星都没有出来呢,等第二天吧。”

    “那先寻个地方回复下法力,吃些东西。”卫湘歌接过话头。

    她和苏照都没有辟谷,这一路而来,吃得都是辟谷丹,这种丹药当然谈不上美味可言。

    几人说着,就来到一条如弯弯玉带环绕的小河之前,河水清澈见底,水草丰茂,一道残阳铺于水中,煞是好看。

    “这里面有鱼,我捉一些来,待会儿,咱们烤鱼吃。”苏照神识扫过河溪,轻声笑道:“湘歌,你去拾些松枝、干柴来,我来抓鱼。”

    卫湘歌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去寻干柴。

    苏照伫立在小河之前,神识掠过茂密水草,挥手之间,法力如水,密织如网,将一条条长有尺许的白鲢、鲫鱼、鲤鱼兜了上来,落在一旁的草丛中,细碎鳞片在夕光下熠熠生辉。

    安安侧坐在河畔一块儿青色大石上,一手支在微屈的膝盖上,红色裙裾滑落,现出冰肌玉骨、滑若凝脂的小腿。

    银发少女一双蓝宝石的眸子,饶有趣味地看着苏照和卫湘歌二人忙碌,伸手脱了一只凉鞋,白腻光洁的脚丫,在溪水之中“哗啦啦”撩着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倒映着蓝天白云,绚烂云霞的冰凉河水,在少女的琉璃玉足之间穿行,一如少女渺若云水的心境。

    斜阳晚照,金红相参的霞光披落在白纸如曦的少女脸上。

    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两弯宛如上弦月的细眉下,那一双蓝宝石的清澈明眸,时而现出凛然杀机,时而现出羞怒。

    就在这时,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正是苏照唤道:“哎,那头老虎,不过来帮忙?”

    安安怔了下,不由转头看去,一张巴掌大的娃娃脸逆着光,目中现出一抹羞怒之色,什么叫那头老虎?她没名字的吗?

    此刻,苏照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剥开鱼腹,血水在手掌间流淌,鳞片齐齐剥落。

    “你倒是不嫌脏。”安安穿上凉鞋,身形一闪,蹲在一旁,一边看着苏照忙活,一边拧眉说道。

    “人在云端久了,就愈发没有烟火气。”苏照淡淡一笑,看着蹲在一旁的少女,递过去一条鲤鱼和匕首,道:“你也杀一条吧。”

    安安愣了下,白皙如玉的娃娃脸上明显有些畏难之色,皱了皱琼鼻,道:“可这鱼也太腥了。”

    苏照看了一眼五官精致小巧的娃娃脸少女,有意无意在艳红的樱唇上,顿了顿,道:“慢慢习惯就好了。”

    安安:“???”

    轻哼了一声,拿着把匕首,一刀破开鱼肚,内脏呼啦落在溪水中,染红清水,少女口中念念有词,似是苏照的名字……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就……长话短说

    夜色朦胧,星河璀璨。

    一股鱼肉的清香弥漫在空中,篝火之旁,彤彤火光将一男二女,或冷峻、或英气、或清丽的年轻面孔映照得光洁如玉。

    苏照手持一根穿有一条白鲢的竹签,不时撒着调料,这在前世都学过,记忆恍若昨日,倒也不显生疏。

    鱼肉逐渐泛起金黄,一层金色油珠滚动,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增。

    咕咚……

    喉头滚动声音响起,分明是咽吐沫。

    苏照似笑非笑地打量了面色羞红的安安一眼。

    “看什么看,我也饿了,好吧。”安安面颊微热,也不知是不是在苏照面前频繁出丑,索性也卸去了伪装面具,撅起艳红的唇,羞恼说道。

    卫湘歌拧了拧英气黛眉,明眸之中闪过一抹狐疑。

    她实在不喜眼前这虎妖和自家男人一副调笑宴宴的样子,只是也不好使小性发作,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又多心了。

    “按说他们也没多少独处时间才是。”

    卫湘歌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多心的概率还是大一些。

    但少女俨然已经忘记,某人当初是如何在短短时间,攻略于她的。

    安安道:“到底烤好了没有啊。”

    苏照轻声道:“好了。”

    说着,拿起烤好鱼肉的竹签,作势欲给。

    安安嘻嘻笑着,伸起一只白生生的藕臂去接,但不想却接在空处,笑容逐渐凝固。

    “湘歌,饿坏了吧。”苏照将竹签递给一旁脸色转阴为晴的卫湘歌。

    卫湘歌眉眼弯弯成月牙儿,心情一时大好,说道:“我还不太饿,要不先给安安吃吧。”

    说着,递给一旁的安安手中。

    安安轻哼一声,不服气道:“你们先吃,我自己烤。”

    说着,拿起一旁穿好鲢鱼的竹签,放在篝火之上翻来覆去,火焰如舌,舔舐着鱼肉。

    然而,片刻之后,一股焦糊混合着肉香的味道四溢,安安那一张娃娃脸,顿时现出窘迫之色。

    “自己烤的肉,自己要吃完。”苏照淡淡说道。

    闻言,安安心头也不由生出一股倔强,咬了一口,只觉委实难以下咽,“呸”的一口吐了出来,将竹签扔到一旁,气鼓鼓道:“气饱了,我不吃了。”

    说着,少女双手抱膝,一言不发,仅仅那一双蓝宝石的晶莹眸子,望着彤彤篝火发呆,实则心中暗暗生着闷气。

    卫湘歌轻轻蹙了蹙眉,瞪了一眼苏照。

    苏照一时无语,神识传音,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惹的事情,我不看你看谁?”卫湘歌冷哼一声,神识传音说着。

    苏照顿了一下,也没有不顾卫湘歌的情绪,转头去哄安安,屑人也不是这么个屑法,而是开口道:“要不讲段儿书?”

    “别讲那个张无忌的故事了,优柔寡断,我听着都腻歪。”卫湘歌清声道:“换个。”

    苏照在讲倚天屠龙的故事时,纵然有意隐去了绿柳山庄这一段,可仍是将张无忌纠结的感情经历给叙说了出来。

    张无忌这种性格的主角,自然不受卫湘歌的待见。

    “安安呢?”

    安安满不在乎说道:“换个也行,我没有意见,反正都是你们夫妻的事儿。”

    最后一句怎么听,都有着一股酸涩的味道。

    苏照权当没有听出少女话语的怨气,道:“好,这次暂且不提倚天屠龙,咱们说一说射雕三部曲的第一部《射雕英雄传》,却说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绕过,东流入海……”

    苏照一边烤着鱼,一边说着书,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原就不长,渐渐苏照将故事进度,就提到包惜弱被完颜洪烈霸占,为着一子杨康,居于王府,作了王妃。

    苏照抬眸,就见安安玉容苍白,一双粉拳攥紧,蓝宝石的眸子深处,跳动着一簇簇名为愤怒、屈辱的火焰。

    苏照拧了拧眉,道:“安安,你怎么了?”

    卫湘歌也是面色诧异地看着安安。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虚伪小人,恨不得手刃此獠!”安安玉容笼霜,幽声道。

    苏照怔了下,眸光幽幽流转,心头似有所悟。

    “你继续讲,最后那完颜洪烈如何了?对了,还有那杨康……”安安忽而扬起一张绝美的娃娃脸,迫不及待问道:“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他们的命运。”

    “杨康自称完颜康,认贼作父……”苏照默然片刻,淡淡说道。

    “你胡说!杨康怎么可能认贼作父!?”安安往昔的软萌之音不见,代之的是一股森然凌厉,直入骨髓的寒意,一头雪白柔顺的长发随风飘扬,碧波莹润得蓝宝石眸子忽而倒竖起,狭长的眸光叠烁不停。

    眸中被血红之色充斥,锋锐无匹的猎猎杀气如狂风一般席卷,篝火堆中的点点都是火星四溅。

    安安直视着苏照,樱唇翕动,冷声道:“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苏照眸光微闪,面色沉寂一如玄水,伸手按住了一旁容色微变的卫湘歌,默然片刻,道:“完颜康认贼作父,甘之若饴,更视自己的亲生父亲为寇仇……”

    “你胡说,我要杀了你!”安安碧海微蓝的眸子,那一抹嫣红迅速扩大,在一声怒吼声中,探手如电,纤纤五指,丝丝缕缕玉光流转不休,就去扼苏照的脖子。

    此刻娃娃脸的少女,面容之上,一只白虎幻影面孔隐隐浮现。

    那是一头通体雪白,眸中密布血红的白虎,眼神冷漠,择人欲噬。

    “住手!”卫湘歌惊呼一声,双手凝聚法力,就朝安安手臂擒拿而去。

    苏照眸光微缩,同样出手不慢,伸手去抓那凝霜皓腕,牢牢擒住,但少女此刻似是处于颠狂状态,周身气势涌动,试图奋力挣脱二人的控制。

    “湘歌,镇住她。”苏照唤道。

    卫湘歌急声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她就突然发起疯来?”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罢了,谁知道她从这故事中听到了什么弦外之音。”苏照淡淡说着,心头不由闪过诸多猜测,在安安的耳畔,以神识传音响起,“杨康最终杀了完颜洪烈,救出了包惜弱,一家团聚……”

    安安闻言,身形微震,蓝宝石的眸子,那一抹血红如潮水退去,白虎虚影渐渐散去,现出一张茫然无措的娃娃脸。

    “我刚才……”安安喃喃道。

    苏照道:“疯虎病犯了。”

    安安:“……”

    卫湘歌明眸微冷,凝声道:“你既已凝结了妖丹,为何要隐藏修为?”

    安安冷哼一声,斜睨了一眼卫湘歌。

    苏照沉吟片刻,道:“湘歌,你先去那边,我和她谈谈。”

    卫湘歌深深看了一眼苏照和安安二人,默然起身。

    “吃点儿吧。”苏照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了安安。

    安安愣了下,伸手接过竹签,看了苏照一眼,垂眸道,“谢谢……”

    说罢,小口小口食着。

    苏照反掌之间,去是从储物扳指中取出一壶酒,打开瓶塞,灌了一口,然后递给少女,笑道:“要不要喝点?”

    见少女迟疑,苏照笑了笑道:“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安安伸手接过,抿了一小口,道:“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或许能一起想想办法,也未可知。”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安安这时也喝了几口酒,精致如玉的面颊上现出两抹醉人酡红,安静片刻,道:“我并非虎山君之女。”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逼疯

    FD章,可不忙订。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

    李纨望向少妇,笑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放肆!

    星空之下,纤纤伊人立在小河之前,望着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出神,英气黛眉之下的眸子,幽幽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湘歌。”苏照乘风而落,笑道:“你怎么到这里了?让我一通好找。”

    卫湘歌转头看向苏照,讥诮道:“哄好了?”

    苏照默然一下,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她和我说了什么。”

    卫湘歌冷笑道:“你还能和我说?”

    苏照上前,就想要拥住少女,却被少女迅速闪躲至一旁,气恼道:“你在那说就是,身上的香味还没散呢,就过来抱我,你当我什么人?”

    苏照怔了下,面上倒也不见尴尬,整理了下思绪,神识传音,道:“安安她不是虎山君之女……”

    而后,就是一五一十地将安安的经历,叙说了出来。

    卫湘歌听完,微微失神,纵然再如何不喜安安性格,可也为其身世之凄苦而唏嘘感慨,道:“不想她身世竟这样凄惨……”

    与自己的杀父仇人虚以委蛇,长达近八十年,那种痛苦,仅仅想上一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不由生出一股怜悯之意。

    同情心是人类的天性。

    然而,卫湘歌抬头见苏照面色古怪的样子,连忙将这念头从脑海中驱逐,恨恨道:“她再如何惨,可也不能抢我男人吧。”

    苏照一时无言,这保卫男人的宣言太过理直气壮,他都不知该从何反驳。

    只得清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湘歌,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帮她对付虎山君?”

    卫湘歌轻哼一声,道:“帮她倒无不可,只是,你确定……你能掌控住她,好吧,在这方面,苏侯都陆地真仙境了,哪还用得我操心。”

    少女说到最后,近乎嘲讽。

    心头同时起了一丝怅然情绪,幽幽叹着一口气。

    苏照笑了笑,从背后环抱着少女,温声道:“湘歌,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这少女的直率和善良,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那捧朱砂明艳如霞,一点赤心如火,不停温暖着薄凉的人心。

    “所以,你就可劲欺负我。”卫湘歌明眸含羞,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嗔怒道:“一个又一个,在我眼皮底下都……我看你是吃定我了。”

    这方世界,对于男人很是宽容,况苏照贵为王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专宠一人。

    卫湘歌自然也知道,但心中多少有一些不爽,华妃音刚走没久,转头就来了个安安……

    苏照默然片刻,心头也有些愧疚,道:“湘歌,等出去之后,陪你好好在苏国逛逛。”

    这也是他的打算,出得这方小世界,就会花上一段时间,巡视苏国七郡之地,这是在进入秘境之前就已酝酿的计划,盖因,只有实地走访,才能精准施政。

    卫湘歌双眸微眯,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和以往二人相处不同,少了许多情欲,心头一时欣然难言,口中轻声道:“不用这样作小女儿之态,出去之后,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也要回卫国一趟。”

    “好吧,是我矫情了。”苏照轻吻着少女的青丝,嗅着发丝之间的清香,轻笑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用的什么香料?”

    卫湘歌道:“我平时哪有用,还是子妗姐姐上次给我的,说入夏了,还是用着一些为好,你也知道,我们肌肤不惹尘埃,用不用,意义原也不大。”

    “但女为悦己者容,我家湘歌还是用了,是不是?”苏照轻笑道。

    卫湘歌娇嗔道:“什么你家湘歌,你这人,调笑无状,小心被人说,望之不似人君。”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妻如何不丈夫,别人想如何说,让他们说去。”苏照笑了笑,双手环住少女的纤纤腰肢,目光眺望远处,渐渐有些失神。

    和卫湘歌的这段感情原本夹杂着一些不好算计,但随着二人的相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少女已经逐渐走进他的生命,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人……之一。

    好吧,屑人,终究是屑人。

    就在二人依偎、温存之际,天穹之上传来安安的惊呼声,道:“你们快看那里,启明星落,星宫浮沉将出……”

    苏照和卫湘歌连忙徇声而望,沿着安安所指方向,果见东方一颗其大如斗的启明星,一点金芒大炽,万千流光垂落,如璎珞。

    一座巍巍星宫幻影在墨色天穹之下现出,随着凉风吹拂,摇曳不定,然不过须臾,就渐渐凝实。

    青白二色辉芒闪耀,繁盛绝伦。

    “果然是启明宫!”苏照面色微变,却是发现这和初入此方仙园小世界时,梦中幻境所见一般无二。

    星宫巍峨高立,幻影逐渐凝实,星光铺就一条绵长、宽广的石阶,一直延展而下。

    安安这时落至苏照身旁,以手遥遥指向星宫,清声道:“你看到没有,那提着“启明”二字的匾额上,有一条七彩飘带,那里可以呼应天香七彩流光帕,星宫廊柱共有着一百零八根,柱身镌有天狗图案,一旦登上星光台阶,它们嗅到人气,就都会跑出来,这些天狗都是凝结了妖丹之辈,凶威凛凛,但它们只在星光范围内活动,因此只要及时跳下星光,倒也没有性命之危。”

    苏照听着安安的叙说,点了点头,然后察看星宫。

    卫湘歌问道:“可看出了一些什么门道?”

    苏照道:“这三位上古大能的残余力量,应是形成了一种平衡,可为何仅仅见到天香神女和太白剑君的,没有见到代表金驼僧力量的遗物。”

    上古之时,天香神女、金驼僧与太白剑君争斗,哪怕三人陨落之后,这场争斗仍是延续了下来。

    从三大妖国的鼎足而立,到三人仙园交汇形成小天地的中枢,无不体现着三人力量的平衡。

    “宿命般的纠缠。”苏照感慨说着,转而看向卫湘歌,道:“湘歌,你和安安先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情况。”

    卫湘歌点了点头,道:“若是不敌,不要逞强。”

    苏照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卫湘歌一个安心的眼神,施展起御风之术,身形闪动,一步踏上了那道金色星光铺就的殿阶。

    刚刚落地,廊柱之上的天狗图案,黑色星芒辉映闪烁,不过片刻,就从廊柱之上,跳下数十条黑狗,呲着牙,狂吠着向下穿行,凶威凛凛,齐齐散发着妖丹大妖的气息。

    苏照抬起头,看着那群天狗,面不改色,体会着灵台中升龙鼎的剧烈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

    忽而,匾额之上的启明二字,金芒璀璨,炽热几分,猛然冲破了七彩虹光的封锁。

    “放肆!”

    就在下方卫湘歌的担忧目光中,安安的期待之中,苏照忽然开口,声音威严淡漠,恍若自九霄而来,不容置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思君难眠,良人当归

    苏照一声威严淡漠的断喝,那宫殿正首匾额之上的“启明”两个大字,顿时金光熠熠流转,冲破道道七彩虹光的封锁,落在那一只只原本狂吠而来的黑犬身上。

    天狗猛然顿住,“嗷呜”一声,后腿盘坐,双膝前屈,狗头放在前蹄之上,一股乖觉、讨巧的样子,甚至苏照目光迎上,尾巴还摇了摇。

    “这……”卫湘歌玉容微变,目光之中满是诧异之色。

    安安也是一副如见鬼魅的模样,她纵然想象到苏照或有某种依仗手段可以自由出入星宫,猜测多半是秘宝之类的东西,但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苏照竟是以如此之法轻而易举地进入星宫。

    “闲庭信步,好似自家一般。”安安眸光满是惊异,喃喃说道。

    苏照伫立良久,抬眸看着启明宫,心头一时闪过诸多明悟。

    “升龙鼎是天帝之物,而这太白剑君作为臣属,若是拒我入内,反而异常。”

    只是这种冥冥之中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棋子感觉,也不会太美妙就是。

    苏照冷峻面容之上闪过一抹自嘲。

    将这些想法驱散,转头对着卫湘歌、安安二人道:“一起上来吧。”

    卫湘歌应了一声,跳上星光铺就的殿阶,同时,安安也随后跟上,好奇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苏照摇了摇头,道:“许是某种缘法。”

    说完,也不多言,当先而行,没多久,就至于殿门之前。

    忽而,匾额之上那七彩虹光大盛,似欲阻拦苏照进入,但金芒大炽,即刻就被死死镇压。

    “吱呀”一声,两扇巍峨高立的朱红殿门,徐徐打开,万年以降,似乎从无一人履至的星神之宫,终于现于人前。

    苏照一步迈过门槛,立定身形,卫湘歌和安安一左一右,鱼贯而入,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打量着流光飞舞的殿宇内部,金色光漩在半空中飘舞。

    吱呀一声

    三人两扇星宫大门发出沉闷的闭合声,卫湘歌和安安正自惊疑不定之间。

    忽而,就听得一道凌厉、浩渺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殿中响起,恍若穿过重重时空。

    “你来了……”

    “什么人?”卫湘歌玉容倏变,心头警兆大生,循声而望,只见那声音来源,却是在梁柱上的一盏亮起的金色琉璃灯,琉璃灯金焰,这时,众人这才惊疑,星宫中一切的金色光亮,都源自于此灯!

    安安眸光微动,按捺住想要上前收取的冲动。

    “不必惊疑,这只是一点残灵之火,若非那一位曾入梦而来,本君早已追随帝尊而去。”太白剑君淡漠的声音中,锋利不减当年,只是落在众人耳畔,不知为何,竟有一股难言的悲怆。

    听着太白剑君的话语,苏照面色凝重,问道:“太白前辈可否解我之惑?我为何至此,那一位又是为何让太白剑辈在此等我?”

    金色琉璃灯的火焰跳动几下,似在思考,道:“那一位,曾嘱托过本君,不能告诉于你,因为哪怕你提一提他的名字,转眼就有杀身之祸降临。”

    苏照默然片刻,心头一时各种猜测纷至沓来,终究成了一问:“为什么是我?”

    “帝尊之宝承载山海八荒气运,它选择了你,既是缘法使然,也是你们心性契合。”太白剑君顿了下,徐徐说着,当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升龙鼎作为见证天帝之道的至宝,能被其选中,或也有来自帝尊的某种期许?”

    苏照眸光幽幽,琢磨着太白剑君的话,心性契合?

    那前世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从太白剑君的话语中,也不像是看出他是二次重生,或者这二次重生……他一直都怀疑,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让时光倒流?

    “入秘境之后,既然有神通让我梦回上古,窥得一丝秘辛,为什么不能有神通,助我推演未来呢?”

    相比时光倒流,这种推演未来走向的神通,反而需要的成本要小很多罢……

    “或许正如湘歌先前所言,这只是未来的某种走向,无数走向的一种……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依据的猜测罢了。”

    苏照目光幽幽,心头疑窦丛生,陡然想起一事,“天元,天元?这在围棋中,本就是正中之位!”

    “前辈,这仙园的天纽,是否就在此处?”安安忽而开口问道。

    太白剑君闻言,却没有回答,而是惊异道:“咦,原来是圣灵白虎之后?”

    安安一双蓝宝石的眸子眨了眨,琢磨着高级感十足的四个字,只觉得尊贵难言,振奋道:“圣灵白虎?前辈,这是很厉害的血脉吗?”

    然而太白剑君沉吟片刻,道:“好像看错了,似是一滴白虎之血交感天地而生,历经不知多少代绵延,本君还纳罕,圣灵白虎杀性酷烈,威震八荒,哪里会留什么血脉?”

    安安:“……”

    太白剑君言语之间唏嘘不已,思忖道,“白虎之血流落在外,那白虎圣灵应是陨落了吧。”

    太白剑君在这小世界呆了太久太久,外间是个什么情况,他尚不太清楚,只是帝尊的亲信——圣灵白虎都已陨落,想必山海八荒,也已物是人非。

    无怪乎那位行走于时光长河中的道尊,前来叮嘱他之时,被问及前事,就是讳莫如深,含糊其辞,也不知在遮遮掩掩着什么。

    苏照看到安安一副面色变幻,患得患失的模样,也觉得好笑,神识传音,宽慰道:“有朝一日,你未必不能成为真正的圣灵白虎。”

    安安轻哼一声,同样是神识传音,没好气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你骑……”

    苏照面色现出一抹异样,觉得这头白虎疯病。多半是又犯了。

    这边厢,太白剑君沉吟了下,道:“这方天地枢纽,就是本君残灵所居的这盏星灯,你如果答应本君一件事情,这天地之纽就交你炼化,同时本剑君燃此残灵,可为你护道,出手三次。”

    苏照面色微动,心头只有两个字不停盘旋,护道?

    卫湘歌也是面带振奋之色,护道……这个词,她从来都是从师父口中提及,似乎只有道门三真九宗的道子才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纵是道子,也没有资格让一位上古真仙护道,哪怕这真仙仅仅是一丝残灵。

    “前辈,冒昧问句,您还有……”卫湘歌凝了凝神,问道。

    “你是想问本君,还有几分道行吧?”太白剑君默然片刻,声音中似有一些惭愧,道:“本君力量所剩无几,只能为你出手三次,这三次将将有着飞仙一击……”

    在太白剑君看来,实在惭愧,他原该为帝尊的传人,但还提着条件。

    “飞仙一击?”卫湘歌暗暗乍舌,暗道:“三次飞仙一击,碾压洞虚大能,应不在话下,不愧是上古真仙的手笔。”

    苏照闻言,心头不由狂喜,但面色不露,问道:“前辈,您有着什么条件?”

    太白剑君再次默然,淡漠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颤抖,道:“你去替本君……寻找一个人,将这玉钗交给她,当然,万载轮回,可能也不是她了,世上原无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太白剑君怅然说着,就见一道玉色流光穿梭虚空,碧芒敛去,一物悬浮空中。

    苏照伸手接过,发现赫然是一根珠花碧玉钗,珠钗碧绿通透,莹润微光,细细端详之下,发现钗身之上赫然镌刻着小字:“岚玉之心,清溪之桃,思君难眠,良人当归。”

    “前辈,这珠钗……您不自己留着?”苏照打量一眼,就知是某种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迟疑道:“在我这里……好像有些不合适。”

    “本君出不得这盏星灯,这玉钗在本君这里,感应不到她的转世,你拿着这玉钗,若遇她的转世之身,三丈之内,玉钗有亮光闪烁。”太白剑君解释道。

    他而今只余一丝残灵,烛火微微,三次出手就会彻底陨灭。

    苏照见状,心头略有些无奈,道:“好吧。”

    这时,卫湘歌从一旁取出一方手帕,轻声道:“苏照,用这个包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入道时日尚短

    而就在太白剑君和苏照在星宫之中,叙说一些上古秘辛之时。

    碧波粼粼,波澜微伏的剑尘湖,水底水晶宫中的青袍剑客谢沧,剑眉挑了挑,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一双清冷如霜的剑眸,满是不安。

    “嗡……”

    反手之间,取出那块儿太白剑令,抬头向启明宫所在方向,凝神眺望。

    “孟奎他们出发了吗?”

    谢沧心头愈发不安,细究不得原因,就是问着一旁恭谨侍立的鲶鱼嘴妖将。

    那妖将颌下蓄着茂密黑须,手持三股叉,沉声回道:

    “真人,下午走的,这会儿应该到菩提岭了,明天我们的人,应该会禀告过来。”

    因为谢沧久慕人族剑道,纵然凝结妖丹,可平素却以人族金丹真人自居,更给自己取了个道号———清河剑君!

    谢沧道:“这些天外之人,心思诡谲莫测,暗中监视,不要被他们察觉。”

    谢沧毕竟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鬼,纵然已和孟奎约好……以其在虎山国充当内应,盗取佛宝,他在外伺机袭杀虎山君。

    但也不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还留着一手。

    鲶鱼嘴的黑甲妖将,沉声道:“真人放心就是,都是潜伏久了的细作。”

    谢沧点了点头,一双剑眸清芒闪烁,“不管如何,还是两手准备,丹鹊夫妇实在欺人太甚,否则,或可联手灭掉虎山国……”

    和虎山君对青袍剑客的忌惮相同,谢沧本人对虎山君也是十分忌惮。

    毕竟二人都是渡过金丹三灾的此界最强者。

    按说二人应该联手,灭杀掉丹鹊夫妇,然后二人共享信物才是。

    可青袍剑客实在不喜虎山君的大奸似忠,总觉得与其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虎山君连对他有恩的义兄都能痛下杀手……”

    谢沧对虎山君的忌惮,除却修为,有近七城是来自其阴沉歹毒的性子。

    可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参禅悟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可以说,这方仙园天地对三大妖国妖王的限制是无以复加,就差明摆着告诉,想上天,根本不可能。

    一百零八条堪比妖丹境的天狗,死死把守着启明宫,几乎堵死了一切逃离此界的可能。

    在万年以来的此界历史中,曾发生过十几位妖国妖王,默契休战,共治一界,然后渡过三灾的妖王,联手共闯启明宫的壮举。

    但,无一例外,全部被恶狗嘶咬成碎片。

    然后,经此一事,原本就貌合神离的诸妖国,再次自行其是,争伐不休。

    毕竟仙园天地资源有限,国中妖族还要修炼,为了种族绵延计,也只能放弃那种跳出天外的不切实际想法。

    直到八百年前,三位上古大能的信物出世!

    那个集齐三件真仙信物,就能离开此方囚笼天地的传言,流传于诸妖国之间。

    经过一番征战,终于形成这三大妖国的格局。

    若太白剑君在此,就会猛然意识到,八百年前,正是那位神秘道尊一梦而来此地的时间节点。

    “本来希望那头白虎能争气一些,可惜……”谢沧眸光闪烁,作为此界为数不多知道虎山君黑历史的同道之人,他自然没少暗中给虎山君使绊子。

    而与此同时,无根木——春秋桐之上,一座古色古香,装饰典雅的竹楼之上,华妃音立身在轩窗之前,抬头望着头顶的星空出神。

    经过白日里和两位妖王的对话,她已经得知,这三大妖国,鼎足而立,为争一件信物,已经对峙了几百年之久。

    “实在不行,明日就去虎山国一趟,既然那虎山君醉心禅法,或可从其手中求取息壤。”华妃音一双弯弯柳叶眷烟眉颦着,心中突然浮现一道少年王侯的清绝人影,“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华妃音摇了摇头,咬了咬唇,“阿弥陀佛……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也不知想起什么,取出一壶清酒,晶莹玉容之上现出一抹纠结之色,轻轻抿了一口。

    闭上双眸……

    许久,华妃音幽幽叹了一口气,脸颊红润欲滴,但眸中那抹怅然,却如何都挥之不去。

    ……

    ……

    启明宫

    此地原为太白剑君眉心,一点星痕印记所演化,金色宫殿美轮美奂,殿宇梁柱之上,道则幽幽流转。

    苏照又回答了一些太白剑君的问题,主要是关于天元九州的仙道格局。

    比如道门三教九宗,比如魔门六道……

    听完,太白剑君默然良久,声音之中渐渐有着低落,“果然……都是拥护帝尊的旧部。”

    “前辈……”苏照不由皱了皱眉,心头起了诸般猜测。

    太白剑君却不欲深谈,道:“你现在,还是太弱了……”

    苏照面色有些尴尬,还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句,“晚辈入道时日尚短……”

    太白剑君道:“这和入道时间长短无关,而是你既承帝尊因果,这种蝼蚁一般的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苏照面色沉寂,心绪难平,这上古大帝的因果压于双肩,令他喘不过气来。

    可,他有的选么?

    “本君传你一段仙诀,助你炼化这盏星灯,而后就可收这座星宫于眉心,化为星痕,从此以后,你手执星灯,本君可为你出手三次。”太白剑君清声说着,又道:“星宫之中,有当年启明宫的一部分仙药,灵材的储藏……既有本君早年未成真仙前,横行于世的剑道传承,也有一些斩杀敌人的传承,可作为成道之资粮,那件太白剑令倒是有真仙剑道,但不知为何,被那位带走了……你还太弱,若无十分把握,就不要离开天元九州。”

    听着太白剑君的殷切叮嘱,苏照心头纵然为自己提线木偶的命运感到憋闷,也不禁生出几分感动,顿了顿,道:“若炼化星宫,可否会对前辈有着妨碍?”

    闻听苏照这般说,太白剑君清泠声音中带着几分欣慰,解释道:“本君这缕残灵会耗尽一部分力量,需要在星灯中沉睡温养养,切记,如无生死之危,不要呼唤。”

    苏照神色郑重应着,沉吟半晌,拱手道:“前辈之厚爱,苏照铭感五内。”

    此刻,心情多少有一些沉重。

    “你不必如此,这也是本君还能山海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太白剑君叹了一口气,望向苏照灵台方向,似对着那仙鼎的主人,在心头一字一顿,愧疚道:“罪人李素,向来愚钝,累受帝尊恩泽,却深负帝恩,沉湎于儿女情长,舍剑道而不顾,值逢界难,无尺寸之功于山海,而今燃此残灵,护道帝尊传人,聊报帝尊厚恩。”

    太白剑君,原名李素,曾被天帝誉为山海八荒——东荒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此生有证太乙道果之资。

    然而道侣,岚玉罹难遭厄,其人沉湎悲痛,最终止步于长生真仙之境,再无寸进。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会如此不智

    直到第二日的午后时分,苏照再次收功而起,此刻眉心一点金色星痕熠熠闪烁,手执一盏琉璃金焱星灯,道道金芒在掌间往来穿梭不停。

    而就在苏照炼化星宫之后,原本镇压在匾额之上的七彩虹光,倏然飞向天际,向着沉香谷方向去了。

    此刻,启明星宫已经彻底化为眉心一点星痕,时隐时现。

    少年原本冷峻、削立的面容,在金色星辰印记的映衬之下,更添几分威严、凛然气质,宛若神人临世。

    就连卫湘歌都不由多看了一眼,纵然同枕共眠了这么久,但也微微一怔,神为之夺。

    都说男人好色,但实际,颜控的女人,又岂在少数?

    苏照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卫湘歌的目光注视,打趣道:“我们倒也挺有趣。”

    “不能隐去吗?”卫湘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怀,问道。

    苏照点了点头,道:“等到彻底炼化,心念一动,就可隐去。”

    “还没有彻底炼化?”在一旁的安安眨了眨一双碧水流波的大眼睛,好奇问道。

    苏照道:“长生真仙的星神印记,不是那么好炼化的。”

    哪怕是太白剑君传了一段口诀,可此刻的苏照,也仅仅是初步炼化星宫。

    “也是,毕竟是真仙传承。”安安撇了撇嘴,心头又羡又妒,道:“三大妖国争而不得的上古真仙遗泽,你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也不知道那位前辈,看中你那一点儿了,若论仙道契合,白虎血脉好像是最适合修庚金剑道的吧。”

    白虎属金,如果没有苏照来到这方世界,在苏照的“前世”,的确是安安最终获得了太白剑君的传承……

    苏照顿了顿,道:“星宫功法藏室中有一门剑法,为太乙庚金剑诀,应是是太白前辈在洞虚境界之时,使用过的一种剑法,你若喜欢,稍后传给你。”

    安安闻言,不由轻哼一声,心头一喜,嘴里不饶人道:“借花献佛,明明有长生真仙使用的剑诀……”

    “啪……”

    苏照不由伸手拍了少女的翘臀,但猛然意识到卫湘歌就在一旁,面上不由现一抹异样之色,道:“长生真仙之道,往往需要门槛,而今前辈在沉睡,也无法帮助你我凝练第一缕太白剑气,太白剑令又在那位剑尘湖之主手里,这太白葫芦剑诀也没办法修炼。”

    安安轻轻“嗯”了一声,面颊染绯,垂眸不语。

    看着二人的互动,卫湘歌黛眉皱了皱,只当未见,转而盯着那盏琉璃金灯,问道:“炼化此物,掌控天纽后,可有什么不同?”

    此言一出,安安也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蓝宝石眸子,盯着苏照。

    “可能获得了某种位格加持。”苏照面色微顿,沉声说着,周身气势倏然上扬,节节攀升,不过须臾,就已突破元罡巅峰,直入金丹之境,而后犹然不止,直到渡金丹三灾,抵近神照之境方止。

    “这的确是神照之境的气势……”卫湘歌明眸满是振奋,喜不自禁道:“我在师父身上见识过,你现在是神照几重天?”

    苏照面现欣然之色,凝声道:“一重天,而且仅仅局限在这方小天地,借助琉璃天地金盏的天地位格加持达成……可在这方小天地,多少也拥有了一言可定局势的分量。”

    神照一重天,这恰恰是仙园天地所能容纳的极限。

    因为,一旦入得神照之境,自然不受此方天地桎梏,但同时也意味着仙园天地也会排斥其离开。

    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步,对于三大妖国的妖王来说,哪怕已渡三灾之劫的虎山君,这一步都犹如天堑。

    不管如何,苏照以元罡之境的仙道修为,提前体验一下神照境大能的威势,对于他来日的修为,也是裨益颇大。

    哪怕玩的是“体验服”……

    “眼下,倒是可以自如出入此地了,这是掌控仙园天纽的主人权限。”苏照眸光深深,心念一动,借助手中琉璃金灯,几乎将仙园方圆一千余里的广袤天地扫过一遍。

    除却无涯海和沉香谷有着两股力量隔绝之外,苏照神识扫过,仙园天地,如掌上观纹路。

    “这种力量,哪怕是虚假,可也让人沉醉……”苏照微微眯眼,享受着这种权柄在手,掌控乾坤的感觉。

    此刻,借助琉璃金盏的权限,他甚至看到了在禽雀之国和丹鹊夫妇正在告别的华妃音,以及正在菩提岭和虎山君相谈甚欢的孟奎一行。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卫湘歌问道。

    安安两片艳艳红唇翕动着,分明是欲言又止,一双莹润如水的蓝色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苏照,眼神既有期待,又有担忧。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苏照,伸手揉了揉少女的空气刘海儿,道:“回虎山国,安安,你可以问问这虎山君当年之事。”

    而今既然获得了掌控全局的底牌。

    三大妖国也好,虎山君也罢,都需要按着他的意志运转。

    而苏照这边正要折身返回虎山国之时,菩提岭,一座偏殿之中,虎山君也和孟奎相谈甚欢。

    这时,虎山君听着孟奎的叙说,一双虎眸微凝,惊疑不定道:“那位苏先生,人品当真如此卑劣?”

    却是二人在谈佛论禅之时,虎山君就提到了苏照,说着,“苏先生禅悟之深,或可印证一番。”

    而后就让妖将去竹楼唤苏照见一见孟奎。

    然后,孟奎却面色大变,三角眼中的阴冷目光微动,心中生出一借刀杀人之计,道:“小僧的那位华师妹,为佛门清修弟子,素来侍佛以诚,然那苏姓小儿也不知使着什么手段,苦苦纠缠,反而视小僧形同陌路,如此夹带不清,小僧看那华师妹修行,多半已被其坏。”

    这番言语,自然是添油加醋。

    “坏佛门弟子修行,的确有些过了。”虎山君不由皱眉,此刻对于苏照印象稍坏,可也谈不上妄动杀念,他如何看不出,眼前这佛门弟子似乎和那苏先生有着旧怨,正在使着借刀杀人之计,他自然不愿去做那刀。

    而就在这时,前去寻找苏照的妖将,去而复返,拱手道:“大王,苏先生夫妇不在阁楼。”

    虎山君怔了下,问道:“可有只言片语留下?”

    那妖将道:“苏先生说是出去走走。”

    虎山君面上闪过一抹狐疑,倒也没有说什么。

    片刻之后,虎向和虎山君之子乐乐一前一后迈入殿中。

    虎向行礼罢,问道:“世伯,安安可在这里?”

    却是今晨去寻安安,闺楼却人去楼空,正好碰上安安之弟乐乐。

    虎山君道:“安安没在住处吗?”

    虎山君之子,穿着灰袍的半大孩子,轻声道:“今天去寻阿姐出去玩儿,婢女说晚上都没回来。”

    “晚上都没回来?”虎山君面色微顿,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不过也没当回儿事,这在以前也有过类似经历,只要跑不出这方仙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然而一旁的孟奎,冷笑道:“怕不是被那位苏先生拐带了出去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虎山君心头平地响起了一声雷霆,但细思片刻,又觉得说不过去,道:“那位苏先生不会如此不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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