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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VTll3E     修仙的沙子txt下载     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自渡、半渡、逍遥游

    你猜。

    接引侍者展手遥指醉仙楼,开口问道:“客人是自渡?半渡?亦或是逍遥游?”

    “有意思,有意思,这醉仙楼也和佛家僧人般喜欢打机锋。”林书洋兴奋得对黄波道。

    黄波也笑着接话“林兄深居简出有所不知,此醉仙楼可是我郑国最大的道门,瑞安门门下产业,佛道虽不两立,道法上却各有玄妙。”

    “有道理,有道理,唐突冒犯了。”转向接引侍者“敢问何为自渡?何为半渡?何为逍遥游?”

    想来接引侍者接待过太多如这般分不清佛、道的客人,不以为意,笑着指指湖中微波下时隐时现的石刻桃花“若客人会仙术,自可借这水桃花自渡。”

    林书洋眯缝着眼睛一朵一朵仔细探看水桃花,低头沉吟了下,郑重问道“在下不擅水性,狗刨行么?”

    接引侍者见他仔细思考,原以为是自己眼拙看岔了仙人,对眼前这年轻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略显凌乱的头发,漂洗得干净的衣服,袖口无破损毛丝,当是新衣,腰腹处却有一笔墨痕,似是毛笔掉落划留,虽略显年轻,倒是符和仙人放荡不羁的形象。

    却见他认真脸如此回答,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赶紧捂嘴遮掩,当他是在调笑逗趣“此湖不可游泳哦。”

    “哦,是冬日湖水太冷么?哦,我没带换洗衣服。”

    接引侍者被彻底逗乐,咯咯笑出母鸡叫。

    黄波却是在侧面看到了他踩鞋跟脱鞋的动作,看他认真的眼神,这哥们似乎是真的想用狗刨一朵一朵游过去,自渡。

    止住笑,接引侍者扭身手指向湖中“之”字型的浅水栈桥,继续讲解“半渡,便是借此浅水栈桥,该桥每一段都自成一体紧贴水面,走在上面一步一涟漪,谓之步步生莲。”

    “会玩,真会玩,这个好。”说着就想去踩踩看水波。

    被黄波一把拉住,“林兄,林兄,还有逍遥游。”

    看这急不可耐的性子,接引侍者长话短说“湖内有仙人摘叶赐缘的一叶扁舟,来我们醉仙楼的俊公子大多喜欢收扇立船头,以为逍遥游。”

    脑中已勾勒出一幅图景。

    烟雨迷蒙扁舟上,

    风流才子头高昂,

    衣袖飘飘潇洒样,

    害羞轻问太过装?

    黄波哈哈大笑“年少不狂更待何时!我等可先逍遥游,待酒酣尽兴,行船晃荡反而不美,届时你我携手半渡而返,林兄以为如何?”

    对这种明明没有过交集却自来熟的,林书洋发自心底有些抵触,不过良好的教育让他没有表现出来,偷偷往袖中缩了缩手,“甚好,甚好。”

    前引不多时,便上到一处伸进湖中的精美水榭,一艘扁叶状的小舟由船工撑着轻靠在水榭边。船边湖面上有几只不同姿态的长腿仙鹤,雕刻精巧,点睛有神,做得栩栩如生,要不是那只振翅欲飞的一直撑着翅膀,一看就知道活鹤不会这么干,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

    登船后,黄波就自觉退坐船工旁,把船头C位让于今日主角林书洋。

    握着上船前,引路侍者贴心递来的一把画有醉仙楼远景图的折扇,感受着耳边的淼淼水汽,顿生诗意,脱口咛道:

    “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好句!”黄波抚掌赞叹,记在心里,准备上岸后取纸笔记下。难得这书呆子还有这等才情,黄波有意帮其扬名,借以交好林家。

    眼巴巴等着他把整首诗做出来,可等了半天。。。下面没有了。

    这就跟看到一个绝世容颜的美人,远观后想近玩,却发现除了脸和完美的上半身,下面。。。没有了。。。这可太难受了。

    只有一句,好是好,可也太短了,好歹凑齐一首诗那,哪怕其他差点意思,有这一句也能瞬间让平凡的诗提升一个层次。

    可惜林书洋完全这把这首诗做完的自觉,被突然开窍的他,此时正沉浸在深深的自恋中,觉得自己现在很仙很帅,偶得的佳句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这满身才气都溢出来了,只恨无人懂。生出胸藏锦绣却锦衣夜行之感。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湖中栈道上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林书洋很想扭头去看,又不愿改出,怕破坏了当下的高人形象,抬高下巴偷偷转眼珠子去看。

    只见几个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打着伞,在烟雨中俏笑前行,一个刚大胆看他的女子似是察觉了他的回望,赶紧扭过身去,用伞斩断目光。

    有美人在旁,林书洋顿生满足感,才子还需佳人(欣)赏啊。

    下船登岛,走过冬日仍绽放的一处小花田,路过假山旁的人工瀑布,步入古朴的两层小楼。

    本次酒宴的主人笑着起身相迎,“听闻林兄平日醉心书斋,今日能来,真是让为兄喜不自胜啊。”

    笑着自我介绍道“愚兄朱丕(pī)显,安喜人士,不才在吏部做些案牍事务。”

    这两人其实他都打到过眼,只是平时没什么交集,知其人,不知其名“久仰久仰,兄台的名字可是出自《左传》?”

    朱丕显看了一眼黄波,笑道“林兄果然博学,正是。出自《左传·昭公三年》,昧旦丕显。家尊寄望我能为政勤劳辛苦,最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思考如何光大自己的德业。所以啊,我就是个辛苦的劳碌命。哈哈哈哈,林兄请入座。”

    笑着引导入座“随便坐。”手却引向主陪左侧的副客位置。

    林书洋虽被认为是个书呆子,却不是傻子,受过良好的礼数教育,已猜到还有更尊贵的客人,来到自己的几案前撩袍跪坐下去。

    侍女抱来酒坛子拍开封泥,用长木勺往酒盅舀酒。

    黄波笑着暖场“咱们先喝起来。林兄可要多和朱兄多喝几杯,朱兄这吏部员外郎平时忙得很,每天得处理的官员任免,升迁多如牛毛,可得让他将林兄黄门侍郎的任职先赶出来,好早日上任,候命君前。”

    自己这任命可是郑王下的旨意,谅他吃了熊心豹子都不敢耽搁,而且一个员外郎在户部里面,头顶还有两级官呢,哪有什么任免升迁自己这个层级官员的权利,顶多也就跑跑腿、代代笔、用用印,用的还是别人的印。不过这种本就是劝酒破冰的说辞,林书洋这点看破不说破的情商还是有的,举盅遥敬“朱兄,有劳,我们满饮此盅。”

    “饮胜。。。哈。。。”朱丕显满饮一盅,“举手之劳。林兄此次出使中山国,夜袭左贤王使者营地,真真是豪气干云,解气。打得草原蛮子吃了暗亏还敢怒不敢言,真是能文能武,我辈楷模。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得君王器重,今后常伴君前,前途无量啊。”

    商业互吹中,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笑声中,拾阶上来一俊朗青年“朱兄,林兄,黄兄,小王来迟。。。”

第152章 我打的

    “小王来迟。。。自罚三盅!”

    来者便是郑国五皇子,郑宗泽。

    “当罚当罚”朱丕显起身将五皇子引至主宾席后,便让侍者开始布菜,几人想来经常一起饮宴,非常熟络,不等奏乐歌舞开始助兴,便你一盅我一盅得喝起来,人虽少,热络得倒很快。

    五皇子干脆利落得自罚三盅,他在那自罚,别人当然不会干坐着看他喝。陪着喝完一盅,黄波又端起酒盅遥敬林书洋和朱丕显“醉仙楼的美酒可是好东西,他这故意迟到讨酒喝,我们可不能被他馋到,来!我们也走一个,饮胜。。。哈。。。”

    喝完,命人取来纸笔,压好帛纸,蘸饱墨汁大笔一挥开始挥毫。

    郑宗泽笑道“难怪上来就急着找酒喝,原来是在找感觉啊。”

    朱丕显也笑着应和道“准是得了佳句,急不可耐了,看来今晚佳人们有福了。”

    才子偶得佳句,自然会借酒宴适时展于众人,如果适合谱曲的,会传扬得更快更广,这里面谁有机会先接触到,就有更大机会先谱出曲子,甚至配以舞蹈。

    有这种好机会,聪明人当然不会错过,搭上好诗词跟着扬名,倍增身价。

    抿一口酒,深吸一口气,一气呵成挥毫写就。。。略带遗憾得轻轻摇了摇头,待墨迹晾干,用印后让侍女示于众人。

    “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他的草书本就不俗,形散神不散的规制中,透着一股放荡和不羁,很是适合这逍遥游的意境。

    林书洋当然不便自夸,赞了一句“好字。”

    朱丕显看了眼黄波,笑道“好句。”

    郑宗泽显然被宫中诸多藏品养刁了品位,摇头一针见血道“缺水,待会喝尽兴了重写,莫要糟蹋了如此应景的好句。”

    黄波当然听得懂说的不是墨中缺水,而是字中的感觉,点头认同,并不以为意,毫不迟疑得将帛纸揉成团丢进一旁的火盆,价值一个金币的帛纸慢慢被火舌舔成灰烬。

    “话说来醉仙楼这么多次,听过那么多好诗词,还是林兄随口这句最是应景,待我写好,就算他醉仙楼掌柜亲自来求,少于二十金也休想让我割爱。”黄波自饮一杯,壮志满怀。

    “掌柜识货之人,你若真写出逍遥游的感觉来,莫说二十金,再翻一倍他都会收。竹林口那天生画框如果有这好词做联,定能荡去那凡间污浊,和天地融为一体,为画龙点睛之笔。只是如此这般,以后就不用再烦问自渡,半渡,皆找船工逍遥游了。”郑宗泽笃定得说。

    朱丕显又轻念一遍,道“林兄所做,当得上天生好句,挂于该处最应天合。林兄,黄兄,饮胜,哈。。。”

    一口闷掉“可不能便宜了掌柜老儿,从他那往回数钱的机会可不多啊。”

    似是得了两人提醒,郑宗泽这才反应过来“哦?此句林兄所做?”

    黄波捧脚道“船行湖中,一气呵成,当得上才气纵横,真是羡煞我也。”

    朱丕显锦上添花道“郑兄可知除你之外,还有谁听我名字便第一时间说出出于《左传》?”

    “也是林兄?”

    “正是。”朱丕显笑道“郑兄要不,试试?”

    郑宗泽举盅敬林书洋,笑眯眯得盯着他缓声道“小王,郑宗泽。”

    林书洋被捧得晕乎乎的,听到又送来展示的机会,跃跃欲试。他平时看了那么多书,一直没有展示的机会,偶得此等妙用,还得皇子以自己的名讳为题,感觉很受重视。

    整肃衣襟,正色以对。

    沉凝少许“【宗】者,出自《诗·大雅·凫鹥》--既燕于宗。有宗族,尊崇之意。【泽】者,出自《左传·宣公十二年》--川壅为泽。意为水汇聚,水草丛生之地,引申恩德,恩泽。合为吉祥如意、光明磊落、感恩戴德之意。”

    犹豫了下,多说了一嘴“出生时当是遇上了大事。”

    郑宗泽听他前面引经据典时只是微笑点头,待说出最后一句,才略感诧异。却并未回应,只是举盅遥敬“饮胜!”率先一口喝完。

    黄波敏感得察觉到接下来可能要冷场。握盅起身,走近诸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得扯向男人聊天时最常说的女人话题“我那小妾。”

    朱丕显打断道“哪个小妾说清楚。你房里小妾那么多?”

    凑到朱丕显案几前扬了下头,眯眼给眼神:“你见过的,春香閣里赎出来的那头牌,李。。。春。。。”

    “嗯?哦。。。我想起来了,就那矮矮的,喜欢穿绿衣服,脑袋上罩个绿绿的,有点婴儿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李俏春!”

    “就是就是。”

    举盅碰了下,笑骂道“口味真重,禽兽!”

    “我好像还听她唱过一次曲,唱破音了,哈哈哈哈。。。难怪后来没见到了,原来是被你金屋藏娇啦。”郑宗泽也参合进来,见他的酒盅又被满上,举盅示意喝酒“不厚道,不厚道,又偷偷摸摸藏美人。”

    “想听曲改天到我那,我把她叫出来,喜欢的话送你便是。”黄波很无所谓,显然已经过了刚收房时的新鲜劲。

    让小妾去伺候客人,或者互赠小妾,在这个阶层里是很普遍的雅事。很多小妾本就出自烟花柳巷,各种事都听过见过,早已看得通透。哪怕当时说的情话再甜,为自己出的价再高,接近外房摆出的排场再大,也改不了男人喜新厌旧的本质。

    被告知要被送人前,便已经感到自己失宠。跟了新人,老狗虽然玩不出新花样,但是这些花样对新人还是有股新鲜劲的,说不定会有新机会,自不用演那哭哭啼啼不情不愿的虚情戏码,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逢场作戏尔。

    朱丕显道“你不会又造了什么房中玩物吧?可别又把人给玩残了。”

    “哪有,那次只是意外,是那小妾自己偷偷跑去骑木马,只知道开不知道关,怪得了谁。”见那淫笑着,一脸还不是因为你不行的表情,举盅道“这么好的酒都堵不上你的嘴,要不要听了?”

    一口喝干:“你说你说。”

    林书洋这雏对这种书中没有的禁忌话题很是新奇,不自觉得也举起酒盅跟着喝了一口,睁大渴求知识的眼睛盼望着,盼望着。

    黄波举着又被满上的酒盅来到郑宗泽几前,碰了下他的酒盅“我那小妾,平日里懒得很,让她做点事就这个那个,一堆事,还装肚子疼。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跑过来亲手给我喂了块糕点。”

    朱丕显往后靠了靠,靠上一对柔软,一双玉手很自然得搭上他的肩头,帮他揉捏起来“准是看上什么了,钱准备好了没有?”

    “我吃下去了。”对朱丕显摇摇头,得意地端起新被加满的酒盅往林书洋案几去。

    “下注了,下注了,我赌那什么春要的东西最少值两金”郑宗泽假装招呼着开赌盘,被玉指夹着剥好的水晶葡萄堵了嘴。抬头看了眼,手很自然地探进薄纱下的大腿内侧。

    “我猜是孤本古籍!”见黄波过来,林书洋扑闪着智慧的眼睛参与道。

    黄波愣了下,其他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仅郑宗泽往夹缝中努力下探的手,连吐到唇边的葡萄籽都被震惊定在那,读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这哥们是真不懂女人还是假不懂啊?谁特么女的会撒娇要孤本?脑子被门夹了吧。

    没让瞬间的冷场持续,黄波继续道“她笑得不行,说那是掉地上的。”

    “且。。。!”

    “我说没关系,因为是你给的。”

    朱丕显竖了个大拇指,举盅敬道“难怪黄兄艳福不绝,哄女人这本事,朱某自愧不如。”

    林书洋也一副学到的受教模样,没人劝他酒,他自己下意识跟着举盅陪喝了一口。

    黄波喝完后继续补充了当时的场景“暖阳撒进卧室,她的脸很红。。。。。。我打的。”

第153章 上菜,菜是菜,艺伎也是菜

    我打的。

    “噗。。。”一滩急速扩散混着口水的酒雾,林书洋没能忍住,喷了黄波一脸。

    “哈哈哈哈哈。。。。。。”笑声此起彼伏。

    不得不佩服醉仙楼里侍者的素养,除了陪着给按摩和做人型靠垫的艺伎,其他侍者并未笑出声来影响客人心情,甚至连正在添酒的酒勺末端,都不见抖动。仿佛一个个都只是背景道具工具人,什么都没听到。

    黄波淡定得眨眨眼睛,抹了把被喷得满脸的酒水,“林兄,你也太热情了,这酒敬得为兄没法拒绝啊。”

    “哈哈哈哈。。。咳。。。咳。。。抱。。。抱歉”林书洋把自己笑呛到,好不容易止住笑,举盅道“自罚,自罚。”

    抬眼看了下刘海发梢还在滴酒的黄波,赶紧低头掐颊偷笑了会。待心情平复,这才侧过身去把酒喝掉。他是真不敢对着他喝,看黄波那表情就还想笑,就怕又喷他一脸。

    黄波显然经常被酒洗脸,细想起来,那造型和角度都是摆好等被喷的,还只喷到脸,稍微溅到点难清理的头发和衣服。闭眼任由艺伎拿湿布帮他稍做清理,便举盅又跑去给劝酒,气氛调起来了,当然要顺势更饮一盅。

    年轻人和年老者的酒局虽然都是应酬,却有很大不同。

    上了年纪的局也热闹,调气氛的主角除了主、副陪,便是陪酒的艺伎。主、客虽然也会积极参与,细观察,却能感到一种有意的克制。

    他们做事一般都有明确的目的性,对应酬的酒局也有相应定位,不再什么局都参加,什么局都赶,什么人都给脸喝一盅,不再酒后直抒胸臆、大放厥词。

    比如为了拉关系或商谈事情,便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留意参宴者说的话,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些不经意间婉转的暗示表达。所以会根据自己的酒量控制节奏,哪怕喝醉,多半也是战术性装醉。因为酒的度数本就不高,实在觉得上头,跑去抠喉咙吐掉便是。

    年轻人的不同,稍微喝点酒后,他们自己就能玩起来,如果趣味相投,哪怕身份差异很大也能一起喝得很开,虽然除了诗文扬名,也有心思比较重剑走偏锋的,比如故意脱衣服耍酒疯,或出惊人之语强植记忆的,总体来说还是偶尔真能放开心神喝疯了。

    特别是这种上来还没吃什么东西就咣咣猛喝的,很容易快速喝到微醺状态,人微醉,自控力和防备心都会降低许多,说话劝酒也会更加容易,这时候如果有人兴起跳出来拼酒,搞不好直接就能把人给喝趴下。

    朱丕显组这局让郑宗泽花这么多钱,显然不是只想喝酒尽兴,认识认识,亲近亲近。不想自矜君子,不愿靠在美人胸前,已经轻晃的林书洋那么快把自己灌醉,举着酒盅过来碰了下,却摁下不让喝“林兄,醉仙楼的酒美乎?”

    “好酒,入嘴甘甜,入肺清凉,入腹温润,回味留香。”林书洋的脸已经红红的,口齿倒是清晰。

    还好,出手及时。

    见他案几上的菜都还没怎么动,暗叹,不是个懂享口福的人那:“林兄,尝尝这菜,这新鲜的葵菜想在冬日吃到可不容易,除了宫中,也就这醉仙楼能吃到少许。”

    林书洋尝了一筷,虽然老了点,但是能在冬日吃到新鲜绿植,也是殊为难得。哪怕达官贵人,甚至宫中的贵人,冬日也只能吃到咸呼呼的腌菜。

    “再尝尝这烤羊腿,可是一层一层刷上蜂蜜,花数时辰用慢火烤炙,这才做到鲜香入骨,此肉配酒,最佳。”

    林书洋虽然不习惯,还是咬过艺伎“啊”着小嘴,夹到自己嘴边的烤肉,细细咀嚼,不住点头,伸手去拿酒盅和朱丕显碰了一下“饮胜!”

    入嘴却是茶香的蜂蜜水,不知何时艺伎已偷偷帮他换了酒。林书洋有些生气,觉得此举有违诚信,非君子所为。蹙眉扭头看向艺伎,艺伎俏皮得眨眨眼,略显委屈。

    两人就像在人眼皮子底下偷情一般,让林书洋顿感心动的小刺激,犹豫了下并没有斥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艺伎也俏皮得吐了吐红舌回应。

    待其喝完重又给加进美酒,满满一勺加完后还有小半勺带回酒坛子。对这贴心会照顾人的可人儿,林书洋也生气不起来,任由其加完酒后轻靠在自己肩头,手臂触碰到弹嫩的丰腴,一阵心神荡漾。

    朱丕显这种人精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小把戏,只看一眼就已猜到这对狗男女各自萌动的小心思。小雏子,被撩拨拿捏了吧。这艺伎胆子也肥了些,敢拿老子当坏人使。

    意味深长得瞟了眼艺伎,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略严肃得关心道“林兄不用喝太急,一时喝不下可以让她代你喝,她们酒量好得很,本就唤来陪酒助兴的。”

    这既有对想攀高枝的艺伎警告,莫要坏事。也有对林书洋的无声提醒,“她们都只是陪酒的艺伎,人来人往的逢场作戏尔,莫动真情,也无需怜香惜玉”,同时提醒得点到即止。

    见林书洋似乎没有听懂,任由艺伎继续贴着,主动举盅碰酒后又自己喝下去。

    既然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说,自己好心提醒过了,哪怕这事以后有麻烦,林家老大人找到自己,自己都已经提醒到这了,他也无话可说。

    这艺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不仅不知收敛,还不识好歹得贴得更紧,还以挑衅的眼神,这就让朱丕显不能忍了,准备多提醒一下:“林兄且试一碗这灵鲜汤。”

    艺伎只好松开贴着的手臂,去帮忙盛汤,撕下一片胸口嫩肉斜靠其旁,摆放得颇有美感。

    “林兄,这汤里的肉只可吃少许。”

    “为何?莫非这大雁肉。。。有毒?”

    “哈哈哈哈,林兄真会开玩笑,这灵鲜汤出自孙神医传下来的方子,取用十多种菌类和三味性向冲,却又能互相中和的灵植。虽为干物,经药酒泡制,其味不减,其鲜反增,塞于大雁腹中,熬煮一昼夜,方才有这一小坛灵鲜汤,好不容易熬出来,精华都已到汤里,喝了汤还吃肉,精华岂不又被大雁肉吸回去了?”

    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不过就算被吸回去,肉不也在我肚子里么?林书洋感觉有点没想明白,此时只觉得脑子有些胀,张嘴吸走艺伎度到嘴边的汤汁,果然味如其名,鲜美无比。臂上又传来令人遐想的柔软,忍不住被分去心神,懒得再仔细琢磨。

第154章 动筷

    懒得再仔细琢磨。

    高档酒宴上,歌舞自然不会少,这边热热闹闹喝酒吃肉,那边丝竹声声,舞蹈也是跳得欢腾,三个红衣舞者虽然只着薄纱裙,一曲舞毕,却也跳得香汗淋漓。

    舞蹈本就缘自求偶时的引诱和魅力展示。舞蹈动作中拗出的吸睛造型,带暗示的撩拨动作,藏千言的勾魂眼神,无不被这三个舞者充分表达出来,散发着浓浓的欲望,拨动酒后年轻人方刚的原始冲动。

    黄波赞了一声“好!”

    郑宗泽抛出了几块圆珠子“赏!”

    朱丕显举盅邀饮“饮胜!”

    林书洋“哦”了一声,小声对身旁艺伎催促道“再倒点,太少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如果偷偷少喝酒,有违诚信。

    郑宗泽觉得这铁憨憨有些固执得可爱,不过丝毫不动摇他下套子的决定。反而心情大好,预感到计策将成。

    黄波知道已差不多时候当将酒宴气氛推向高潮,朝乐师道“盘鼓舞。”

    须臾,琵琶嘈嘈切切声,羯(jié)鼓透空破碎,配以舞者手环叮叮当当,激情动感的音乐让人听得血脉喷张,泛起加入进去跟着一起舞动肢体的冲动。

    节奏明快的胡璇舞已在厅堂上跳起来,黄波脱了外袍,撸起袖子加入进来,和舞者旋转对舞。这疯狂扭动的腰肢,不愧是小妾收集爱好者,御女有方的能力担当,潘金莲都会为之落撑杆,赞一句“大郎好腰力,不吃药。”

    林书洋身旁的艺伎不知何时已跪坐在旁,俯身为他揉腿,领口轻开,春色早到,柔荑一路轻捏往上,令其绷直了身子,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目光飘移不定,不知看哪才好。

    朱丕显头靠在双峰中,欣赏歌舞的同时,享受着玉指在胸前轻按慢揉,朝郑宗泽举盅遥敬。

    郑宗泽一只手一直湿哒哒的,被霓裳下的雪白玉腿轻夹着,另一只手举盅回敬。

    酒水沾了沾嘴唇,递向身旁面色绯红的艺伎。艺伎伸手去接,郑宗泽不给,艺伎轻怪一声,俯腰仰头贴着手臂突显凹凸有致的曲线去接投喂,冷不防被手指又深入了些,一声娇嗔,责怪得拍了下他的肩膀,嘴角挂下酒水,分外撩人。

    醉仙楼这样的顶级场所当然是不允许擦枪走火的,皇子都不行,像他们之前这样,其实已经有些过火。至于出了醉仙楼,那是你们自己的事,醉仙楼是不管的。能否约出去,那就靠自己本事,只要不用强,醉仙楼也是不管的。

    郑宗泽来过这么多次,金银投喂了如许多,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不得寸进。至于私约,艺伎可是很矜持的,也算半个瑞安门的外门记名弟子,岂是普通艺伎可比拟的。

    待一曲胡璇舞毕,又是几轮饮胜。黄波已热身完成,泼墨终于把那句写成,岔开双腿坐在地上胸口起伏,似乎刚写字比跳胡璇舞还要耗费心神。

    郑宗泽身旁的艺伎见客人都已喝得面红耳赤,知道酒兴已至。双手捧着带水的手指慢慢退出来,放樱唇中轻吮舔干。贴耳告罪一声,轻拍手掌招呼着带走了所有艺伎、舞者和乐师,连侍者都没留。

    艺伎退得很自然,就像来时那般,轻车熟路,回家般熟稔得来。走时也挥挥衣袖,如提前去沐浴等待般含情离去,除葱指轻勾指尖略示不舍外,没有其他多余动作,退得干净利落,留有情人独自念想。

    林书洋身旁的艺伎对他一直不问自己名讳眼里满是幽怨,她们是不允许主动告知名讳的,但是不知道名讳,下次来了如何来找她?这么好拿捏又有身家和大好前途的猎物错过了着实可惜。

    可是她注定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林书洋压根没想过还可以问名讳,更不知道下次来还能主动找她。在艺伎离开的时候,他有一丝不舍,也有一阵轻松的解脱,身体松了下来。

    被按着大腿是很舒服,甚至身体都不自觉得起了反应。可背后那女的胸部那么大,身旁已经有这女人和自己这般亲密,怕她不舒服,都不敢往后靠,正襟危坐,真是比看书还累。

    美酒、美食、美色。意犹未尽时浅尝辄止最是让人魂牵梦萦(yíng),佐以同历者及时回味,才能余味悠长。更何况,总要给主人家留点办正事的时间,彼此说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醉仙楼能长盛不衰,除了仙缘、胜景和那三美,这些服务上对人性精准拿捏和充分考量的小细节,也是其中重要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达官贵人们在这置办一顿宴席需花费那么多钱,不仅不嫌贵,反而只愁定不到。临时需要时,关系不硬有钱都空叹奈何。只因为,物超所值。

    接下来是留给男人们动筷吃硬菜的时间,一条小蛟龙,两头小狐狸,一只背后卧着大老虎的小雏鸟,谁算计谁,谁是谁的菜,谁是持筷人,艺伎离开前回头看了眼,觉得有点意思。

    “诸位,此战北方已定,他日必将涿鹿中原,我辈等当奋发努力,早日助我王登临霸主之位。来!饮胜!”黄波这马前卒率先举盅,抛砖引玉。

    朱丕显喝了一口,放下酒盅。点点头,又摇摇头,略显遗憾道“未能毕其功于一役,尚有隐患啊。”

    郑宗泽不解,问道“此话何解?”

    朱丕显不急着回答,反而笑看向林书洋道“林兄刚出使过中山国,林将军又得胜还朝,林兄当比我等知之更详。”

    林书洋这一晚被一步步捧得自信心爆棚,被拍马屁拍得非常舒适,早已放下戒备,甚至在心里默认了这几个新交好友。压根没想过他们这是在一唱一和给自己挖坑下套,还暗暗觉得朱丕显真是善解人意,又给自己送来展示“高人一等见解”的机会,心存感激,若也是穿越者的话,定当忍不住唱:“感恩的心。。。”

    清清嗓子故作谦虚道“不敢,不敢。”

    黄波应和道“林兄胸中有锦绣,我等今晚已见,莫要谦虚推辞,为兄已心痒难耐,只等林兄高见。”说完,拄手前探,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林书洋何曾被人如此重视,受到鼓励,不知天高地厚指点江山道“中山国国君昏聩,借道于左贤王,令左贤王部得以苟存。身为中原诸侯,里通草原蛮夷,为吾等唾弃之,他日当伐灭其国,炀其宗庙,耻与和此等败类为伍!”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这哥们还真敢说,这是在教国君做事啊,今晚八成是成了,举盅饮胜。

    黄波附和道“善!若非如此,草原蛮夷此时都当身负镣铐,下矿挖石,偿其罪行。”

    林书洋点点头,满脸怒容得骂完中山国国王,又转去点评草原人,他对草原的事还真不熟,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过不妨碍因为对朱丕显的好感,投桃报李朝他框出来的方向去靠自己智慧的小脑袋理性分析“虽将一匹草原狼收为看门狗,可草原部落时叛时降不可轻信。”

    不想把互相勾连做得太明显,可几人还是忍不住又互看了一眼。这哥们没喝高吧,上来就拆自己老爹的台,这可是林忠良此次出征的主要战绩之一,一句话就被自己儿子否定得一无是处。

    真真是。。。

    坑爹啊。

第155章 下嘴

    坑爹啊。

    林书洋完全没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专注在自以为的坦诚相见中,专心在“缜密分析”里:“虽激化了左贤王和大汗的矛盾,但是没有大规模兵戎相见,若是能灭掉一方,倒是能伤其筋骨,换多年安宁。”

    黄波引导道“派人假冒对方的人,袭扰另一边,让打起来?”

    朱丕显否定“他们本就有小摩擦,人少了没用。人多了冒充不了,都是有名有号的部落,早已打杀得脸熟,假冒容易被人认出来,反而不美。”

    “那当如何?拉一派打一派?”黄波进一步递梯子引路。

    郑宗泽支持道“这倒是个思路,两派角力,大汗势微,假以时日,多半会被左贤王吞了去,他现在自以为派长子占着铁矿抢到先手,撕破脸的时候,他先少个儿子。”

    “他那长子倒是个有意思的。”朱丕显说一半留一半补充道,勾引来追问。

    “哦?可有什么说法?”

    “听闻前些时日两边在矿区附近大打出手,他却闭门不出,两不相帮。”

    “他不帮自己亲爹?”林书洋觉得不可思议,后又马上醒悟,书中有言,草原蛮夷不忠不孝,多有弑父娶母,还生子的悖伦恶行,当当是未开化的禽兽,枉为人子。

    因为冷,早早上炕睡觉的巴桑“阿且,阿且。。。”连打了几个喷嚏,抽抽鼻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自言自语“不觉得冷啊,怎么还打喷嚏,被冻出鼻炎了?”

    “不仅不帮,还一心捞钱,听说往中山国派了商队,还派人来探行商的可能,被边军当探子射回去了。”

    林书洋有些诧异“他是不知道他爹刚和我爹打了一仗么?”

    黄波没忍住咳了一下,这哥们说话太过直白,“抱歉,抱歉,喝太快,呛的。”说完赶紧伸手去握酒盅掩饰。

    “有传闻说这人在战时受了重伤,被巫医行秘术救得性命,后来脑子就不太好使了。”郑宗泽看似随意得又提了句秘闻,但是这种信息显然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的,不可为他人道。朱、黄两人都自觉得闭上嘴,似是没有听到。

    林书洋没这敏感性,大喇喇地回应“此人不忠不孝,脑子还不太好使,又身居嫡长子的敏感位置,或可稍加利用。”

    三人自是图谋借林书洋之口算计草原势力,当然清楚草原人多是兄终弟及而非中原的父亡子继,嫡长子的身份有用,但是没那么有用。不过哪会提醒他,反而故作震惊道“林兄可是已有妙计?”

    好计策都是深思熟虑反复推演完善出来的好计划,哪有那么多灵光一闪就信手拈来的完美计策。可只死读书没多少实务经验的林书洋不知道,被书中选择性的表述误导。同时他已被捧得碍于面子,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给出答案,好维系自己才思敏捷的伟岸形象。

    大脑飞转,酒精刺激之下妙招(昏招)顿出“可以此人为突破口,拉拢大汗。”

    黄波惊叹“化敌为友?为我所用?”

    “正是!大汗若有我大郑做后盾,左贤王自不敢轻举妄动。若羁縻了大汗的部族,也可令其和刚收的看门狗互相监视,相互制肘,两者皆不敢轻举妄动。”

    朱丕显追问道“若大汗假意归降,当如何?”

    “可令其嫡长子入京城为质子。”林书洋想当然地回答。也没错,诸侯间常有互遣子嗣为质子的同盟保障方式。当下在郑国京城就有好几个他国王子,嫡长子在中原诸侯国中,有本国天然顺位第一的王位继承权。所以在他看来,纳大汗的嫡长子为质,当稳妥矣。

    朱丕显假意若有所思,点到即止。即便是挖坑,他也很注意分寸,不留明显把柄。

    黄波接力冲锋道“若真是巫医行秘术所救,必耗费巨大,定为看重之人,不见得肯放人啊。”

    黄波的家族在地方上算颇有势力,县老爷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给几分薄面。但在京城这个小团体里,就是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要财没财的三无贱货。想要被带着一起玩,就只能主动去做这些担风险的脏活累活。

    林书洋已进入:为了维护自己说法的正确性,想方设法自圆其说的心态。大声道“那更应该令其进京,不仅进京,还要送其进宗门!”

    三人有些纳闷,前面都乖乖按剧本套路走的,怎么突然跳出来宗门是几个意思?嫌事不够大么?铺那么大场子牵扯那么多不怕失控了?怎会有如此精奇的脑路。

    黄波问道“为何要送入宗门?”

    林书洋也是突然来了灵感,感觉极好,自觉乃是智计无双的天降英才,撒然笑道,“此乃一箭双雕之举。送他入宗门,既是离间大汗和左贤王,亦是离间巫医和大汗部落。试想,若多年后送还一个宗门培养的草原嫡长子,宗门的势力,是不是就可以伸进草原,制衡巫医了?他这个嫡长子想要回到部族里站稳脚跟,是靠分隔多年已经陌生的巫医,还是靠亲近的宗门师兄弟?”

    “额,林兄深谋远虑,自愧不如。”朱丕显嘴上夸耀着,心里忍不住吐槽:想得还真远,八字都还没一撇,老婆都还没娶进门呢,已经想好孙子叫什么名了,也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生。

    郑宗泽也含笑恭贺“先生大才,为父王得栋梁之材贺!诸君饮胜!”喝完手按向一旁,空落落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成美事无人共赏,终归是种遗憾。

    黄波跟着敲定跟脚“林兄刚赴任黄门侍郎,又将再立新功,为林兄贺!饮胜!”

    当目的达成,自然要放开喝酒,以示心无芥蒂,唯对味尔。林书洋那点酒量,分分钟就被放倒,怎么回去都不知道的。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好酒好在喝醉了第二天头不疼,只是口渴,早已守候一旁的丫鬟赶忙给倒了碗温热的蜂蜜水润喉咙。还没喝完,另一个跑去报信的丫鬟已经引着老夫人过来。

    官宦人家,参加各种宴请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饮酒醉后第二天该吃什么,喝什么,如何醒酒,自然熟门熟路,不需要再另做交代。不过自家宝贝儿子是第一次喝成这样,老夫人还是事无巨细得都特意又交代了一遍。只是交代时,不像林忠良喝醉后,多少带些埋怨和嫌弃,反而带着几分欣喜,似是期待他再被约出去醉一场。

    “儿啊,昨天都有谁啊?”

    “儿啊,可有给你介绍谁家妹子啊?”

    “儿啊,可有发现谁家姑娘在偷偷看你啊?”

    林书洋起床后,老夫人就紧跟在旁问东问西,生怕问晚了,宝贝儿子的姻缘就被他傻乎乎得生生错过。

第156章 酒是好酒,席是好席,只是,不好吃(上)

    傻乎乎得生生错过。

    “阿娘唉!”林书洋躲进书房,用身体堵着门,不让老夫人跟进来。

    出于孝道,他不好对母亲发火,可也实在受不了被跟着一直唠叨。起床后被问这问那,认了。吃饭的时候还各种念叨,忍了。说着说着又抹眼泪说抱孙子的事,这就过份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一大早就。。。唉!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晦气。

    猛拨两口撂下饭碗就走,哪知道老夫人也放下饭碗跟过来,碎碎念碎碎念,头都被念炸了。

    “阿娘,我要看书了。”不等再开口,赶紧把门关上。

    门没锁,一推就能进去,老夫人倒是没有强行推门跟进去。

    早前和林忠良约定过,孩子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空间,整天被老娘跟着,还要不要讨老婆了?书房便是约定下林书洋的私人空间,老夫人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意犹未尽,在门口叹息了许久,吩咐丫鬟去准备水果,待会亲自送水果进去的时候,还能再问两句,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八百里加急传来鲁国边军异动,林忠良这人间烟火气还没吸两口就又被召入宫中议事,分析军情,兵团移营,粮草辎重调整安排。连着忙了两天,第三天傍晚才有空回家一起吃个晚饭,抽空问起这两天林书洋参加的酒宴应酬。

    “这么说来,这两天你也是忙得很那。”

    “可不是,天天不着家,这个请,那个请的。要不是听说你今天回来吃,又要跑出去了,一个个整天排着队等你儿子呢。”老夫人嘴上数落着,脸上却带着笑意,骄傲得朝林忠良嘚瑟,你看你看,咱家养好久的小公鸡终于知道出门找小母鸡了。

    搞得像这些酒宴全她一手帮忙操办似的。这婆娘,林忠良懒得和她计较,探筷去夹鱼吃。

    “你吃鱼尾巴,鱼胶留给儿子吃。”老夫人皱着眉头提醒,明明盘子里的鱼不止一尾。

    “娘!咱家又不是吃不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啦!干嘛哦!”

    “你懂什么,齐地乱了之后,海鱼运不过来,京城里现在咸鱼都卖出天价了,幸好你娘我让提前存了些,吃一尾少一尾。”又朝林忠良“唉!老头子,什么时候齐地快消停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让把咸鱼先卖了。”

    林忠良折了条鱼尾搁到饭上,就着被饭粒吸入味的咸汤汁往嘴里扒拉着,一边吃一边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认可这鱼烧得好。

    在这个家里,他专心做他的官,一有空,除了享受人间烟火味外,就是对着各种地图在脑中排兵布阵预演战术。

    家里这些经营打点他是不管的,好在老夫人很喜欢敛财这麻烦事,多年下来也养出一定敏感性,自学成才摸索出背靠军事信息赚钱的门路,闷声发了不小的财。平时除了围着儿子转就喜欢有事没事往钱库钻,闻个铜臭味都舒服。

    将鱼尾嗦得一点皮肉都不剩,点评道“其他的倒还好,五皇子醉仙楼那场,规格有点高了,那是对为父这个层级的。”

    “那是我儿才华被人赏识,你看醉仙楼,人家有眼力价,识货。花五十金买我儿做的句,一个句五十金啊!比你打生打死来钱快多了。再多做几句,你娘我就不用再卖咸鱼了”老夫人越看自己这儿子越喜欢,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宝贝疙瘩这么能下金蛋,啊呸,这么会赚钱呢。

    “娘!”林书洋有些急了,自从第二天黄波陪醉仙楼掌柜,用马车载着明晃晃的金子,挂着那句飘逸的草书“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在一队乐师歌者弹唱声中,一路招摇过市送上府来,老夫人逢人便说“你知道么?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有时候甚至还抓林书洋来做陪,听得他耳朵都生茧子了,烦不胜烦。

    真当他突然喜欢上喝酒应酬了?喝醉过的人都知道醉后一周别说喝酒,闻到酒味都反胃。实在是在家就被老娘从书房里拎出来做娃样子,同样的自吹在不同贵妇人面前一直说一直说,受不了才躲出去的。

    和老夫人的欢喜、得意不同,林忠良一下子就感到了其中的不妥,“什么情况,说说。”

    “还不是。。。”

    “额哼。”林忠良清了清喉咙。

    “让你儿子和你说吧,他清楚点。”老夫人虽然很想把这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故事再拿出来重新显摆一番,但是林忠良的脾性她清楚,有这反应,多半是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可能有些问题,他想听原版没加工过的。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赶紧下来,闭上嘴巴。

    林书洋有些羞于表述自己的“扬名史”,只是言简意赅说了个大概,不过林忠良敏感得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不停追问,几次问得尴尬,林书洋不愿细致回答,老夫人想帮他解围,都被瞪了回去。

    对五十金的事,林忠良撇撇嘴,商人借机扬名尔,小道,顺便泼冷水“你这五十金有为父的功劳,拍的不是你的马屁。”

    林书洋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他还是很骄傲的,继续回忆,陈述当时的场景。。。

    “你还真是好胆,敢帮五皇子解析名讳出处。除了提到出处和寓意,还说了其他什么吗?”林忠良知道自家儿子这方面经验欠缺,已经做了心里准备,不停追问细节。

    林书洋认真回忆了下,“我怀疑他出生时发生了大事。”

    林忠良愣了下“你说了?”

    “嗯,我说了。”

    林忠良叹了口气,“他什么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举盅喝酒。”

    挥手让下人退下,仅留长随“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还不够聪明,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大郑开国时亦是筚路蓝缕举步维艰,当时主要依仗的势力便是郑氏宗族,五皇子出生前,正逢我王在宗族支持下确定了当前的大致领地。”

    林书洋眨眨眼睛,有些困惑:“这不很好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忠良身后的长随虽然一直低着头,却感觉自己似是被谁关注着。抬头偷眼看,只看到林忠良银发苍苍的后脑勺,老夫人拉着林书洋的衣角,担忧得盯着自家儿子。林书洋,呵,书呆子。确认没人看自己,又低头闭眼。

    林忠良面无表情得说“只可惜我王对宗室不薄,宗室却贪心不足,最终起了些龌龊。”

    长随闭着眼,眼皮子转了一圈,心中暗讽“都不是什么好鸟。”

第157章 酒是好酒,席是好席,只是,不好吃(下)

    都不是什么好鸟。

    老夫人急得插话道“王室的秘事是我们小老百姓能谈的吗?儿啊,以后学聪明点,你爹说的没错,这种事咱不招惹,啊!别人说你就躲开,实在躲不掉,听他说,你嗯嗯啊啊听就是了,千万别回应,更不能到处说。这种事千万不能从你口里说出去,知不知道?”

    老夫人平时没少和贵妇人们一起八卦王室秘闻,由她说这话,显然是没多少说服力的“额。。。额。。。”林书洋欲言又止

    “你还说了王室其他什么?”

    林书洋实诚“倒不是说我王,孩儿还骂了中山国国王。”

    林忠良皱眉,老夫人催促道“你骂什么了啊?你怎么谁都骂呀?怎么那么不懂事!啊?”

    林书洋放下碗筷“伐灭其国,炀其宗庙。不屑与之为伍。”

    老夫人干笑着看看儿子看看林忠良,试图打圆场“像你爹,骂得。。。骂得有霸气。”

    林忠良狠狠瞪了她一眼“霸个屁!”

    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指夹筷子戳指道“这话是你该说的么?你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考虑下你的身份?你说这话,别人会认为这只是你的意思么?别人会以为是我有这个意思,故意让你放风出来。搞不好中山国就加紧备战了,到时候边境起冲突你去平这事?说话不过脑子,拉堆屎让人别人给你擦屁股。”

    “筷子放下,筷子先放下。”老夫人小声提醒,生怕林忠良一激动,筷子脱手戳到儿子。

    林书洋赌气道“我自己擦。”

    “啪”一声把筷子拍桌上“就你!还不屑为伍!你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你就是个黄门侍郎,看门的。有什么资格不屑人家中山王,你是在教我王做事么?你有什么资格教我王做事!不知天高地厚,还你擦,擦个屁!我待会就进宫求我王免了你这黄门侍郎的差事,免得在君前胡乱说话,给全家招惹杀身之祸。”

    老夫人责怪一声,她也知道自己儿子做错了,心疼儿子这么被骂,更舍不得儿子刚就任就被自家老子给罢了官。

    黄门侍郎说难听了,是给皇家看门的,却也是郑王的贴身助理,非勋贵、宗室和郑王夹袋中在培养观察的青年才俊不可任。整天围着权力最中心晃荡的,常被郑王看到,自然比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任职更有前途。

    才上任就免职,这不仅是打儿子的脸,也是打自己的脸,要被老姐们笑话的:“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没那么严重。”

    见儿子一脸颓丧,越想越来气,朝林忠良吼道“不出去历练,让整天躲书房里下蛋么?你天生就什么都会?你不也掉坑掉多了被人坑出来的?你教过他怎么应对这些么?没教过,不知道做错了不很正常么?对自家儿子这么苛刻干嘛!抖威风给谁看呢!”

    林忠良被怼得无言以对,气呼呼呵斥道:“哼!慈母多败儿!”

    老夫人撅屁股还想起身继续发作,被林忠良瞪回座位“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气死你爹我得了!”

    林书洋虽然很郁闷,却着实被骂醒了,知道此事可大可小,不敢隐瞒,将“纳大汗长子为质,送入宗门,羁縻大汗部族对抗左贤王,引宗门往巫医地盘渗透”的妙计和盘托出,听得林忠良直抚额。

    “都是你亲口说的?有没有是别人说的?”林忠良还抱一线希望。

    林书洋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迈姿态,拍胸脯保证“都是我说的。”

    林忠良啐了句国骂,问道“还有么?没了吧!不会还有吧?”

    林书洋将手缩回大腿上摊开,往后退了半个屁股坐正,摆出小时候等着受戒尺处罚的姿势“为臣者,当为君主分忧,我已将此计奏于我王!”

    “你!”怒指着林书洋,老夫人慌忙站起身来伸手去压,又不敢触碰暴怒中的林忠良,左右迷茫得看了两圈,拍着腿哭腔道“干什么,干什么哦!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林忠良恨恨得缩手握拳猛锤桌面,木质敦实堪比加厚盾牌的饭桌瞬间被锤裂成两半,饭菜铺撒了一地。听到声响的下人不仅不敢进来收拾,反而躲得更远了。

    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火,老夫人知道这会撒泼打滚肯定不行,像只母鸡将儿子死死护在身后,对长随道“林希,陪老爷出去消消气,老妇要收拾桌子了。”

    林忠良正在气头上,他不想朝家人撒火,他清楚自家儿子什么尿性,仅存的理性告诉他,儿子是被人坑了,这下套的人手段高明,还不能说出个不是,找回场子。怪只怪这小家伙太嫩了,刚入世就遇上不给自己面子的孽畜。

    愤愤得转身走了出去,长随紧跟其后。

    还未至垂花门,没想好去哪,老夫人追出来对林希喊“莫要让老爷骑马!”

    林忠良恼怒得转回头,老夫人继续喊“李家那老头前天刚骑马摔断了腿,太医说没小半年别想好好走路。天晚了,看得见么你?你当你还年轻人那!哼!”扭扭屁股转头安慰宝贝儿子去了。

    林书洋已羞臊得躲回书房,不多时,书房响起敲门声“儿啊!娘进来啦,娘给你切了水果。。。”

    水果一脸幽怨,我特么招谁惹谁了,又切我。

    夜深,郑王捏起盘中最后一块水果丢进嘴里,看完这封奏章,就将就寝。

    宫门早已关闭,坊门也已上闩(shuān),路面有金武巡弋,对无令外出违反宵禁者,捉拿关押,若无正当理由且交不出罚金,十个鞭子是跑不掉的。不过正如广泛存在的特权,如果需要,林忠良漫步京城街头没人敢拦。信息从林家连夜传入宫中,也悄无声息一路畅通无阻。

    郑三无声得飘过寂静的侧面长廊,来到案前,为郑王递上一封“新鲜出炉”的秘奏。

    郑王心情不错,没有急着接,抬头看了眼好奇道“三叔啊,你是怎么做到一点声响都不出过那长廊的?孤试了好多次,哪怕让体轻的孩童爬过,都会发出声响来。”

    郑三看了眼陪侍在旁的宫人笑道“这廊道就是防止窃贼、刺客偷偷潜入用的,若哪天不发声了,倒该好好修缮修缮。老臣若没这点能耐,怎么帮陛下打点下面的小崽子们。”

    郑三说话轻声细语的,带着几分自然的亲近感,竖立在旁的宫人们却大气都不敢出,不会觉得他看着慈眉善目,声音有磁性就觉得他好相与。此人大手一挥之下,整班整班的宫人就此从世间消失,已不是一次两次。见郑三挥手,众宫人如蒙大赦,躬身轻声退去,路过廊道,“吱嘎”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分外清晰。

第158章 上下一日百战

    在静谧的夜空中分外清晰。

    入夜后,殿正面的入口便被紧闭,驻有明暗守卫,仅留侧面长廊供通行。

    待人走远,郑三才柔声提醒“陛下在外人面前还是莫唤老臣三叔为好,老臣残缺之身,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

    郑三并非郑氏宗族中人,据说是先帝时追随入宫做宫女的青梅进京,后青梅病死宫中,情伤之下自宫做了宦官,机缘巧合为先帝器重,赐姓郑。郑王小时候便是骑在郑三肩头被看着长大的。

    郑王伸手接过秘奏“无妨,小时候孤还尿过三叔一脖子呢,谁敢嘴碎,埋了便是。嗯?甲一的?林忠良回来后,他这长随又事无巨细活跃起来了?让细致些,林忠良不是傻子,面皮还是要的。”

    “是”

    郑王摊开秘奏,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哦,不是林忠良的意思。这老头火气不小啊。也就他那婆娘治得了他。”

    郑三显然看过秘奏,补充秘奏上没有的细节内容道“林忠良今天才回的家,林书洋的折子昨儿就递上来了。当是被这书呆子气得不轻,跑去打断了丞相家门口好几棵树。”顺手递上林书洋的折子。

    郑王将林书洋的折子随手搁一边,继续看秘奏,“丞相老儿什么反应?”

    “没吱声,门都没开,这两天不称病在府里歇着么,闭门谢客呢,就采买的下人出来过。”

    抬手道“醉仙楼。”

    郑三掀帘钻入一旁帘后的书架丛,从“戊、上”字栏翻出包括醉仙楼在内的京城高档酒楼前段时间的秘谍奏报,抱来搁于案几上,帮忙翻找其中关键信息,圈点出来。

    两人显然经常这般配合,圈、递、比、联十分默契。比对着看了会,心中了然,郑王往后靠在锦榻上“老五这假手于人玩得漂亮啊,过两道手。一道手后面借的丞相,一道手后面拉上林忠良,不仔细看还真要被骗过去了,不错不错。”

    郑三笑而不语,郑王问道“是觉得朕老了么?老大、老二也就罢了,老五也想插手军权了?”

    郑三恭贺道“恭喜我王,贺喜我王。”

    郑王听得出是溜须拍马还是发自真心的恭贺,问道“何喜之有?”

    “老臣有幸听过姬仙师布道,姬仙师曾言,天命自有天定。如子嗣,必有聪慧,有平庸,亦有愚笨者。满二十一之数,必有一聪慧之人,亦必有一愚笨不可教者。然子嗣中又分男女,可承王位者仅善男子,故若想稳得一聪慧子嗣继承王位,需生子嗣四十二人。我王子嗣未满四十二之数,囊中已有三位善男子毛遂自荐崭露头角,此上天眷顾,后继有人,我大郑大兴在望啊!”

    姬仙师在天数上颇有仙名,郑王点头认同。虽然不愿承认,不过在床笫(zǐ)方面,自己这些年的兴致的确下降得厉害,虽还勤耕不辍,自己的年纪已摆在那,新生的子嗣已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培养,等着长大,他们多半没有参与竞争继承大统的机会。

    “三叔的意思是,给老五一个机会?”

    郑三郑重下拜“事关帝位传承,陛下自有定夺,老臣不敢妄言。老臣已越发老眼昏花,记性也越来越差,若陛下不嫌弃,容老臣再多陪侍陛下几年,已是老臣余生仅望,再无他想。”郑三很清楚,如果自己此时表现出一丝为任何一个皇子站台的意思,这差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可以收拾收拾包袱给先帝守灵去了。

    郑王点点头,似是自言自语:“林家这书呆子扶不动,不然两边下注倒是更加稳妥,林忠良也是吃了只有独苗的亏。。。不是林忠良的意思。。。有点意思。”他这话,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揉揉发酸的眼睛,再抬头时,看到小宫人捧着一排牌牌递到跟前,抬头瞄了躬身在旁的郑三一眼,翻了婕妤贵人的牌子,婕妤贵人入宫后,和老五的生母交好,亲如姐妹。

    林家内宅,胡姬小妾着透肉丝质薄衫正在帮林忠良宽衣。老夫人推门进来,大喇喇道“床暖好了么?”

    突然跑进这么多人,胡姬小妾“嗖”一下躲回被下,只露出一双羞涩的大眼睛,似是被捉奸在床。

    林忠良叹道“你就不能先敲个门么?”

    老夫人不理他,吩咐跟在后面的健妇“赶紧的,带走带走。”手往门外蒲扇,跟赶狗似的。

    健妇上前对无奈的林忠良蹲身施礼,将胡姬小妾用被子一裹,翻上两人肩头抬走,后面的侍女抱着老夫人的被子过来,铺在胡姬小妾暖床处,尚温热。

    被裹得看不到人的胡姬小妾经过身边,老夫人摆手鼻子前,扇走“香味”,嫌弃道“也不嫌味重。”

    林忠良当然知道她抱怨的是什么,皱眉懒得说她。胡姬郑王所赐,暖床都不让暖么?

    “赶紧的,洗脚,上床。”说着就着丫鬟端来的热水蹲下给林忠良洗脚。洗完又帮忙脱衣服,动作没胡姬小妾温柔,胜在两人配合得熟稔(rěn)。

    她要先伺候林忠良上床,再上床睡在床外侧,这和给洗脚一样,是妇道规矩。妇人家睡觉时如果要如厕或什么的,从男人身上跨来跨去,那是非常不妥的,这些妇道规矩这么多年来,她都做得很好。

    林忠良刚躺下,老夫人就开始碎碎念,一会小妾,一会儿子,一会摔破的盆碗害她得多卖多少条咸鱼,都是家长里短鸡毛倒灶的琐事。林忠良显然是习惯了,提醒道“熄灯!”

    “哦。”吹完灯继续念,这会说的是打算去哪定制桌子大概又得花多少金银。滞留门外偷听了一阵的长随嘲讽得哼出口气,摇摇头,踱步回去自己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推推已鼾声不断的林忠良“唉,唉,真睡着了?”

    翻了个身,鼾声稍弱,老夫人用力推,小声催促“唉,唉,真当来陪你睡觉听打呼的啊?我自己房里一个人睡一整张床不香么?”

    带着鼾声鼻音“走了么?”

    “看到灯号了,走了。”老夫人愤愤道“这死林希,亏你还没发家自己没多少钱时就资助他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自己没能力仕途走不上,收留了带在身边还吃里扒外,真不是个东西,他日必打杀了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林忠良有些不喜“别整天喊打喊杀的,谁家没个穷亲戚,没点窝里斗的破事。我这身份,家里没几个眼线,人家睡得着觉么?”

    “谁偷偷给那边传信也不该是他啊。你待他不薄吧,供读书养着他们家我就不说了,他说要做生意,给本钱给人,有我们家帮衬着做生意还能赔了去,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是个废物干啥啥不行。”

    见林忠良眉头皱得更紧“我说的有错么?赔光了跑回来你也看到的,我没让他赔也没笑话他吧,就让他回来了,穷亲戚,能帮衬就帮衬。逢年过节别说他的份,他家里我都送钱送肉打点到。”

    “你说他眼红我们家现在这般,起嫉妒心迷了眼,他怎么就不嫉妒别人去,比咱们家好的多了去了,哦!谁对他好他嫉妒谁去,这不有病么?养只狗养这么多年都喂熟了,这白眼狼还,还越养越咬人了,我说就该趁早除了去,留着就是个祸害。”老夫人越说越生气,都犯口吃了。

第159章 夜谈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都犯口吃了。

    “好了好了,轻点,轻点,你不知道自己嗓门大吗?”

    “明儿就把他赶去城外庄子挑泔水去。”

    “别多事,儿子惹的骚还没挠完呢,你瞎掺和多什么事?怕我不够烦么?”

    老夫人意难平,哼哼两下问道“你说现在那位知道了没?”

    “差不多了吧,最晚明早也该知道了。”

    “整了这么一出,该没事了吧?”

    “不好说,只是酒后妄言也就罢了,这傻小子上了折子,这事性质就变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是降低我们家在这馊主意里的份量。人家费了这么大心思把我们绑上来,可不会让轻易下船,洗不干净的。”

    “这些人!打狗还看主人,呸呸,不看僧面看佛面,一点都不给面子,拿我儿当枪使,真真是不为人子。”

    “技不如人,怪得了谁,还是太嫩了。”

    “你也不护着点。”老夫人责怪道。

    林忠良恼了“还不护着啊,你以为别人眼里他这书呆子的印象从天上掉下来的么?没我护着,他早不知道被人玩死多少次了。要下手给他挖坑的准比现在多多了。”

    “唉!你们当官的太复杂,我儿这么单纯,再出去几次就要被带坏了,还是乖乖在家里待着,我给看着比较好。”

    “这世道本就如此,你还想护他一辈子不成?之前帮他挡太多护太好,现在才放出去历练,已经晚了些。如果哪天我突然没了,他现在这样,这家保准守不住,到时候你们赶紧去封地,别贪恋这边的东西。”

    “呸呸呸!童言无忌。”说着搂紧了林忠良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别的不说,我儿还是挺有才气的,不愧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唔”对于这种有功劳就往自己身上揽的自夸,林忠良早已有了免疫力。

    “哦,醉仙楼送来一幅画,是我儿持扇立船头的,可仙气了,我去拿给你看。”

    “唔。明天看,明天看。”压压被子,好不容易捂热乎,又被掀进冷风。

    “你说这两天参加那么多酒宴,会不会被谁家姑娘偷偷惦记上?”

    “唔”鼾声轻起

    被掐了下手臂内侧“别睡,陪我说说话。”

    皱皱眉头,咽了口口水“你说你说,快点说。”

    “你说要不要借这次扬名,把他书呆子的名给摘了,这名傻里傻气的不好讨老婆。”

    “唔。。。嗯?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好不好,书呆子是他现在最好的保护色,能帮他挡掉不少灾祸,你不懂别瞎指挥,别老是在意那些没用的虚名。”

    撇撇嘴“那我要跟他好好说说,让他离那五皇子,黄波,还有那朱什么远点,害人的猪朋狗友,哼,敢算计我儿。”

    “你别瞎掺和了行不行?技不如人,认栽就是。官场上算计来算计去多了去了,你没利用价值别人才不会惦记你,都你这样什么都不想沾惹,那就别做官了。你不懂就别乱教好不好,儿子是纯又不是蠢,吃几次亏自然就懂了。”

    “那你要帮他找回场子啊,就这么被欺负了不吭声,还真当我儿好欺负啊。”

    林忠良翻过身来睁开眼“自然是要打回来的,不过只要较上劲,难免会有损伤,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可舍得?”

    老夫人霸气道“今年卖咸鱼赚的钱都给你,必须给我儿出这口恶气。”

    林忠良笑笑,懒得和妇道人家在这问题上继续分说。

    鼾声再起,又被推没了“你说儿子那计策不好么?我觉得挺好的啊,很有道理的样子。”

    林忠良叹了口气,起身道“去,给我拿水来。”

    看着老夫人翻身下床帮忙倒水,继续道“想得是很好,只是离实务太远。如果每一步都顺意,的确有可能达到他说的效果。不过实际真按着操作起来,会有很多问题。”

    接过水喝一口“两边刚打完,眼还红着呢,这时候派使者过去,别说跟你谈,说不得还没见着面就被人砍了脑袋。左贤王现在对大汗的逼迫没那么重,甚至可以说是有意退让。沿矿区划半而制,矿区还在他儿子手里,大汗是占到便宜的,他现在愿不愿意谈,有多少诚意谈都是个问题。就算谈成了,他那嫡长子愿不愿意放下自己的部族来中原为质又是个问题,草原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部族,部族的实力才是立身的根本,他不见得愿意。。。”

    “停停停,别和我说这些,听不懂,这些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该考虑的,我儿提出这么好的计策,都是一招打两个的,比那些憋半天屁都憋不出一个的好多了,那位如果能识人觉得好就够了,做不做,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老夫人不耐烦得打断。

    摇摇头一大口把水喝完“你以为想在那位那立功是这么好立的么?如果儿子的计策真被采用了,别说他得参与进去一件件把事做成了,搞不好还得去草原上走一遭。你真当别人想不到么?人家早想到了,知道有风险,一步步把你那傻儿子骗进去,借他的口说出来而已。”

    “啊?不去不去。你刚打了他们,让你儿子去,不是去送死么?”

    林忠良继续吓她“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一道旨意下来,还抗旨不成?这事对他对我们家能有什么好处?大汗这股势力如果能收服,那几位公子不会把手伸进去捞现成的?那位会由着不管?那位身体现在还好得很,也没有退的意思,一个个这么急着来抢,你当那位怎么想?现在什么都没明了,这种事风险有多大不知道么?别人躲都来不及,还主动跳进去掺和,闭着眼睛站队找死么?”

    “不掺和,不掺和。”帮林忠良掖好被角,涉及到儿子的安危,老夫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儿子出使中山国那几天,她可是茶不思饭不香,睡都睡不安稳,更何况去草原蛮子那,那可是要整宿整宿做噩梦的。

    “咱们家想完全不掺和也不成的,军权在手,多大的影响力,要么传位前被清掉,要么就要站对位。”

    “不是刚给你封了太子太傅么?会对我们家动手?”

    “唉,那位在把我搁火上烤,帮太子挡刀啊。有空你提醒下儿子。那位在,我们只站那位那,小公子们搞来搞去咱们不掺和,看着现在风光,谁能走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嗯嗯,好好。”

    “你也少跟人臭显摆。”

    “我哪有。。。”

    “我也就。。。”

    “唔”

    “儿子有出息。。。”

    “总要让知道吧。。。”

    “别人家闺女不知道你儿子。。。白瞎了。。。”

    “唔”

    “我那天瞧见老周家闺女。。。”

    鼾声轻轻响起,越打越响。

第160章 寒门难出贵子(上)

    鼾声轻轻响起,越打越响。

    丞相一直称病不出,谢绝外客,现在更是连采买的下人都不出来了,除了每天清运泔水的牛车,罗雀多时的府门前因为少了树,鸟雀啁啾都跟着少了。

    林忠良重又沉迷于人间烟火味,整天跟个赤脚医生似得走街串巷瞎逛荡管闲事。

    调解了一起叔侄财产纠纷,痛骂了扒灰的糟老汉和小媳妇,灵巧得闪身躲开一根从天而降的撑杆,抬头看了眼,探出窗户紧张眺望的小妇人倒是要啥有啥,还挺“富裕”,可惜不是胡姬。

    撑杆带着温情给长随脑门送了个大包,刚想破口大骂让长长眼,瞧见林忠良看她时遗憾的眼神,只好吃了这哑巴亏,不便说什么,更不敢做什么报复。

    心中腹诽不已,林忠良这次回来后很不消停,整天到处乱窜,每天一早就出门,傍晚坊门要关了还舍不得回去,陪着走死自己这长随了。

    好凑热闹管闲事也就罢了,调解功夫还差。

    昨儿被扒灰的那小泼妇泼洗脚水,就知道叫不知道躲。洗脚水唉,真让他被泼到自己这长随也不用干了,只好拦前面被泼了个满头满脸。这带泥混污垢的,肯定不是小泼妇的。

    前天那年轻气盛的小侄子听不得林忠良一再“我说句公道话。”不停打断他说话拉偏架,被气急了挥着擀面棍追着打。你拉偏架就拉偏架,好歹亮出身份先镇住那蠢小子啊!人家又不知道你是谁,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糟老头,顶多爱管闲事的富家翁,谁会怕你?

    唉,哪能真让那气昏头的蠢货把棍子敲林忠良身上,只好拿自己身子去挡。还不许还手,说什么以德服人,服你大爷!人家是打舒服了,问题是现在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隐隐生疼啊。

    “嘿!前面吵什么?黑帮械斗么?走!我们去看看!”林忠良哼着小曲兴奋得赶去凑热闹。

    长随一拍脑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打打杀杀的就不能找个安静的地么,跑我跟前干嘛嘞!

    这天林希终于如愿早点回府了,被从郎中那让人抬回来的,跟着林忠良一闷头就蹿进了战团,两边都不认识他,脸生,不是自己人那肯定是对方的人喽,正常人谁会这时候还往里凑,躲都来不及了好不好,于是都把他当对方的人砍了。

    林忠良略感歉意,蹿进战团后觉得角度不好,三两脚蹬上墙头纵观全局点评战况去了,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个长随。他保证,待林希能下地后,一定再带他一起去体会人间烟火气,一定,保证。

    哎唉喂!这日子没法过了。。。。。。

    黄波又下帖来约林书洋,之前借口已答应别人宴请已经拒绝过两次,俗话说事不过三,再拒绝的话,那传递的信息就是以后不再往来。所以,林书洋告知一声后赶去赴约。

    现在老夫人都会问他赴的是什么酒宴,谁组的局,有什么人。原以为会不让去或说点什么。好在只是叮嘱少喝酒,多吃菜,少说话,倒是让林书洋有些小意外。

    “林兄你那天没来,我那小妾。”黄波每次开始讲段子,就会举着酒盅挨桌喝过去。

    “哪个小妾啊?上次朱兄可说你小妾多了去了,得说清楚先。”

    朱丕显笑着打趣道“被偷师了,束脩(xiū)可得补上。”

    “要的要的,改天小弟做东,各位可一定赏脸啊。”

    “好说好说。”

    举盅“饮胜,那可就这么定下了啊。”每天酒宴的密集实战训练,傻子都被教显灵了,更何况林书洋本就不傻,应对起来已比上次一起喝酒时从容许多。

    黄波喝完笑咪咪得搁下空酒盅,任由郑宗泽身旁的艺伎帮他满上“就上次喝酒时说的那小妾。”

    “这小妾还挺会来事的嘛。叫李什么春来着?”

    “李俏春。”

    林书洋没听清,重复确认道“李叫春?”

    “噗。。。”郑宗泽率先表演了四人喝酒时的保留节目,喷酒。幸好,幸运的黄波正伏在他案几前,冷不防被喷了满满一后脑勺。

    探出被喷缩进去的脑袋,幽怨得回头,哭笑不得,你这喷点有点低啊,咱还没准备好呢。

    郑宗泽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道“我回去就让她改名,这名字更适合她,李叫春,哈哈哈哈。”

    任由艺伎帮着把挂进脖颈的酒水擦干,举盅来到林书洋几前碰了下继续道“你那天有局来不了。我不请郑兄,朱兄来我那喝酒么?让那小妾作陪,俏春,额,叫春说想我了,出于对我的尊重,特意穿了新衣服,画了全妆。然后在酒宴上高喊:郑宗泽我爱你!”

    林书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到他摆出的待被喷角度,同时反应过来,赶紧捂嘴朝向旁边。幸好有所防备,笑噗出嘴的不多酒水顺着手心纹路挂到了身旁艺伎衣服上,艺伎丝毫不嫌弃,咯咯笑着拿丝绢帮他擦手。

    “这小妾,真是,真是,勇猛精进啊!”

    几人一听,又是哈哈大笑,朱丕显笑着点评道“是个人才。”

    林书洋附和道“开眼了,开眼了。”

    郑宗泽笑道“改天去我那,我让她出来作陪,看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书洋有些困惑,看看黄波,看看郑宗泽,他们是不是哪搞错了,那小妾不是?

    黄波看出了他的困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春色已然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缘已尽,春花开,莫强求,莫强求啊。”

    郑宗泽笑着接话道“黄兄已将这小妾赠与为兄,林兄若喜欢。。。”

    “不要不要!”林书洋慌忙摆手拒绝,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嫌弃之意表现得过于明显,遮掩道“郑兄和她郎情妾意,小弟只是少见多怪,万没横刀夺爱之意。圣人言,书中自有颜如玉,小弟有书足矣。”

    郑宗泽不以为然“姬妾戏子尔,林兄觉得有趣,送于林兄把玩就是,红袖添香亦是一番情趣。”言语中很是随意,送出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就像送出件寻常玩物。

    郑总泽倒不是想借送个小妾交好林书洋,纯粹是误以为他喜欢,随手赠与罢了。

    这小妾他睡过,也就那么回事,虽然她也很卖力,却总是一副用力过猛的样子,说话做事还不知道分寸,正常来说,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他还送不出手,觉得跌份。见并非此意,也不勉强,转而聊起其他。

    见酒劲和近乎都套得差不多了,黄波举酒盅和林书洋碰了下,按住他的手自己喝完“我先自罚一杯,请林兄恕罪。”

第161章 寒门难出贵子(下)

    请林兄恕罪。

    “黄兄何罪之有?”

    “那日林兄以夷制夷,引宗门入巫医的妙计,为兄我听得心潮澎湃,不吐不快,那日贪杯喝多了,忍不住拿来和人吹嘘,酒醒后后悔不矣。”

    不待林书洋开口,补充道“林兄放心,为兄当场言明是林兄妙计,未经林兄同意道于他人,已实属不该,断不会行沽名钓誉据为己有之举。当时在场之人听闻后,都觉得此计甚妙!赞林兄胸中有锦绣,腹内藏乾坤,真大才子也!”

    林书洋尬笑回应“谬赞,谬赞。”

    若不是林忠良后来又找他父子长谈,避开外人掰开了揉碎了给一点点说清楚。林书洋此时可能还会觉得这是无心之失,甚至觉得此举或有帮他扬名之效。既然清楚是做局给自己挖坑,当然清楚这是发现自己被鼓吹得脑热递上去的奏章没反应,便引导舆论,想要硬拉下水的险恶用心。

    喝多了吹嘘,呵,信你个大头鬼。

    一丝不悦从眼底一闪而过,笑盈盈得回应“无妨,无妨,我们一起偶得,小弟只是帮着整理过。”

    郑宗泽捕捉到眼神变化,举盅和艺伎调情自酌,一副抽身而去事不关己的姿态。

    朱丕显听这略显生硬的回答,猜到他已被自家大人告诫过,此时戒心满满。

    今晚,只适合把酒言欢,舒缓紧张。

    黄波是个聪明人。林忠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怎可能完全放任不管,自己最近动作这么频繁,不可能没有耳闻,有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试探确认而已。笑着引向其他,既然大家都想留着面皮,那便共同维系其乐融融的友好局面,喝酒,言欢,玩女人。如果只是寻乐子,年轻人还是很能玩一起,且很欢乐的。

    醉卧美人怀,黄波嘴中喃喃,艺伎贴近了想听听他说的是什么,可惜他嘟喃的是家乡话,听不懂也听不清。

    “投胎很重要啊,寒门学得比别人都好才能挣得被挑选的机会,干脏活累活才有出头的可能。可犯一次错却将一遭归零,万劫不复。甚至对国有大功,亦会被丢出来平愤做替罪羔羊,如那商(鞅)君。”

    “贵胄之后,打小听过见过,长大后各种功劳排着队等蹭,哪怕犯了错,自有长辈帮忙兜着,惊才绝艳?呵!这么多资源、关系、言传身教堆那踮脚,出人头地,不快才怪!”

    “人和人哪有那么大区别,哪有?!犯错多了,自然就知道如何才能做对事。寒门难出贵子?呵!敢给同等机会,吾必将贵不可言!”感觉要指天怒问的手被什么拖拽着,就像自己的仕途,虽努力奋进,苦于前路泥泞,步履维艰。

    艺伎抱着他的头往自己胸口紧了紧,将他撩起裙摆的手捧着暖和了下,重新压回裙摆下盖好,这样能暖和些。身体前后轻摇着,一边轻拍,一边轻哼哄睡的歌谣。

    虽然听不懂,不过男人么,不都这样。喝醉了总要口出狂言抒发雄心壮志,或者痛骂不公疏解胸中积郁。今天的局她算是看出来了,貌合神离,好在怀里的男人够聪明,喝醉了知道用家乡话说胡话,快些哄睡好让少说些醒后必然后悔的醉话,免得有万一听得懂的听了去,也算对得起他的“点花钱”了。

    黄波的酒量不仅不差,可以说是很好,很少会喝醉,其实他喝得也并不多,可就是莫名其妙喝醉了,听说还说了许多胡话。醒来后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不愿承认是自己胆小,甩掉担心被报复的担忧,当是最近没睡好闹得。不过昨晚倒是一夜到天亮,睡得还挺美。

    于是,他又多了个小妾,郑宗泽买下来送他的。

    艺伎只知道自己被赎身,被纳为了小妾,她也感觉挺意外的。

    自己已年岁偏高,敷了浓妆都掩盖不住眼角的鱼尾纹,昨天脸上还有颗因为熬夜冒出来的红痘痘,涂了厚粉都没遮住。昨晚陪侍的几人里,自己的姿色只能算吊车尾。和黄大官人之前酒宴上见过,男人的眼神她见得多了,并不来电。

    合作纯属第一次,纯纯的商业合作,都不带一点点那种调调,就这么给自己赎身了?看上哪了?我改还不行么。。。啊呸,我再改良改良,加强加强,优化优化。

    因为着实和之前了解的为爱赎身差异有些大,让艺伎很是纠结。难道是看上自己屁股大好生养?或者年纪大了会照顾人,所以觉得生了小孩会照顾得好?要不再想想?幸福来得太突然,感觉有点不适应啊。

    黄波当然是笑纳了这份赠礼。他没想明白,哪只眼睛看出自己喜欢这年老色衰的艺伎了?好像自己也没表现出喜欢啊,就因为那艺伎在自己半醉半醒的时候坚决帮自己挡酒?

    那酒碰撒到拱在艺伎怀里的自己后背上,被冰了下,往里再拱了拱就被误以为喜欢了?

    亦或是送一个艺伎以补偿被换走的李叫春?

    亦或是。。。哦,懂了。能说什么呢,办事呗。

    呵呵,低人一等的无奈啊。被送了人家不要的玩意,还得表现得感恩戴德,像是收到了个宝贝。而往上送的,只会送自己能找到最好的,甚至舍不得自用的好东西。

    之后几天,领受了“好处”的黄波投桃报李,频繁出现在各种酒局,另一个说法随着慢慢流传开来“林公子坦言不敢居功,以夷制夷的妙计还汇集了年轻一代优秀臣子的共同智慧,由黄波参与共同发起,朱丕显帮忙完善,甚至五皇子都给了建议。”

    郑王又派御医去看望老丞相。不愧是皇室御医,才两副药,丞相府内都没闻到煎煮的药香,只因为多聊了两句从小太监那听到的“传言”。老丞相第二天便活蹦乱跳得参加早朝去了。

    朝上,郑王让太监宣读了林书洋那封被压了许久的“热心匿名臣子”奏章,让一起议一议。

    虽然都早已知道内容。聪明,消息灵通的或已大致猜到做局人心思。表现上,却一个个演得像初闻此事,有沉思的,有兴奋得交头接耳讨论的,有演技浮夸故作惊讶的。

    不就有枣没枣打一杆,投入小,万一成了回报大的事么。难点不在派谁去做这可能送死的探路小卒,也不在明面上“打赢了还主动向蛮夷示好,跌份,会让中原诸国误以为是我们打输了,在求和。”

    没看见事涉几个小公子,连丞相都称病躲避,非郑王派人相请都不肯露脸么。大佬们都不想这会儿参活这事。

    不过既然郑王把这事丢出来议,说明有这心思,不能完全不给面子,各派的低级官员试探着出来发表意见。经过短暂的要不要讨论,很快焦灼在使臣人选上。鸿胪寺官员刚开始还觉得是自己分内事,以为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有风险的事该不会有人抢了吧。开口说了几句,被前一秒还吵翻天的几派官员联手怼得认清事实,乖巧得躲一边画圈圈去了,又没他们什么事。

    最终,任命黄波为正使,鸿胪寺一懂草原话的小官为副使,出使大汗处。不等开春化雪,即刻出发。

    这结果当然有林忠良派官员跳出来撺掇的功劳,他们提议黄波为正使,别人自然知道这其中有报复的意思,可朝堂上自始至终,几个老大人都闭着眼睛假寐,不闻不问,老丞相甚至还睡出口水来。

    那寒门出生的黄波可不就顺理成章得奉旨出使,冒雪踏上九死一生的出使之旅。

第162章 爸爸打我

    冒雪踏上九死一生的出使之旅。

    当黄波感慨自己这寒门为人棋子,又为人弃子,鞍前马后最后还得“感恩戴德”得被摊上这么个要命的差事,苦着脸在众小妾嘤嘤不舍中踏雪北行的时候。巴桑正哼着小曲坐着雪橇,满怀期待得南下。

    这雪橇自然是他画图让李狗蛋这木匠给做出来的。试过效果,只需一匹矮驮马,就能拉着五六个大汉在雪地上滑得飞起。巴桑当然想过狗拉雪橇,可惜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狗子。

    好在他没那么死板,知道之所以爱斯基摩人选狗拉雪橇,是因为能拉雪橇的狗子比驮马更耐寒,巴桑估摸着自己所在的纬度并没有那么靠北,正常来说无需面对那种极寒气候,所以驮马够用了。

    有了这几十辆马拉雪橇,换到多少粮食都能给你拉回来。

    这次在分三波的数百骑兵护卫下,巴桑以上官喜这走私犯为向导,还没恢复好,却死皮赖脸要跟着来的要死的朝格仓为护卫,亲自带队去中山国交易。

    一来是怎么算,这粮食怎么不够吃,被逼的。二来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修士赶集专用,四季常蓝的沙参沟是何等仙境模样。

    过中山国关隘的时候,除了过关税款,免不了常规孝敬。底层丘八即便当到将官,素质也十分低下,贪婪成性,见到新奇的就都想要。没见过雪橇,对这结构简单却造型怪异的雪橇很是好奇,以“怀疑有军事威胁”为名,想要扣下一辆,对他来说哪怕只是再敲到一匹驮马也是赚的。

    敲诈要回扣一定程度上和买卖做生意谈价差不多,也要讲究个度。这入关的几十人商队他当然是不怕的,关外游荡的几百人骑队也是不怵的,不过对方既然亮了实力,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谈出个合理价位嘛,上官喜上前好生交涉,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守关的将官让“看不上这堆破木架子”,不过上官喜出来的时候是双手抱胸瑟瑟发抖的。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男上加男色色的事,只是除了额外的私人孝敬,那崭新的羊皮袄子因为有眼缘,穿到了将官身上。

    扮做雪橇车夫的巴桑见状,赶紧将自己的羊皮袄子脱下披于上官喜身上,上官喜本想推拒,又怕把他的身份当众暴露,犹豫了下,任由其帮自己穿上。

    商队再次沿山路启程不久,从后面赶上个老汉带着个骑驴的小妇人,说是省亲完回中山城的,正好同路,跟着商队人多安全些,也正好可以帮忙带个路。

    巴桑特地中途休息的时候观察了下这两人,一个满身补丁戴毡帽的白须老汉,一个肤色黝黑指节粗大的小妇人,一头掉膘的老驴,怎么看怎么农家打扮。

    小妇人不怎么喜欢说话,商队护卫找她攀谈,会娇羞得转过身去,老汉倒是挺健谈,笑呵呵得帮小妇人打圆场,有一岔没一茬得和护卫聊着“离家多久啦?”,“想不想家?”,“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想带什么好东西回去?中山城我熟,到时候我带你去找。”打发旅途中的无聊,一来二去,聊得火热。

    上官喜一屁股坐到巴桑驾驭的雪橇上歇歇脚,朝远远走在前面号称做向导的两人努努嘴,“怎么看?”

    “中山国秘谍?”

    “你怎么知道?”上官喜有些诧异,有这么明显么。

    “这不简单,你省亲会选这风吹屁屁凉的时候出门?又不赶着投胎,等天气暖和点再出门会死哦。不是秘谍就是劫匪的探子,没别的可能。”

    “该是雪橇被人盯上了。”

    “雪橇结构简单,懂行的木匠多看几眼便能仿制出来,该是留在关外的马队让他们紧张了。我刚听到他们聊家常,那老汉看似随意,却套话皆套在关键处,多半是个老手,甚至有可能就是驻在那关隘处的秘谍负责人。能得这种人亲自出马,这点木头做的新鲜玩意,还入不得眼。你说上次尾随你们的会不会就是他们?”

    上官喜有些紧张,压低嗓门“要不,稳妥起见,把他们做了?”

    巴桑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以为走在山里他们人少就能处理得神不知鬼不觉啊,如果真是中山国的秘谍,去哪找谁?什么任务?内部会没个记录?人突然没了,人家会不找我们麻烦?你不生意人么,怎么也学那些糙汉子喊打喊杀的。”

    “好,那我私下提醒下,让别乱说话。”

    巴桑想了想,“来都来了,便宜还是要占的。”

    上官喜往那小妇人的背影看了眼,额。。。能理解,能理解,从军三年,母猪赛貂蝉。

    巴桑所谓的占便宜,上官喜有些看不懂了,不去把小妇人的裤子摸得起球,直接带着去钻小树林?还带老汉一起三人行?

    说正事,说正事,不诬蔑。

    上官喜也钻进了小树林,还在前面带路,众人紧跟在他身后,因为这处小树林进来后就雾气重重,怕这两秘谍走岔了多想,就安排坐了巴桑的雪橇。

    显然他们没接触过这种神秘兮兮的仙神之地,在雾气中钻了一会发现雾气越来越重,才发现林中异常,注意到每次转弯时的引路石。

    看他们努力去记每次转弯的方向,巴桑忍不住调侃“都记住了么?”

    小妇人下意识点头,猛得警惕望向巴桑。巴桑不已为意,“很简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额,不小心把“ABAB”都说出来,忽悠得太过随意,自己都有点小尴尬。

    老汉狐疑道“真的?”

    “真的假的下次自己走走不就知道了?”巴桑觉得有趣,继续忽悠,自己这么一搅和,估计他们之前记的内容全乱了。

    “那欸逼欸逼是怎么个走法?”

    忽悠露馅还被要求解释,这就太强人所难了,对这两个有可能是秘谍的强人,巴桑果断甩锅给上官喜,让他们强人锁男去。

    上官喜不愧是走江湖的,看看他们,看看巴桑,虽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却不妨碍戏精上身配合着接力忽悠。对巴桑斥责道“赶好你的车,就你多嘴。”

    不情不愿得向他们解释道“阴阳五行听说过么?仙神之地,岂是凡人俗胎可轻入?每次进入,需默念密语,得仙神允许方可进入,胡言乱语或者念错了,哼哼,一念生死。”

    老汉大惊“你说只是稍微绕一点路带我们开开眼,就可以去中山城的,这才跟你们过来,你们进林子都念了,不教我们,这不是想害死我等么?”

    额,还能这么理解么?上官喜挠了挠头,也行吧,顺水推舟道“我的错,忘了告诉你们了,好在现在还为时不晚,不过你们要念的会稍微复杂一点,跟着我学。。。”

    巴桑咬紧牙根转过头去,努力去压扬起的嘴角。上官喜教的,有次聊天时当笑话说过,是南方一个部落的方言,说出来铿锵有力,喊出来更是会让人全身充满力量和勇气。

    上官喜温柔磁性的嗓音充满魅惑,不断引导“对,就是这个味,大声点,再大声点,喊出来!”

    “爸爸打我!”

第163章 抢摊位

    “爸爸打我!”

    别说,还真有效,大声喊出来后,老汉觉得果然畅快许多,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那是从下到上鼓荡的勇气,那是走出黑暗走进阳光由外而内渗进的温暖,那是腰不酸腿不疼,多年妻管严都敢找背背山的孤勇,那是。。。

    好了好了,编不下去了,赶紧跳出个货回应“爹爹疼你”,往死里揍他,结束这闹剧吧。

    不扯不扯,言归正传。

    又在林中不知道转了几个弯,走了多少路。没有期待中的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有云雾缓缓淡去,露出半山阳光半山影,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沙参沟。

    早就听闻此处四季常蓝满山满谷开遍沙参花,巴桑还想着和前世在云南看过的遍山红,或者江浙看过的红枫古道一较高下,看到时反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有些失落。

    大冬天的,外面花都谢绝了,这里还开着蓝色小铃铛一样的沙参花实属难得,不过也就沿谷底溪流稀稀落落开在两侧,有小家碧玉之美,无惊鸿绝艳之色。

    溪流湍急,在溪流上搭了一排竹制高脚楼,以为这该是南方才独有的建筑式样,在这北方山沟沟居然看到,很是新奇。

    “住这该会很潮,很吵吧,晚上睡得着么?”

    上官喜回应道“这是灵植商铺,不住人的,到明儿十五开市才会吵嚷起来。”

    “哈,这样啊,这布局有点意思,还自带加湿保鲜效果的哈”

    这上官喜就不懂了,他只是知道去哪能找到怎样的货物,“客栈在另一头,那边溪水缓些,不会吵。”

    被这么一提醒,巴桑回头看了下,流经高脚楼后,溪流流速倒是越来越缓,溪面升腾起淼淼水雾,融进身后林间。不知道是此间有地热还是另有什么神奇的法阵在起效。

    踏着青石铺就的路面穿过清冷的街道,路面没有积雪,走的人不多,随风滚动的落叶还保持着飘落时的枯脆,踩上去“咔嚓”作响,偶有农夫模样的人拢着袖子路过,也就随意看下,并不多问,不像山里的村民,难得见到外人,见到个外人都会热情得问客人打哪来,往哪去。

    “刚过去的也是仙师?”老汉仔细瞅看那农夫,待走远了,忍不住问。

    “不是吧。”上官喜其实也不清楚,“这里是交换修仙物品的所在,除了修仙者之间的交易,他们同时也和凡人换灵石,灵植。凡人也希望能从修仙者那换到灵丹妙药,法器符篆,或者求得帮助。所以除了修仙者,会有少量像我们这样的凡人进来,不过人肯定是不能多的。我把那么多护卫都留外面,只带你们进来开眼,可别到处乱跑给我惹麻烦。”

    老汉赶紧点头哈腰保证“一定,一定。小老儿一定跟紧上官大人绝不离开半步。”

    众人往沟那头的客栈走去,巴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虽然老汉和小妇人亦步亦趋得紧跟在上官喜身后,三人的脚步却从未一致过,而跟着上官喜走过这条线的两个护卫,脚步却和上官喜逐渐同频。

    这一明显差异,更是肯定了巴桑心里,关于这两人是中山国秘谍的猜想。人如果认同或喜欢另一个人,会在无意识中触发嗜同神经行为,比如走路时步调会慢慢趋于一致。同行了一路,上官喜还主动示好分享仙缘福祉,这都未能引得一致,可见隔着肚皮的人心有多远。

    第二天天还没亮,巴桑就被上官喜推醒了,巴桑打着哈欠把头往被子底下缩。这床很硬,睡着不舒服,优点仅在没虱子。巴桑想再赖会除了冷,纯粹是因为贵,听说房费比中山城的客栈贵了两倍不止,付钱的时候巴桑直后悔进来的人带多了,那两秘谍就该丢外面让自己找地方蹲着去。

    想赖归想,动作上缩了下就一骨碌滚起身来,不能因噎废食。之所以提前一天来花这住宿费可不就是为了能就近早点去占个好摊位么,这边不同地段的摊位价格当然不同,可好的中心摊位就那么几个,占用的原则很简单,先到先得。

    赶到炼器区,已经有人来更早,占了摊位在那往外摆放物件。好在又走了几步到上官喜瞄上那摊位处,还空着。搁下东西算占了坑,巴桑得陇望蜀,指指更中间的位置“那两个位置和我们现在这个价格差很大么?”

    上官喜抬头瞅了下“差不多,还便宜些,不到一半吧。”

    “我觉得那边位置更好。”

    上官喜笑笑摆摆手“那可是中山国境内最大的宗门暗影宗和郑国最大的瑞安门常驻摊位,可不敢和他们抢位置。那边那几个有遮挡的好摊位也都是留给修仙者的,我们这摊位属于凡人里中等偏上的,差不多够用了。”

    一听就是惹不起的存在,巴桑理智得闭上嘴,特权在哪都普遍存在,换他做经营者也会跟凡人收高摊位费,跟修仙者收低甚至不收摊位费。

    逻辑很简单,就跟酒吧对美女免收入场费,甚至倒贴赠送酒水一样。修仙者才是这个集市存在的根本,是号召力所在,只要有修仙者定期赶来这里交易,有门路的凡人自会闻风而动,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这世上有比做平台,别人巴着来送钱更好的生意么。

    “唉唉唉!你干嘛呢?有人的!”只见一胖妇人拎了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上官喜占着的摊位搁。

    “啥?我没看到人啊,你们往我看上的摊位放东西干嘛?”那胖妇人装糊涂,继而恶人先告状。

    自己明明先占的,摊位好坏直接影响到今天的售卖效果,主家就在身后看着,上官喜当场就急了“胡说什么!明明我们先占的,东西都搁那明晃晃摆着呢,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旁边这么多摊位空着呢,犯得着耍无赖跟我们抢么?”

    “谁不讲道理了,明明我先占的,你们占着人多来抢,还有没有天理了?来人那,来评评理啊,外来的欺负人啦!”那胖妇人耍起无赖来还真是张嘴就来,显然是欺负外来生面孔欺负惯了的惯犯。

    不远处,两个管理员模样的壮汉听到争吵快步往这边走来。

    上官喜没注意到那边,他是真怒了,上前一步“你这泼妇,还有没有廉耻心了?这沙参沟怎会出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胖妇人仰着头歪着嘴道“怎么滴?外来的狗还想打人了?想打我啊?你打啊!来来来,往我脸上打!”

第164章 祸斗

    来来来,往我脸上打!

    站在侧后的巴桑虽然也很生气,好在前世职场撕逼经验丰富,几个呼吸就调整好心态,换成旁观者视角,冷静观察考虑应对。

    上官喜和胖妇人两人的意图通过身体表现反差明显。

    胖妇人是典型的虚张声势,她仰着头,暴露出最脆弱的喉咙,没有哪个真想打架的人会摆出这么愚蠢的动作找揍。

    上官喜压低下巴,护住喉咙,紧锁眉头,眉骨肌肉聚在一起起到保护眼睛的作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处于出手边缘。

    对这种无赖巴桑也气,可他们赶这么远,花这么大成本来是做生意的,可不能被这种穷山恶水里跳出来的刁民耽误事,巴桑悄无声息得踱步到上官喜另一侧,顺手拉要死的朝格仓挡在自己身侧,卡住赶来的管理员视线。

    贴身站定后,手脚齐动,弯膝顶在上官喜小腿腘窝处,手抓他后腰处衣服往后猛得一拽。上官喜冷不防被一下子被拽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

    被人偷袭,上官喜盛怒,转过头来看到巴桑已让开身子,露出来的两个管理员模样的壮汉身形,听到巴桑用南方部落方言说出的那句“爸爸打我”。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赖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叫,不肯起来。

    胖妇人发现耍无赖反被碰瓷,泥愣愣呆那直瞪眼,待反应过来,也想往后倒,可惜晚了,巴桑已经让出视线遮挡,那两个管理员看得清楚,此时再摔,那就是故意讹人的假摔了,总不能说被地上那人拿屁崩的吧,就算是真被屁崩了,人家还地上坐着呢,方向也不对。。

    “怎么回事?”一个大汉黑着脸斥问道

    “这,他。。。”胖妇人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您来我们摊位,是想问卖什么货物的么?”巴桑笑着朝胖妇人递台阶。

    胖妇人秒懂,“是是是,我就是来他们摊位先打个眼,刚转身没看见这小哥在后面,竹竿似的,一碰就倒了。”心里委屈,暗搓搓又骂了一句。

    “是这样么?”大汉问还坐在地上的上官喜。

    上官喜此时也已冷静下来,权衡取舍后立马应道“可不是,公鸭嗓子叫习惯了,狗叫狗叫的,惊动仙师,罪过罪过。”他也不是闷声吃亏的人,夹枪带棍得骂回来。

    胖妇人也赶紧假意关怀“赶紧起来,地上凉,狗才在地上滚。”

    大汉心下了然,冷哼一声打断他们的对骂“在我沙参沟动武的,不论对错,一律驱离,莫要犯事。”

    “是、是、是。”

    见转身要走,巴桑赶紧道“两位仙师,我们这摊位费是不是也顺道先收了?”他的想法很简单,先把摊位费交了,把摊位锁死,免得又有其他不开眼的来耍无赖。大冬天的,老让上官喜往地上躺,也怪不好意思的。

    大汉停下脚步,指着胖妇人道“莫要再欺负外来新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胖妇人轻骂着“晦气,被占了惯常摊位,哪来的不开眼的外地货。”跑去对面占摊位,刚吵架这功夫,又有人陆续赶来占了几个摊位,再晚点就没好位置了。

    上官喜这才小声解释道“他们只维持秩序,收费自然有其他人会来收的。”

    太阳刚跃出山头,周边凡人摊位大多已经摆好,来晚的只能露天往远了就地铺摆。有些商人留了伙计看摊,自己开始四处溜达看货,根据这次各摊位的数量和成色,对自己的货物重新做价格微调。

    又上了些日头,修仙者那边的摊位才陆续有人支棱起来,除了暗影宗和瑞安门的摊位东西多些,其他摊位东西大都只有一两件。

    上官喜带着巴桑也出来看货,见巴桑疑惑,轻声解释道“这些多是散修,或是不愿暴露身份的修仙者,他们摆一两件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卖什么,真要看货,那要先大致谈好价格,没个意向,不会轻易要看货,也不会随便拿出来。”

    “刚看到两个摊位都有葫芦,他们挨那么近,卖同一件货物,不怕同行打架么?”

    上官喜显然听懂他指的是打价格战抢生意,而非真动手干架“那两葫芦盖子可有差,一个是鲜绿色的,一个是枯黄的。”

    “这还有不同的所指?”

    “鲜绿那个卖的不是回复仙力的凝碧丹,就是疗伤的生骨丹。那个枯黄的多半是卖毒丹的,这个我没接触过,不太懂。”

    拉拉上官喜的手臂“那个是卖笔的?”

    “这个倒是少见,该是个炼器师,特制的毛笔是符师专属,不过符师比较少,卖不卖得掉,全看能不能遇到人,看运气了,实在卖不掉估计也就只能卖于那两宗门,不过价格肯定卖不起来便是。”

    逛到灵兽摊位处,上官喜先提醒道“莫要看那些小兽毛绒绒的小小一只,就伸手去摸,我见过有人伸手去摸一兔子模样的灵兽,冷不防整根手指被一口咬断掉,遇上这种变故,卖家是不赔的。”

    巴桑有些不信,指着一个仓鼠模样的小可爱道“这我知道,咬你手指你就抽它嘴巴子,多抽几次,就算你手指递到它嘴边它都会伸出小爪子把你推开,就差开口说‘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喜有些将信将疑,总觉得他在开自己玩笑,这叫“噬金兽”的小东西可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咬手指?一口下来手指还能有剩?别看它只小小一只,那嘴巴张大起来屁股都能给你咬掉小半个。

    这小东西嗜好啃食各种金属,要不是消化不好,吃多少拉多少,能被用来做分解武器还原成原料,妥妥的工具鼠。否则逮到就该给灭了,这灵兽破坏力太大,要是被溜进武器库,看管库房的差不多可以提头来见了。

    “怎么都是小动物?”巴桑显然对这些灵兽还没有建立起和它们实力相匹配的观感,看着一个个都小小只的,很多还挺好看,就下意识当做宠物看待。

    “嗯?”见巴桑望向一只贴有符纸封住灵力的笼子,里面是两只小狗状拖着蓬松短尾巴,身上有浅红色天生符纹的小祸斗。了然,解释道“若想驯养灵兽,需从它们小时便开始入手,待长到成年,就没法教了。”

    巴桑否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狗子,小小一只,一看就不咋样,就没有什么熊啊,狮子啊,狮鹫啊,或者可以骑的那种大型暗影狼?那样的灵兽带出来才威武霸气有面子吧。”

    “狮鹫?暗影狼?”上官喜皱着眉头,脑中高速回忆,想来想去没听说过,这是什么厉害的灵兽?“是觉得这祸斗还不够凶么?”

    “祸斗?怎么会有这么个倒霉的品种名字,我觉得还是阿拉斯加,法斗这些好听,洋气些。”

    上官喜听得头都大了,这又是什么灵兽?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不会是他瞎编的吧?不过看巴桑这么随意顺嘴说出口的样子,又好像很常见,很寻常,好吧,怪我,孤陋寡闻了。

    那看摊的修仙者不知道是急于出手,还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以为是个有兴趣的潜在消费者,笑眯眯得取下符纸,从笼中抱出一只祸斗来。

    那祸斗一点不怕生,滴溜溜跑来绕着巴桑的小腿闻闻嗅嗅,跟个好奇的小奶狗一般模样,巴桑也是觉得有趣,伸手摸摸头,这熟悉的绒毛手感。心中不屑,不就狗子么,还灵兽,呵,欺负我见识少么。

    那小祸斗闻够了转过身去,屁股对着巴桑的脚面,撅腚,苦瓜脸,两只小短腿不住得小幅调整。

    “小心!”

    “客人小心!”

第165章 喜提祸斗一只

    “客人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喜猛得一推,巴桑冷不防被推摔了个屁股墩,巴桑的脚面不由自主得顺势抬起,踢到小祸斗屁股,把它勾了个三百六十度前空翻,一坨新鲜出炉,正在冒火的便便从屁股后面甩飞出去,落在青石地面上烧出一凹浅浅的焦黑。

    巴桑这一跤摔太狠,磕到后脑勺,坐起身来时还有些犯恶心,他之前刚让上官喜摔了一跤,才多久就被现世报。

    被摔成这样,上官喜和那摊主还庆幸“幸好幸好!”

    出了这岔子,摊主心想生意准没戏了,揪着小祸斗的脖颈丢回笼子去,丢进去前还抽了它两下屁股,打得它“嗷呜”叫的同时嘴里喷出团小火苗,火苗太小,点烟都不够,转瞬即灭。

    笼子重新被贴上符纸,巴桑这才从恶心中缓过劲来。

    摊主陪着笑“抱歉抱歉,幸好小哥反应快,没让这畜生的粪便伤到客人。”

    巴桑看看粪便烧出的小坑,再回想刚喷出的火苗,这才理解为什么笼子需要贴符纸封住灵力“这小东西长大了能喷出多大的火来?”

    唉,还有戏,摊主隔着笼子指指尾巴道“现在还看不出型,不过依我看,搞不好会是只五尾祸斗,一口气喷三五团火,把一头牛烧得渣都不剩没问题。”

    几尾有什么区别这巴桑就完全没概念了。而且这摊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那模糊概念,到底是三五团火一起能烧掉一头牛?还是能喷三五团火,每团都能烧掉一头?而且一口气是多长时间,几分钟后就原地满蓝?还是一辈子就那么一口气,吐完这三五团,下半辈子就哑火了?疑惑得看向上官喜。

    上官喜误以为巴桑想买这祸斗,秒入嫌货人才是买货人模式“这未成型的时候莫说五尾,就算说它是九尾极品,也挑不得错去。等真长大了,不多半是二三尾的寻常货么?而且你看它身上的天生符纹,不仅有些杂,红得还很黯淡,这种不太纯那。”

    那人多半也这么认为,可嘴上还是狡辩道“这不还小么?等长大了,长开了,自然会有变化。要的话,真心要,十块灵石带走。”

    上官喜故作惊讶“这么贵!还真当九尾的卖啊!你这撑死了两块。”

    巴桑很是惊讶,还能这么砍价的?他听了对方报价,还担心对半砍会不会太狠了些,上官喜直接是给砍到脚脖子,太狠了,太狠了,我喜欢,值得学习。

    “八块!”

    “两块。”

    “六块!!”

    “两块。”

    “五块!!!”

    “两块。”

    见摊主还想往下降价,巴桑赶紧打住“停停停,我没说要买啊,你们这算强买强卖?走走走,不买不买。”

    两人这才从竞价博弈的兴奋中缓过神来。上官喜“切”一声拉着巴桑转身要走。

    摊主也是个妙人,以为他们在一唱一和打配合演戏压价,轻声道“三块,不能再少了。”

    上官喜头也不回拉着巴桑继续走。

    “两块,就两块卖你了,回来回来。”

    这回上官喜不乐意了,回应道“一块!多一个子都不给!”

    “你如不去抢!”

    巴桑目光呆滞得跟着趾高气昂的上官喜继续逛街,手里多了条狗绳,狗绳的那头牵着那只被踢了屁股的祸斗,这小祸斗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很是兴奋,见到路边摊位上的各种新鲜玩意都想往前凑,巴桑很怕它跑去闻两下,又习惯性留记号,撅屁股用大便把人家的货给狗屎味烧烤了,万一窜个稀直接烧摊,自己更是赔不起,死死拉着让跟在脚边,小东西,劲还挺大。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花一块灵石买这刚见面就想烧残自己的蠢狗。

    我没说要买啊,一块灵石啊,按这边的市价折算自己那一世的价格,差不多也值八千块啊,特么我什么时候这么败家了。

    上官喜却还沉浸在兴奋的喜悦中,自感此役大胜,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议价能力,继续向巴桑展示自己的观察力“我们该把另一只也买下来的。”

    买祸斗,在巴桑心里定位就是买宠物犬,觉得这时候手头还不宽裕不太合适,本就在那心疼钱,虽然价格已经又从脚脖子又砍到了脚后跟,可听他还想怂恿自己继续败家,依旧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干嘛?很贵的。”

    “不贵,真不贵,祸斗正常都在二、三尾,价格三到四块灵石不等。这两只明显不是他自己驯养的祸斗生的,他也不太懂行,才让我们捡到便宜。”

    “你怎么知道他不懂行的?”

    最喜欢这种主动递话的沟通方式,接话道“你注意到没有,那两祸斗都很瘦小,按理说这种断奶不久的祸斗肚子都鼓鼓的。而且这人身旁放着绳索和装了不多灵植的背篓,多半是进山采药掏到祸斗窝了。”上官喜有意保留了一个信息,他有识人面孔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人恰巧上次来时看到过,摆的摊位在刚进沟的溪流高脚楼那,卖灵植的。

    “难怪我觉得那笼子哪那么怪。被你这么一提醒,明白了,太新,刚打造的。”

    “昨天和客栈掌柜的聊,没听说最近有什么特别凶悍的灵兽出没。暗影宗倒是传闻有一只九尾祸斗镇守山门,不过这种仙家宗门的秘闻咱也就听听,谁都没见过。普通祸斗种再纯,撑死也就三、四尾,算不得稀罕物。你要不喜欢,咱们倒手卖了就是,也能翻倍赚。那人多半是不会养,怕养死了一分钱不值,才便宜卖。他要不是刚开始喊价喊太高暴露了,我也就不和他试试了。”

    “嗯?”

    “他喊那么高价,要么把我们当完全不懂的肥羊,逮到就赚到。要么就是自己完全不懂行情,先随便喊个高价。前者的话,他随便喊,我随便应,反正不亏。我看他喊价时盯着我看,眼神还有些闪躲,就知道他是心虚的,我装懂行试了下,差不多就确定他多半是后者。”

    “啊?你说九尾的祸斗幼崽也就十块灵石随口瞎报的啊?”巴桑后知后觉

    上官喜笑道“我的大人唉!真极品九尾那可价值连城,十块灵石还不够买根毛。”

    巴桑还是下意识把它当成狗“这一窝应该能生好多只吧,怎么还那么贵?”

    “一窝也就两三只,明明是两只四尾的种,长大了却全是两尾的,多了去了,听说被人驯养过生出来的就会这样,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那野生的是不是就会尾巴多更值钱?”巴桑现在只想着厚钱买粮。

    “也就这么一说,做不得准,可能吧,唉!你去哪?”

    “回去,把那只也买下来,咱转手卖了赚差价。”

    “额。。。”

    两人边走边聊其实没走出多远,可回到那处摊位,却已不见人影,祸斗的狗笼子也已不在,显然人已经走了,眼看着即将到手的灵石就这么有缘无份,还是颇感遗憾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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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沙子介绍:
修仙求永生。
我来既永生,
那我修个啥?
世人皆说苦,
祈盼知未来,
望能于天寿。
焉知兑妄念,
燃世人贪欲。
恶相遍凡间。修仙的沙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的沙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