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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作家VTll3E     修仙的沙子txt下载     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伏击战

    前锋遇伏!

    前锋本就担负着遇林开路,遇水搭桥,探路搜敌的任务,明知草原人就在附近,时不时还能看到草原人的斥候土拨鼠似得在附近探头,怎么敢掉以轻心。曹擒虎手头虽没有骑兵,腿脚轻快的徒步轻装斥候外派却不会少,哪那么容易中伏。

    前锋是看到前方道路要进入正面和两侧都有树林的品字形地段,这种天然的伏击地形肯定要摸清楚了才敢进的,便停下来派出斥候进去探查,很快斥候便和躲藏里面的草原人交上手,放出警示的同时边打边退。

    前锋立即将行军队列展开,随即草原人冲出,企图三面合击。

    前锋将领让人回来报信“前锋遇敌。”

    传信的是朝中某位大人的子侄,这种有关系的,自然不会丢一线做刀底肉,多半负责掌旗,传信蹭军功,这年轻人虽是新兵蛋子,却挺有想法,不然也不会主动来容易立军功同时更危险的前锋当差。

    就像绝大多数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样,有想法,却没有相匹配的能力,看密密麻麻的草原人驱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刹时脑子空空,忘了曾经的豪言壮语,简单的口信明明听得清楚,到点转述的时候却说成自己认为的“前锋遇伏”,还没发现自己传错了。

    一字之差,对全军统帅来说应对是完全不同的。

    遇敌,主帅可以考虑安排部队布阵接应,让慢慢退下来,也可以酌情考虑后队跟上,根据战况跟进突破或对峙。

    遇伏,多半是前锋以行军时的长蛇队列被突袭,长蛇阵的行军队列被伏击成功的话,很容易因为来不及结阵,便被打散,被分割,各支被包围的小股部队是很难靠自身力量坚守或突围的,战败只是一个个包围圈被蚕食后的必然结果。

    后队如果无力及时增援,那能做的便是赶紧列阵守住阵脚,派人引导败兵往旁边过,莫要冲击本阵,至于引到指定地方收拢,就不用想了,着急忙慌逃命的人,是疯狂不理性的,你拉着和他多说几句,人家是会急得拿刀砍你的,能让别冲击本阵找死就不错了。

    历史上多的是前锋溃散后,后队虽及时列阵,并下了砍倒所有敢冲阵的乱兵。但是毕竟是袍泽,只是战败慌了神,罪不至死,执行的兵卒这么想着,一时心慈手软,没有及时砍翻、驱散。慌不择路冲阵的败兵裹挟着不明所以的中军一起溃散,连敌人影子都没看到,就演变成全军溃败的战例。

    曹擒虎看似说话做事大大咧咧,用兵时却很细致谨慎,不然也不会将回援的一万人留作预备队藏得跟刚过门的漂亮小媳妇似的,到现在还没被草原人察觉。

    他的反应偏稳,只派了一千人上前接应,并着重嘱咐,“如遇败兵冲阵,杀无赦,若你军被败兵冲散,我必杀你。”等于是把这一千人垫前面,并堵了他们侥幸心理和后退道路,来做剩下人的缓冲垫。

    主力就地展开,列阵迎敌,各阵之间留供三人并行的空隙,万一时,供乱军通行。

    做出这个决定的依据也很简单,在本国境内,才离开豁口没多远,队列都还没拉开呢,这如果还能被人给伏击了,那你死了也活该。同时也因为觉得自己选的前锋不至于这么废,感觉有蹊跷,所以派兵上去接应,顺便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者,二皇子在军中,本在激进和保守两者间五五开的选择里,自然偏向了保守,如果二皇子在自己军中有个三长两短,仗打得再漂亮也是输,前锋营和二皇子孰重,自然是没得比的。

    树林适合藏伏兵的确不假,同时也有它的弊端,不方便沟通和骑马通行,在这通讯基本靠吼的战场上,和中原人交上手后,各将招呼着部下上马杀出去。驱马小跑着钻出林子,中原人前锋已经收到斥候警示在那展开阵型。

    凭着战斗本能,陆续出林的草原人驱马绕着中原人开始骑射,其实这个时候哪怕只有小股骑兵,如果挺枪冲阵,是有机会趁着阵列未稳,把中原人的阵列切割甚至冲散的。

    只是大家虽然都知道这是最优选择,但在没有受到死命令强逼之前,是没有人愿意放弃更安全的拉开距离骑射,而去做那直面刀刃,拿命冲阵的事。毕竟就算赢了,荣誉属于贵人,胜利属于大家,只有命,才属于自己。

    于是前锋营很快就结成圆阵,不断收纳着退出林子的斥候,结阵待援。此时草原人的基层将领们才接到死命令组织起百人的队伍追赶着斥候从各个方向冲击圆阵,可惜冲了几次除了留下一地尸体,都被击退。明知必死还往上硬怼,草原人可没这觉悟,改变战术围着圆阵不停往里面抛射箭矢,躲在枪盾后的弩兵也时不时瞄射回击。

    这种对射草原人是吃亏的,先不论弩兵站着狙射和奔跑中骑射哪个命中率高、杀伤力大,也不说结阵成功后,草原人的箭矢大多会被盾牌挡下,弩兵却可以在配合着让出来的盾牌缝隙中偷偷来那么一下再躲回去装填。纯前锋营这近七成的着甲率,和草原人就披件兽衣近乎裸奔的零着甲,就算两边面对面站着对射,草原人都吃亏。

    不过草原人也不是傻子,围着跑了两圈见没能射崩中原人,甚至还陆续被反击射落好些人,不用下令,便已拉开距离跑远,在增援的一千人摸上来后,更是头也不回得跑了。

    其实草原人原先不是这么打算的,最开始准备吃掉前锋的同时冲击豁口。伏击打响前,躲在豁口附近的斥候回报,豁口处依然陈有重兵,于是马上改为击溃前锋,裹挟败兵冲击中原人本阵,如果能趁势击溃中原人,便尾随败兵夺取豁口。

    哪知道连击溃前锋都没达成,自然走为上,只要人在,哪去不得,战机再找就是,没必要死磕。草原人长于机动,战术素养在平时协同狩猎时多有练到,所以敏感度和灵活性有天生的优势。

    接到前锋,慢慢退回本阵,待草原人跑得连扬起的粉尘都已飘落,天空重现清明,这才下令散阵陆续回转。

    经这么一出,谁都没兴致再追了,机动不如人,人数也不如人,这次好在离豁口近,万一被重兵围攻,还有机会杀回豁口,如果离得远了,周围又没城镇可进驻,那多凶险。

    看着两军渐行渐远,四里外小山坡上一个满是抬头纹的黑脸汉子呸得一下吐掉嘴里咀嚼的甜草根,暗道一句“可惜。”麻溜得爬下树来,带着数人朝东骑去。

第62章 吐不出咽不下

    带着数人朝东骑去。

    收到斥候信息的时候,林忠良和太子正并骑赶路,本考虑再走一段,收到信息果断下令就近寻址扎营。不多时,大帐便在将旗旁立好,林忠良邀太子入帐议事。组织部队立营,挖沟设哨,埋锅造饭这些细碎活自有专门的校尉代为安排。

    帐内,两人对着挂起的地图沉默许久,都有些挠头,这仗不好打啊。

    原计划将草原人放进来,三道封锁线关门打狗,一朝把他们给打疼打怕掉,换北疆几十年安稳,好抽调北边的兵力南下。战术的隐蔽性和突然性都做到了,也的确把草原人成功关进来,可关上门才发现,关进来的不是一只狗,而是头大老虎,关狗的笼子罩住了大老虎,这事闹的。

    草原人机动性强,战前压根就没指望过能全拦下,哪怕拦下大半都只是说笑时随口说说,普遍认为能困住两三万人顶天了。到时候再一步步紧逼压缩活动空间,零敲碎打还吃得掉。可目前看,不知道是这边隐蔽工作做太好还是左贤王太大意,好像是不小心把左贤王也给关进来了,拦在长城以南的可能不下十万。

    郑国虽北地新兴强国,全部动员起来可带甲三十余万,但这三十万人不可能全都调来打草原人,不说北边,仅南边就有大把边关要地需要驻兵防守,中原那些国家可不会因为你在北御蛮族就和你客气,他们不像草原人抢一把就走,地要是被占了,是会赖着不走的。

    节点如粮仓,大河渡口,都城、交通要冲,新占不久的齐地,这些命脉要点和新附之地也都需要分兵驻守,每个点几十到几千人不等,守御要点、镇压不臣。不然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以及复辟势力便会蠢蠢欲动,即便不马上揭竿而起,暗戳戳弄些匪盗搞破坏令蒙受损失,也是让人很头疼的。哪怕只是花几个月新造的空粮仓,被宵小借机一把火给点了,还是会谁造谁难受不是。

    所以凑来凑去,能参与此次战役的野战部队只有十二万人,关门的各路占了十万,还有两万以步兵为主,正从南边上来。

    “林将军,有想过自己的战术太成功带来的烦恼么?”做为本次战役的主帅,林忠良有统领各军的职责,限于通讯及时性的不足,各军放出去后只能兄弟上山各凭本事,主帅能做的只是在战前给各军将领布置大的战术方向和主次目标,战时根据战况靠信使临时沟通调整。

    林忠良摘下缨盔递给卫兵,用手抓了抓瘙痒的头皮,紧接着将头发捋了捋,除了一小撮银发挂到眉前,发型仍是纹丝不乱,“计划赶不上变化,古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正是因为如此这般。”

    太子心中嘿然,这都不忘借机洗脑,这是想在我心里种种子啊。心生抵触,黠促地问:“敌人倒是被逼到了一起,我军却分散各处,机动还不如他们好,如果他们铁了心硬打一路,我们不见得稳赢,该如何是好?”

    林忠良沉默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会道“如果没有城池或预设阵地做依托,无论哪一路遇敌,单凭该路自己,凶多吉少。”

    又沉默了一会补充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主动找我决战。”

    看着林忠良认真的表情,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在谈兵事时不该如此戏谑,打起精神认真请教,“小王不解,请将军赐教。”

    盯着太子的脸看,看得太子担心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林忠良再次盘算完,开口道,“殿下随军出征以来黑了许多,也清瘦了不少。”

    翻看了下手心手背明显的黑白色差,随手撕掉指甲旁的倒刺,玩笑道“可不是,打完仗回京城,我可得等晚上再出门,不然这白面书生的美名可就名不副实了,哈哈哈哈。”

    林忠良也陪着笑笑,没没笑出声,太子这“美名”他是听说过的,当时见太子面色白皙,怕吃不了苦不适应长途奔袭,还在和皇帝私下奏对时表达过担忧。皇帝信誓旦旦得表示太子随他妈,不是晒不黑,只是恢复得快,倒是很好奇这次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还能不能恢复之前那么白皙。

    “关门的三军中,我军最强,然百里奔袭不仅累马,亦累人,我军已奔行六七百里,可谓人困马乏。且连番战斗,虽皆大胜,亦难免减员。我军虽强,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正如殿下所言,无论哪一路野外遭遇敌军,都无必胜的把握,三路同时合围会战,协调难度很大,机动不如人,几乎不可能做到。但是两路打配合还是有机会的,如有一路步卒能借地利工事呈守势缠住敌人,我军及时从侧后突入,尚有胜算。”

    “可惜二弟没缠住他们。”

    “除非是守其必争,否则缠不住的,曹擒虎处被连攻数日,只因为我军尚远,见我军趋近,左贤王拔营便走。曹擒虎试着去追,差点被吃了前锋,步兵追骑兵,速度不行,跟不上,追急了前后脱节,还可能被回马枪挑到。”

    太子听出他言下的隐隐怪罪之意,你是主帅,你自己扛不住压力做的决定,赖我啊,虽然心里清楚林忠良没有做最优选择有自己施压导致的因素在,本能地还是把错误归结于林忠良,否则自己心里不舒服。不过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服的,忍不住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按将军这说法,只要我军近了他们就会跑,那怎样都缠不住,结果还是一样。”

    “不然,曹擒虎故意藏人示弱,在营造苦苦支撑再攻一阵就能破的假象,敌人投入越多就越舍不得走,只觉得再加把劲就能成。我们再慢慢接近,引他们更急切地不断加大兵力投入,当两军疲惫,打得胶着,便是他想抽身也抽不出来了,我们这时候轻装疾进突袭,是很有机会的。”

    “刚收到斥候信息的时候,我们也大可以疾进突袭!”被接连反驳,太子也有些情绪上头,进入辩论模式,开始不假思索得脱口而出,吹毛求疵。

    林忠良本不想接话,犹豫了下,觉得不说又不太好,回应道“有可能,不过很难,距离太远。”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距离合适,也没有突袭的突然性。突袭打的是突然性或对方无法抽身应对。曹擒虎没能缠住,那便只能指望突然性,小股部队还行,几万人是很难藏匿身形的。左贤王善用斥候,打过长城起,围在我们周围的斥候就没断过,日夜不停地骚扰刺探。大小骑队我们也派了不少去驱离剿灭,我们的轻骑还是不如他们的,苍蝇似的打不尽,赶不跑。”

    “我们急着跑过去,反被他们以逸待劳了。”太子不愧是受过良好教育,见过各种场面的,很快从针锋相对争对错的较劲情绪中摆脱出来,虚心求教,“那如果如将军所料,冲我们来该怎么办?”

    林忠良欣慰得笑笑,没人喜欢无意义的争吵,假借事实只为输赢的辩论更是浪费时间,都喜欢晚辈听话受教,“各军中唯有我军在机动上和草原人不相上下,如果我军被拼掉,哪怕硬碰硬被打残,这仗便彻底失去了主动权,不仅草原人当下便可在我境内横冲直撞,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也会完全丧失战略主动权,太子殿下当能算到中原诸国可不会感恩我们削弱了北方边患威胁,只会趁火打劫攻城掠地,没了骑兵优势,我们会很被动。”

    想到近年崛起的中原虎狼之国,太子很清楚林忠良帐下这支骑兵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点头道“将军说得是,我军若失,草原人便会肆无忌惮,今后几年战火也将烧进南境,攻守易势。”

第63章 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攻守易势。

    “我军斥候亦紧盯左贤王动向,如向我运动,我军当即刻拔营南下,避其锋芒。”

    太子笑着促狭道“将军也不相信二皇子会好好配合啊?”

    林忠良没有回答这试探,“西豁口只有一面迎敌,我军机动空间有限,即便在侧面成功驻营成犄角之势,我军反而容易被围,骑兵自弃机动优势,做步卒守营硬耗,太。。。”

    “太不划算了。”太子接话道

    “且南下亦可威逼敌军,震慑其不敢南下。”

    “还会继续南下?”太子震惊得瞪大了眼。

    林忠良沉声道“兵法云: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国境之内,有很多地方是不能不备的,如果我为左贤王,已摸清豁口处,我部处皆陈兵以待,会有两个选择。其一,主动和我部会战,争取一战夺取战役主动权。”

    “其二,袭击我国境之内兵寡处。”指着地图挨个地方点道“比如离他们不远的北地粮仓重地曲阳,或者齐国故都河间城。胆子再大点还可以南下绕过安喜,交口等城镇,抢占河曲或清水渡口,渡过大河便可继续南下威胁京城。”

    “京城尚有精锐禁军。”太子将人数临时改口成“精锐”,并没有说出相对敏感的东西,虽然他知道林忠良知道底细,谨慎养成的习惯让他不愿让敏感的关键信息从自己嘴里出去。

    “繁华腐蚀战力啊”林忠良含蓄得感慨了一下。

    太子抬眼看了下,没有表态。他当然很清楚,驻守京城的禁军早已不是从各军抽调精锐组建时的虎狼模样。离权利中心更近,更安全的升迁机会也多,自然是权贵安排子弟的好选择。太子自己就安排了不少人进去,虽然这些人好些一看就不是当兵的料,但是拿刀砍人自有底下人去做,这些人进去后假以时日,慢慢提到中层,甚至中高层,将来关键时刻或可有作为。

    他知道林忠良偏纯粹的军人,自己如果表态继承大位后整顿禁军,必然能获得他更多的支持。可禁军里牵扯的利益太多太复杂,父王借灭齐的军威派人整顿过,捅出不少弊端,换了不少人,最后那滴酒不沾的官员竟莫名其妙“醉酒”死了,父王都没有追究,就那么不了了之。

    这水深到没法轻易触碰,林忠良又是个会把承诺当真的死脑子,太子还真不敢轻易承诺表态,免得给以后埋雷。再者万一传出去,不说树敌,至少会失掉一些潜在的支持者,不值当。

    不过话还是要接的,至少免得尴尬,“北方蛮子胆敢威逼京城,我必即刻挥师进京勤王。”

    这种政治正确的话谁不会说,林忠良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当然知道如果出现那种苗头,第一选择必然是抢在敌人威逼京城前挡在前面,再不济也得紧随敌军将其赶走。否则就算打了再大的胜仗,自己这仕途也就到底了,搞不好脑袋都得搬家。

    “报!急件!”帐外传来护卫通报。

    “呈上来”得了允许,两个护卫才将信使隐隐夹在中间前后脚进帐,当面核验过封口无恙,取出信件交由护卫呈上后,一起退出帐外等候。如果没被再传唤问话,过一会便会被安排下去指定的营帐休息。

    林忠良展开信件看完,将竹简递给太子,转身皱眉对着地图。

    “十万草原人大军急攻河间城?”太子看完不可思议得把竹简翻到另一面,确认另一面空无一字,没写“这是个玩笑”,再核对了河间太守的印章,不可置信得问“哪来的?”

    太子当然不是问这封信哪来的,草原人哪来的?

    “老夫也很想知道这十万人哪来的。”林忠良眉头皱得更深了“左贤王部控弦之士在二十万左右,近年无白灾,人数会略有增加,但是草原生活条件恶劣,不会增太多。”

    太子点点头,他是能看到一些谍报数字,他不知道林忠良是否看得到,这数字和他看到的差不多,下意识以二十万为上限在那盘算:“我们在北边打掉了三万左右,这个数字是准的。东豁口处赶跑的四万多人我们的斥候多批望视过,再加上张大眼说他在北边沼泽处兜住了几千人,合起来算它五万。西豁口处刚脱离接触的应该是左贤王本部,人数在十万左右,就算还有其他大股部队在长城以南,数量也不应该超过两万。”

    “可能不止。”林忠良点点地图上的河间城道“河间城南北有丘陵,易藏兵,亦易故布疑兵。左右为河流所夹,引河水入护城河,河道两侧虽柳树成荫,这季节却无法遮挡太多,两万人就算布下疑兵,也难做出十万的效果。”

    太子盯着地图看了下,纯看这只大致标了城市和要点位置的地图还真看不出这具体地形来,这非将领亲自领兵到过是无法做出这种判断的。

    打河间打过三次,其中一次就是林忠良领兵打的,太子倒是不疑有他,补充知道的信息道“河间太守举孝廉出生,治理新占之地颇有心得,但是未领过兵,可能在敌军人数判断上是会有问题。”

    “河间的校尉是谁?”

    太子回想了下没什么印象,虽是比较重要的城市,因为灭了齐国后,河间城在郑国整体版图里位置靠内,在兵力布置上不再重要。太子现在谋划运作的多在实权职位,所以没怎么关注,这种高职位低实权的位置,多半是哪个关系硬的做跳板过度用,“不知,河间城我记得有驻军一千,另有新募的两千齐地戊卒。”

    林忠良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个校尉多半是没什么战阵经验,靠背景实力拉起来的,“想来河间太守采纳了领军校尉的判断,人数过万本就难看准人数,再加上手头兵少,靠得住的战力更是只有三成,慌乱之下往高里虚报,也是正常,实际人数当在二到四万之间。”

    太子很聪明,听出说二到四是给自己留面子,实际人数当在四万上下。

    林忠良扶额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三十万。”

第64章 三十万

    “三十万。”

    “三十万?”太子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苦笑道“三十万啊!”

    这三十万也就郑国皇帝,太子,二皇子,林忠良等几个高层听得懂,战前皇帝问策,林忠良提出配合高鞍,三道门的关门战法。皇帝觉得不用太过深入草原冒险,且如果此计能成,便可一劳永逸解决北境边患,很是支持,便问,“需要多少人?”

    林忠良早就再三盘算过,“欲全灭左贤王部,非三十万不可。”

    “三十万?!”一听这数字,皇帝封疆拓土的兴奋劲就瞬间被浇灭,连连摆手“举国上下拢共才能动员三十万,都给你拉去打草原人,别的地方全不要啦?”

    撇开信不信任不讲,确如皇帝所言,老长边境要守,老多要点要驻兵,怎么可能举全国之兵给你去打草原人。

    一通计较退让后,好不容易答应给凑十五万兵,目标降为把左贤王部打残。

    兵力比人少,机动不如人,还要把人给反掰条腿下来,这不为难人么。

    可皇帝不这么认为,给你荣誉,给你田地财富,还给你时间充分准备,哦,还有高鞍这秘密武器,怎么就不行了?都那么容易让你以多打少,找个庸将平推过去都能做成的事,拜你做将军尊着供着干嘛?

    更让人揪心的是,那边是左贤王部倾巢南下,这边因为各种原因临了却只凑了十二万兵出来,里面还多是新兵,辅兵。最后两万是侦知草原人南下,才从南边各部紧急抽调,集结北上的,到现在还没能赶到指定位置。

    林忠良多次上书请兵,皇帝也数次斥责办事不力的丞相。

    老丞相也被逼急了,不要这张老脸,当场摔冠踹靴坐殿上撒泼,“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兵员凋敝,草原人南下又比你们说得又早,能给你凑十二万兵都已经是把头发花白和毛没长齐的都给赶上了。现在百姓人人骂我读书时只偷喝墨水黑了心肠,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对百姓像老鹰吃小鸡,连毛毛爪爪都不留,将我比作可吓止婴孩啼哭的恶吏。老臣我兢兢业业为国数十载,夙夜在公,为国为民,何曾如此?何曾如此啊!”

    拍打着地面撒完气,指着林忠良道“你还别嫌少,最好开春前都给我把他们全须全影得还回来,否则来年春耕必受影响,到时候大家一起饿肚皮,都吃土去。”

    都把老小儿逼成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只能感慨世间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只能指望关门计的效果正好恰如其分。

    可战端开启后,便如放出去的狗,上蹿下跳的,哪会乖乖听你招呼。

    战场信息本就驳杂,真假难辨,现在大致的判断是:关进了两股部队,总人数在十二到十五万人之间,关门效果只比战前推演的最好效果差三成,比最理想的人数多了十万。而自己这边能动用的兵力却只有理想数量的三成。

    太子叹息道“这还玩犊子!哪怕蛮子不打河间城,只是把周遭抢一圈,我军的军威也将大受打击,齐地的复国势力必将再次蠢蠢欲动,毕竟齐国立国那么久,也没被草原人围过河间城。”

    林忠良手指在地图上继续默默比划,似在盘算着什么,过了许久才接话道“草原人这是被逼急了,好在蛮子不善攻城。紧闭城门,发动城内青壮,只要扛过第一天的攻击,便可保河间不失。不过草原人多半是不会攻城浪费兵力。攻下来有什么用?赖那不走就此住下?还是想调动我军去救,好杀个回马枪在野外击溃长城方向来援的部队,再靠机动甩掉追兵跃过长城北归的。”

    “战时各军有守望相助的义务,同时边将有决定是否救援友军的权利,求援必是朝附近各路都发了,我们离得远,收到消息晚,如附近有人响应,援兵多半已经启程。”

    林忠良当然也算到此时再下令已经晚了,只能紧急派信使去提醒,如东豁口,大井关的,能追回尽量追回,他们那挤挤能抽几千人去增援顶天了,战前补充的大多是新募的齐地新兵,这种战力一般可信度有限的,守将既不敢单独派出去支援,也不敢全留关口守点,多半是和老兵一半半混编后派去支援,这种新组建没配合过的混编部队,如果野外遭遇那几万人的骑兵围攻,撑死顶得住半个时辰。

    届时败兵被驱赶裹挟着冲击关隘,结果必然凶多吉少。

    “我们?”太子心里盘算过,河间城肯定是不能全军去救的,分兵去也不合适,本就兵力处于弱势,还分兵,那不哪哪都不行么。艰难的决定有人得做,他只是督军,当然不急着表态。

    “河间得靠他们自己。”林忠良并没有考虑这些小心思,纯粹从军事和政治的角度理性分析,转而围着左贤王部所在位置在地图上比划,“转去支援河间城,当有七成把握围剿该部,代价却是放任左贤王部不管,孰轻孰重,想来殿下应该更加清楚,我们不该丢西瓜捡芝麻,哪怕只是持续给左贤王部压力,逼送出境,也比剿灭该部立功要重要。”

    “是,小王晓得,我们没有能力,也没资格去面面顾到,尽快结束左贤王部在境内做恶,为当务之急。我也会将我等的决定禀明王上。”太子深谙于上相处,遇事先汇报,有的时候及时汇报,上级会有更多资源,更好的方式解决问题,比自己埋头苦干,干完说不得还要被批评不会做事,浪费资源要好。而且万一搞砸了,提前先说到位,再怪罪,板子也不好意思打太重。着重强调“我等的决定”,也意在一步步把林忠良绑定。

    十一月中下旬的中原北地郑国境内,袭扰河间城的“那只猪”所部三万多人试图围点打援撩了个寂寞。左贤王部和林忠良部两军主力展开了你来我往的追逐战。

    十一月十二日,左贤王一部三万人猛攻粮仓曲阳,击破外围营垒,点燃粮仓数个。林忠良部疾行至三十里外策应。

    十一月十四日夜,左贤王部近十万人,试图三面包抄合围林忠良部,袭空营,遭火攻伏击,两军混战一夜未分胜负。

    十一月十五日,林忠良邀左贤王于次日“会猎”(会战),左贤王应战。

    十一月十六日晨,左贤王部列阵中,背林立营的林忠良部鼓声不绝不见出营,惊觉有异,派人查看,发现已撤至十里之外,追之。

    十一月十八日午,草原前锋追至交口县附近遇伏,毙伤数百,两军重归对峙。同日,清水渡口被强袭占领,虽已接到命令要求将船只收缴,停系对岸,仍有多艘大小船只被夺,小股部队于南岸出没,京城震动。

    十一月二十一日,交口县外和两万步卒对峙的三万草原骑兵北向脱离,未敢追。

    十一月二十三日,两万步卒和已移兵屯于南边河曲渡口的林忠良部,两军并进启程向北,反攻被占的清水渡口。

    十一月二十七日,林忠良部赶至清水渡口,渡口和栈桥都已被大火烧毁,只剩岸边不时冒出水面的石墩和岸上冷不丁突然坠落的冒烟焦木。

    十一月三十日,左贤王部已一路往西烧杀抢掠至离中山国不到七十里,因一路掳掠人口,越走越慢,林忠良部终于追到离他们四十里外。但是两万步卒跑得慢,还在更东边五十里外,曹擒虎部因为信使路途上的时间关系,更远在东北九十里外。

    看着营内忙碌的人们,太子有些忧虑:“不知父王是否有派使者往中山国,能否说服中山国国君。”

第65章 中山国

    能否说服中山国国君。

    中山国,由姬姓白狄所建。国内多高山,南北长,东西窄,越往北,山势越平缓,呈狭长状如草原钉进中原的契子。原嵌在郑国和齐国之间,后齐为郑灭,故被郑国国土包夹其间,仅北面和草原相连。因山中有城,城围山建,城中亦有山,故称中山国。

    该国虽小,却是上天眷顾的宝地,境内有银矿、铁矿不说,还盛产灵植灵矿。其灵矿品质之好,市场上只消说产自中山,买家便收了挑刺砍价的念想,好东西就值那个价,你还别嫌贵,你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爱买不买。

    郑国灭齐时多次欲借道中山,皆为所拒,郑国皇帝恼之。灭齐后,几次欲发兵吞并,顾及其境内山高林密,多有一人当关万人莫开的险关隘口。中山人尚武,且境内有独成一派的中山修士,该派修士纤瘦娇小,动若狡兔,擅隐秘,长弓箭,多三五成群一起行动,在山里遇见极难对付。

    几次以“迷途”为由,摸进其境内探路的斥候小队皆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由修士带队都无法全身而退,策划行动的边境校尉也惨死军营之内,这才颇为忌惮,迟迟没有动手。

    近年更是承接了不少原齐地和草原人的走私业务,做中原人和草原人的中间商,一倒手便赚得盆满钵满。中山王有志中兴,所获钱财多用以屯粮铸甲,军中估算其部队着甲率接近八成,为中原诸国最高,要不是它国内人少,估计早就从山里杀出来了。

    郑国和中原国家一样,彼此间打归打,非战时贸易是不停的。对草原人的态度也一直和大多数北方国家相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能姑息壮大,禁止和草原人直接贸易。

    之前和中山国贸易量少,也不甚在意,打从前几年遭了水患,又遭了蝗灾,连年灾荒国内缺粮严重,郑国皇帝又死犟,不愿和草原人重开边贸。

    向同为中原国家的中山国买低价牛羊就成了真香的选择。虽然全是山地的中山国产个屁的牛羊,有不良商人诡辩称是山羊,赶山上小路走急了自己会跑坠崖的你管这叫山羊?能从哪里来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都看破不说破。

    饥荒缓解后,为省金银,马上停了官方购买。可民间已经吃到过甜头,哪能说停就停,走私便顺理成章接过渠道真空,甚至人都没换几个。经手分食利益的几个边关世家几年内迅速壮大,甚至在之后听闻皇帝有意对中山国动武吞并时,在军功和金银财富间,考虑再三后选择了派人协金银到京城游说武力征服的难度之大,中山国平素之恭敬,甚至借星象异常兴兵不吉反对擅启边衅。

    舆论造势影响国策,这是犯忌讳的,郑国皇帝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事后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赶到清水渡口,发现左贤王部已西行时,便猜到草原人借道中山国北归的可能。外交这事可不是林忠良作为一个将军可以擅自做主的事,更是太子身在军中掌兵时应该竭力避嫌的。

    于是当天就往京城送了一份最新战报,告知左贤王部最新动向以及后续动作的几种可能性。

    郑王收到信件后也很有意思,不是招少数重臣商议,而是召开大朝会放给群臣商讨。

    群臣刚开始得出的结论也很一致,左贤王部借道中山国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中山国能拒绝借道,三路大军追上去后,或可一战定乾坤。必须派人去要求中山国国君拒绝借道。

    可去游说中山国国君的人选上分歧很大,这种耍耍嘴皮子便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挥斥方遒,随痛击蛮夷的战例名垂千史的功勋活,可不就是这些读圣贤书,整天标榜为国为民的儒生们眼巴巴盼望的好机会么?第一时间踹开了本应负责此事的鸿胪寺,一个个引经据典抢破头。

    不得不说,打从老丞相当殿撒泼起,就起了个很不好的头,为众臣打开了一扇窗,一个个争着撕掉面皮不要老脸了。

    听有这好活,年近八十,享尊荣,平时上朝得皇帝赐座,全程打瞌睡的太师都跳出来也要争一争。出口必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宝刀不老,为国为民。”

    “这活时间紧任务重啊。”太师出面抢活,鸿胪寺不敢硬扛,只敢隐晦提醒。

    其他有意的儒生也是看不过眼,你这糟老头子平时光顾着打瞌睡,这会有好事就来精神了,别说骑马,驴子你还能不能骑?总不能让人用轿子抬着你去中山国吧。先不说你这把老骨头经不经得起折腾,别路上就给颠散掉了,就你这一路晃晃悠悠抬过去的速度,人到了,黄花菜都凉了,草原人早在中上国玩完回去了。

    不过儒生还是很懂迂回策略的,赶紧让人请来太师家的母老虎。

    母老虎“很给面子”地双手叉腰截在太师频繁如厕的路上,“和声细语”地揪着耳朵将她口中“不要命还想出去浪的老不羞”牵回家。

    资历老不要脸的被撸掉后,让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有了机会,一个个慷慨激昂毛遂自荐,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鸿胪寺的官员们一度表示,“你们别吵啦,我的事我自己来还不行么?”被一脚踹开,群脚踩碾“呸!你懂什么?这是国之大事,我们在为国分忧,你一边玩去。”

    群儒争了一天,最终争出两个人选,分别是礼部和司天监的大儒,两人雄辩一下午,喝干了一罐水,还是没争出胜负,约定改日再辩。

    郑王听闻大怒,让你们赶紧定个人过去,赶时间呢,还老太婆似的磨磨唧唧争来争去,玩呢。

    鸿胪寺表示“臣。。。”

    “滚一边去。”

    “哎!”鸿胪寺乖巧得滚到一边,继续蹲那幽怨得画圈圈。

    “你们不是两个争不下么?都去!”

    “都去?”

    “对!都去,你们一个去中山国阻止借道,一个去左贤王那面斥这无耻之徒,拖住他。”

    都打出猪脑子了,还跑去面斥左贤王,骂完还要拖住他,这尼玛厕所里撑杆跳,过(粪)份了啊。这哪是出使,分明是让去送死啊!

    一个是去立不世之功,一个是去送死找虐,这天差地别的,两人都想到自己之前帮着造势反对出兵中山国,这不会是郑王打击报复吧,寄希望于自己收受好处的事没被知道,异口同声得问“谁去中山国?”

    郑王行事公正严明,简单利落,“你们不是讲什么敬天爱人,天人感应么?那就好好感应下上天想让你们谁去,划拳决定吧。”

第66章 划拳决定

    划拳决定吧。

    “划拳?太儿戏了吧。”

    见郑王戏谑得瞪视着他们。

    儿戏就儿戏吧,礼部的大儒一边划拳一边不忘奉承“还是陛下的法子好啊,简单粗暴,啊呸,简单明了。”

    说话间出其不意出了石头,对方下意识应了布。他反应很快“三局两胜。”抬手准备再比划。

    对方也跟着抬起手,马上反应过来“我不赢了么?谁跟你三局两胜。”

    “哪有一局定输赢的,太儿戏了,三局两胜,三局两胜,来来来,我这局还出石头。”

    这不耍赖皮么,司天监的大儒正想抨击其品行不端,被郑王一句催促“快点!”噎了回去,只好继续。

    将信将疑得看着礼部的糟老头,犹豫着出了石头,对方也出的石头。

    “我都和你说出石头了,你咋就不信呢?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心思太重。”

    “唉!”抬眼看到郑王的不耐,感受到他的怒意,硬忍着闭上了嘴。

    “我这次还出石头啊!石头。”礼部大儒皮笑肉不笑得好意提醒。

    “唉!你不是说出石头的么?怎么变剪刀了?”

    “我说了么?忘了忘了,下轮一定出石头。”礼部大儒一脸茫然,好像真失忆了似的,真诚得表示,下轮一定记得。

    “唉!我说哪有你这样?”

    “比不出来么?要不你们两都去左贤王那转转?”郑王已经不怀好意得看向他们脖颈处。

    “马上,马上,石头,石头,这次我一定出石头”礼部大儒信誓旦旦得保证。

    “我信你个大头鬼”司天监的大儒虽然口头表示“我最后再信你一次”心里已暗骂开来,果断出了石头,准备吃他要吃自己布的剪刀。

    哪知道礼部这坏老头出了布。

    “唉!你耍赖!你不是说你出石头的么?”

    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这老头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输不起?愿赌要服输,兵不厌诈知不知道,我这是预判了你的预判,哈哈哈哈。”

    就这么,整天宣称天人感应的司天监大儒因为划拳划输了,“被上天选中”,哭丧着脸去出使左贤王,出发前,郑王还特地让人收集了些民间深情问候他人祖宗上下十八代的“祝福语”,精挑细选特别侮辱和膈应人的,让务必带到,即刻出发。消息传到他府上,府内扎白花,着素缟,小妾物色跟谁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行凶多吉少。

    与之相对的是礼部的大儒,此行若成,当名扬天下。一个个都跑来巴结,愣是“提前收了消息”等在前路上,壮行酒敬了一杯又一杯,收的践行礼往家装了两大车。

    闹心的是,礼部大儒在晚上宿营的时候,睡一半独自跑营地旁河畔又吐又泄,一个腿软脚滑,坠河淹死了。

    “人都死了,这些世间俗物想来是用不着了。”有势利眼的收到消息就上门去把刚送出的礼物要了回来,听说有不要脸的还多拿了不是他送的。有些好面子想缓缓,过段时间再登门的顿时坐不住了,本就觉得送礼送亏了,如果还被小人顺了去,晚了登门都要不回来,那得多闹心,于是也着急忙慌跑去礼部大儒家把礼物要回来。

    再次门可罗雀的门口突然又排起了长队,不过这次是“厚脸皮”们来要回礼物的。难得见这么多平时道貌岸然的大官们如此不要脸,百姓们喜滋滋得磕着瓜子指指点点围观他们排队,有机灵的小贩挑着担子凑上来贩卖瓜果吃食,一时好不热闹。

    好歹自认为有头有脸算个人物,被这么围观,大白天的脸都遮不住,实在有碍观瞻,有面皮薄的便借故尿遁,晚上再偷偷跑去“登门拜访”。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还传出礼部大儒家一小妾卷金银细软跟人跑了。结合这大晚上的夜会,传出去的话味道就又变了,成了人们喜闻乐见传播贼快的那种狗血八卦。

    女主人在自家良人尸骨未寒时,便与人堂上棺前夜会。。。咳咳。。。有碍观瞻,有碍观瞻,大不妥。生前可是礼部的啊,大儒啊,连自家都教化不力,呜呼哀哉。

    令礼部大儒家闹心上热搜的坊间碎语还在继续,邻里的八卦之心燃起后,那谍报监视效果竟堪比某某群众,令茶余饭后的唾弃名单不断加长,居然和当日送礼之人对上个七七八八。

    八卦的穿透力如此之大,以至于连郑国皇帝都听说了,在问了女主人和小妾姿色,以及是否真有堂上棺前那事之后,觉得清官还是别去断什么家务事(主要是嫌丑),让赶紧滚回老家去。

    顺带借故收拾了下名单上几个本就看不顺眼的老不修,令其和女主人家同去。这尼玛没事都变有事说不清楚了。皇帝肯定知道最多啊,他会瞎闹么?他都让你们同去了,准是那啥的时候被抓到了。

    民间顿时就沸腾了,“我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没点那啥,这女主人也真够猛,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一周都不带歇的,果然女人四十坐地能吸土,啧啧啧。”之前这家女主人出门就对旁人爱答不理,趾高气昂的样子,虽从没说过一句话,可没人喜欢她这高人一等的做派,这次皇帝都“下令支持”了,平时看不惯她的邻里自然要显示自己的先见之明,极尽诋毁之能事。

    回到朝堂上。

    出使中山国的人选又空出来了,郑国国王让大家赶紧给议一议选个人出来。这回大家都学乖了,知道被关在长城以南的可还有一股草原人,搞不好那边也得派人去骂一骂,只要有两个人争这位置,说不定又得划拳定生死,爬到一定高位都不容易,都惜命得很,于是出使中山国的美差居然神奇得没人争了,甚至连鸿胪寺也不再提这份内之事,专心安静得躲在一边画圈圈数蚂蚁不问世事。

    还是林忠良的儿子林书洋看不下去,忍不了这些大人物的做派嘴脸,忧愤得上书请命为国分忧,为父解愁。

    换别的大臣或将领家子弟,郑王还要多想一下,是不是他们父辈的意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一看是这出了名读书读傻掉的呆子啊。他爹打不下手,又说不过他,多说两句他家婆娘就对着哭,狂哭,止不住得哭,林忠良拿这娘两完全没办法。

    书呆子果然是书呆子,这么不合时宜得跳出来说这般没脑子的话。

    郑王无奈得笑笑,他看得出这傻小子是真的想为国分忧,不像那些人图名利,而且他父亲正带兵在外,倒是可以适当以示恩宠。

    毕竟在他眼里,中原国家暗搓搓和草原蛮夷互通有无赚取利益可以理解,明着相帮,这就变相说自己也是蛮夷之国,太掉份了,要点脸的国君都不会干出这事,否则死了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让拒绝借道八成有戏,毕竟对方也一直拒绝自己借道不是。

    明着送功勋也要讲技巧注意度的,这种没资历的新人肯定是不能委以重任做正使的,在限定众臣即刻选出正使人选的同时,任命林书洋为副使,出使中山国。

    这来回又耽搁了一天时间,再拖真的是人还没到中山国,草原人已经回去放羊了。

    郑王一催再催,正使的活终于被礼部另一大儒战战兢兢接下,尤在八卦风波中的官吏们也没有不开眼得再次拦路送行。

    在急着为国分忧的林书洋日夜催促赶路之下,不仅后发先至超过了在路上慢慢走的司天监大儒,顺道给他传了皇帝陛下“如果去中山国的使团到了你还没到,就别活着回来了”的口谕,还差不多和他同一时日到达各自的目的地。

    刚到中山国,便请面见中山国国王,中山国也没有刻意拖延刁难,第二天就给安排上见着了,正使上来就大讲仁义道德,讲草原人和中原人的血海深仇,讲中原诸国当勠力同心共抗草原蛮夷的使命担当,那高大上的道德楷模范立那,都容不得人说半个不字。

    中山国国王耐着性子听了半天,问,“就这?”

    “不然呢”正使以为中山王书读得少,自己讲得太过深奥他没听懂,又翻来覆去变着法子把刚讲的话又讲了一遍。

    中山国国王终于算是听明白了,郑国国王这是派了个腐儒来给自己上道德课呢,压根没准备给好处啊。得,先好生安排去驿馆休息,不限制出行,好让打听打听些消息,脑子想清楚了再来谈。

    何曾想,这正副腐儒真是纯纯的书呆子,让在驿馆休息,还真乖乖只在驿馆休息,唯一和外面的联系只是让人送些书过去。以为这送书的人和送进去的竹简会和郑国秘谍有关,可对方是让这边安排人送的,竹简也再三查过,不可能有问题。

    装作下人的秘谍借送吃的用的多次进去确认过,一老一少正副两使真的真的都在认真读书。

    这就让中山国谍报系统懵圈了,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或者已经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信息了?这不可能啊,都没和外面接触过,怎么可能拿得到信息。

    可中山国国王的意思明摆着是要让知道草原人使者的事,这可怎么搞?

第67章 投书

    这可怎么搞?

    盯了一整夜,眼见不按套路出牌打死不和外界联系,中山国谍报系统负责郑国方面的负责人姬晋阳也是被逼疯了,这他娘怎么搞,明天继续让给国王讲“道德经”?把今天那让人快睡着的屁话再听一遍?

    不得已,姬晋阳主动做出了“通敌”的行为,向郑国使团“投书”。

    在这月黑风高夜,窗台外挑起的横梁上,一只黑鸟才感应到杀气振翅欲飞,便被击中坠地,来不及发出尖啸的鸣叫。

    郑国正副使休憩的房间窗户,插紧的窗梢被一点一点挑起,滑出了插槽,突然窗户猛得打开,“吧嗒”一声一坨黑影飞进窗台,砸在木地板上,滑行了小一段才停住。

    守在楼下密室听音的姬晋阳情不自禁得击了下掌,好在没发出声音,心里默念“成了。”

    “咕呜。。。。。。咕呜。。。。。。”等了许久,除了被打断了一下下,又重新响起的打呼声,木板上却迟迟没有传来吱嘎声。

    这是特别定制的房间,木质楼房和家具使用时难免会有吱嘎声,所以有异响并不会引起过多警惕,这个房间的地板有意做了设计,踩在不同的地方会发出不同声调和响度的吱嘎声。原先这一设计是防刺客潜入的,没想到能用在探查是否拿了投书上。

    按理说正使年纪大睡得死也就罢了,你副使一个年轻人怎么也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别说竹简坠地时这么大声,那还有风往里呼呼吹着呢,都没感到丝丝凉意?

    这锅林书洋背得还真有些冤枉,他实在是累坏了,这几天急着赶路,眼眶黑了一圈,大腿内侧也被马鞍磨破了皮,这晚上还要被老正使杀猪似的打呼声折磨,好不容易累到扛不住睡着,除非发出比打呼声更大的异响,否则还真心吵不醒他。

    又等了好一会,再等天就要亮了,老年人醒得早。姬晋阳觉得如果自己的投书在人家睡醒后才被发现,那真是对自己“专业投书”的极大侮辱,忍不了,派人去敲门。

    “哒,哒哒。。。”指尖轻扣,除了打呼声,屋内没反应。

    “啪啪,啪。。。”掌心急拍,打呼声断了下,又重新由轻到响继续,屋内没反应。

    “咣咣咣!”轻轻敲没反应,只能越敲越响,最后都到了拿拳头砸门,震得两侧房间灯都亮了,派去敲门的都快哭了,这年头干谍报的,不都得偷偷得,轻轻得来么,什么时候敢这么嚣张过。

    房间里这才传来带着坤怒和睡意的回应“谁啊!”那声音走音的,一听就知道在打哈欠。

    悉悉索索好半天才把灯点上,吱嘎着走到门边拔开门梢开门查看,当然是门外走道上空无一人的,恼怒得重新关上门。

    “书洋,昨晚怎么把窗户忘关了?”

    “我没开过啊。”虽然没做过,可还是乖乖去给关上,总不能让老人家下床自己去关不是,尊老爱幼,圣贤书可没有白读。

    摸黑踢到个硬物,手里的灯都疼得甩手丢掉:“哎呦!”

    小拇指一脚将硬物顶开半步远,可不得抱着脚在地上打滚喊疼。住两边房间的护卫本就被敲门声吵醒,半夜三更敲门能有什么好事,都提防着小心留意,听到痛呼,提着刀剑冲过来,见门打不开,叫门只听到痛呼不见开门,一肩膀撞破房门就冲了进来。

    躲在楼下密室偷听的姬晋阳也是被这反应惊到,怎么会变成这样?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个人小范围知道的投书,这会整个郑国使团都知道了要,看来得找个不能说话的死人来背锅,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假戏演成真,把自己搭进去。

    “草原人的使团早在我们之前就到了,就在城东,他们答应如果给借道过境,愿意将劫掠的奴隶分一半给中山国!”林书洋气愤得将信中内容当众说了出来,“他说的那些奴隶都是我们的国民,狗贼安敢如此!”

    姬晋阳听得直咋舌“哥哥唉!轻点啊,这可都是机密情报,别把情报当小报当众读啊。”本还指望进去的大头兵不识字,还能将投书的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至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看样子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忍不住在心里怒骂“你丫郑国谍报的死绝了么?敢派个专业点的来么?这都什么憨货!这么不上道。”

    这还罢了,后面偷听到的更是让惊掉大牙。

    郑国正副使一商议,觉得中山国王市侩,搞不好会接受草原人给的好处,答应借道。副使更是个书读多了动不动就要学历史英雄的,搬出号称一人灭一国的班超典故,提议去围杀了草原人使者,逼中山国国王就范。

    正使吓了一跳,老大不小了还让自己去弄刀弄枪,明明说好的文斗突然要变成武斗,这让他一下子接受不了,碍于提议的副使是林忠良的儿子,这刀下冤魂千千万的将军正领大军往这来呢,没吱声。

    护卫们听了班超封侯拜将的故事,一个个热血沸腾怂恿林书洋做班超第二,叫嚣着这就去砍了草原人使者。

    对他们来说肯定的呀,大字不识,刀口舔血才有机会积累军功步步高升,被他们护卫的使者们嘴皮子耍得再好,能有他们什么事,好处再怎么说都落不到自己身上。纷纷催促赶紧的,晚了天就亮了,少了黑夜掩护,突袭效果将大打折扣,趁现在把草原人砍翻在睡梦中。

    “你们不该是想想该给更多好处么?谈判不应该是用筹码去赢人的么?给你看了对手的底牌,你不加码反而掀桌子,懂不懂规矩啊?不带这么玩的啊!”姬晋阳脑子完全是懵圈的,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事情已经完全朝不可控的方向狂奔,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让把草原人宿营地在哪写上去干嘛,这不闲的么。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赶紧让人去给中山王报信,看该如何是好。

    天色将明未明,黑衣人在屋顶疾行中闪身躲进檐下阴影,挥手示意。

    沿街道两边奔行的数人也紧贴在房檐阴影下躲避身形,蹲下后黑衣融进黑夜,前面路口持戈走过的巡夜小队都没人往这边看一眼。

    招招手,走出阴影继续疾行,远远尾随了巡夜小队一段,转身钻进一条胡同,奔行起来。七拐八绕又是一个大路路口,房檐上的黑影招呼着过去,待过去后,自己也跳下来撮在队尾往前疾行。过了一会,巡夜的小队才转到路口,并沿着黑影的方向“铿锵铿锵”走下去。

    因为中山城环山而建,所以下城区其实是个环,环中仅有一条可八马并行的主干道像条腰带箍在下城区腰上,腰带两边是胡同和各种楼房,在胡同间穿行上上下下的容易迷路,时不时需要找主干道校准位置,有的大府邸占地比较多,便只能走主干道过。

    好不容易绕过巡夜的小队,赶到城东,天已蒙蒙亮,公鸡早在天还黑时便开始打过鸣,此时无非是继续夜晚的“哦哦哦。。。。。。”

    草原人住不惯木楼房,中山国国王特地让拆了此处的几个牛棚给草原人扎毡房。虽然命人用水反复冲洗过,难免还是有股淡淡的屎尿味,中山国的官员带着草原人来的时候有些惴惴,怕被怪罪怠慢了,可草原人不嫌弃,反而说睡得很香。好吧,蛮子就是蛮子,不过嘴上还是很恭敬小心的。

    “左贤王的使者应该就在最大的那个毡房里,来!兄弟们跟我上!”一直被他爹嫌弃身体瘦弱,武艺差劲的林书洋呼喝着,第一个抽刀冲了出去!

第68章 大爷慢走

    第一个抽刀冲了出去!

    草原上时不时会遭遇狼啊,熊啊等猛兽趁夜摸家,偷摸着叼走牲畜甚至闯进毡房伤人,生活条件艰苦练就日常睡时警惕性高,加之在异国境内,睡觉的时候是排了岗哨的。

    林书洋大声叫唤着冲过去,傻子才会觉得是来给唱“小宝贝,快快睡。”哨兵大叫着示警,也抽刀迎了上去。

    林书洋一马当先,对着一个草原人鱼跃而起劈砍过去。嘿,还有要跳空中主动当肉串的,草原人可不和他客气,闪身把弯刀一横斜拉上去,林书洋无甲,这下如果给划结实了,非被切成两段不可。

    跟在他身后的家将吓得寒毛倒竖,想都没想直接把手里的横刀做飞刀掷了出去,幸亏他反应快力量大,刀尖泛着红光后发先至,抢在弯刀及身前将草原人击得倒飞出去,创口处更是受了灵力炸裂冲击被炸得血肉模糊。

    双脚重新着地的林书洋浑身僵硬,冷汗直冒,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冲动和鲁莽差点把命交代在这了。被赶上来的家将一把拉到身后护住,家将抽出随身的另一把刀逼退又一个围上来的草原人,招呼其他人三人一组上前围攻,接过了指挥的权利。

    林书洋这才想起来之前练功时师傅一直让练蹲马步,重心下沉,这样迎战时才能稳如钟,发力时脚底盘如藤,移动时快如风。告诫切不可像流氓打群架似得上蹿下跳,滞空时是最无力的时候,自己刚太兴奋,把师父的话全给忘了,上来就犯了大错,幸好有家将护卫。想到这,主动往家将靠了靠。

    林书洋是幸运的,要不是进中山城不许携带弓弩,否则以草原人的打法,必是远近配合的,他刚就算有家将帮着拦下致命一刀,这明晃晃帅气却没个屁用的滞空,可不得受几支羽箭招呼,没着护甲挡着,草原人的羽箭也不是吃素的。

    幸好家将及时接过指挥,连着几个以多打少,确立了先期人数优势。紧接着以林书洋带的家将为核心,打法上一直强调快,甚至不惜以伤换伤,只求以最快速度解决当面之敌。草原人虽反应不慢,一个个第一时间持刃冲出来接战,可毕竟毡房有远有近,先到的拖不到增援赶到,变成了添油打法,被中原人一直占着人数优势压着打。

    胜负的天平逐渐往中原人偏转,锋线也快速往最大的毡房推进。

    只见大毡房中仓皇钻出一人,林书洋好歹没被读书读坏了眼睛,遥指道“就是他!干掉他!”

    那人见已杀到如此之近,也是一惊,倒是没急着逃跑,撩开散乱的长发,目露凶光,嘴里念念有词,抬手遥指回敬,只见一缕绿光从他指尖疾射而出。

    家将第一时间将林书洋扑倒在地护在身下,林书洋还好奇得探出脑袋想看看草原人的道法。不过因为被压着躺在地上,只看到几缕绿光快速从天上飞过,甚至身旁几个大汉那么大目标都没打着,忍不住吐槽“准头不行啊。”

    另一个没被这差准头打到的是老正使,这么大事他不可能不参与,而且能战的都上了,他一个人在驿馆呆着反而更危险,不过老胳膊老腿了,就不和年轻人争功,站最后给压阵就好。

    这年头当文官的多是世家子弟。书本稀缺,老师尊贵,一般人就算请得起,人家还不见得愿意教。脱产读书这么奢侈的事,更不是寒门承受得起的。老正使出生虽非名门望族,好歹也是地方上的豪强,在这尚武的时代,也跟风长期供养着两个家将,其中一个还是修士,这次出使,便一起带上护在左右。

    绿光疾射而来的时候,他家两家将左右一夹,第一时间扛门板挡在前面。没办法,进中山城也不给带甲和盾,临时也只能卸门板凑和,这两门板还是刚从旁边不知道哪倒霉蛋家门上卸的。被这么拿明晃晃的长刀抢门板,主人家能说啥,敢说啥,再多不愿和愤怒,到嘴也只能化作“大爷慢走!”

    绿光没有在门板上炸裂,准确得说,这么多缕绿光,却是连一束都没摸到门,便从旁边飞过,消失在夜色中。如果这时候正副两使能对上话,老正使是会接一句点评道:“准头是差了点。”

    老正使没能气定神闲得继续围观看戏,虽然没有战阵上磨出来的对杀气的第六感,也已感觉不对,背后凉飕飕的,像被什么恶物盯上。回头看,身后那还在不断增加的点点绿光是什么情况,这绿光还会自己去搬救兵的啊?

    别说,还真是,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绿光掠过众人散进街头巷尾。不多时,绿着眼睛留着哈喇子的狗子们便蜂拥而至,朝老正使前赴后继得扑来,爪子磨得石板地面唰唰响,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虽然只是狗子,有的整只才只有人脑袋那么大,毛茸茸圆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哪个贵人家女主人的心头好,可也架不住这么多狗子发了疯似的扑咬,虱子多了还能咬死人呢,狗子真咬起人来,一嘴下去可是能勺掉一口肉的。

    门板肯定是不顶用的,挥扫过去也就只是荡得狗子们又有了冲锋扑咬的机会。弃板抽刀猛劈,一刀一条狗,一个家将刀锋闪过蓝光,直接将当面的狗子水润得一劈两半,那被劈开的狗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仍不停张嘴试图咬上一口。

    扑脸的三只虽然都挥刀砍掉了,同时攻下三路咬腿的却瞅准空档得逞,横刀欲斩向将小腿咬得钻心疼的那只疯狗,一双绿影疾奔扑至,整个人被扑倒在地,家将反手欲将刀插入狗脖子,了断这发狂的狗东西,只觉呼吸一滞,使尽全身力气推开不停摇晃脑袋撕扯的狗嘴。待滴血的狗嘴再次扬起,家将的喉咙已被一口咬断。

    两家将好歹拼死挡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老正使拔腿跑出了十一步,其中最开始三步速度最快,那是家将反手推的。

    老正使虽然身体不行跑得慢,脑子转得还是很快的,确认杀意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大声呼救。

    前进一步是草原人使者的大好头颅,往后一步是老正使即将陷入狗嘴的老命不保。

    林书洋拿刀指着草原人使者骂道“有种你站着别走!”转身回去救老正使。

    别说草原人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人家才不会傻乎乎在原地等忙完事兜悠悠来砍自己,没嘲讽“你来追我呀!嘿嘿嘿!~”就不错了。

第69章 大局为重

    你来追我呀!嘿嘿嘿!~

    老正使腿上挂着个狗头又跑了几步,这才扑进林书洋怀里,可怜这林书洋确如他爹嫌弃得,太过瘦弱,已经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呈弓型迎接撞击,还是一下就被撞倒,一起滚翻在地,虽以身为垫给老正使做肉垫,还被老正使嫌弃硌得慌,还没起身就在那边哎呦边数落“年轻人不能挑食,要多吃饭啊,哎呦。。。你爹是不是都不让你吃饱的?”

    待从狗嘴下救出老正使,再回头,草原人使者早在护卫掩护下不知逃往了何处。

    “不该救我的啊!当以大局为重,怎可因我耽误国家大事啊!”

    林书洋很不懂人情世故得说“老正使刚喊:救我!的啊。”

    他是真的很困惑,不是你喊救命的么?怎么这会又改口了呢。

    其实就算他一咬牙一跺脚,任由老正使喂狗,顺利砍下那人的头颅也没用,因为那人压根就不是草原人的使者。这是草原人使团的营地没错,最大的毡房是使者的毡房也没毛病,问题是,使者不在里面。

    草原使者去哪了呢?一炷香前,被姬晋阳悄悄勾走了。

    姬晋阳也是被郑国这群菜鸟莽夫逼得没法子,袭营好歹要先派人侦查,准备兵器,谋划布局分派各自任务。他们不,脑门一热说走就走,当出门旅游似的。自己这往皇宫报信的前脚才走,他们后脚已经从驿馆浩浩荡荡杀出门了。

    这要是被得逞了,那还真是被乱拳打死老师傅,丢脸丢大发了。

    好在郑国人路不熟,出门就摸错了方向,自己赶紧骑马从另一个方向沿主干道跑去给草原人报信。在路上边骑边想,不对啊,告诉草原人郑国人要杀过来,他们来个先发制人伏击把郑国人给做了,甚至把正副使都给杀了,那也不好交代。

    再说了,你中山国知道郑国人要来砍人,还由着过来,几个意思啊?也没法交待。

    思来想去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谍报工作还是很牛逼的,郑国人刚有这想法我就发现并告诉顶头上司了,你上司没及时给反馈我当然不敢乱动,没毛病。至于草原人和郑国人,打生打死谁输谁赢,随便。我只要保着两边的使者别死就成,我手头就这么点人,还不是战兵,让我的人去止兵戈,想什么呢。

    于是通报后悄悄找到草原人使者,“云中閣的头牌我可好不容易帮你约着的啊,就这会有空。”

    草原人使者揉着惺忪的睡眼“这会?这云中閣的头牌都不用睡的么?”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嫌弃“这都第几水了?”

    “保证今天第一水。这么早不就是为了抢他们前面么?”

    见草原使者还有些不信的样子“贵使既然刚来就让我帮忙安排,自然知道云中閣头牌有多难约。而且你知道的,这事,我们做,犯忌讳。”

    使者一听八卦心起,朝上指指“传言是真的啊?那位真的偷偷半夜翻墙出来会云中閣的头牌?”

    “咳。。。”姬晋阳清清嗓子顾左右而言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后宫)佳丽三千,不如云中佳人妙手牵牵啊。”

    “可不是”使者也是同道中人,深有同感。

    “也不知怎么搞的,都喜欢凌晨跑去密会,提前说还没用,临了才告知有没有时间,太难约了。”

    “哦。。。”使者感觉自己懂了“那可不得紧跟前人脚步,必须得凌晨,就得这个点,不然没那味,咱要的就是这原汁原味。”

    “可不是,这个点夜深露重,水着呢。”两个老色批相视一笑,一副你懂的。

    “走走走,赶紧的,可别误了时辰,让佳人久等。”

    于是草原使者就跟着姬晋阳偷偷溜了出去,享受号称和“那位”同款的情深露重。

    第二天中山国国王分别收到了两国使团的严正抗议。因为两边明面上都要装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免得中山国国王质问在其国境内的谍报活动,更不想被拿另一方做谈判时抬价的筹码。

    草原人抗议自己的营地在中山国境内被人袭击了,凶手不明,但是中山国国王必须要给个交代。否则陈兵在侧的数十万控弦之士便不是借道,而是进来帮助缉盗了。

    中山国国王单独招来郑国使团,让给个解释,想再给个机会,看有没有更好的报价。老正使发扬在国内练就的不要脸技能,恶人先告状。撩起大腿让看小腿上的犬牙咬痕“都怪你们中山国的恶犬,看把我这腿咬的,还咬死了我的家将,我的人追着恶犬顺带端了养恶犬的老巢,这是为你们中山国除害,你们必须给阵亡者抚恤费!哦!还有我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被咬掉的腿毛送你们了,打个折给十万吧。”

    中山国国王都被气笑了,昨儿还跟我信誓旦旦谈仁义道德呢,这会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讲了,感情你郑国这几年扩张这么猛是这么靠不要脸刷到的啊,你丫被从城西一路咬到城东的哦。昨天还跟我谈什么礼义廉耻,你自己压根没有。不让利给好处,还想倒要钱,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没法谈。安了个袭掠商队的罪名,将正副两使列入不受欢迎名单,限时礼送出境。

    好在没想和郑国直接撕破脸,让军队押着送出境的是没有草原人的方向,否则狠点,送出国门就可让被左贤王虏了去,名义上我保证你在我国境内安全,也送回到你自己国境之内了,你在自家境内被人虏了去关我屁事,没毛病。

    草原人那边出了这事,中山国国王也不好再加码,毕竟借道之后几乎半公开和郑国交恶,虽然郑国狼子野心本就不可能长期和平共处,此事之后,针尖对麦芒搞不好很快就会有摩擦,说不得可能还得借助草原人的力量。此时就不好要价太高,压太狠了。就当结个善缘,一半奴隶就一半奴隶吧。

    和草原人谈还算顺利,只是吧,这草原人使者怎么不是打哈欠就是在那放空,时不时偷瞄自己,看人的眼神还怪怪的,谁给的勇气,让这么无理来着。

    草原使者打着哈欠心里也是嘀咕“咱们可是在同一水帘洞耍过金箍棒的连襟啊。不过吧,我得批评你,眼睛得擦亮堂了,眼光不行啊,口味咋这么重呢,不要那佳丽三千好这重量级玩意?黑灯瞎火的你看不清楚也得摸清楚啊,这份量你都不掂量掂量?自己那小身板抗不抗得住这泰山压顶?看把我这虎背熊腰压的,不是累,是真的被压得嘎吱疼哦!”

    在家呼呼大睡的姬晋阳表示,此事雨我无瓜,我也不知道草原人从哪听说的。这早年前,前任为了将中山国打造成北方谍报中心玩砸的项目,流传出了各种奇怪的故事,稍微有点脑子的想想都不会信。

    草原人信使后知后觉居然还信了。你信就信吧,稍微用屁股想想常识,就算真有这事,快十年前的事了,皇帝都换过了,这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的,萝莉早就变大妈在家带娃了。这火急火燎半夜三更的,到哪给你找令百花尽汗颜的绝色花魁,能给临时逮个愿意迈开腿的就不错了,别挑,吹了灯都一样。

第70章 司天监大儒

    吹了灯都一样。

    怀着必死之心进入草原人控制范围的司天监大儒,一次次在猜测自己会怎么死,被乱箭射死?乱刀砍成肉泥?丢锅里炖煮?死前要喊点什么才更能彰显气节?

    带着小队人遇到草原人游骑的时候,命人高举旌(jing)节,脑子里却在脑补北方蛮子会不会因为不懂礼数不识旌节,招呼都不打上来又刀又箭得把自己一波带走。

    可对方只是远远跟着,之后就来了号称左贤王女婿,名字别捏像家乡话里骂人瘪三的典型草原人大圆脸,反正自己将死之人,这些异族权贵也就一面之缘,名字不记也罢。

    这大圆脸嘴很大,小眼睛滴溜溜在自己身上转,好像在掂量打哪下嘴比较好,看得司天监大儒心里直嘀咕,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贪狼星,凶神恶煞自带煞气。

    听过草原人茹毛饮血,不会还吃人吧?虽然知道要死,死了还要被人吃,那也太骇人了,想到这腿都软了,好在骑在毛驴上,否则搞不好“噗通”一声就给跪了,那丢脸真丢大发了。

    多说一嘴,正常出使再怎么都不会骑驴,别的不说,太跌份。可司天监大儒平时在京城出门要么车要么轿,再不济自己走两步,疾行赶路这两项明显都不合适,他又不会骑马,连老的母驮马都骑不了,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勉为其难骑驴赶路。

    柱旌节做支撑,步履艰难得被带进草原人营地的时候,看着持明晃晃长刃站两边的草原武士,司天监大儒感觉自己这是要走在银河匹练下啊,只是这银河乃刀剑戾器铺就,无论谁一个手滑,都能一劈就碎了自己化为银河里的滔滔流水。

    走进大帐见到左贤王的时候,司天监大儒的第一感觉就是白,好白,太白了,不仅是脸,露在衣袖外的脖颈和手都雪白雪白,比他平生见过的漂亮女人都白。第二眼就被盯死在他的鹰钩鼻上,虽然同为男性,但是他的脸却有种精致的魔媚,让人忍不住直勾勾得盯看。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将送自己上路的国骂对左贤王喷薄一把,好歹豪迈一回,即便为国赴死,也要如流星般绚烂。被左贤王热情招呼得几度开不了口。

    “我日。。。”

    “冷啊?那别愣着啦,进来进来。”左贤王是懂中原话的,所以两人对话倒是不用翻译,不过毕竟是外语,有的话还是不能尽其意的。

    “你个小婢(养的)”

    “来人”左贤王拍手招呼,司天监大儒吓一跳,这就要拿下砍头了么?我才开始骂呢,这心胸也太狭隘了吧。

    只见左贤王招来奴婢“给使者上茶。”

    握紧的拳头随身体放松慢慢松开,又重新捏起绷紧:“我艹(你)”

    “知道知道,贵使操劳,太辛苦的话,那就先下去休息吧,改天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于是司天监大儒就这么一脸懵逼得被带了出去,走出好远还没回过神来,啥?这就结束了?我这算骂了没?骂了,吧?好像也没骂全。唉!昏君,怎么能让我做如此有辱斯文的事呢?在心里腹诽着,同时顺水推舟得跟着继续走,毕竟如果能多活一天,那也是一天,到现在这身份和地位不容易,谁想死啊。

    第二天由于左贤王太忙,没见着人,由他的大嘴女婿陪着随军西进,一路上他不时看到草原游骑牵着成串的奴隶加入队列,这些新加入的奴隶上一刻还是郑国的边民,北地空阔,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再怎么努力奔逃,此时也因为躲闪不掉被刀箭威逼,粗绳绑缚脖颈加入进来。一个个披头散发,眼神迷茫,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司天监大儒虽对他们心生怜悯,可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此时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甚至还隐隐有些羡慕,毕竟他们只要乖乖听话,苦是苦了点,还有活路。可自己呢,奉王命要主动骂人找死,下次见左贤王之日,便是自己寻死之时。

    当晚,他看到了圆月旁隐现不定的荧惑星,虽离“荧惑守心”的天象还差那么一点,可这灾星朝自己闪耀,坚信天人感应的他,也觉得上天正预示着什么。呵呵苦笑,天意如此,天命难违。向大嘴女婿要酒菜,准备饱餐一顿再上路,至不济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大嘴女婿原以为这老头吃素的呢,看来也是个好喝酒吃肉的啊,命人给备上,还特地拎了两袋马奶酒,好意陪着喝一袋。哪知道这遭老头无趣得很,接过酒袋仰起来就大口灌,吼吼,豪迈人啊,看来一袋不够,哪知道下一刻就被喷了一脸。

    老头一脸嫌弃,“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大嘴女婿心疼得紧,你不会喝酒别糟蹋东西啊,行军在外,弄点酒容易么我?

    老头和大嘴女婿换了酒袋,再三确定是酒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捏着鼻子硬忍着一口闷掉小半袋。那皱眉受罪的表情看得大嘴女婿满脑门问号。干啥类?不好喝别喝啊,没人逼你也没人劝你酒,你不喝给我啊,喝药似的在那硬喝,干嘛类?好东西都被你糟蹋了。

    正当司天监大儒酒壮怂人胆,自认为可以如英雄豪杰般面斥左贤王,痛骂其无耻之时。

    “咕。。。”有点响,赶紧又喝了一口,发出“惬意”的呼气声掩盖。

    “咕咕。。。”这次肚子叫可就紧跟疼痛了,这一阵阵的,来得有点猛。两腿一夹,顾不上继续掩饰“敢问,哪里可以如厕?”

    “如厕?哦,大的小的?”

    “大的。”

    “旁边随便找一处。”

    这么随意?疾走两步,夹着腿忍不住多问一句“那如果小的呢?”

    “旁边随便找一处啊。”

    司天监大儒满脑门黑线,感情都一样啊,那你还问我大的小的?

    一阵紧过一阵,肚子疼得感觉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忍着吐槽赶紧去寻一处方便。然后便是为了卫生些前后左右,换着方向去随便。看得在那喝马奶酒的大嘴女婿直纳闷?这是学狗用屎尿圈地盘?不对,没那么简单,这一个个点蹲的,还挺有层次感,连起来必定是有图形的,在用屎尿画结界?

    肚子吃坏了那可不是排过毒就能轻易止住的,于是前后左右又是一轮,再之后,已经不挑了,全身无力,走不动路,跑不了那么远,就近随便找一处就行,每次一蹲就是小半天,腿都酸了。风吹屁屁凉透透,才出一点秽水,人已经拉虚脱。

    面斥左贤王?呵呵,给坨屎都没力气捞起来砸,好了再说吧。头杵地,昏沉沉睡去,梦中,日夜出。

第71章 来自粉丝的宫心计

    日夜出。

    司天监大儒再次被搀进大帐面见左贤王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大军已经开进到了郑国和中山国边界。中山国早已闻讯在入境的山间隘口大量增兵,为展示实力显得人多,在两边山脊上每隔一段插上一面大旗。

    人多不多没看出来,倒是看得草原人有些眼馋,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旗子,听说好些还是蚕丝编制的,如果能搞一面裹着睡觉就好了,听说比少女的皮肤还柔滑。

    这略旖旎的遐想中,气氛倒是不怎么紧张,没有大兵压境剑拔弩张的感觉,只是互相好奇得远远打量着,似乎都在期待着发生些什么。

    左贤王这会很闲,换了件宽松的袍子在大帐中等着司天监大儒,问候了身体情况后没给机会聊国事,先讨教起星象学说和天人感应。这么个异国权贵请教自己专业领域的知识,那可不正好挠在了痒处,顿时来了精神,便滔滔不绝讲起来,其间左贤王时不时会问几个问题,一个个问题都恰到好处问在点子上,一下下都搔在敏感处,令他说得好生畅快。

    听他问的问题,司天监大儒就知道是有听进去,真心求教,不是敷衍了事的。这让他讲得很爽,一个位高权重之人认真乖巧得听自己讲课,还把自己每句话都听进去,这是让讲课人很有成就感的,同时极度遗憾左贤王和自己并非同一阵营,否则当夜观星象促膝长谈倾囊相授。

    当讲到“彗星袭月”是上天预示着会有战争或瘟疫降临时,司天监大儒突然敏锐得发现自己可以耍个小聪明,便带了些私货,将那些必须对左贤王讲的国骂夹杂其间,或通过民妇之口,或借由稚童无知之语,一一道于左贤王,本来这种学术性的讲课是挺无聊的,左贤王即便强装感兴趣硬撑,也被讲得有些昏昏欲睡,可夹了泼妇、稚童的俚语国骂,倒是生动有趣了许多,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甚至会跟着学舌骂上两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当将最后一句国骂奉命骂完,左贤王明显感觉他舒了口气,还疑惑得问他“星象能带给民间几多灾变,先生可感应天意,亦承受许多啊。”

    “可不是,为了编得没破绽,借天意骂你,我可是压力山大啊,幸而不辱使命。”司天监大儒腹诽着,连连点头,表示就你懂我。

    聊爽了离开,突然想到,我这是干嘛来了,怎么什么要事都没说,又好像已经完成任务的样子,算了算了,保着小命够交差了,夫复何求。

    再一天,司天监大儒明显感觉到了大嘴女婿的轻慢,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打那次被马奶酒洗胃之后,这个大嘴可是每天一大早就拎着酒袋子跑来“陪自己”,还常恶趣味得对着自己打酒嗝,“洗胃”第二天一早还生生被那酒嗝熏吐过一次,因为腹内空空,吐出来的水又酸又黄,难受得要死,一度怀疑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多少猜到这个嗜酒的家伙是借着自己的名义弄酒喝,反正不是自家的酒,爱喝喝呗,喜欢观星的大多心胸宽阔,左贤王不可能为这几袋挂名的马奶酒要自己脑袋。

    大嘴女婿这天没一大早来“陪酒喝”便是异常,营地外还远远得看到一处尘土飞扬,不过过一会就散去了,空荡荡的,隐约听说是两边的斥候交上了手。

    待到午后,司天监大儒发现中山国的山间隘口打开了城门,草原人开始陆续进入。

    左贤王再次招司天监大儒会面,进帐后发现帐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估计和自己见完,这大帐也马上要拆了装车运走。左贤王如老友般握着司天监大儒的手道“和君相见恨晚啊,如君愿意同去,可为君择地筑高台,夜夜观星象。”

    一个是不待见自己,恨不得把自己丢到敌营弄死的昏君。一个是惺惺相惜,承诺愿意支持事业的明主。换一般人遇此场景都会有些想法,司天监大儒着实也心动了一把。

    幸好手握的旌节上挂着的毛尾荡拂手背,撩回了一丝理智。好歹自己是奉命出使啊,哪有出使出一半跟人跑了的道理。而且左贤王这熟太快的过份殷勤也让他想到一句话“事出无常必有妖”。

    自己就是个被派来送死拖时间的弃子,左贤王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一点都没看出来。对自己如此这般,对左贤王能有什么好处?真的很痴迷星象和天人感应的学说?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吧。

    司天监大儒越想越恢复理智,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可没感觉草原人营中有人对星象有半毛钱兴趣,而且退一万步讲,如果左贤王真那么感兴趣,早干嘛去了?

    突然想到,“他不会是和我一样,之前也在拖时间吧?”很有可能啊,之前一直和自己扯东扯西聊星象,绝口不提正事。再想到草原人这才刚刚开始进入中山国境内,心里顿时门清“之前他在等中山国借道的回复,所以不想在结果确定前把外交解决的途径完全堵死。”

    想通这点,看左贤王的眼神顿时玩味起来。左贤王当然没有读心的能力,只以为他还在认真考虑,回应了一个期待且真诚的笑容,鼓励答应下来。

    能在官场上混到一定职位,并且有一定声望的,哪里有可能是个热血上头冲动行事的愣头青呢。之前只是被死亡的恐惧吓得失去理智,一时钻了牛角尖,像那不穿裤衩的鸵鸟顾头不顾腚,摇摆扭发着大屁股惹人嘲弄还不自知,智商完全不在线。

    此时政治老鸟重回状态,一转眼就想到了左贤王在打什么主意,“这是想把我当书呆子哄骗过去,借机侮辱郑国,气郑王去攻打中山国泄愤,彻底甩掉尾巴的同时,勾引郑王怒而兴兵,仓促开战树敌啊。”

    感觉对自己使这么低劣的招数,被侮辱了智商,司天监大儒有些气愤。好在找回状态后脑子很清醒,知道此时仍身在敌营,如果对方够无耻,把自己绑了带走,然后号称是自愿跟随,那可要被构陷得百口莫辩了。

    于是委婉得谢绝好意,表示自己有使者使命在身,当以国事为重。并义正严辞得表示,自己铁骨铮铮,既然敢在两军交战时主动请求代表郑国出使,便已至生死与度外,抱着必死的决心。同时敬佩左贤王的气度和心胸,中山国愿意借道,此番会猎估计便要暂时告一段落,希望来日可再次会猎漠北。

第72章 差点再次死掉的巴桑

    希望来日可再次会猎漠北。

    左贤王部的撤退还是打得很有章法的。在午后辎重开始撤退进中山国的同时,突然加紧了对郑国斥候的逼迫,主力分两路呈夹击之势急速趋近。

    驳杂的战场信息一时蜂拥而至,战场视野被遮蔽不少,不过毕竟敌军主力这么大动向,是不可能完全掩盖住的,林忠良在距敌还有二十里时果断率军弃营东撤,和左贤王部保持距离,此时增援的步兵还要数日才能赶到,兵力处于劣势,无论左贤王部是真想会战还是假做姿态,他都不能冒险将刚经历连日赶路的珍贵骑兵,在疲敝状态带入会战。

    眼见围歼的战术落空,左贤王部在加强对斥候绞杀的同时,两路并为一路继续尾随追击,直到天暗都不停止。

    这种不要命死死咬住的打法让林忠良惊疑不定,这是确定中山国不肯借道,便想在自己这边各路部队合流之前分而击之么?听着断后的斥候对追击的敌人越追越近的汇报,感受着越来越焦急的情绪。林忠良不敢大意,命打起火把连夜赶路,务必要确保主力和对方保持距离。

    不知道多少草原人尾随着,一直追到深夜才放弃追击,可林忠良部不敢停下,只是放慢了速度,夜间高速行军损耗很大,纯兵卒走散的概率就会加大很多。一直走到天亮,才宿营休息,斥候始终保持三十里的侦知预警距离。

    而左贤王部主力早在入夜时分便已调头往中山国入境的隘口,仅留五千人摆出不死不休的架势继续猛追。

    当林忠良部的远程斥候小心翼翼得摸到郑国和中山国边界,除了遇见严阵以待的中山国军队列阵隘口城墙上,还遇上骑着毛驴兜悠悠回京城复命的司天监大儒,这才知道草原人已连夜进了中山国,赶紧跑回去报信。

    木已成舟,林忠良也只能无奈得苦笑接受现实。

    可悲的是,此时他还不能马上调头去收拾还滞留国境内的那支草原人,因为中山国人既然借道给草原人,能进自然也能出,谁能保证这边前脚刚走,那边不杀个回马枪,而且如果借道从中山国东边进去,不从北边回草原,而是穿过中山国从西边杀进郑国境内,那可不得绕道追过去?此时能做的只能是等后续部队到,本部就地休息,并派长程斥候赶去北边中山国和草原人边界,确定草原人是否北归。

    至于率军去中山国和草原人边界截击。算了吧,隔着大片山地,山里连供大军通行的路都没有,得绕一大段。那么远,步兵肯定赶不到,手里这些宝贵骑兵在这都舍不得硬碰硬被消耗掉,那还跑那么远干嘛?那边草原空阔平坦,就算抢先赶到,也没有伏击的可能性。

    当林忠良忙着埋头研究中山国西侧地形,为万一的最差结果做预案的时候,太子过来问了一个敏感问题“曹擒虎部怎么办?要让他们继续过来么?”

    这问题其实很尴尬,让来吧,草原人现在已经借道中山国,没出意外的话是要北归的,来了多半白来。让转去收拾境内那支敌军吧,当然是为围歼那支部敌军做的最好布局。可就怕万一左贤王部不按套路出牌,不肯乖乖回去,到时候就得让他们跑冤枉路再跑回来,多跑点路倒是没什么,就怕贻误战机。

    太子纠结怕被甩锅的问题,林忠良的解决方案很简单“通报左贤王部借道和河间城附近有一支数万人敌军的最新军情,授权便宜行事,并将军令报备吾皇。”

    和左贤王部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让我们把视线随雄鹰飞回北方。

    巴桑再次躺在车上被拖运着,走出巴音喀拉沼泽的时候任由崎岖泥泞的路面折腾着破车,大幅度晃动着他的身体,两眼紧闭,气若游丝。

    此时的巴桑脸颊深陷,眼球突出,瘦弱得皮包骨头。在他身旁或推或扶着车的也多半这副凄惨模样,坐在车尾吊着一只手晃荡脚的要死的朝格仓,这会不用再拉开嘴唇让别人看嘴里的骨刺了,这干瘦的面皮紧裹着唇齿,把嘴巴里凸起的骨刺都挨个凸显出来。

    不过一个个精气神倒是不错,特别是那些身上有伤的,眼里有光。

    离开沼泽不多远便进入了草原人的临时营地,那是沃汗的部落,被大汗派来等那接应他们。沃汗不愧有智慧的美名,知道他们走出沼泽又累又饿,命人支起大锅烧了吃食等候。

    巴桑真的是被饭香味撩醒的,睁开眼皮看自己脚边要死的朝格仓在那大口大口得啃着根羊骨,没好气得狠踹了他一脚,可惜他现在身体虚弱,要死的朝格仓皮糙肉厚,踹他身上就跟给挠痒痒似的。

    要死的朝格仓丢掉吮干汤汁的羊骨随手丢到一边,挠了挠被踹的地方,嘿嘿笑“醒啦!”有点不舍得看了看自己碗里肉汤,里面还有块肉没来得及吃,犹豫了下将碗半伸手递向巴桑“喝点?”

    巴桑有点气这憨货有吃的不叫自己,赌气道“你拿来啊!”

    要死的朝格仓无奈得伸直了手把碗递过来,见巴桑真的试图起身接,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把手连碗缩回去。“唉唉唉。。。我再给你打一碗去。”说完不等回应,一边扬起碗来喝汤,顺便把肉叼进嘴里,一边往大锅那去。

    巴桑已经把自己撑起来,啐了口唾沫,骂道“憨货!把碗洗干净了再陈,吃到你口水你就死定了。”

    “哦”,正好旁边有个木桶里装了不知道什么水,一口喝干碗里的,把碗插进桶里就拔出来,准备继续去。

    “憨货!洗干净!要死啊你!”

    旁边人听着这熟悉的骂声,嘿嘿直笑。骂得这么精神,心可放回肚子里去了,之前听说巴桑走着走着突然倒地昏迷不醒,可吓坏了众人,担心他会就此死掉,毕竟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差点死掉,也是驾轻就熟。

第73章 撑死饿死鬼

    再次差点死掉,也是驾轻就熟。

    听着熟悉的声音,注意到一个个在那大口吃着什么,巴桑问“你们在吃什么?”

    一个伤兵猛得吸干碗里的汤汁,连菜叶子嚼都不嚼一口吞下,这吃法扛饿,惬意得舒了口气,这才端起碗道“沃汗大人说,收到你的消息后就派人埋锅造饭,这会正好有得吃。”

    巴桑惊叫“放下!都放下,不许吃!”

    饿了数天的众人都惊呆在那,心想沃汗大人不至于下毒吧,有实在饿得慌的,觉得自己刚已经吃喝了好些,就算有毒,也不差这口,就算要被毒死也不要做饿死鬼,偷偷低头又咗了一口。

    被巴桑发现,指着道“放下!不许吃!”

    招来护卫吩咐道“你们去盯着,告诉所有人,只准喝一碗汤吃一片菜叶一块肉,别的不许吃!”

    护卫有些不解,提醒道“沃汗大人说,食物够,大伙都饿好几天了。”

    “滚!你懂个屁!赶紧去,再晚就迟了。”

    护卫不解,奈何巴桑下令,只好不情不愿得去劝阻众人,并后悔自己刚没多吃点。

    他们的劝阻效果很差,人们不理解,反而有人碎言这是巴桑太抠舍不得,有的转身躲开装作没听见,抓紧时间拼命吃。有的当面和护卫起争执。有的明面上答应下来,转身就偷偷赶紧往嘴里塞一块。护卫也似乎故意想让多吃一口,念叨着巴桑的命令,实在看不下眼的才会出言呵止。所以部落里的人们都已知道巴桑要限制吃食,护卫们才慢吞吞通知到旁边一小部分人。

    远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另一处也是。

    “怎么了?过去看看。”巴桑很虚弱,刚坐起来的时候头有点发晕,喝了要死的朝格仓送来的一碗羊肉汤,下肚好一会后才好过许多,刚想重新躺下休息,听见骚动,神经瞬时又崩了起来,赶紧派人去查看。

    派去两边的人很快都跑回来回复,“有个女奴,到的时候正捂着肚子打滚,喊着疼死了,旁边人说,她刚把一摞吃食干进肚。”

    “我这是个壮硕汉子,听说吃得很急,吃着吃着突然抓向胸口,什么话都没来得及留就一头杵地上没气了,他们说是中了邪祟。”

    “邪祟个屁!他们是饿太久突然吃太猛撑死的,让你们赶紧去说,别让吃太多,别让吃太多,怎么就不听?那是去救他们的命!”

    有时候再好心,道理讲再多,愚昧无知的人都是听不进去,反而觉得你多事,在害他。

    死几个人,一个个就都乖乖听话了,刚还偷偷大口吞肉的,此时小心得将含在嘴里带牙印的肉块吐出藏好,巴桑说了,这会一下子吃太多,每口多吃进去的,再好吃的美味都是毒药,要死人的。肉是好肉,只是这会吃就是毒药,吐出来留不毒的时候再吃。

    “我就说该听巴桑的,你看那奴隶不听话,逮到就往死里吃,把自己吃死了吧!”牧民指点着被拖去埋的女奴道。

    那在地上打滚的女奴最后也死了,虽然护卫按巴桑教的,从背后抱住托起,一下下得紧箍肚皮,催吐出去,吐出的食物残渣里裹着血水,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嚎着求救,活活疼死。

    “沃汗大人到。”护卫这些日子得了巴桑调教,有人来拜访,到跟前都会五指并拢做引荐的动作指向客人再通报一声。这招很管用,特别是几人一同进来的时候,就没再出现眼神被迫迷茫的情况。

    上来就握起巴桑的手道“怎么会这样子?怎么会这样子!沼泽里再没吃的,也不能把你饿成这样啊,底下人都干什么吃的?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们?”

    巴桑笑着试图抽手,没抽动,心想,这是想干嘛呢?我的人哪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们有那么亲么?“不怪他们,我自己下的令,食物都大家一起分,人多,每人一口,就没多少到肚子里了。”

    “唉!你还是太仁慈啦,那些奴隶你管他干嘛,饿死就饿死得了,那些牲口都分到吃的,那多少都不够吃。”显然,沃汗来前已经多少做了些了解,并对这做法很不认同。要是他,自己肯定不会饿着,甚至吃食水准都不会下降,其次自己部落里的人优先保障,至于饿死奴隶,只要死路边别碍着道就好,眼睛都不会打一眼到,在他眼里,奴隶甚至比会产奶的牛羊都低一等。

    刚想说“奴隶也是人。”想想这沃汗亲疏难辨,便改口道“还不是想给大家多保下几个奴隶。”

    沃汗呵呵笑着,挑了个大拇指,心里却忍不住鄙夷“有病吧,为这些奴隶,让自己部落的人陪着饿好几天,自己也饿半死,果然传闻说巴桑虽然被巫医用夺舍禁术救回一命,脑子却已经不好使了。”

    “这些奴隶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想来也没什么人要了,没多少用,想养回正常还得费不少粮食。”随意说着大实话,虽然有些可惜,可他也是利益至上的人,既然事实如此,那便不再花费精力关注。

    “是么?”巴桑眼睛亮了下,随即无奈得试探道,“这些奴隶太能吃,都不要的话,不会要我养吧?”

    沃汗嘿嘿笑笑,“那你可得请大汗帮忙分分,反正我养不起。”

    巴桑了然,接着问“那那些伤兵呢?不会也要我养吧?”

    沃汗咧咧嘴“有部落愿意收或者有家能回的,自己会回去,不用你操心,没处去的,嘿嘿,你还得找大汗帮忙分分。”看着巴桑为难的表情,幸灾乐祸得添了把火又说了句大实话“能有人收的伤兵早被人带走了,留这的,十个有八个,不对,九个,至少九个是没人要的。再加上这么一饿,应该全没人要了。”

    巴桑急了,反手握住沃汗的手道“那你可得帮我和大汗说说,你也看到的,这老弱病残没人要的,有一个算一个实打实的虚,每一个都得赔本养着。我只是帮忙送这些人北上,赖我这可不成。”

    这回轮到沃汗想抽手逃,巴桑不给机会了,巴桑的话提醒了他,这群拖油瓶杀又杀不得,分又没人要,自己协助巴桑押送他们北向,鼓动南下的时候又为大汗不喜,到时候如果要分担这些累赘,搞不好自己也要做冤大头,改口建议道“好歹有手有脚。”

    “哪有,好些人缺胳膊少腿的。”巴桑否定道。

    “唉。。。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养好了看看羊,捡捡牛粪,多少还是能用的。”

    “能用好啊,要不给你?”巴桑试探道

    “别别别”沃汗抽回手,又觉得动作有些唐突,手在空中停了下,转去揉搓自己的后脖颈“别,别,别开这玩笑,我家小业小,养不起,要不你向大汗要点补偿,把他们都收了,别人还念你好。”

    “会念我好?”巴桑不置可否得问

    “那肯定的,奴隶也就罢了,大不了往死里用,不多时也就没剩几个了,那些伤兵没法这搞。只要你肯替大家收他们,我替你和大家说说,这人情给你记下。”

    巴桑勉为其难得表示,“好大的包袱哦,不过还是谢谢沃汗大人了,这事最终怎么分还要听大汗的,实在不行,我也只能替大伙分忧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最终当然要听大汗定夺,回去后我也必为巴桑王子和诸位大人阐明其中利害,让大家都知道巴桑王子的好。”见巴桑被说动,沃汗不想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免得再生变数,便问出了此次拜访的目的“被中原人追击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东西好像少了一些。”

第74章 过沼泽

    东西好像少了一些。

    “可不,你不知道当时多凶险,差点没命了都。”巴桑心里了然,果然为这事,顺势开启诉苦模式。

    “你知道的,我手头因为那事,就剩两千六七的菜鸡。”

    “菜鸡?”

    “菜鸟。”

    “菜鸟?”巴桑越解释,沃汗越糊涂。

    “额。。。就是,没多少战阵经验的新手。”

    “哦,菜鸟,那为什么称他们为菜鸟?或,菜鸡?”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把沃汗敷衍的话还回去,巴桑继续道“扶着五六百伤兵,看押和我们总人数相当的奴隶,还要运那么多战利品,你知道的,这有多难。”

    沃汗脑中浮现出半大小子扶着断手断脚的伤兵,还要看管奴隶押运物品,好像是有点辛苦。

    “幸好我斥候放得远发现得早。”

    其实那会巴桑哪知道斥候该放出多远,要死的朝格仓来问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概念的,但又不能说不知道,装模做样问“大汗最近斥候的使用上有什么调整没有?”

    听说大汗把斥候远的放出八十里,甚至百里之外,近的少说也放三十里。想想照猫画虎总不会错,“百里,八十里,三十里都放。”

    要死的朝格仓以为自己听错了,暗暗后悔自己问啥哦,按老规矩差不多三十里放不就得了,哪那么多事“啥?都放?各个方向都放?那可得不少人。”

    “大汗大还是你大?”

    “当然是大汗。”要死的朝格仓顿悟,经历了之前的事后,他也想通许多,知道现在只能紧抱巴桑大腿,大是大非上,必须以领导的意志为唯一准则,领导说的都对,不对也对,难得聪明一回,应得飞快:“我这就去安排。”

    当时还没收到中原人北上包抄后路的军情,按正常想法,走在己方控制范围内,而且越往北越腹地,越安全,一般将领斥候放出三十里撑死了,有的甚至都懒得放。

    毕竟斥候这活比较辛苦,小队在外风险也大,低风险的时候,这种累活多半交给外围部落去做。草原人多半把抢到的轻便东西随身带着,离家近了,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自顾自就近先回家去了,外放斥候不仅没好处,还会让部队散得快。

    当收到长程斥候在北边发现中原人军队的时候,要死的朝格仓刚开始还不敢相信,那里怎么会有中原人?待第二队带来同样信息时,要死的朝格仓不禁心生敬佩“巴桑真乃先知啊!如果斥候没外放那么远,被突袭了都不知道敌人从哪来的。”

    “真的是运气好,发现得早,附近又有这巴音喀拉沼泽,这才堪堪躲进来。”巴桑对沃汗继续道。

    “听说中原人追进沼泽和你们打过一仗。”

    “是呢,你知道的,沼泽这地泥泞不堪,看着像硬草地,车推上去却带起半轮泥,中原人追得急,我们刚进去不深就被追上了。”

    “没甩掉啊?”

    “是啊,我让他们丢掉些重的战利品,你知道的,当兵的也都是苦哈哈,尾随过来看到好东西就会下来捡,带着那些重物他们也跑不快,到时候就追不上了。”

    “啊?你让把战利品丢啦?”

    “就是啊,他们刚开始还不乐意,这也舍不得丢,那也舍不得,我都急了,我和他们说,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们这会要钱不要命,晚点就别人吃完你养的羊,睡你婆娘,拿鞭子抽你孩子。你就做鬼哭去吧!”

    “好吧,你也是没办法。”甩头赶走脑中那男人都忌讳的画面,沃汗想来想去觉得巴桑这理由没毛病,三千弱兵被两万追着打,没点特殊手段,想活下来都难。

    “交上手了?”

    “可不是,也是我们运气好,丢的东西拖了他们不少时间,追上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巴桑一直在强调运气好,这让沃汗有些警惕。“他们的前锋将领大概是怕入夜后我们逃更远不好追,马上就发起了进攻。”

    “对方多少人?”

    “不知道唉,三千人左右吧。”

    “那还好,人数差不多。”

    “屁嘞!有那么多奴隶,伤兵,还有货物都要人的,我这好不容易才抽出两千人,比他们少多了好吧。”

    “好吧,肯定打赢了吧。”看巴桑好端端坐自己面前吹牛,战斗结果自然不用猜,沃汗也是个聪明人,挠向他的痒处“说说,怎么打的,我好学学。”

    “嘿嘿”自己指挥的第一场仗,也是他的得意之作,正想和人炫耀,便兴致盎然得说起来:“我们选的接战地只有中间几十步宽是硬的,越往两边越软,再往两边就是纯沼泽,人进去就会陷进去被活活吞掉那种。”

    “这好,兵锋战线短,只要正面守住就成。”

    “是呢!就是看上这块地好,所以选那等着他们。我们在一个小土坡那下马列阵,弓手在坡上,矛手守坡下正面和两边。”

    “这样弓手倒是能借地利展开直瞄,不过下马?”沃汗表示不解,没有工事做依托,下马便没有什么意义,同时还放弃了对抗时的高度优势,虽然这点优势不明显,不过下马总归有弊无利。

    “别急啊,听我说完。中原那将领上来就让上千着皮甲的来冲阵试探。我们直到把他们放到百米内,弓箭才开始射击,他们举盾防遮蔽就影响到视线,这时,我下令让最前面两排越过藏在身后的壕沟躲回阵列。”

    “壕沟?哪来的壕沟?”

    “啊?我没说么?我让人挖了一排壕沟,唉,时间太短,否则我要挖两排的。”沃汗终于回过味来,理清自己听他强调幸运时为什么会感到异样了,这都有时间挖壕沟了,哪是真幸运哦,这是早就挑选好了战场充分准备过,掐着时间把人引过来,占尽天时地利,如果那些中原骑兵还背着刚抢来的重物,行动必然不便,那人和他也占了。

    占尽天时利地人和,沃汗打心底认可这仗赢得该,真心吹捧附和道:“这壕沟有得他们受了。”

    “也没有”巴桑谦虚道“掉进去不多,时间太短,挖得不够宽,还有骑术好的直接跃过壕沟冲进来,幸好人数少,矛兵围上去就没了,更多是被堵在壕沟前打转,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情况,只会往前挤。”

    “跑不动的骑兵就是射手的活靶子啊。”

    “是啊,他们在那射得可爽了,我都射了好几箭。”

    额,怎么跟个小孩摸到新鲜玩具似的,沃汗有些不理解,不过回想起自己初次领兵时,也是有些亢奋的,在他认知里巴桑显然不是第一次领兵,应该是第一次打了大胜仗,也许打大胜仗都会是这兴奋模样吧,投其所好道“你射下几个?”

    巴桑愣了下,尴尬一闪而过“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就轮到沃汗有些尴尬了,“不会一个没射中吧?”心里嘀咕着没好意思问。

    事实嘛,不仅没射中,最后一箭还把前面自己人的尖头帽给射飞了,吓得巴桑赶紧把弓递给身边人,撇头吹口哨假装没看见。

    岔开话题道“他们的将领急了,犯了个错误,见正面着皮甲的骑兵被堵那还被纷纷射落,便派了铁甲骑兵从两边绕我,他也不用屁股想想,那么好绕我会不派人守?”

    “他们惨了。”沃汗附和道

    “可不是,好多马那叫一个可怜哦,被催着跑那么起劲,马蹄子就突然陷土里拔不出来,生生被自己的身体惯性给掰断了,那些穿铁甲的滚在泥里,裹了泥重得要死,半天起不来,铁甲再硬有什么用,总有弱点总有缝的,兜悠悠过去左一刀右一下,跟割韭菜似的,一茬茬来,一茬茬收。”

    “韭菜?”沃汗没注意到惯性这词,被韭菜吸引。

    “没吃过?”

    “啥?吃的?”

    心里暗讽没见识的土鳖,嘴上倒是客气“以后有机会找给你尝尝味。”

    “哦哦,好。然后呢?”

    “然后?可以切了包饺子啊?”

    “饺子?”

    巴桑发觉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又说了个这土鳖没听过的名词,也懒得解释,顺水推舟道“轻装的步兵在泥地里行动更便捷,就把他们分割包围给吃掉了,我管这战术叫包饺子”顺势做了个包裹住塞嘴里吃掉的动作。

    “包饺子,倒是形象,不过为什么叫包饺子?”

    对这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巴桑使出从他那学来的懒得解释时一贯套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就是把对方打怕了,调头跑了。”

    “缴了不少铁剑铁甲吧?”沃汗有些眼红。

    “可不,粗糙是粗糙了点,缝缝补补还能用,这些也得上交大家分?”

第75章 用铁甲换舆论造势

    这些也得上交大家分?

    巴桑是真不知道,随口一问。这问话听在沃汗耳朵里,感觉却像在质问他。

    “没有没有,这是你们部落打下来的战力品,当然归你们所有。”话虽这么说,沃汗还是眼馋,想分润点好处,暗示道“这次大家的战利品少了那么多,虽然是被强敌追击时被迫丢的,总归会有人心生不满在那说道。我当然肯定是会帮巴桑王子你和他们解释的,你看我,收到你信使的消息后,可是马上赶过来,让人杀羊做饭等着你们到的。”

    巴桑点点头,在心里把铁甲,羊,还有沃汗暗示的帮助做评估比较。

    自从穿越到巴桑身上,很多事情还没建立起新的概念,虽然有的事隐隐有感觉似乎不是常识里以为的那么回事,可具体有多大差距,却只是模糊的感觉,只能一次次经历中慢慢去校正核准。

    比如羊,自己之前和同事一起去吃烤全羊,大几千块钱,说贵吧,也不贵,说便宜吧也不便宜。不过在这好像不怎么值钱,也是,原厂地嘛,当漫山遍野一眼望去全是羊的时候,数量一多,什么东西都不贵了。

    再比如铁器,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是有感觉草原人对铁器有多稀罕的,那些整天背着铁锅,被蹭得乌漆嘛黑,仍恨不得晚上抱着睡的不说。那天击溃了中原人的追兵,人家还没退远,搞不好随时可能再次整队攻过来,底下人已经有按捺不住跑出阵外去扒铁甲的,连那些用铁片包边的盾牌都宝贝似得收起来。

    当然事后这种乱军阵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在巴桑自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当口肯定是要惩罚的,问底下人这按军法该怎么罚?听闻是砍头,顿时不吱声了,我滴个乖乖,捡个破烂就砍人家脑袋,这有点太欺负弱小了,咱得保护弱势群体,于是法外开恩,改为当众抽鞭子十下以示惩戒。哪知道那几人知道这惩罚结果后,心里还挺美,被扒光了抽鞭子的时候居然有人笑出声,这让巴桑意识到:要么罚轻了,要么他们傻了。

    一个人傻了还有可能,一群人都傻了?

    好吧,巴桑不得不承认,肯定是自己罚轻了。赶紧补充宣布:“东西没收充公,下次再有类似情况,罚鞭二十。”

    宣布的时候看下面人似乎还有强忍着笑意的,知道特么又轻了,这群人扒拉的时候肯定会偷偷藏点箭头,断刃之类的小铁器,继续补充道“如果还有犯禁,再加十鞭,以此类推,还觉得罚得轻想以身试法的大可以试试,老子轻轻罚重重教不听,屡屡再犯,那就打到死为止。要命的时候,不要怪老子言之不预。”

    虽然没听懂言之不预是什么意思,不过众人算是听明白了,巴桑本意是给机会小惩大戒,但是给脸不要脸,以为好欺负的话,那他和别的贵人是一样的,不介意收几条人命让长长记性,搞清楚自己该听谁的话。

    铁甲,刀剑不似铁锅,哪有谁扒了就归谁的道理,不过帮忙扒拉收集,好歹是出力做了苦劳,多少会分到些好处,比如多分点搜到的财物,或几支铁质箭簇。

    观察到这个现象的时候,巴桑没说什么,只在心里暗道“抠门。”

    后来才知道,铁质箭簇收集起来都是优先供给射雕手,之后还有多,才从将领职位由高到低往下分润,外围部落的普通牧民是很难有机会分到的,到这他才清楚,好像还是让那些胆大的家伙占了便宜。

    铁在草原上,是真的精贵。

    对沃汗明里暗里的提示,巴桑听懂了,不就看上我缴的铁甲了么,这东西在他眼里就跟钱一样,钱嘛就是拿来花的,怎么能产生最大价值怎么来,反正以目前得到的最新军情看,这仗结束后可能会消停好些年,之前看过宝贝似得送上来的铁甲,好些地方都是铁锈,这要搁几年下来,还不知道会锈成什么样,当然要在看着卖相最好的时候高价出手。

    故作豪爽道:“我们谁跟谁啊,都自己人。”大声招呼道“把上次缴获的铁甲都拿过来。”

    又不好意思得说“底下人多少私下分了些,我也不好让都交出来,毕竟都出了力的。”

    “那肯定的,队伍不好带啊。没好处,谁跟我们混。”

    “就是就是,你太懂了,都自己人,我的就是你的,都给你。”

    “那哪能,不行不行,受不起受不起。”

    经过两人一番客气,最终决定两人一人一半。

    巴桑是真想给,沃汗是真不敢贪要,毕竟好处拿越多,得出的力也得越多不是,他把巴桑的高价出货视为对自己的投资拉拢。沃汗很清醒,目前形式看,他只想和巴桑维持一定的亲密关系,不想走太近,更不想上他的船,相比而言,他更看好小王子孛儿只斤。

    在这得夸奖下沃汗,和聪明人合作就是舒服,达成协议,收了好处,便不用你费心了,他自有办法尽心把事办成。沃汗利用自己人缘好的优势,之后勤奋得串门找各部落首领喝大酒,吹牛打屁的同时借着酒酣话多,稍稍透露了些当时的“细节真相”,帮巴桑游说。

    得亏巴桑那仗打得不错,让沃汗有东西可讲,他讲故事也讲得生动有趣,人们喜欢听,也有兴趣探寻细节处的独家报道,这以寡胜多的战例倒是在沃汗有意传播下,令巴桑在崇尚英雄的草原人心中形象加分不少。

    散财滞敌赢取天时,卡着时间引入预定战场占尽地利,自然被描述为赢取胜利的刻意为之,排兵布阵颇有智将之风。

    除了俺巴孩跳出来逼逼了几句没人应不了了之,其他人那还真没传出什么有的没的,甚至有看到过那些刻意保持皮包骨头的孱弱伤兵和奴隶的,还真心称赞巴桑仗义。

    当然,沃汗自己没那么大一锤定音的能量,能让巴桑把押送的奴隶还有没人要的伤兵,在拿补偿的前提下顺利吃掉,因为后面又发生了些别的事。不过凭心讲,如果没沃汗从中斡旋,少不了还要折腾些有的没的麻烦事,至少负面的风言风语肯定少不了。

    回到巴桑和沃汗的对话。

    仗打赢了,追兵甩掉了。财货都能带出来那么多,那作为每日必需品的食物肯定不会少带,沃汗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为什么你们还会断粮到挨饿好几天才走出沼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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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沙子介绍:
修仙求永生。
我来既永生,
那我修个啥?
世人皆说苦,
祈盼知未来,
望能于天寿。
焉知兑妄念,
燃世人贪欲。
恶相遍凡间。修仙的沙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的沙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的沙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