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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VTll3E     修仙的沙子txt下载     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他是谁

    太客气了?还是?

    “还是别太臭比较好,我现在可不仅闻着臭,嘴里也苦得很。”

    “这会有小蜜饼就好了。”

    “小蜜饼?”

    “你忘啦?小时候阏氏给我们做的小蜜饼,我们第一次吃的时候,你不知道,想掰开一人一半,结果里面的蜂蜜一下子流出来,挂得满手都是,我差点跪地上接,被阏氏一把拉起来,还被训斥男子汉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下跪,呵呵。”

    巴桑附和着笑笑,孛儿只斤很清楚得感觉到,巴桑是很应付的皮笑肉不笑,就像。。。就像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只是听个故事一样,没有童年共同快乐回忆的共鸣感,奇怪,怎么会这样,以前说到小时候的事,巴桑可都会笑得没心没肺。

    “听说我被塞进了牛肚子里?”

    “是啊,倒是便宜了察合台。”

    “察合台?”

    “忘啦?去年他大张旗鼓献的白牛?”

    “哦!哦哦!那只白牛啊。”巴桑应和着,反应有些夸张。

    “大汗说幸好有这白牛,其他都好找,就这一时不好找。”

    “运气好。”

    “是啊,兄长是有福之人。”

    又闲扯了几句,不仅没打消那种奇怪的感觉,反而更强烈了。本就闻着臭味不太舒服的孛儿只斤准备告辞,交代道,“巫医让把昨晚做法的祭品都烧了,我让人把油准备好给你送过来,父王让我去豁口处帮忙,后面的就只能交给兄长了。”看没反应,多嘴补了一句“这次人手损失这么大,还好吧?”

    “嗯?还好。”孛儿只斤认真得盯着看,从巴桑眼里他居然没看到一丝伤心或者气愤,哪怕一丝情绪波澜,就好像自己正在和他说别人部落的事,要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层级,每个人都以自己部落实力为根本,部落实力受损,就跟从自己身上割肉似的疼,这反应让他感觉很奇怪,很陌生。

    临走到门边,孛儿只斤笑着说“兄长赶紧好起来,上次你给我摘的梨很好吃,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摘。”

    巴桑笑着挥挥手“好,一起去摘。”

    孛儿只斤笑容僵在脸上,直到走出好远,才突然散去。

    这天晚上,长城豁口处,泥坡又被踩得严实了几分,好在终于又消停了。大队人马在早些时候已经全部通过豁口,仅留少量斥候在长城南面游走。

    越过长城重返草原,草原人仿佛鱼儿回到了水里,一个个又活了过来。大汗穿着醒目的金甲,在傍晚时分就着夕阳余晖,带着护卫大张旗鼓得回到新立的大帐,各种流言不攻自破,各路宵小瞬间乖巧,一处处篝火营地飘散肉香的同时,不时传出欢笑甚至歌声,之前紧张兮兮的沉闷氛围,一扫而空。

    孛儿只斤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又和中原文人面对面进行木桶夜谈。

    “巴桑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孛儿只斤边说边轻轻摇头“小蜜饼唉!小时候最甜的回忆,一口下去流出蜜的,吃过怎么可能忘得了,我说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你”文人琢磨了下用词,“想太多了。”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野心想做大汗?”孛儿只斤问道

    “肯定是想的。”

    “是啊,肯定想的,但是他好像对他部落这次的损失一点感觉都没有,平时吃一点亏都计较的人,这次就这么认命了?”

    “不认命还能怎样,都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为他死的。”

    “问题是感觉他对这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情绪控制得那么好了?一点都不表露出来?就像一夜之间突然就成熟了?不在乎了?”虽然努力表达,但还是觉得表述得并不准确。

    “古时候,中原有个吴王,原本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跳脱性子,不理政事,整天只知玩乐,国力自然日渐衰败,被越国攻灭之后屈身为奴,受尽侮辱,也正因为受尽苦难,为了翻身,忍人之不能忍,甚至甘愿主动为越王尝粪,来帮越王确认身体是否得病。经历人生大起大落,整个人近乎变了心性,被放回故土之后卧薪藏胆,励精图治,最终反推了越国。你看那在一旁要死的朝格仓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巴桑肯定承受了类似的,也算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心性剧变是有可能的。”

    孛儿只斤反驳道“我记得夫子你曾经说过,那些鼓吹吃苦的人,不是蠢就是坏,我记得你还说过,千万不要被对底层人洗脑的说法误导:人必须要吃一些无意义的苦,这种想法不仅是有害,简直是有病。”

    文人佯怒道,“嘿!拿我的话打我喽。”心里却是暗暗得意的,谁不喜欢一个好徒弟把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呢,这是衣钵传承啊。

    世间事大多可以好坏两面都讲得有理有据,哪有那么多一定的是非对错,所以文人偶尔还是很喜欢和聪慧的小王爷辩上一辩的,毕竟道理不辩不明,离开中原后,想找个人敞开了辩辩都没合适机会,有些怀念当年和三两好友慷慨激昂,指点江山。

    可惜都回不去了。

    孛儿只斤有点好,他每做一件事的时候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时刻记着,不会像有的人说着说着就被带跑偏了,忘了自己原本想干嘛。

    不继续辩论,笑了下揭过,严肃道“我确定巴桑一定有问题,最后走的时候,我和他说,上次他给我摘的梨很好吃,下次一起去摘。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么?他说:好,一起去摘。”

    文人知道他会把异常点说出来,只是静静听他继续。

    “我和他最近一次一起吃梨是在镇卫镇附近,长城以南郑国境内,等他好了,还真不方便再一起去,而且,那次他包得跟个粽子似的,是他捡石子,我打梨打下来的,不是摘。哦!他还向我挥手,像这样”孛儿只斤模仿着挥挥手“他要么被这禁术弄得脑子糊涂了,不记得。要么,不是他夺舍了别人,而是他,被夺舍了?那他是谁?”

第47章 精打细算利益为上

    他,被夺舍了?那他是谁?

    死了这么多人,花费那么大代价,搞到最后,还是巴桑被夺舍,如果真是这个结果的话,那可真是亏大发了,不知道大汗这个冤大头会怎么想,对巫医的态度会有怎样的转变。

    中原文人考虑了下沉声道“这世上有太多未可知的玄妙,就像这夺舍禁术,我们当时都知道巴桑已经到了回光返照只剩一口气,居然真的起死回生,那如果出现比如记性变差,性格大变,甚至奇言怪语,也是有可能的,和生死比起来,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更何况巫医本就说过会有这种可能,人家都提前说了,说得也没错,是我们自己选的,对吧。”

    “但是如果那个人不是巴桑,那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那不是欺骗父王么?”

    “如果真不是巴桑,藏得住一时,藏得住一世?长期接触下来,你觉得大汗不会发现么?我知道你发现异样想去提醒大汗,可是这有什么用?如果让巫医知道了,反而会对你产生想法,他现在是成功施展过夺舍禁术的巫医,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草原。”

    “巫医难不成还会对我不利?”孛儿只斤觉得自己成就了巫医之名,却没有拿到想要的结果,被利用了,此时文人的话中夹杂着对巫医的忌惮,让他对巫医更加反感,或者说,对自己受挫感到恼怒。

    “人人都怕死,越位高的人越想永远占着权利和财富,越怕死,恨不得能修仙延寿或寻得仙丹长生不死。巫医的身份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他想,甚至能影响贵人的决策,现在拉拢都来不及,怎么能得罪呢。这个人,和他背后的群体,是你登上汗位必须拉拢站到一起,至少维持良好关系站中间可以谈条件讲合作的,决不能往外推,更不能在彼此间留刺,生份了。老夫会给你备些灵植灵矿,这几天常去走动看望,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先结个善缘。”

    孛儿只斤撅了撅嘴巴,沉默犹豫了会,慢慢把身子沉进水里,水半没过嘴吧,吐着泡泡含糊不清得说“好吧。”

    泡过热水澡,洗去身上、发间的泥垢,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披着件薄衫钻出毡房,对着浑圆的月亮伸了个懒腰,感觉吹来的晚风有些微凉,文人适时得从身后给披上外套长袍,又束手躬身伺候在一步外的身后,有外人在,上下尊卑的礼仪他是很注意的。

    “谁派人去摸烽燧了?”孛儿只斤努努嘴示意了下远处的亮光。漆黑的夜色里,更加黝黑的山影轮廓高处闪耀着火光,想当然觉得是中原人的烽燧台点起的火光传讯。这个时点点火,多是因为被攻打告急示警。

    文人还没来得及招呼护卫去打探消息,孛儿只斤自己便发现不对,山上的火光越来越多,斜斜向下,应是中原人顺着长城赶来了。

    不多时,两队骑兵打着火把赶往长城豁口处,疾攻临近的烽燧,离豁口最近的两处烽燧因为前不久刚被攻破过,中原人也不敢来占回去,只派了几人来插个旗,明面上表示还在他们手里,看到草原人又来攻,几人立马就跑了,所以很快便重新占了空燧,两队火光对着两边紧挨着的烽燧扑去,西边的烽燧直接弃守跑了,东边的见有援军来,倒是守得很坚决。在孛儿只斤接到大汗议事传唤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那边还火光攒动,不过看山上下来的火光速度那么慢,想来拿下是稳的。

    刚进大帐,便听见争吵“左贤王令围攻大井关,现在人马都已聚齐,明日当速速开拔。”

    “信使不曾注意到长城上杀下大批中原人么?要不是我们及时派人去抢占烽燧,他们此时已经杀下来堵住豁口了!”哈布吐对这种拿鸡毛当令箭,瞎指挥的传令小使很不待见。

    应该已经争论了会,双方都有些火气,“哈!休要再寻借口拖延,左贤王的命令是去围攻大井关,一拖再拖,我看你就是不想去,贻误了战机,你担得起么?”故意不说你们,只盯着哈布吐说。

    “少来这套,谁说不去了,我们走了,这豁口就丢了,左贤王责罚,你担着是吧?”

    “你!”

    “好了。”大汗看着信使不紧不慢威胁满满地说,“从这豁口南下的,可不只我们,好几万人可都还在南边,刚你们也看到了,从山上翻过来的人可不少,山那边也是火光重重,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我们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豁口必被占了去,他们被堵在南边回不来,这责任你还真担不起。”

    一直被催着去围攻大井关,大汗本就很是烦他,虽不至于撕破脸落狠话,却也没想给好脸色,不过说话时还是很注意分寸,能被左贤王派来督战的,可不是一般信使,多为亲信,也不好闹得太僵“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左贤王肯定是对的,大井关也一定是要打的,只是他也肯定没料到会有今天的变化。这样,请贵使派人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回复左贤王,我们按左贤王说的做。”

    “也只能如此了。”信使是个聪明人,给台阶下,还演个没完,就不识相了。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传令的,大汗敬畏的是左贤王,自己如果不知分寸没完没了,被收拾也就被收拾了,左贤王还真不见得会为自己出头。

    而且如果逼急了,做得隐蔽些,左贤王还真不好说什么,顶多成为不了了之的悬案。那些做信使的,奔行在兵荒马乱间,遇上乱兵或被歹人截杀的事可听得多了,他相信,里面肯定有人是搞不清状况,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更何况事情成不成和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只要态度端正,行动积极,连夜将军令传到,每天催着执行,都差和大汗掀桌子叫板了,到时候如果还怪自己,那就说不过去,会令众人心寒了。

    当然他也听出大汗咬着重音提醒“如实”,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啊,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也有自己的沟通渠道,自己还真没必要故意搬弄是非做小人,平白无故得罪一方大员,何必呢。

    退出去的时候在想,写好后要不要把信函给大汗先看过,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太谄媚,反而会被看低。这些贵人都是靠铁腕上位的,慕强,强硬点、对等些,更被看重。

第48章 增灶之计

    强硬点、对等些,更被看重。

    显然大汗不是叫孛儿只斤来看吵架的,最新的军情也是前脚刚到。

    打发走信使,几人便开始同步军情。

    那只猪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猛攻高阳县,甚至不用传统的围三缺一,留逃生的念想,以便更快瓦解守军意志,而是四面一起猛攻,硬生生用人命堆了进去,听闻残余的中原人无处可逃,退守衙署及附近区域,他们居然就这么由着不管,自顾自地开始劫掠起来。

    “有传闻高阳县和那只猪私下达成协议,故意放进来的。”哈布吐补充细节道,“那只猪本部攻的那个门败得最快,才开打没多久,城门就直接被攻破了,之前中原人守得还算稳,败的时候却连粮仓和武库都没来得及烧,甚至听说东西都装好车等在那,别人才开始抢,他们已经整车整车往城外运了。”

    大汗看向察合台“要注意那些叫着要南下的,又有得蹦跶了。”

    “要提前收拾么?”

    “不急,再看看。”

    另外便是左贤王部北上的消息,其中一部是往这边来的。这让孛儿只斤有些小紧张,偷眼看大汗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在意。

    最后便是俺巴孩每天不少于三趟的告急求援,说是最近每天都有中原人的军队沿长城从山里出来,具体多少人,什么兵种一问三不知,问急了只一句“不知道,太远看不清,快派人过来。”

    “中原人有那么多军队么?他不会连军队和民夫都分不清吧。”哈布吐对这啥事都不懂,啥事都想插上一杠刷存在感,自己遇到点事就觉得这事比天都大,谁谁都得给他腾位靠后站的家伙也很不待见。

    “中原人的营地修在高处,围了木墙,看不到里面,纯从炊烟和新增的旗帜看,很可能是有增兵,营地里整体人数规模在五千到八千人左右。”察合台还有两千人被薅在那呢,时刻关注着,实打实打出来的,一出口就专业许多,人家从专业的角度就事论事,哈布吐自然不会像对俺巴孩那般轻视,而且都是经历过一起暴揍那个中原傻将领的,自然知道察合台必然验过,可信度很高。

    同为经历过此事的大汗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孛儿只斤,笑着说“哈布吐,你们这些战阵老鸟,说的话年轻人听不懂了,把你那次怎么看透那个兵书读傻的中原将领,识破他增灶之计的事和这小子简单说说,让他开开眼,长长见识。”

    “哈哈哈哈,好”哈布吐搂了搂孛儿只斤的肩膀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秘籍,不能白教,当年被察合台一桶酒骗了去,我也只要你一桶,只喝你一桶上好的烧刀子,好吧?这可是战阵秘术,兵书上没有的,你不吃亏。”孛儿只斤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会赚到,还要再亲手烤制一只羔羊给下酒。

    察合台拆台道“当年可是你自己说一桶马奶酒的,到孛儿只斤王子这就变烧刀子啦?”

    不等哈布吐回怼,孛儿只斤开口解围道,“没事,都是酒,我去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喝个畅快,我烤兔肉也是一绝,察合台将军到时候也尝尝味。”

    孛儿只斤当然知道烧刀子这种高度米酒只能从中原千里迢迢弄来,一桶抵得上十桶马奶酒,甚至还不止。可比起和大将们的关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当着大汗的面和众人约的酒局,俺巴孩这种小人如果背后传什么自己拉帮结派的小话,大汗也会一笑置之。

    这小子上道,哈布吐听着舒服,得意道“增灶的疑兵之计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如果对方移营,可以去点留下的火坑,如果没移,又没有高处可眺望,那便只能数炊烟。不过你知不知道,纯从饭点时的炊烟增加,还是不能就此认定援兵到了,还可能是增灶的疑兵之计。”

    大汗用手指点了点,和察合台道“为了这桶酒,他也是拼的。”转向哈布吐,“简单点,真当故事讲呢。”

    “好嘞”嘴上应好,讲得却更起劲了,“那次也是,饭点时的炊烟一天天多起来,再加上时不时看到有部队进来。刚开始还真被忽悠到,以为增兵了。可是吧,我发现有的炊烟灭的比别的早,特别是离我们远的。你知道的,中原人烧米,这时间太短,米烧不熟的啊,当时没想明白,只以为柴火加的多,火旺烧快了些,后来你猜我怎么发现的?”

    孛儿只斤识趣得摇摇头配合“我发现每次进来的部队旗帜是一样的,就那么几面,你和中原人对阵过知道的,部队不同,旗帜也多有差异,什么长条的,三角的,画着虫啊鸟啊,这个那个字的,他们喜欢往上面秀那玩意,各种颜色花里胡哨的,这可临时做不出来。后来抓到的俘虏交代,他们晚上分小股偷偷出营,凌晨一起假装赶在天亮前偷偷进来,演得倒是像那么回事。”

    “要不是发现旗帜有问题,可能就被骗过去了。”

    “那可不,那次连着三天,这边骚扰袭击引开注意,那边让人爬了小半个晚上,躲在中原人营门附近盯着旗帜看,这才看清楚,中原人肚子里弯弯绕绕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绕进去。一桶烧刀子啊!要上好的!一起喝的不算啊!”

    此时护卫来报,东边第二个烽燧攻占后守下来了,打退了中原人的进攻,从火把看,中原人留了些人在和它相邻的第三个烽燧,其余人退回山那边去了。

    几人一起来到帐外,看着远处勾出山峦轮廓的淡淡火光问,“能查出多少人么?”

    哈布吐上前应道“我派人去看看。”又看看山脊“如果有心藏兵,难。”

    第二天一早,左贤王信使准备派回去传信的人还没走,睡梦中便被军队紧急调动吵醒,他们是急着赶去增援东边第二个烽燧的。远远就能看到几百个中原人沿着长城气势汹汹得冲向烽燧,在大盾护卫下朝烽燧上下一通猛射。

    信使裹着毛毯站在毡房外观战。

    刚还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援兵到后,便反推了回去,对着中原人占着的第三个烽燧射箭回敬,只是长城狭窄,双方能投入的兵力都有限,有烽燧卡那,防守时便占了地利,双方人数相当,打得都谨慎,谁也奈何不了谁,射一会射累了,便各自罢兵休整。

    信使想了想,在竹简末尾加上“中原人沿长城来夺豁口,双方争夺正酣。”这才重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封好后命人速速传于左贤王。

第49章 拖字诀

    封好后命人速速传于左贤王。

    这天早上,中原人又跑来攻了一次,这边一反推,那边立马跑回去关上门守好,进攻意志一点都不强,不过也不是一触即溃,退得有组织有章法。连着两次挠痒痒恶心人,大汗立马就闻出味了,对方也在应付事拖时间。

    恶趣味得让扎稻草人摆烽燧台上羞辱他们。

    有意思的是,下午吃完饭,中原人果然又来了,盾兵在前,射手在后,对着稻草人一通猛射。都打到烽燧台下,最近不过十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是稻草人,又不是瞎,还对着稻草人怼脸射,这摆明了是让回收箭矢容易些。

    这边也心领神会,等射累了,升起旗子摇晃,示意要反攻啦!中原人心领神会得自己退了回去。又过了好一会,就差对方喊“我好啦,你过来啊!”这才反推回去报复,果然对方已经在烽燧上摆好了稻草人,怕射歪了捡麻烦,把稻草人高高探出城垛,就差教稻草人高呼“为了胜利,向我射(kai)击(pao)”。

    黄昏时分,趁着太阳还没下山,中原人又来“练箭”了,这次一个弩手都没有,知道草原人弩少,大都是缴获的,就不来送弩矢了。这回插在稻草人上的箭矢,箭头很多都是骨制或石制的,显然是早些时候被他们的稻草人接住的。

    都这样了,还装啥装,两边彻底不要脸了,之前还假模假样给稻草人穿衣服,穿裤子,戴帽子,伪装伪装,那几件破衣服被射成烂布条后,连最后的虚伪都不维持了,就一捆捆稻草明晃晃得挂在烽燧上、探出垛口,知道中原人箭术差,甚至在草多的地方用野果子染了红心,好让射准点。有箭术实在太烂的不小心射断系稻草人的绳子,害得稻草和射上的箭簇散落一地,还要被对方骂“会不会射箭啊!看着点那!瞎呀!”就差跑跟前指指点点,手把手教学了。

    信使也如实记录着每天“激烈”的战况,并及时派人给左贤王报信,豁口这么关键的位置,争夺能不激烈么,听说大汗手下大将察合台都亲自去了,每天几百人规模的对攻从早杀到晚,一天大小战斗就要打十来次,“伤亡”太大,主要是太费箭矢,只能调部队上去轮战,(能不轮战么,就算箭受得了,人也受不了,一次连着射十来箭,手就酸软得要死,就算恢复后再上,一天射三四轮顶天了,射不动。)直杀得昏天黑地。听说旁边的枯树都长出了叶子,走近看,才发现是插满了箭矢。

    有次夜袭不知道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是真不小心,把对方的稻草人给点着了,幸好有个箭术好的,一箭把系挂的绳子射断,掉下来踩灭,不然还真一把火把对方的烽燧给烧成火炬了要,就这,都被对方骂了一晚上,第二天还跑来边射边嘲笑箭术差。哦,这个不能写,刮掉刮掉。

    其他的小事,比如让巴桑部押着奴隶和财物,带着伤兵先行北归,信使想了想,还是写进去一笔带过。

    美好的对骂又过去两天,这两天里,闹剧之下,亦是暗流涌动,细心侦查加抓捕舌头,终于确认这是支两千人左右的队伍,几天前和俺巴孩部打完,便偷偷启程,沿长城赶来,按路程反推,时间还真对得上。

    回想了下俺巴孩发现对方增兵,来求援,大概是这批人离开后第三天。当时对方五千人,打掉一千人,又分出两千人,中原人的营垒里撑死只剩两千人,两天的时间,中原人极度虚弱,以俺巴孩当时手头的兵力,完全可以一口吃下。

    “空城计啊!”大汗忍不住感慨。如果大汗知道实情,他定会气得吐血,这空城计唱得比他想的还空。因为跑来堵豁口的,不止两千,郑爽带了三千人来,赵和只带着一千人守营,而两千从大井关沿长城赶来的余部,前天才堪堪赶到。

    之前的增灶增兵,还真就是疑兵之计,其实在第二天他就开始用了,只是俺巴孩没发现,窝阔台发现了,没吱声,想再观察确认。

    赵和用计很注意细节,知道只要不盯着,下面人就会偷懒。被安排需要增加假灶台的,都会派亲卫盯着挨个查,发现火灭得比真灶早的,全队罚去伐薪,直到有别的队挨罚接替为止,这砍柴驮运的苦活可没人爱干,不仅累,伤衣裤,罚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打从挨罚的第一队倒霉蛋出现开始,其他人自然一个个都把时间烧得足足的,反正天气渐冷,烤火还挺舒服的。

    故意被发现增兵的时候,旗帜都是要求卷起压低,装作小心翼翼不想被发现的样子,所以即便看到,也辨不出旗帜的细节差异,顶多看到颜色不一样,一支部队就需要用到好多不同颜色的旗帜,每天换着不同颜色组合着给窥视,自然就被误以为是不同部队。

    最老辣的是,从三千人离开的第四天起,赵和觉得“援兵到”这事差不多该被发现了,便将所有骑兵以百人为一队全散出去主动出击,扫荡游弋在附近的斥候。营造尽最大可能进行战场遮蔽,掩护不让发现援兵到的假象。每次收回骑队后便各队对调方向换掉旗帜重新再派出去,这种做法很损马力,所以一般不会这么干。看到的人也想当然得陷入惯性思维,被误导到,以为刚进去的那批会留在营内休息,出来的是休息好的其他部队。骑兵和马匹一样辛苦许多,却成功营造了人数多一倍的假象。

    其他人也没让闲着,赵和几乎将现有人力用到了极致,骑兵出击的同时,派人穿着短衣不带兵器出来挖溝立木扩建营垒,摆出一副要为后续增援部队腾位的架势。他的胆子是真的大,把部队和民夫,几乎所有人都派出来干活,营里只剩百人的陌刀队亲卫以防万一。

    这当时给窝阔台造成了严重的误判,跑出来挖土的民夫和辅兵就有这么多,那里面的战兵至少得数倍于此。而且骑兵突然强硬得出营扫荡,没足够的掩护部队接应,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干,搞不好就会被敌人尾随败兵冲破营垒,或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骑兵在营门口被全灭掉。

    而且派人出来干活却不陈兵在旁守护,这简直是故意露出破绽勾引人来攻,和兄长合计过,统兵的可是懂兵法稳得很的老狗,怎么可能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自己才不会傻乎乎中计去送人头。

    至于俺巴孩,赵和的一系列表演太高端,人家够不着,全演给了瞎子看。这家伙达成交易后,压根就没想过要再和这群中原人打一场,那场仗他是看出来了,这群中原人是块硬骨头,啃硬骨头还没好处的事,他可没半点兴趣。

    他甚至都没想到过中原人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兵调走,更没想过增灶增兵只是假象。整天除了向大汗告急要人想要掌控更大的实权,就是忙着找茬整治窝阔台和罪囚营,还有巴尔虎部。

    不过他和他的那群狗头军师这脑子都不太好使,想来想去也只是些故意克扣粮草,记战功时严苛执法,盯着派脏活累活挑矛盾,引对方忍不住起冲突,即便他们忍下了,也至少恶心到人的下作小手段。

第50章 磨道里等驴蹄,总有等到你的时候

    恶心到人的下作小手段。

    有的蠢货之所以让人觉得他蠢,是因为他自以为是最聪明那个,把别人都当傻子。而有的聪明人之所以能让人觉得他聪明,是他马后炮放得好。

    沃汗被派来协助俺巴孩后,不仅没表现出对被北派的不满,甚至还显得很积极很兴奋,一副要跟着俺巴孩干番大事的样子。可俺巴孩不是个懂分寸,知道适可而止的,一直不停追问他为什么会被突然派过来,被问得急了,沃汗只好隐晦得表达自己南下的策略为大汗所不喜。

    当时是觉得很没面子,可也得亏当时说了这么一嘴,当“那只猪”攻破高阳县,纵兵劫掠的消息传来,沃汗“遗憾”得找俺巴孩喝闷酒,“悔当初大汗没有听我的啊,当时如果听我的即刻南下,此时高阳县至少有一半在我们手里,高阳县那叫一个肥哦,唉,可惜了!”一副高瞻远瞩却珠玉蒙尘的遗憾模样。

    紧接着就传来中原人军队沿长城冲击豁口处的消息,沃汗完全无视了如果真按自己说的南下,面对此等局面,大军会是何等凶险,转移话题道“我过豁口的时候就和察合台说,这附近的烽燧都该拿下派人守住,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他当时还以兵力不足为由嗤之以鼻。好在大汗英雄所见略同,及时抢占了烽燧,不然还真不知道要靠什么守。”

    之后几天,听闻和中原人抢烽燧抢得激烈“看吧!我当时就说一定要拿下,一定要拿下,你看看,如果当时听我的,何至于现在这样,如此被动,我多少草原勇士,白白牺牲在抢燧上。”

    互相意思意思射稻草人玩,以及对方总兵力只有两千左右的细节消息很快跟着传来,同时还有“那只猪”带着抢来的奴隶和货物北上的消息,“可惜啊,可惜,我是第一个提出南下的,如果当时就马上按我说的做,此时都已经带着财货翻过隘口了,才两千人,就算我们一个烽燧都不占,他们都拦不住我们,可惜啊,我们的大汗真是太稳了,你看看那只猪,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俺巴孩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又感觉哪似乎有点不太对,只是这脑袋转不过来,也懒得在上面细想,就当酒后吹牛听听,不过这么会算,以后可以一起常喝酒多听听。

    可惜聪明人沃汗,一时半会没法马后炮了,急报一封接一封传来,变化太快,震得众人都有些懵。

    急报。

    北归的巴桑部遭遇大批中原人军队,现引军避入巴音喀拉沼泽待援。

    急报。

    左贤王南下的豁口处,被从山里沿长城冲出来的大批中原人攻占。

    急报。

    后队遇袭,全军覆没。

    军情一个比一个凶险,战况一阵紧过一阵,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下意识拒绝接受,希望消息是假的。从北方草原逃来的溃兵无情得证实了这个消息。后队被中原骑兵击溃,牛马辎重损失殆尽,敌军主力正往南边追来。

    之后,不用信使传信,沃汗就能收到最新战报了,因为他被叫去参与议事,只是参加这种关键决策会议时,他明智得闭上了嘴,哪怕大汗问众将意见,他也低着头,将身体缩到别人背后,一声都不吱。

    “现在收到的消息是,北归的巴桑部遭遇了从东北方出现的大队中原人,人数最少两万人以上。”

    “他们不是走了好几天么?”

    “走到巴音喀拉沼泽附近了,也是他们运气好,遇上在那游牧熟悉沼泽的小部落,带着躲进去,中原人没敢深追。”

    “另外刚确认有中原骑兵一部五万余人,从桃儿湾北出百里,长途奔袭了我们的白云鄂博矿区,之后一路沿牧区扫荡,跨过艾不盖河,东行八十里攻击了我军停驻在白马牙石山下的后队部队,全军溃散,牛羊尽没。”

    “怎么可能?”初闻此事的众将发出惊呼“看护牛羊的虽多为老弱,可也有两万人,前段时间左贤王不是刚又派了一万人过去么?怎么可能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这支郑国骑兵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冲阵的前锋皆配有一种叫“高鞍”的新马具,坐在这种马具上面无论骑射还是持枪突击,挥刀劈砍,都更能使得上力且游刃有余,听和他们交过手的说,和装备高鞍的骑兵打起来很吃力,在马上个人能力方面不比我们差,拼刀刃都比我们更能使上劲,再加上对方着甲,我们是吃亏的。”

    “领军的是谁?”大汗询问道。

    “主帅是林忠良,督军是郑国太子。”

    众人互望一眼,天煞的林忠良,还有郑国太子都出马了,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大汉继续追问道“打左贤王南下豁口处的是谁领军?”

    “主帅是曹擒虎,督军是郑国二皇子。”

    “三只手掐脖颈啊。”大汗忍不住感慨。

    有将领没反应过来。察合台似在给他们解惑,也似在替大汗补充细节,沉声说道;“最远那只是巴桑遇到那支,现在看多半是从东边哪出来的,北上后绕了一大圈兜过来,这圈子应该绕挺大,我们到现在对它还一无所知。中间那道门是郑国太子那支,从西边北上也兜了一个大圈子围过来,现在后队没了,为了掐脖子,必然径直往我们这来。最近那只手是郑国二皇子那支,借长城调兵来得倒是快,左贤王大意了,没跑过他。中原步兵进攻跑不快,着重甲依托工事守还是很在行的,左贤王那个豁口被夺,想抢回来,难。这段时间和我们抢烽燧的,估计也是配合掐脖子的偏师,之前一直没发力,应该在等他们到,而且现在知道他们至少有三万人,守住那个豁口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所以多半会分兵派来我们这,最多,三天会到。”

    有将领倒吸一口凉气“那是要三面合围我们啊!留唯一的出口还是长城以南,如果被关进去没活路也是迟早的事。”

    “郑国太子那支离这还有多远?”

    “一天。”

    “一天?!”众人惊呼。

    “左贤王之前往这边派的两万人到哪了?”

    “他们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疾行一天能到,不过他们不会听我们的,如果我们现在就派人向左贤王求援,就算左贤王让他们马上来,来回,最快,也要两天。”

    “肯定不会听我们的啊,他们那德行,哪会鸟我们。”

    “至少要死守一天呐。”

    “通知他们也是救他们命,爱来不来,还摆脸色就让他们自己死去。”众将嘀咕开来,有人故意没压嗓门“就算是林忠良领的兵,五万对五万,也不怵他们,可就算守住了,我们也得被拼光,左贤王的人正好来捡便宜。”

    “是呢,围巴桑那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到时候我们被拼个精光,就是待宰的羔羊,刀架脖子上啊。”

    “难道不守?那十几万人都得被堵在南边。”

    “让你守,你守得住么?人数相当打阵地战你打得过中原人?到时候可别不止他们,我们也得跟着一起陪葬。”

    “趁现在跑吧,他们现在有高鞍,晚了可能跑都跑不掉了。”

    大汗任由众将越说越响,避战的呼声远高过死守的倡议,毕竟舍己为人这种事,太过高尚,趋利避害才符合人的本能。

第51章 贵使怎么称呼

    趋利避害才符合人的本能。

    军队才是执政的根本,大汗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肯定不愿意自己的部下在这为别人拼光掉。可他也有他的顾虑,自己带人一走,南下的众人必然要被掐在长城以南,多半就是一场大败,事后如果追究起来,底下这些人当然没事,他们的脑袋份量太轻,自己这脑袋却刚刚好顶罪。而且就算不至于此,名声也毁了,以后谁还愿意和自己合作。敢和自己打配合?

    “唉!大汗!别想了,走走走,赶紧走!又没让我们守豁口,谁的豁口谁守去,我们的豁口我不要了怎么着吧?碍着谁了,趁现在还走得了赶紧走。他们自己的豁口没守住,怪得了谁,关我们屁事!”俺巴孩性子急,直接挑明了说,就差喊出“死道友不死贫道,保命要紧。”

    察合台很快附和提醒“我们这次南下的战果都在巴桑那,他正等着我们去救。”言下之意,巴桑那必须救,否则这边人心就散了,就算打胜了回去也不好交代。

    哈布吐道“长城外那支部队如果配合北面的部队抵死来拦我们,再晚点,我们很可能会被咬住。”

    这两人都表态了,见大势所趋,聪明人沃汗跳出来添把火“豁口而已,留千把人守着就好,我们草原的勇士哪有守着一处等着人来被动挨打的,那不是自己捆住马儿的四蹄么?我们大可主动转进,寻歼中原人。”聪明人就是会说话,逃跑到他嘴里就变成转进主动寻歼敌人。

    正当大家都以为,大汗要被说动,即将下令北归。左贤王的信使带着两持刀护卫掀帘走了进来,捧着个木箱子,上面横着个竹筒。

    众人都知道,他是左贤王派来督战的,最近没少在旁指手画脚。他来,一定是传左贤王令让死守的,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目露凶意,手握刀柄。

    将木箱放在大汗脚边,拧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一小页羊皮纸信,大声道,“奉左贤王令,令大汗部速取大井关。”念完还特意向众人展示了左贤王的用印。展示完一边收信一边转身看向大汗,意味深长得说,“中原人行军打仗最重辎重给养,北边过来的中原军队是当下的心腹大患,从大井关出来给他们运粮的粮队,务必要截掉,需为左贤王分忧啊。”

    如果真有粮队从大井关出来为北边的军队送辎重,截他们必然要往北边寻歼他们。大汗反应很快,大声对众人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回去收拾,即刻拔营,务必切断从大井关北运的粮道,为左贤王分忧。”

    “贵使留步。”

    待众人离去后,大汗把着使者的手臂,眼看着他裤腿上的血迹道“贵使来得急啊。”

    使者哈哈道“时间紧迫,刚处理完就给大汗送来了。”眼睛看向大汗脚边的木箱子。

    “这是?”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木箱。

    箱内是颗血污尚未凝固,死不瞑目的人头,还有一封羊皮信。趁着大汗展信的功夫,信使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听闻左贤王派来的信使遇袭,下官赶忙带人去救,可惜还是晚到一步,信使被杀,信件也不知道哪去了。不过想来只差一天,命令不会有太大差别。大敌当前,下官能为大汗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大汗随手把“死守豁口”的羊皮纸信凑到火上点着,两人亲自确认到烧成灰烬,这才笑着说“贵使言重了,这是对你,对我,都最好的选择,我们都在按左贤王的命令办事。”

    信使笑着告退。

    “唉!贵使怎么称呼?”

    “在下宫布”

    “宫布大人!”大汗心里觉得讽刺,宫布草原语意为诚信,可他做的事,却和诚信南辕北辙。不过这不妨碍他嘴上愈发恭敬“北归后,必有重谢。”

    “不敢,不敢。”

    拔营很快,从第一份急报到的时候,信使下马就跪了,显然接连赶路体力透支。敏感的已经感觉不对,偷偷命人开始收拾。第二份随衣冠不整的信使到的时候,马直接倒地吐白沫了。俺巴孩立刻派人快马出营去通知自己人收拾。第三份到的时候,从北边来的信使背上还插着箭呢,傻子都知道出大事了,再看有的人都快收拾完就等出发了,就算反应再慢都知道要准备准备了,被通知来议事前几乎所有部落都已经在收拾了。

    于是以奉左贤王令去攻打大井关为名,命哈布吐部为先锋,往东北方疾行。豁口处倒是采纳了沃汗的建言,留了支部队把守,纯纯的老弱病,外加伤兵,凑了一千人不到,令爷不疼舅不爱,被大汗认为忠厚可靠的要死的朝格仓统领。

    离开前,宫布特地跑来给看了左贤王命令打大井关的信件,含着热泪对要死的朝格仓说“我们去打大井关了,打通大井关前,南边的十几万人,就全靠你了!”

    要死的朝格仓看着“真诚”的宫布,感受着被握紧的手上传来的汗湿,很想在他上下晃动中把手抽回来,然后给他一拳,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狠狠得问候着他的祖宗十八代。

    于是不出意外的,才小半天时间,林忠良部放得最远的斥候还在几十里外,豁口处就被郑爽带人打下来了。

    草原人撤退的动静太大了,丝毫不加掩饰,人喊马嘶之后只剩一片狼藉,那肯定得攻一攻试探下深浅。换上来守燧的也太过孱弱,射稻草人都能把他们吓得弃燧而走,这不顺势占了,实在是太说不过去。

    当然,士兵间有另一个说法,那次跑去射箭的时候,刚开始还好,一如往常,草原人躲在烽燧里面,中原人笑闹着对稻草人射。不知道谁从哪牵了只黑狗来看热闹,也不知道是谁踩它尾巴还是拔它毛了,黑狗突然尖声狂吠,居然把草原人吓得从烽燧里逃出来头也不回得跑了。

    这可把众人给为难死了,咋办,草原人跑了,这箭射出去后可就没人给射回来了,那还射不射。派人抱着把草原人吓跑,害他们不知所措的罪魁祸首“黑狗”跑回去请示。

    等来援兵和一句臭骂“请示个屁,追啊!连狗都不如!”

    于是,要死的朝格仓又开始了单枪匹马的逃亡之路,他不敢去追大汗,怕被以战不利拖出去砍了,虽然是人都知道靠那点废物守豁口就是个笑话,可是连对方主力人影都还没看到,就在日常对射稻草人时被击溃了,这是有点。。。

    自己都看不下去。

    实在是败太快了,才安排好人,防区都还没来得及巡视,就被败军裹挟着溃散了,他甚至都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无所谓了,早晚的事,只是都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往哪逃,这有点烦。

第52章 你我同舟

    这有点烦。

    当太子跟着林忠良风尘仆仆得赶到豁口处时,郑爽抱着黑狗,手在狗下巴处撸着毛,笑呵呵得站在道旁用尸首堆砌的京观旁迎接。

    “太子殿下来晚了呀。”

    “人呢?”

    “被我打跑了啊!”

    “被你打跑了?”

    “可不是”放下狗,随手拎起京观上一颗人头递到跟前,“货真价实草原人的脑袋,虽然我只有两三千人,追着五万多人砍,打垮了追不上啊,可惜马被太子殿下您调了去,如果能多给我留几匹,非得全给拦下来不可。”

    料定这必然是吹牛,别说两三千,给他两三万打五万草原人试试,草原人是惧怕自己身后的大军跑了,被他狐假虎威借了威风,不过现实就是人家现在正得势,白白给占了便宜还不好说什么。

    但是这京观里几百颗人头确是做不得假,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跟着那个叫赵和的降将打一战,这纨绔也突然变得厉害了?

    他当然想不明白,京观最底下铺着的是被草原人弄死的中原奴隶,人头既军功,哪怕被埋在土里也被挖出来砍了冒充草原人塞京观底下垫着。

    其他的还真是草原人的,前几次战斗后留下的伤兵那么多,轻伤的已被巴桑带走,没部落要的重伤员带走也活不久,都被留在这充数,被击溃的时候,伤势重的跑不动自不必说,那些试图逃跑的也大多没有反抗之力,这可是白送的军功,更何况这些“跑得动的军功”很多还没有马,自己追得上。

    郑爽突然发现自己对部下失控了,一个个只敢躲在战阵内人群中的,秒变积极主动的虎狼之师四散追杀,看到草原人一个个眼里都放光。徒步追出十几里外都不肯放过。

    当晚,大汗的主力和俺巴孩部汇合,这让赵和非常紧张,虽然得了之前留在大井关的本部两千人支援,人数凑到三千,可增援来的不仅是没经历过战阵的新兵,更是当初挑剩下的,撑死也就比辅兵稍好一点,打起来是没法扛硬战很容易溃散的。他已经做好准备,如果草原人来攻,便把通往长城的梯子当众烧了,制造破釜沉舟的效果,并第一时间便把最强战力全堆上木墙一线,希望给敌人兵力强盛的错觉,令其知难而退。如果这都不行,那就只能为北地安宁殉节了。

    与此同时,太子正和将军林忠良商讨接下来的排兵布阵。

    “林将军,小王以为,既然长城各豁口皆已堵住,困在长城以南的草原人已是瓮中之鳖,不用急着抓,当先去追击这批逃走的,连郑爽都能轻易斩杀这么多头颅的,必然已是战力尽失,草木皆兵的,大可围而歼之,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殿下指的后患是?”

    太子拱手道“击溃敌军后队当然全赖林将军指挥有方,骑兵新配高鞍亦有提升战力之功。”见林忠良点头,继续道,“此战之后,高鞍恐为草原人学去,下次再战,我军便难有这装备的优势,如果能一鼓作气以绝后患,北方可定。”

    林忠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高鞍你我都见过,秘密装备高鞍之事还是你我共同主持的,高鞍难在如何想到可以这么做,实际制作其实并不难,材料也好找,此战之后必会流落出去。北方可定?难!左贤王部就算被我们全灭,高鞍还是会被右贤王,左谷蠡(lí)王学了去,就算我们全歼了那批人,北方的草场也会被草原右部或其他人占了去,我们是不可能派人去常驻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让草原人生聚晚几年而已。”

    “让北境多几年安宁也好啊。”

    “殿下可知我们马匹情况如何了?”林忠良岔开道

    “不知,请将军明言。”

    “出关前我们出关北击的两部抽调了各部的马匹,勉强做到一人一骑二备马,做到了纯骑兵,且仅带十日干粮日夜奔袭,才打了个出其不意。虽抢了些草原人的马匹补充,我部马匹数量却已维系不住,草原人放在后队做为备马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马,且马匹掉膘掉得厉害,如不能尽快结束战斗,抓紧补膘。一个冬天下来还要折损一成以上,我郑国能雄踞北境,强在骑兵来无影去无踪,然连年征战,马匹数量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没有马,遑论骑兵纵横,如何应对中原诸国的兵锋?草原辽阔,已越过长城北归的草原人,一心要跑,我们还真不好追。”

    太子聪慧,被瞬间点醒“受教了,届时徒损马力而不可得,反而不美,小王不该执念于剿灭草原人,而忘了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中原诸国。”

    “无妨无妨,领一军,专注眼前之敌,寻尽灭之法,此将领之责,太子很称职,今后当可独领一军。然太子身为国之储君,需考虑的,便不该只是一军之事,一地之得失。国之安危,立身之本的维系,更是需要深思熟虑,思之再思。据安而念危,则终不危;操治而虑乱,则终不乱。”

    太子沉思片刻后“左贤王部肆虐长城以南诸县,明日一早,我等便南下,救民于水火。”

    林忠良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让士卒们缓缓。”

    治军严苛,突袭时,为赶上连日的急行军速度,甚至让人将受伤的士兵绑在马背上,好跟上部队的林忠良,太子可不信什么让士兵缓缓,不解得问道,“为何?怕逃走的那批跑回来?”

    聪明人间一个眼神就知道不接受冠冕堂皇的借口,而要真实可信的说法,林忠良斟酌了下,摇头道,“不战而逃,战力想来高不到哪去,就算有胆子回来又何妨,以逸待劳正好。他们想回草原,北面还得过张大眼两万人那关。草原人长在机动,以往多次征伐草原人不利,皆在他们收到消息后提前往北或往西迁徙,草原人游牧,各牧场间迁徙本就是常态,一心躲避,找不到,追不上很正常。”

    太子点点头,草原人常南下劫掠,虽只是劫掠边地,却需要常年陈重兵防范北境。养着重兵却还只有被动挨打,没法找回场子,郑国皇帝哪受得了这窝囊气。和诸国关系稍一缓和,便调重兵北击,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好把北境的部队放出来,只可惜那几次兴师动众皆不顺。

    草原人没有聚居的城市,平时在各草场四散游牧,这些草场离中原又远,每一路出征的部队靠人背马驼运送补给,能支撑的人数有限,只能分兵往几个大草场扫,又因为步骑混搭兵力有限,需要考虑附近的友军位置,不敢孤军深入太远,行军速度就被走最慢那支拖累。

    草原人就算反应再慢,这一路过来也足够收到消息卷起铺盖赶着牛羊跑路,中原人只能远远跟在屁股后面吃灰,所以累死累活跑几百里,无功而返便是常态。一怒之下放火把草给烧没了,来年跑过来,草反而长更旺,变相帮了草原人休牧养地。

    也有何不食肉糜的大聪明提议撒盐,把草原废掉,众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要知道在北地一包粗盐都够换一袋粮食了,谁家败家玩意出这馊主意啊。可奇怪的是,主帅却对他褒奖有加,这就让人看不明白了。后来还是军需官喝酒时暗搓搓得提醒:这家伙姓李,齐地人,举孝廉上来的,齐地海盐的头把交椅是李家。

    “这次突袭成功,误导亦功不可没,天下人皆以为我等屯兵中山国边境,欲攻灭中山,草原人亦为我所误,这才成功绕后突袭其后卫。现在堵了他们北归的豁口,逼着他们主动来攻,郑爽部尚有两三千步卒,我们占有地利,善守的优势可以充分发挥,大可借机消耗敌军。”

    “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在豁口处耗着,给时间让他们慢慢耗,等时机成熟再去收割?”

    “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敌军士气未崩,此时与之对攻,即便胜了,我部亦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殊为不值。”

    太子似笑非笑得看着他,等了他好一会,见没有继续往下说,才开口道“我知将军不喜政争,近来亦有意和我保持距离,然你我同领一军,我二弟怎么看?父王怎么看?群臣怎么看?”说完,由着他先自行消化一下。

    “你我已然同舟。”

第53章 你教我的

    “你我已然同舟。”太子补充道,“既如此,还是不要藏着掖着了吧?”

    林忠良还是太老实。或者说,他确实不想参与政争,宁可表现得像个纯臣,一心忠于兵事,所以故意继续装糊涂,“殿下说得对,如果我们过早南下,二皇子难免误以为我等要与之争功,如果弃了守势,主动进攻,反而有危险。”

    “是啊,草原人即便失了这处豁口,亦可靠机动跑到另一平缓处挖开新豁口,二弟只有三万兵卒,却需分兵守住长城沿线,为兄不可坐视不理任其身陷险境啊。”

    同一行为,完全可以有不同的说法,林忠良沉默。他突然意识到,刚太子提议追逃跑的那支草原人,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歼灭他们,而只是想让二皇子独自去扛被困在长城以南的草原人。

    当他意识到这种做法有伤国之根本,他也不想以后自己接过一个烂摊子。便退而求其次,想要撩拨二皇子犯错,借此除掉竞争对手。

    “换个地方缓缓而已,我们把部队移到离豁口一天行程的地方,和我二弟互为犄角,帮助他进可攻退可守,亦可堵住左贤王东蹿齐地的路,齐地新占不久,人心不凝啊。”

    曹擒虎虽有手撕猛虎的怪力,百人不可敌,可也性格冲动,太子还是想撩拨他犯错啊。林忠良无奈得笑拜道,“还是太子殿下有大局观啊。”

    太子赶紧伸手扶住“多亏将军你教得好,小王我也是现学现卖。”

    林忠良苦笑了下,口称:“不敢。”心想,这哪是我教你的,是你早想好,一步步把我绕进去,诱我表态而已吧。

    第二天还是按太子的意思,准备一早就拔营南向,巧的是,连着两拨提前出发南下的斥候过隘口时都有人折了马蹄,这是很邪乎的事,大白天的,作为精锐骑兵斥候,都是从各军中选出的优秀骑手,马匹也是最好的,一个也就罢了,连着两人在南下过隘口时马失前蹄,甚至有个还摔断了脖子,这极不吉利,是上天不许南下么?

    在这能修仙的世界,迷信本就盛行,这种“未知大能”给了善意警示还一意孤行,那必有全军覆没之灾,一时间人心惶惶,林忠良和太子虽都不信,却不得不在意军心士气,只得停止拔营,还让搭台做法,驱邪求佑,以安军心。

    负责这段长城防务的郑爽不明所以,听闻后也以为是冥冥中的天意,不过他更倾向于怨鬼作祟,毕竟对草原伤兵的屠杀可是一边倒的,换谁谁怨念,当然这事只会烂肚子里,不会说给太子听。

    底下守着豁口的作为当事人,自认为门清,只是也不敢和上面人汇报。见还死了人,领头的朝着旁边一尖嘴猴腮帽子戴歪,拢着袖子的矮子抱怨道“我就说那嘴里含符箓的人头邪门,不能拿,不能拿,你看吧!说什么富贵险中求,求你个头。出事了吧,上官查下来,拿你脑袋去顶!”

    “当初发现豁口土坡下有人头,是你让我们去挖的。”

    “哦!怪我喽!我给你们这些废物出主意谋富贵,出事了还赖我!没那几颗人头,你军功哪来?就你!你!你!你们这些废物,草原人你打得过,人头砍得到?”

    被骂的几人沉默,他们前几天还只是随军民夫,背着粮袋跟到这后,眼红当兵的丘八追着草原人砍头捞军功,几人一合计,也准备真男人一把富贵险中求,捡了几把破刀跟着捞军功。好不容易围住一个残废,多对一还没人敢先下手,被个气喘吁吁大老远跑来的丘八横插一杠眼睁睁抢走。

    几人哀声叹气漫无目的得继续搜寻,被正愁底下人全放羊的郑爽撞了个正着。关键豁口怎么能没个人守呢,好歹得摆几个人,免得是个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进出出吧。这几人看着垃圾了点,没半点兵样,好歹能提得动刀,看门总行吧,反正不用久。于是他们就被丢去成了守豁口的兵。

    守豁口就守豁口吧,反正也下不了手,还能怎么着。

    垂头丧气得荡过去,一屁股坐在豁口处看着别人捞军功。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掏掏,掏出颗牙齿来,拨开土看,发现是颗人头,这可吓坏了众人,也是这领头的把众人臭骂一顿“慌个屁,军功不是要人头吗?这不是人头?活人头不敢砍,死人头还不敢拿么?上天赏军功都不敢接,这富贵能和你有毛线关系?”

    于是农民出身,多次服徭役的众人干上了自己的拿手绝活“挖土”,一个个豁口挖过去,别说,草原人真狠,埋的还真多,每人分到两个人头还有多,虽然有的已经开始腐烂生蛆且多是中原人模样,甚至还有妇人和孩童的辫束。

    送过去的时候军法官眯了眯眼,眼露杀意,虽然故意用刀、矛劈砍捣烂脸部,削掉辫发,不过这点手段怎么瞒得过军法官这种老油条。领头的赶紧朝几个人头努努嘴,军法官心领神会得对那几个重点检查,果然发现了嘴里含着的几个不起眼袋子,记下军功让滚蛋后打开一个看了下,嫌弃得吸了吸鼻子,都是碎钱,又重又麻烦。算了,不和这些苦哈哈计较,下次如果还这样,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领头的很是高兴,军功到手,这可是田啊,回去可就有自己的田地了,他都已经想好第一年种什么好了。至于那些钱,反正都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不心疼,送出去换军功也好,这种钱不干净,晦气,不能留。

    藏钱贿赂自然要藏在问题比较大的妇人或孩童嘴里,藏的时候发现有个老太嘴里居然有张符篆,这可太邪乎了,本想单拎出来让埋回去,可那矮瘦子舍不得,也怪自己当时一时心软,不然也不会有这后面的邪乎事。

    对于斥候坠马这事,各有各的推论,不过一致的结果都是往玄之又玄去,对没法理解的东西,或仙或鬼都是更能理解更好接受的解释。以至于如果告诉他们,这是因为他们在豁口处又是刨土又是往外挖东西,把土给刨松了,高低落差加大,导致斥候疾驰而过时马失前蹄,反而会被嘲笑“怎么可能?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54章 预言的自我实现

    瞎说什么大实话!

    至于各自认为的原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当事人都是信了的。

    而且之后发生的事,也越发验证了他们各自的想法。

    当天晚上,草原人到了,停驻在三十里外,不知道是要停驻过夜,还是只稍作休整,准备连夜来袭。

    太子军中立马就主动放出流言,“幸得仙神大能提醒,以逸待劳静待敌军,否则如按原计划南下必和草原人遭遇,匆忙迎战胜负难料。”并扩建高台,将做法祈福的规格升高,以庇佑此战必胜。

    做法时,先以军舞助威。

    第一批出阵三人组修士将官齐跳的是矛舞,刺,挑,抖,每一下隔大老远都能感到传来的浓浓杀气,之后突然一改朴实无华的简单杀招,一招大气磅礴的横扫千军,收尾动作定矛齐齐前指,矛尖泛出淡淡的黄光。

    紧接着另一组三人从其背后跃过,轻踩矛杆高高弹起,在空中整齐划一的力劈华山,刀刃上闪过红色艳光,看着甚是霸气。落地后一个翻滚,挥刀一招大杀四方,再接急退,踩着挺上前来的巨戈翻回后阵。

    新上的这组持巨戈,此戈沉重,正常需三人共抬一戈,为战阵上的冲阵利器,却被三个肌肉壮硕的修士将官人手一戈左右上下挥舞得轻松自如,最后使出一招万马奔腾,犹如惊涛骇浪汹涌而来,似要在下一刻一拍而下,将当面者碾成齑粉,其粗壮的戈尖轻轻点点,在空中凝出一堵蓝色的绚丽匹练。

    穿过匹练冲上长空的是箭头闪耀耀眼红光的三支箭簇,三箭越升越高,红光越发黯淡,只以为下一刻,星星之火般的微弱亮光便要熄灭,微光却陡然炸裂点亮夜空,星星点点的红光闪耀夺目,令天上的星光为之黯然,继而犹如星空坠落,呼啸而下。好在修士及时收了法力,当面之人都能清楚感到,自己仿佛被星落锁定,避无可避,再晚一刻,便要砸中自己,魂飞魄散。

    红色星光堙灭,仅留一闪犹如羽毛飘飘荡荡,缓缓而下,看似轻柔,却都能感受到其散发的爆裂威能。

    此时,众将退去,台上不急不缓得走上一位仙风傲骨长须飘飘的白发老修士,老修士丝毫不惧荡向自己的红光,右手两指一并,指向红光,指尖一抹绿光喷薄而出,将红光包裹,牵引至指尖定住。嘴里念念有词,行仪程,走七星步,献祭品,祈福运,开卦象,称大吉。

    一通眼花缭乱的复杂仪程却在几个呼吸间迅速完成,高呼“战神庇佑,此战必胜!”

    呼声中,红光和绿光一并炸裂,在头顶碎裂成一片金光闪闪,金光中浮现模糊的人形金影,似是一个三头六臂手持各种锐刃的战神。

    虽然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呼吸便消散不见,却足够众人看到,振奋不已。

    还真看不出,这细胳膊细腿的老修士能玩出这么高端的效果。而且嗓门还那么大,被安排来观礼的士兵都听到了他的呼声,老家伙在声音里灌入了灵力,让士兵们止不住得亢奋,连身旁的马儿都激动得不停撂蹄刨土,仰头长嘶。

    底层士兵很吃这一套,早前听闻有大能暗中庇佑,还半信半疑,此时战神法相验证了这个传闻,顿时信心大增。再加上将官用军舞撩起血性杀气,老修士又是做法问吉,祈福庇佑,一个个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被赐福后认定此战必胜,为了即将到手的军功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郑爽也偷偷找了人做法,不过他是驱邪,并且是找来专门替他自己驱邪。

    虽然最近要军功得军功,要隘口得隘口挺顺的,可这成就也是死那么多人堆起来的不是,自幼的观念里生死便是大忌,对死亡打心底里抵触抗拒的,更不想别人的死亡和自己扯上因果。“冤有头债有主,打你们是皇帝的命令,砍你们的是底下的丘八,没我什么事,别找我啊!”

    撇清因果,让自己干干净净,这就是郑爽简单朴素的诉求,驱邪避讳,赶走和自己相关的邪祟就好,至于手下那两三千直接沾血的人,关我屁事。给你机会赚军功了,还想怎么着?做人要懂感恩。

    刚做完法事,就接到赵和命人送来的守隘锦囊,更让郑爽觉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就是法事的功劳啊。赵和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信送出前算到自己接信的时候草原人刚到,正需要找人问策,这天时掐得,不是法事的功劳还能有谁?幸亏自己英明神武及时请人做了法事。

    迫不及待得打开锦囊,上面仅寥寥八字“逼则反兵,走则减势。”

    郑爽琢磨着赵和的意思,“草原人是铁了心要北归的,别堵死了归途免得逼急了死战,让他们逃,越逃士气越弱,越有便宜可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也认同,不过要怎么做呢?

    在营帐里闷头想,想不出来。一边想,一边走出营帐,夜风吹来,一阵凉意,却没吹出个神妙的灵感来。继续逛,一路逛到了豁口处,几个豁口都已被用木栅栏堵上,只留一个豁口可供正常通行,踩着豁口处松软的泥地,回头望向草原,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哈哈,哈哈哈,费什么脑子啊,照抄赵和的做法不就得了。”

    一转身指着守豁口的士兵道“去!砍树去!”

    郑爽带着亲卫来的时候,可把守豁口的众人吓个半死,只以为是将军亲自问罪来了,特别是走到豁口处在松软的泥地上重重踩了几脚,只以为这次死定了,那些骗军功的头从哪来的都被指出来,这还能有得活?

    唯一支撑他们没有马上跪地求饶的,是那矮瘦子已经把嘴里含符篆的头颅从京观里偷出来,埋了回去,他们还特地烧了祭品祭拜求放过。

    军法官收了头颅后会命人割去左耳,所以堆在京观上的头颅正常情况下是没人要的,谁会要这散着腐臭爬着蛆的恶心玩意,所以没人看管,矮瘦子偷得很容易,唯一难在怎么找出来,好在那个头颅正好堆在边角处,虽然硬拽出来的时候引起了小塌方,差点害矮瘦子被头颅给活埋掉。

    已经有心虚的扛不住压力准备跪下求饶,听闻草原人已经在不远处,自己有几斤几两自个还不清楚么,真直面草原人,那还不是送菜?兴许向将军坦白求饶,会让自己做回民夫,只要能不直面草原人,军功不要也就不要吧。

    “去!砍树去!”听到将军的命令,众人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还有这好事,临阵把自己从最危险的一线调去砍树?不可置信得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领头的反应快“这就去!”招呼着众人往最近的树林撒腿就跑。

    矮瘦子腿脚快,赶上来轻声问“头,这是?”

    “哼!我就说那颗含符篆的脑袋邪乎,听我的没错吧!要不是听我的动作快,这会你,你,你,你们几个脑袋都搬家在京观上堆着了。”

    “是是是,还是头说得对,以后都听头的!”

    “剁剁”的伐木声惊得鸟儿不敢归巢,也有鸟儿已然无家可归,曾以为安全无比悬在树杈高处的鸟巢,随着翻倒的树木连巢带蛋砸落在地,即便有蛋侥幸未碎,也被夜色中看不清地面的大脚踩成壳液混杂在落叶中的污秽。糙手摸到一抹黏稠,辨不出是踩爆了一只臭虫还是什么,嫌弃得擦在新断的树桩上。一整夜,愤怒的小鸟对着拆家的众人叽叽喳喳“咒骂不止”。

    一队草原的斥候骑兵已悄悄摸到附近,墙上时不时有巡逻的人走过,如此警惕,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隔着长城,没法看到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不过夜鸟不归林的经验告诉他,多半,此处有伏兵。

第55章 走则减势

    此处有伏兵。

    天蒙蒙亮,晨雾中,缓慢现出一个骑影,接着走出第二个,第三个,这支两万人的部队正奉左贤王令去打通察合台之前守的豁口处。

    雾气太重,没法奔跑,虽然已经前派了大批斥候,还是偶尔会迎面撞上中原人的斥候,近到能看清彼此震惊的表情,才陡然发现已遇敌照面。此时张弓搭箭是来不及的,倒是便宜了那些擅短斧短矛的,这么近的距离,哪怕对方立马俯身加速冲入雾中躲藏,紧随其后的短矛短斧,只要匆忙出手时别偏得太厉害,多半能换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好在只要躲过第一轮袭击,运气好的话,多半还是能跑掉的。逃,是拼命逃,追,可不会拿命去追,雾中能见度太差,地形又复杂,跑太快,可能会被突然出现横亘半空的树枝打下马来,从马上掉下来后脑勺着地,搞不好是要命或变残废的。

    不过即便成功逃走,也没法及时回去报信,迷路,才是浓雾中行进的正常反应。

    越接近豁口处,雾倒是越稀薄,此处处于风口,风大,雾易散。

    只见豁口处杂乱堆放着木栅栏,两边长城上空无一人。

    一队骑兵上前,甩绳套住木栅栏,挂在马上拉开两边,清空豁口处障碍。

    搭着弓小心翼翼得骑入豁口,里面是一排新立的木墙,和另一边的山岩一起形成一处越来越窄的通道,好在穿过窄道,便能望到广阔的草原。

    领军的将领拉扎布也不是傻子,得了前锋斥候回报,便知道中原人想让自己过一批人后再一截两断分割包围,或者至少也会趁着军阵未立打个“半渡而击”。不过此豁口太过重要,自己还真是明知是计都得硬着头皮去拿。

    让弓箭手占住木墙,派人去摸两边的烽燧,另外派两千骑将率两队分别往木墙后方和山岩上扫荡。

    果然,烽燧处见敌军摸来,立马点燃了狼烟,沿长城冲下众多中原人,不一会,两股势力就为争夺烽燧堵在长城左右打杀起来。派往两边扫荡的,也遭遇埋伏其间的中原人,一时间喊杀声响成一片。

    伏击,之所以是伏击,便靠打一个措手不及,打别人个意料之外,郑爽命人连夜赶制的木墙,凸起的树皮都未干透,用力扯一下子还扯不下来,前锋斥候都是老鸟,汇报的时候这些异常细节自然都会提到,意欲构造有利地形打伏击的战术意图太过明显,对于拉扎布来说这如果还能中招,不如死了算了。

    一支支藏兵被挨个主动点明,自然就没了伏击的突然性,突袭变成了硬碰硬的阵地战。除了山岩处中原人占了高处优势,其他地方其实彼此差不多,中原人装备是好些,可草原人亦凶悍,除长城上的两处战场,其他皆林地,不便列阵,亦不便骑乘,倒是让两边优势都发挥不出来,落得敌我混杂像流氓打群架,大家彼此彼此。

    随着中原人各处实力逐渐探明,拉扎布不停增兵加大压力,木墙后那处,拉扎布已是第二次加派援军,这次还是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又一支新的生力军掐着点在对方力竭时加入,对方兵线开始不稳,被反推后退。

    又观察了会,准备继续加码的五百人都不需要投进去,因为中原人压根就没有预备队,不然这会早该派上去支援了。见局面明朗,中原人已伏兵尽出,原来不过如此,是想玩空城计玩砸了吧。拉扎布甚至贪念留了木墙,只是让主力快速通过豁口,并在另一边列阵,以尽可能快得稳固桥头堡。

    才过五千人不到,往草原新派出的斥候回报,有中原大队骑兵杀到,都不用他说,震动和烟尘已跟着斥候滚滚而来。

    拉扎布惊讶于中原将领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定是个难缠的对手,不过遇强则强,这也是他的性格,甚至想想还有些小激动。他很清楚,唯一的机会在被完成合围前将对方逐个冲散,催促后面的部队加速过来的同时,亲自领这五千人主动冲了出去。

    俗话说将乃兵之胆,不得不说,主帅高呼一声“跟我来!”和亲兵带头冲锋在前,确有强劲的表率作用,这支草原骑兵表现得悍勇无畏,胆敢对数倍于己的中原骑兵主动发起对冲,甚至还真硬碰硬冲散了两股中原人的骑队。

    可是人力有穷时,有勇气,不表示一定会有好结果,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以寡击众之所以被记为传奇,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这种成功战例太过稀缺。

    越冲越少的草原骑兵终在冲击第三股中原骑队的时候被团团围住,一支朝隘口突围的小队奋尽余力撕开缺口,无奈得回头发现,缺口很快被堵上,没人能跟着出来。拉扎布很清楚回头去救那就是去一起受死,毫不犹豫得高喊一声“走!”头也不回得往隘口处打马狂奔。

    被围在阵中,跟着自己一路突击到那的士兵很快会发现自己跟丢了主帅,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被做为弃子抛弃,战死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可是那又怎样,死人是不会,也不能说话的。

    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去,跟着杀出来的,无论是为了主帅的尊严还是自己的荣耀,都会到处宣扬跟着主帅,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主动出击,杀个三进三出,浴血战袍的光辉战史。

    才刚过窄道的骑兵也意识到不对,战局已无法逆转,纷纷调头往回,可窄道另一边的支援还在加紧过来,一时堵死在窄道口。

    浑身浴血的拉扎布毫不犹豫,不对靠派人守木墙挡住追兵抱任何一丝幻象,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撤,无论安排谁死守,都必然紧跟着撤离。一面命人高喊“撤退”,一面命斧兵砍断支撑木墙的木桩,让人抛上飞爪,御马拉倒木墙,拓宽窄道,打开逃离的瓶颈。

    虽然及时拓宽了木墙瓶颈,败逃的骑兵还是很快遇到了新瓶颈,堆挤在豁口处。

    刚开始只是有人在那因为脚下泥地松软扑倒在地,被急着逃命的直接踩踏而过,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接二连三的各种蹄,脚,越踏越深得踩进泥里,只剩身体不受控制的偶尔抽搐。

    异状引得逃亡的人群减速,越减速,堆的人越多,推挤得也越凶。骑马的还好,步行的就惨了,一匹马因为脚滑侧靠了一下,把旁边的数个倒霉蛋撞扑在地,马借力找回了重心,滴溜溜跑了,被撞扑那几人只有趴最上面那个来得及起身跑掉,其他被压在下面的,都没机会再起来。

    在踩踏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拉扎布身为主帅,被夹在乱军之中,也没有任何优待,他的战马过隘口时一蹄踏进被踩露出来一张含符篆的嘴里,骷髅受力一口夹住马蹄,马儿受惊狂蹿,这被撞一下哪还有命,见马儿冲来,旁边反应快的当然选择保命,抽刀就捅到马身上,旁边人有样学样也拔刀刺出,这才逼得马儿人立而起止住冲势。

    拉扎布骑术很好,摁住马头飞身跃开,连踏数人的肩膀和脑袋冲过豁口,可他的爱马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被刺倒在豁口处,继而被踩进尘埃,甚至连回头再看一眼都来不及,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见草原人败迹已现,豁口两边本军心涣散无力再战的郑爽部慢慢找到了翻盘的感觉,也开始追杀无心恋战的草原人。战场有的时候就像两个人搏斗,哪怕一方被揍得鼻青脸肿眼看着就要落败,可只要还站着在那对抗,便还有一战之力,或可翻盘。可当一方被打得倒地或者转身败逃,那便再无还手之力,只剩一边倒的追逐屠戮。

    郑爽策划得美美的伏击从刚开始就被识破,并被全程摁着打,一度几欲崩溃,可一朝翻盘,便又可在战报上写成诈败诱敌,此时他再次享受了手下人放羊的熟悉场景,看着他们龙精虎猛得扑向豁口收割军功,甚至挤过豁口对一心败走无心再战的草原人一路追杀,喃喃自语道“倒是应证了后半句,走则减势”。

第56章 喝汤的民夫兵

    走则减势。

    在另一侧,拉扎布其实还有一万多人好整以暇在那,败兵刚从豁口处涌出的时候,各将官还大声呵斥着约束部众不要为之所动。

    当越来越多的人越过军阵,往身后狂奔,已经有人不住得往后观望,考虑待会的逃跑方向。

    当中原人夹在乱军中冲过豁口,听到马嘶声和其他异常,人们就会下意识转身去看,如果有人提前开跑,他们多半也要跟着跑。

    当中原人跃过豁口,追着将一个个草原人砍翻在地,见自家主帅的旗子越过军阵也往南奔去,所有继续坚持的理由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不等撤退的命令传来,便也跟着调头跑起来,要不是因为此时在长城以南,还得跟着一起,才有机会杀回去。要是在草原上,多半跑着跑着就散了,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早已没力气呼号,蒙着头追赶的郑爽部很快被呼啸而过的骑兵赶超,纷纷气愤得停下脚步大口喘气,不停还能怎样,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啊。

    骂骂咧咧准备转身回去,看到追过去的骑兵被回身反杀的草原骑兵或砍或射,击落在地,悻悻得骂一句“呸!让你抢!活该!”赶紧转身往回跑。

    追杀敌人逃兵的时候就怕这个,因为长途奔跑,总有体力好,体力差的,追得越远能跟上的人越少。打仗时少有一把梭全押上的,只要留有小股部队断后,那些落单追太急,跑得乏力的,打打同样跑得要死的逃兵还好,遇上断后的,只有被反杀的份。

    昨晚砍了一夜树木的民夫兵们一早跟着山岩上那支部队,他们刚开始被派去躲在最前面放滚木。草原人步步趋近,吓得他们腿肚子都抖了,蹲着都打摆子。听到那西北口音的将官一声先抑后扬的“放”,如蒙大赦,扬斧连连,砍断了固定滚木的绳子,也不管滚没滚动,会不会砸到人,撒腿就往后阵跑,躲在他们后面怕得要死。

    草原人步步紧逼,羽箭一度射到了身旁树上,“哆哆”入木的声音让他们想到昨晚被自己砍翻的树木,报应不会来得这么快吧,砍翻树而已,难道自己也要如树般被砍倒偿命?

    可逃又不敢逃,听说逃兵就算跑回去也是要被抓去砍头的,而且之前的军功都不算,这可是好不容易到手的军功啊,回去后又是田又是宅基地的,听说如果位置高,死了还能让自家小子降级继承,可不能毁咱手里。

    喊杀声已经到耳边,以为这回真要交代在这了,后悔刚应该跑的,可是现在想跑,脚却不听使唤,这破身子,不争气啊,裆间一片温热。

    矮瘦子是被吓尿了,草原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尿吓到了,好不容易仰攻近乎将兵线杀透击散,呼啸一声转身跑了。捡回一条命的众人一时搞不清状况,还是领头的反应快,大喊一声“草原人败了!草原人败了!追啊!砍军功去呀!”

    之前边打边退,就算成功击杀,也没有时间去砍军功,此时到了“收获的季节”,可不能便宜了别人,而且上次追杀捡便宜落了好,现在又有这种好机会,只要没死能动的,嗷嗷叫着挥舞武器追了下去。

    一路追到豁口处,一夜没睡有些亢奋过头的矮瘦子一心要雪被吓尿的耻辱,怪叫着还想跟着继续追,被领头的一把拉住。

    “咋啦?干啥不追了?你说的,军功啊!”

    一巴掌呼脑门上,“闭嘴!”

    顺手又抓住一个亢奋嚎叫着跑过的同伴,把民夫兵们一个个揪住留下,有不明所以让赶紧说,说完好去挣军功的,被矮瘦子一巴掌呼他脑门上,“闭嘴!让你停你就停,头儿什么时候弄错过。”有跑得快的,左右转转头,见同伴没上来,又赶紧倒退着跑回来。

    见人差不多聚齐了,领头的早已调整好气息,平心静气得说“看到那些骑马的了么?这么多骑马的跑前面,你!你!你!跑得过四条腿的?别说昨晚砍了一晚上的树,我现在手还酸着呢,就放给你睡一晚上,围住草原人你下得了手?别又围半天被人截了去。就算你下得去手,跑死跑活你能追得上几个?别人没撵上,先把自己跑死了。”

    “可,军功啊,再两个我就能再升一级了。”有人不甘心,虽然知道这军功没那么好拿,可让就此放弃,还是舍不得的。

    又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质问道“我是拦着你们得富贵的人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们之前的军功不都是我带着你们挣的么?忘了?忘恩负义的东西!”领头的没好气地质问令众人没了脾气。

    深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下,这才指着豁口继续道“看到没?”

    众人伸长脖子探直脑袋像待掰的向日葵:“马?”

    “马腿上”领头的提醒。

    “头?”

    “不眼熟么?”

    “那个嘴里含符篆的!”有人惊呼道“它咬死了那马?!”

    “咬你个头啊!”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瞎咋呼什么!”

    “我就说了那头邪乎,待会你去把它收好,厚葬!”被点到的矮瘦子直抗拒“为什么是我?!”转头左右看了看又不敢指别人。

    “这头谁闹出来的?之前没收好发生什么事你忘了?你不去弄,到时候你说它会先弄死谁?马都给活活咬死!”牙齿磕碰两下吓唬道。

    矮瘦子吓得缩了缩脚“我去,我去。还葬豁口那是么?”

    “哪来回哪去,你懂个屁!这地是你能挑的?它挑的,懂不懂。”指着豁口继续道“这豁口是我们福地,你看那么多草原人都被踩死在那,从泥里扒拉出来,麻烦是麻烦了点,可都是军功,他们可是从南边来的,抢了这么久身上能没点好东西?”

    有人忍着恶心指着一团红白相间的模糊道“都被踩烂了。”

    “你还挑上了,没看那些顺手完好的都被前面人割了去么?好拿的哪轮得到你?”

    于是众人又干起了挖土的老本行。

    好在是追出去的步兵先陆续回来,把又被挖得稀松的豁口踩踏实了点,之后才是骑兵一个个,一队队回来。

    稍微对未来有点期待的骑兵都会对自己的坐骑爱惜得很,别说刚追完心疼马累着,有的会骑着慢慢走回来,更贴心的还会下来牵着走,也幸亏他们一个个慢慢得穿过豁口,这才没让之前坠马的惨剧再次发生,这么多人、这么多马蹄踩过之后,豁口的土堆也不再松垮。

    当林忠良和太子骑马停驻在豁口处,又看到坐一旁叼着狗尾巴草给黑狗下巴挠痒痒的郑爽,“噗!”一口吐掉狗尾巴草:“太子殿下来啦?你看我这新垒的京观如何?”

第57章 太子喊隔壁老王亲爹

    我这新垒的京观如何?

    豁口外侧,苍蝇嗡嗡声下,一处两人高的京观赫然堆立,林忠良瞥了一眼,随口道“五百多个。”

    “将军法眼啊,五百二十七个。”又指了指不远处小树林里背缚双手坐那的,那还抓了几百号人呢,“一个个都叫我砍了计军功,其实抓回去干活挺好的,太子殿下,你说是吧?”

    这种话太子可不会乱接,搞不好就会被传成自己当众抱怨,不满现行的军功爵制。

    现在这套军爵功制虽然主体沿用了前朝,可里面的一些修改微调,父王却是参与且引以为豪的,认为是自己“深谙人性”的修改进一步完善了军功爵制,提高了军队战力。如果被传出自己对此不满,并有意修改,可不知道会在父王面前被说成什么样,“包藏祸心?邀买人心?”这些喜欢颠倒黑白的家伙,什么污水都能闭着眼睛泼出来。

    见太子不应,继续道“太子这仗赚翻了吧?我的人没马,好些眼看要到手的都被那骑马的截了去,回来可没少跟我抱怨,要不还我点?我也好和下面人有个交代。”

    怕太子应激说出气话,林忠良呵斥道“郑将军勿要玩笑,战功自有军法官一一如实登记在案,岂可私相授受,难不成将军麾下军功都是这样送来送去的?军中立草为标,号令一出,就要坚决执行,绝对不能随意改变。军功辨识更是军纪根本,如有不公,军纪必然糜烂,切勿疏忽。否则像今日这般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守不住的事,还会再次发生。”

    挖坑被识破挡下,还被反将一军,损一顿,郑爽也不生气,放下黑狗抱拳硬气得顶回去:“那是自然,军功我这可是有一个算一个,不漏算,也绝不多算,如果将军不信,大可让人挨个点去。”

    他知道林忠良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如果质疑,还真干得出让挨个验这种事,可不敢像之前那么乱报,更何况这次人头盈余够多,无论怎么算自己都是可以凭军功横着走的,也没有虚报的必要。有实打实的军功做依仗,自然腰杆挺得直,说话也硬气起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林忠良教条,做事时就事论事,一板一眼的,所以该争的,还是可以争一争的,君子可欺以其方,“要不是我部佯败让敌人放松了警惕,将军也没法这么顺利就把草原人击败吧。”

    “佯败”对郑爽重音强调的佯败两字,林忠良嘴角抽了抽,被打得满山跑,敌人都撤好半天才三三两两调头追击的,你管这叫佯败?留面子没有点破,还真认真在那合计各部在此战中的功劳权重,太子此时开口道“那是自然,你我两军通力合作,才将敌军分而歼之,没有郑将军示弱诱敌,我们当然没办法那么顺利得诱敌深入,分割包围。此役细节我必禀明父王,为两位将军请功。”

    自己挖坑挑衅,换来人家主动分功,虽然这功劳是自己应得的,对方现在也只是个不黑不推的表态,不过这个态度还是让郑爽有点小尴尬。不过好在脸皮都是经过毒打淬炼的,很快揭过,聊起别的,谈笑自如。

    这事不用感激,也不用太当真,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太子目的,想做王,怎么能没容人之量,至少要表现得能容人,太子这么做,完全是给别人看的。反正战后论功行赏,明面上自己可是站二皇子,再怎么说,二皇子都得出面帮忙争取。太子顶多做个和自己利益不冲突的顺水人情。而这事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如果运作得当,传到二皇子耳中,可能就会在自己和二皇子之间扎下一根刺。

    郑爽应付着说一些有的没的继续谈笑,心里已经在盘算该派人和二皇子怎么说好,不能让二皇子觉得自己在拿太子的主动示好当做想要更大支持的筹码,又要能把事说到位,免得被人挑拨离间,这个度和话术的把握,难啊,得好好琢磨一下。

    “此战林将军和郑将军两位将军通力合作,设计大胜两万敌军,阵斩一千七百余级,俘敌千余,伤敌无算,另有五千余人为我军击散溃逃,此大捷当传诸军以振军威,两位将军以为如何?”

    “善”、“大善”传扬打胜仗刷名望谁不喜欢,名声响了喝酒时都有人以认识自己为荣拿来吹牛,两人笑着应和。

    太子挥手招来信使,交代后即刻派出,郑爽看着御马疾驰而出的信使,算了下,往二皇子那去的信使需要沿山脚绕着跑一大圈,待会自己派个腿脚快的信使沿长城跑。。。可能还赶得及提前到。

    搞不好太子私下会让那信使带些话过去,自己可得赶紧的。于是继续聊了几句,便告辞回去写信去了。匆忙写完,便让人通过长城上的信道传递过去。

    通过长城传信,不写信不行啊。骑马的信使百里奔行,有驿站的在驿站换马不换人,像战场上传讯的,护卫的小队和信使都带着备马,也是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只一人全程负责,信使只要记性不太差,带些话还是不会变味走样的。

    长城上可就不行了,狼烟烽火只能传递简单的信息。旗帜卡牌能传递得复杂些,不过这种需要专业训练,为了更远的地方能看清,甚至需要用一些低阶修士,可即便如此最远也就隔着一两个燧传信。

    朝廷不可能给烽燧这种偏远破地做这种高配,长城上少说上百个烽燧,真心派不起。即便在军中也只大多在被围的城池和来救援的城外军队互为犄角打配合时使用,可谓专人专用,备得不多,能传递的信息也大多是提前约定好的简单命令,“像早上吃什么?”这种约定外的复杂信息,是没法靠这种方式传递的。

    长城上能更低成本传更复杂信息的方式是跑步接力传信,脚力好跑得快的每人负责一个或几个燧,一站接一站,既可传口信,也可传记录文字的信件。

    无论在耐力还是速度上,人肯定是跑不过马的,好在长城翻山跃岭而建。从天空俯视,大体上长城是在两个战略要点间直接穿过去,这便不需要沿着山脚绕跑那么远的路。坏处也很明显,很多地方太陡,真要在上面骑马,还真不行,得牵着马慢慢走之字,上上下下的,还不如跑步来得快。

    同时,比起穿过战区或野外,只要长城没被截断,在长城上跑着送信,是更安全的。

    因为地形有的地方平坦,有的地方陡峭,所以通过长城传信的时候,有的地相对平坦的,脚力好的会连跑好几个燧,一些地方太陡,一个燧上去就能把人给累趴下,下去那段只能换人接力。再加上口音,误会和其他各种原因,口口相传很容易到接收方时只会令人一脸闷逼,甚至产生误会。

    比如传一句“太子去往戈壁打野”传到的时候却变成“太子喊隔壁老王亲爹”,这让太子找谁说理去。

第58章 被夜盲症耽误的夜袭

    让太子找谁说理去。

    仅休整一晚,太子和林忠良便领兵跨过豁口追着草原人继续挣军功去了,痛打落水狗,这好事羡慕得郑爽直眼红,撸着黑狗嘴上喊着“走好啊!旗开得胜撒。”

    心里暗骂,“死抠门,让分点兵帮忙守豁口,留一堆伤兵给我,还暗搓搓表示,都是有功之臣,登记在册的,怎么着?怕我害死他们么?这么不相信人,别给我啊,伤兵也算兵吗?好吧,算,可我不要伤兵啊。我要的是能打的兵,给我伤兵我还得派人照顾,这哪是分兵给我,明明是让我分兵出去。”

    第一天太子的骑兵只走了三十里,到了草原人之前临时宿营的地方。

    草原人的营地不像中原人的,中原人的弃营多半有现成的沟壕供统一排泄,挖好的灶台稍微添几块石头就能重新塞柴煮饭,甚至有简易木墙残存,进驻后稍作修补就可直接安顿下来。

    草原人所过之处这些都没有不说,还到处是粪便,宿营前先捡大便,谁受得了,不捡就会踩得到处都是,搞不好还容易传染瘟疫,远不如绕开新找一地扎营来得方便。

    来的时候押着速度走,草原人本就紧张他们来追,林忠良的人马刚出豁口,斥候就跑回去报信,此时草原人的队伍已经远在四十里外。当然,中原人的斥候也一直跟着草原人,双方斥候时不时追逐厮杀,都在努力给己方做更准确的侦测和更大空间的战场遮蔽。

    “听斥候回复,军容还算整齐。”林忠良和太子在亲卫护卫下,打马来到草原人旧营地,骑着穿行其间,一边走一边指点道“散落的旗帜不多,说明建制尚可控,和斥候说的对得上。”

    路过一片仍有几处飘烟的营地“这多半是被我们击溃的那部所在营地。”下马抽剑挑开几处只烧焦一角的杂件查看,“多是毡房和家具杂件,应是抢来的,带不走。”

    又巡视了一会,来时便散开四处查看的亲卫们跑来回复“没有找到食物”、“有马匹窜稀”、“从新鲜的粪便数看,人数在八千到一万二。”、“发现少许鸡屎、羊粪”。

    林忠良安静听完,挥手让退下,笑着问“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之前对书中所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小王虽深以为然,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从林将军身上才看出,良将何以为良将,事无巨细,体察入微啊。”

    “殿下谬赞。”林忠良显然不是来讨夸赞的,不知道他是真的痴于兵事,或是好为人师,亦或是有做未来帝师的野心,好提前将自己超然于外,再次追问道,“太子殿下以为该部情况如何?”

    要想别人足够重视自己,便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当得起别人的尊重,太子将这视为林忠良的考教,对宿将给的考验,太子打起精神深思熟虑后道,“该部草原人折损近半,所剩粮草有限,撤退时能带走伤员烧掉营帐,说明主帅控制尚在,然马匹已现不耐,不可久战,步步紧逼,或可不战自溃。”

    “然,亦不尽然。如是中原军队,哪怕我部,经此败仗,无稳固城池和援军,短时间内是无法收拢重组恢复战力的。草原军队不同,他们以各部落为单位,我们完全击溃其一部,哪怕擒杀大、小王,于另一部而言是没有太大影响的。此地虽非合适的草场,来时路边树下野草,仍然茂密,没有啃食痕迹,马匹窜稀非牧草不够,任由吃食不当杂粮导致,不应过度解读。”

    太子点点头,虽然表现得很受教的样子,林忠良还是看出他兴致索然。稍一琢磨便想得明白,太子自认为今后战在朝堂,这些行军打仗的细节自然有武将去打理,自己无需花费太多精力关注,笑笑不再多言。

    “林将军,听闻近日左贤王部猛攻隘口处,已疲态尽显,我部行进速度,是否?”

    林忠良当然听懂了太子的意思,还是想让尽快率军过去逼迫二皇子急中出错。战术上这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一直忤逆太子却肯定是一个不好的选择,应承道:“明日一早便攻袭敌军,如应战,最好,如不战而走,我们便往助二皇子,殿下以为如何?”

    “何不今晚便夜袭?”

    林忠良愣了下,这太子有够急的,现在正撵着人家跑呢,肯定被盯得死死的,夜袭?才出营门就会被盯上,怎么可能突袭成功。晚上行军容易跑散,到时候至少要花大半个白天收拢部队,还不如等天亮后再动。再者夜行还容易被伏击,明明己方力量占优,可以堂堂正正打赢的,偏偏去搞什么阴谋诡计冒不必要的风险,何苦来哉。

    但是对太子不能这么说“殿下所言极是,臣这就派可夜视者组成轻装小队,携火矢、鼓、锣欺近骚扰,令其不得安睡。”

    “还有不可夜视的?”之前虽长途奔袭,却没有连夜赶路。太子听闻过夜袭的成功战例,便想着套用此术以便推进战事。太子自幼锦衣玉食,此次出征亦是有专门一车的食材全程专供,自己吃得好,身边人也不可能差,平时巡营也就意思意思没怎么跟着下去,所遇到的也都是晚上看得见的,所以还真不知道有的人到了晚上便会得夜盲症,看不清,甚至看不见。

    林忠良也只是知道不少大头兵晚上看不清东西,并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如何治疗,感慨道“上天真是不公,都是当兵的,我军中多有不可夜视者,草原人军中却鮮有此类情况,难道是他们信仰的天神和我们的不同?”

    太子算是听明白了,这当中还有这道道在,难怪每次离天黑尚早,便要选好地方挖土、砍树、立木墙,扎营房,原来是担心晚了天暗下来他们看不见。幸好自己刚没强硬得坚持要夜袭,否则仅派这边可夜视的去,以寡击众,搞不好一场大败不说,还有可能会被反推回来,这边只剩一群晚上看不见的,还打个毛,不被虐死才怪。

    暗暗决定,以后军事上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干预太多,把握大方向就好,细节让林忠良操心去,自己稳稳蹭军功刷名望就好。

第59章 石门

    蹭军功刷名望就好。

    天才蒙蒙亮,营地里刚燃起煮饭的烟火。跑去即又是扯胸毛射火箭,又是撅屁股敲锣打鼓大唱“晚安,大宝贝儿!”折腾了一宿的夜袭队伍回来了,同时带来草原人已经拔营离去的消息。

    “不给机会啊。”太子看着林忠良笑,一副看你还有什么拖延理由的架势。

    林忠良视而不见,“那便如殿下所言,前往支援二皇子吧。”

    二皇子抢下的左贤王部挖出的豁口靠西,军中大都临时称之为西豁口,这处这两天可不消停,被草原人接连不断猛攻,长城下铺满了尸体,豁口两边的烽燧几度易手,最后竟被射上的火箭生生点着烧塌了。

    最险一次豁口处正在激战,原被打散逃进草原的数千人居然重新聚集,偷摸着掐点杀回来,攻破营寨点着了小片营房,曹擒虎亲自挥舞着大刀带短兵亲卫把他们杀退,这才镇住场面。

    二皇子原本以为自己手握三万重兵,妥妥的,早前还分了一万人沿长城去支援郑爽,当晚就派人把部队追回来了,草原人为了逃命,打起来太不要命,这是准备拿命往死里耗啊。

    作为防守方,好处也很明显,毕竟占地利打防守,还有军械的优势,一次次胜利给底层攒了军功,也给自己刷了威望,和谋士商量后,已在军中刻意传播“石门”的称号。

    这种称号大多是打了大胜仗,战后士卒间口口相传的,不过谋士说得也有道理“这种称号可壮军威,可以提前借势。士卒粗鄙,由着他们想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顽石,打不死的,乌龟壳”之类的怪名来,不如主动引导。”

    二皇子深以为然,顽石也就罢了,乌龟壳是什么鬼,我脑门上很绿么,不过在最终名称上还是和谋士纠结了很久,主要在“石门”和“柱石”之间取舍不定。还是谋士一番分析帮着最后定了名。

    “我知殿下有意柱石之名,柱石者,国之栋梁也,我亦喜之,可这两字可不是大字不识的兵卒能想出来的,必会被聪明人识破背后有人推动,军中威望本就敏感,此战我们既要赢的漂亮,又不可风头太盛,引起忌惮。”二皇子听完,点头认同。

    谋士继续道“家家皆有木门、长城处多石头,想到石门,情有可原,且门给人的感觉就是可以依靠,关上后就能帮自己将危险挡在门外。且门比起柱,有一边可动,多些灵性,臣下以为寓意也更好。今后争大位,亦可打出天子守国门的旗号,必然会让人联想到今日胜记,易于招揽北军人心,北军在手,殿下何处不可横行?”

    这不仅立足当下,还布局长远,句句说到了二皇子心坎里,于是定名“石门”,并让人在军中有意传播引导。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二皇子便被曹擒虎的近卫请去紧靠长城新立的高台,清晨露重,手脚并用爬上台来手上湿湿的,一阵晨风吹过,凉凉的,二皇子忍不住紧了紧披风,顺便把水擦在披风上,“曹将军,敌人有异动?”

    “来来来!”曹擒虎勾着二皇子的肩膀,指着草原人营地

    二皇子不太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但是军中这些大老粗能动手绝不动嘴,对动不动就碰自己身体他是很反感的,只是他也深知拉拢人心的重要,不愿因此和领军将领产生隔阂,所以皱着眉头挤出微笑,“将军有何发现?”

    “听到鼓声了么?”

    “嗯,听到了。”

    “看到那些鸟了么?”

    因为距离远,隐约看到几只鸟在草原人营地中起落。指着一小队弓着腰悄悄往草原人营地摸去的步卒“这要被发现,跑都跑不掉哦。”

    “别指,别指。”赶紧把二皇子的手摁下,“祖宗唉!知道被发现跑不掉还止,你这是想害死他们哦。”

    二皇子腹诽,“知道被发现跑都跑不掉,你还派?谁害谁哦?”他反应很快,问道“草原人跑了?”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完了完了,回去得告老还乡,没我什么事了。”转身要便往梯子去。

    顾不上反感触碰,伸手就兜住曹擒虎的手臂“曹将军说哪的话,将军正值年轻力盛,开疆拓土建立功勋的好时候,莫开这种玩笑,就算父王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曹擒虎从善如流得转回身,其实他压根就没想走,只是习惯性用一些夸张或突然的举动去测别人的反应,这种演法对老江湖没什么用,有的时候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尴尬被动,不过对象二皇子这种自认为聪明世故的雏,却是一测一个准,二皇子这是很在意军中力量,有意拉拢自己呢。

    “我这一大早就爬高观营,还不是为了二皇子你吗?你放心,这草原人如果真跑了,咱们发现及时,大可一路掩杀过去。”

    这才绕回正题问道“将军怎么发现草原人跑了的?”

    “事出无常必有妖啊!你看昨日起,草原人一大早就敲鼓,过了很久才出兵来攻打,这没事敲鼓干嘛?”

    这二皇子还真接不上话,草原人捡了新鼓闲得无聊敲着玩,不行么?不过话不能这么说,“这的确有点反常。”

    把着二皇子肩膀把他转了个身,二皇子不喜欢被这么搂着,身子缩了缩,一时失了重心,反而被掐着力道真空搂着贴得更近了些,“你看我们营地,哪有鸟会飞进去。”刚说完一只麻雀在他们面前斜降进营地,息在近旁的营房上,和已经在那的一只紧挨着叽叽喳喳。

    二皇子尴尬得笑笑,曹擒虎假装看不见,自顾自道“军中杀气沉沉,鸟早就吓跑了。”又搂肩膀使力转回去,甩得二皇子一个趔趄,借着整理衣服,二皇子弹衣摆脱了搂抱,曹擒虎不以为意,继续道“你看草原人营地,时不时有鸟上上下下。”

    虽然刚举的例子出来就破功,不过二皇子还是认同的,毕竟鸟兽大都怕人,刚注意了下,才一会功夫,就有好些鸟雀在草原人营地起降,这的确不太正常。

    “草原人的斥候平时遮蔽战场勤奋”指着那支偷偷摸摸接近草原人营地的小队“你看,都到那了,还没被发现,这不正常。”

    唉,你让我别指,你自己倒是指上了,这让二皇子很是无语,也不知道要不要出言提醒比较好。

    话音刚落,从两侧朝小队冲出草原人斥候,小队本就战战兢兢,见草原人来,转身就跑。草原人也不惯着,张弓便射,一轮箭后已趴下数人,草原人挂弓抽刀,眼看着剩下的也是没救了。

    “娘的,老子说什么你拆什么是吧,来人,给我弄死他们!”

第60章 怒不兴兵

    给我弄死他们!

    “将军不可,怒不兴兵啊!”二皇子脱口而出。

    曹擒虎挥手打发走在那不知该如何传令的卫兵,兜住二皇子压低声音,激动得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怎么又是为我,二皇子有些不乐意了,强调道“我军只需守住西豁口。”

    “祖宗唉,让我们守又不是让寸步不离,追击战战果最丰,士兵有军功,才会愿意跟着你干,召回来那一万人我为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让和草原人接触,就是追击时用的,你不给机会立功,他们不仅不会感激,还会怨念。”

    “可现在敌人没退啊!”

    “谁说没退哦!”

    “这不还在那么?”指着最后一个被背刺戳扑在地的,这群摸营的最终还是一个都没跑了。

    “肯定要留人断后的,唉!怎么说呢,他们多半是跑了。”

    二皇子还想和曹擒虎再辩,注意到谋士对自己皱眉摇头的动作,猛然清醒,改口道“一切以将军为准,我必全力支持。”

    这态度突然转变,不仅没让曹擒虎得意,反而令他心生警惕,更加谨慎。

    不多时,部队陆续开出豁口,列阵在前,草原人的斥候也不再隐藏,就这么大摇大摆驻马在不远处看着,当然,早已派人回营过,曹擒虎注意到,虽然派回去的骑手最终消失在营内,奔行间,惊起一阵飞鸟。

    等不及万人的队伍列阵完毕,便急急派一屯五百人前出趋近。三个百人的步兵阵成三角形在前,两个百人的弩兵队在中,一步步逼近草原人的营垒。

    论弓弩抛射,草原人如下马使长梢是占射程便宜的,不过挡在营前的草原人没有半点下马的意思,甚至懒得游骑在侧射箭骚扰,还没进入射程,便打马进营跑了。

    五百人小心翼翼得列阵走近,停在营外等了会,见营中安静,连敲鼓都停了,便派出几人散入营中先行探查。有小心翼翼撩开毡房门帘的,有直接挺大戟将毡房扎倒的,有用刀划破围毡举弩跳开老远,透过缝隙窥视的。得出的结论很一致,营中没人。

    待确定草原人已撤,两万人的部队鱼贯而出转入追击,二皇子也随曹擒虎来到草原人营区,那排大鼓旁。

    “我说草原人突然转兴学我们敲鼓干嘛,原来是想让我们以为他们还在准备攻击,好掩护自己逃跑啊。”

    “将军细致”二皇子暗暗庆幸,刚幸好得谋士提醒,没有太过干涉,否则草原人还要跑更远自己才会发现。昨天草原人还拼死猛攻,哪知道今天说走就走,走得如此果决。

    曹擒虎贴近鼓面的一抹黑色闻了闻,一脚踩碎地上黄豆粒大的黑色“好家伙,把羊吊鼓前让羊给敲鼓,亏他们想得出来”

    “左贤王旗下亦有能人啊。”

    “追么?”曹擒虎凑近了问

    都能闻到他嘴里散出的腌菜味,二皇子忙借拱手退了半步“一切以将军为准。”

    曹擒虎摘下缨盔夹在胳肢窝,挠挠脑袋,揪着鼻子说“无论追不追,豁口肯定得留人,加上这两天战损的,至多只能派两万去追,不够看啊。两条腿本就跑不过四条腿,追得急了,搞不好被伏击一下,亏更大,要不赶走得了?专心守我们的长城?”

    击溃和击退,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二皇子当然想击溃草原人,他心里还是有个英雄梦的。

    打小听说过某位李姓将军率五千人力战数万草原人的战例,虽最后矢尽破军被俘,但是二皇子私以为,如是自己领兵,当不至于,弩矢不够,不可以移军去占住刚射过的地方,再把弩矢拔回么?就算有损毁,好歹也能回收再利用一些,如此反复,不断杀伤草原人,必可立不世之功勋。

    他全没想到,当时能守住阵脚,多亏临时围起做墙的兵车,这是不方便移动的。草原人也不会傻乎乎由着移来移去拔矢占地利,真要这么做,可能这边才散开车阵,那边骑兵就已经突杀过来。

    二皇子还有想过夜里派人爬出去偷偷回收弩矢。先不说当时草原人占着人多,可是日夜不停轮番进攻,别说派人出去,守在里面的官兵反而要时刻防备草原人趁着夜色掩护,摸黑爬近突袭,当时中原人长在弩矢之利,被欺近了缠斗在一起,长处便难以发挥,迟早会被活活耗死。所以晚上便需派人摸黑出去,聚拢些柴火,供射手用火箭点燃,好起个照亮外围的预警作用。

    才需要离营几十步远,就这么近的距离,夜色掩护下摸黑爬出去的,多半会被射死在那,草原人的射雕手像猫头鹰一样,散布在四周,时刻注意着收割妄动的生命。

    没处理过复杂的实务事情,只从书本获取知识的菜鸟就是这样,以为书中记录的原因就是真实的原因,以为自己天马行空的一时想法只是前人太蠢想不到。战争可是在玩命,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都会拼了命去争取,战争过程也不是只有砍杀拼命,更多是行军和等待时间,等待中想解决方法,哪会比偶然看到一个战例时花一点时间,随便想一下想得少。

    不过这一切二皇子都不知道,他只觉得,人家五千人都能在草原深处被围攻十几天不落下风,自己将兵两万,在长城以南本国境内,再不济支撑五六天总可以吧,到时候救兵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

    让他犹豫的,反倒是如果成为被围被救的对象,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如果是太子来救,那就更没面子了,大英雄好歹要做救人的那个,怎么能做被围被救的呢。

    被围着打的确有更大机会杀伤草原人,不过这军功,想到夫子说的“安上在于悦下,为己存乎利人。”最终还是要便宜了底层丘八,却会让自己。。。

    “嗯,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打定主意,二皇子盘算完向曹擒虎回复道“听将军的,回吧。”

    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应了曹擒虎的本意,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下令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转向的命令还没发出。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不多时,一骑疾驰而来“前锋遇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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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沙子介绍:
修仙求永生。
我来既永生,
那我修个啥?
世人皆说苦,
祈盼知未来,
望能于天寿。
焉知兑妄念,
燃世人贪欲。
恶相遍凡间。修仙的沙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的沙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