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星昼战梦TXT下载星昼战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星昼战梦全文阅读

作者:换馍子     星昼战梦txt下载     星昼战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目莹汪(三)

    “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什么样子的歌儿?”“歌儿?”“对,尤其是他们这种富贵人喜欢的那种。”“嗯……我好像听说过有什么‘夜上海’、‘夜来香’……”“原来他们都是喜欢夜里的歌儿。你会唱吗?”“那个讨厌的吴小姐教过我,可我一点儿没学会。怎么了?”“家乡小调儿总唱过吧?”“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呀?”“你到大厅里去,站在刚才那个唱什么‘哦麦达令’的女孩儿的位置上唱首歌儿,去吸引别人都看着你,你的兄弟们不就可以得手了嘛。”“我行吗?”“放心,不是还有我了吗?我会指导你该怎么唱的。去告诉那个弹着什么乐器的女人把刚才那个曲子弹快一倍。”“那个吴小姐可不会听我的吧。”“那你就直接问问她,想不想让那个买你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丢面子。”

    这个老人年轻的时候聪明伶俐,善奏乐,各种乐曲一学即会,又有一副好嗓音,人称“铁叫子”,哪怕是从来没到过的异域,只要听上一遍当地随便的一首曲歌,就能编唱出同样曲风的歌子。

    大厅里此时掌声如雷,唱完了的他立即就在当场众人由心的称赞中飘飘然起来了,不插翅膀都快能飞了,但老人的一句提醒立刻让他又脚踏实地了。

    “咱们还得再唱一首,你的那些兄弟还没进去呢。再告诉那个什么吴小姐,刚才的调子再减慢一些。”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却没人回头看我一眼,让我觉得我就是个流着泪走在大街上的孤独陌生人。

    如今的我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人,看我走在倾盆大雨里,你再也不会为我心痛。

    你也曾为了我而心痛,如今却为什么要变得那么陌生,我也只不过想要跟你一起比翼双飞,不管地久天长,只求曾经真心拥有过,我的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

    我也不是不知道,爱情就像人生一样不可以重来,可让我直接面对的话,又怎么放得下。

    又是一段痴情人的掌故,让听者皆是有了一种心头酸醉的感觉。

    掌声就不用说了,那个猪女人的面上简直就跟开了一朵好大的花也似,听着其她妇人不停的赞美奉承之词,真是跟自己今天就生了儿子一般欢喜。

    那个原先一直是嗤之以鼻的猪丈夫这时满面笑容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手一拍他的肩膀,“行啊,没想到你这个孩子那么会唱歌儿。回头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就去哪里唱,只要你能天天像今天这么唱歌儿,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走!快走!”就在这时,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拎着他的那些兄弟们来见那猪丈夫了。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这几个小赤佬想打开二楼您那间房间的门锁!”“真的?”

    那个猪丈夫立刻变脸了,走上去抓起了他的一个兄弟,“小瘪三!说!你们怎么进来的?是不是谁把你们带进来的?”说完,猪丈夫的余光向他看了过去。

    “不是谁把我们带进来的!”“对!是我们自己翻墙进来的!”“我们肚子饿,进来找点儿吃的!怎么样?”

    “不说是吧。”猪丈夫的面上立刻凶狠了起来,“给我打!打到他们说为止!”

    那个手下还真听他的,一个个抡开了手里的短棒子照着他的兄弟们,也不管是什么部位,恶狠狠地打了起来。

    他见到自己的兄弟们都被打得大声呼痛,却仍是没有出卖自己,立刻就心疼地流下了晶莹的汪汪眼泪,然后大喊着奔那些手下冲了过去。

    “往屁眼儿的上边儿踢,重重地踢。”

    他听到老人的语声之后,立刻照着做,结果一下就踢到了一个手下的尾骨上,即刻便响起了“哎哟”的声音。

    “瞧你买来的好儿子!我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给我连他一起打!”

    猪丈夫的命令一下,那几个手下立刻又拎着棒子冲他打过来了,因为其间只有他还是站着的。

    “快闪!钻他的裆!用脖子往上使劲顶!把他的短棒子捡起来!打左面这个人的膝盖!照右面斜上方那一个的胳膊肘打!现在赶快跳起来!抓住前面的人双手!双脚照着后面的那个人踹!把前面个人也扑到了!落地的时候收肚子!用胳膊护着胸口!赶快滚到旁边那个铺着桌布的桌子底下!别在从这里出去了!从前面出去!带着棒子往后面猛转身甩打……”

    百忙之中,他根本就无暇细想,完全照着老人说的那么做,结果好几个大老爷们都被他打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老人在以前的时候,说起枪棒武艺,那也是如糖似蜜价爱,眼巴前这几块料根本就是在找揍。

    同样也是他从小吃苦受累,身体是经过磨练的,也是这几天把肚子给吃饱了,体力足,要是那些从小被宠惯了的公子哥,此刻再被指点,同样也就只有被打得满地打滚的份儿了。

    刚才听到了惊声尖叫的他正在高兴着把兄弟们都救下来了的时候,却见到了那个猪丈夫手里拿着一样黑亮的东西,指到了他的眼前。

    “你到底是谁?来我家里到底想干什么?快说!”

    “这种东西是不是很厉害?”“我知道这东西是可以打死人的。”“别慌,稳住了。这个猪男人根本没什么武功底子,你还是听我的。”

    陡然间,他迎着猪丈夫手里的那个杀人东西扑上,但身上要害却是尽量避让开那个东西,双手飞快抓住了猪丈夫的腕子,自己的身子向着对方怀里一转,背对着对方,屁股照着猪丈夫俩腿之间使劲拱了过去,同时张口去咬猪丈夫拿着那东西的那只手。

    “哎哟!嗷!”猪男人疼得身子往下一弯,同时手里的那个杀人物件也拿不住了,便被夺了过去。

    “喂!刚才那个猪男人的手指头可是伸到了那个物件的铁圈儿里头,扳在了里面的那个东西上。”“不是真想让我杀人吧?”“那也不要让他看出来,你根本就不会用手里的这物件。”

目莹汪(四)

    就在他把手指头搭在了该搭在的位置上以后,不但见到了坐在地上的猪丈夫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而且还再次听到了在场那些妇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却没见到一个仓徨而逃的,应该都已经给吓蒙了。

    “不!不……不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猪丈夫此刻求饶到。

    “你们这里有什么帮派没有?”“‘帮派’?好像听说过有什么帮。”“那就好,你现在学我说话。”

    “就是想要你们点儿钱。没法子,现在我们缺钱了,让我来你们这里弄一些,是帮里让我这么做的,我不听也不行。把钱都乖乖地交出来,别逼着我把事情做绝。”说完,他把自己的兄弟们叫过来,让他们找来口袋,然后去找那些阔妇人要钱。

    好在那些妇人个顶个都明白命比身外之物要重要得多的道理。

    “就这么……抢吗?”“大不了算是借的,实在不行以后再还就是了。”

    “你说你是帮里的人?”他的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质问到,“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字儿上的辈分?老头子又是谁?”

    “还是先别慌,你现在还没露馅儿,我教你几句唇典说给他听。”老人的声音又在他的心里说到。

    “合字儿上的朋友吗?招子放亮点儿吧,要不是都快成黄草窑子了,也不会跑这儿来上线儿开趴。”

    嗯?他说的黑话好像是非常老的那种,只有帮中辈分极高的老人还在用。他究竟是谁的人?那个刚才说话的男人此刻疑忖到。

    “嘿嘿,要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就回去问问老太爷吧。不过,规矩我是一定会守的,一碗水端来咱们大家喝。”

    他说罢,又叫过自己的一个兄弟,把袋子里一样值钱东西放到了那个男人的手里,尽管他不明白自己们吃苦受累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一份,不过,凡事都听这位老人的,估计是不会错的。

    那个男人登时一愣,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是拿着好还是不要的好。

    “快走!让你的兄弟们先带着东西离开!”

    等他的兄弟们都出去了以后,老人的声音让他假装把手里的东西瞄着在场的人,倒退着走出大厅,快出大门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又说到。

    “把旁边儿这个女孩儿带着。”“带她干什么?”“她就是你的‘护身符’,要不然你和你的兄弟们谁也走不远。”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把拉过了身边那个唱过“哦麦达令”的女孩子,把女孩子的母亲惊得当场晕了过去,“谁也不准跟着我们!”

    接着,他还是依着老人的意思,把女孩挡在身前,倒退着逃离了这里。

    等到在了外面,见到了自己的兄弟们,他二话没说,立刻拉着那个女孩和他们一起奔逃,七扭八拐了几个弄堂口以后,实在是跑不动了,拉着女孩的手也撒开了。

    女孩子连惊带吓,立刻就瘫软到了地上。

    “兄弟们!记住了,咱们这一回是实在没办法了,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情!这些钱不要太快花完了,去学门儿手艺什么的,以后才能过上好日子。”老人的声音教他说到,“你们现在还是先走吧。”

    “欸?你不跟我们走吗?”“咱们不能一起走。他们是认不出你们的,但可以认出我来,一起走的话会连累你们的。”“什么连累不连累?咱们是兄弟,要走就一起走嘛。”“要真是兄弟,就听我的吧。你们先走,回头我去找你们就是了。快点儿吧,要不谁也走不了。”

    他的兄弟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遂就先离去了。

    “你快点儿来找我们!”“放心吧!”

    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走得没影子,回头又一看那个女孩子,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快回去吧,你妈在等你呢。”

    就在他转身也要离开的时候,耳边就听得“砰”的一声,接着,就倒在了血泊之内。

    原来,他和他的兄弟们逃得慌乱,虽跑了很长的路,却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猪女人后院外面的弄堂里,因为现在夜也深了,他们跑起来的响动又大,立刻就被人告知了那猪丈夫,而且那杀人的物件,猪丈夫的那间屋子里面还不止一个。

    就在他倒下的时候,眼睛正看向“瘫”在地上的女孩,见到了她魂都吓飞了的样子……

    忆往内疚酌烈,时换谋出忧解。

    导夜调七别,老典促劫先借。

    松懈,松懈,怎料女惊添孽。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睛,就已觉得阳光十分的刺眼,好不容易适应了以后,首先见到的就是窗户外面那好大一片的沙漠,一眼望不到头,而且感觉身处之地十分的燥热,接着又发现了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扇着,感觉是个说书先生,正看着自己。

    “饿了吗?过来吃点儿东西吧。”

    他此时也是感觉到肚子里空空的,又见到桌子上有褐黄色的蟹壳黄、小巧玲珑的枣泥酥饼、香喷喷的生煎包子等南方小吃,更是饥火难耐,一下子就蹿到了桌子前面,一把抓起来就咬,感觉自己的手脚似乎灵活麻利了不少。

    等他吃了好几大口以后,见到对面的那个说书先生递过来一面镜子,起初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见到对方冲着自己又递近了一下,遂就接了过来,既然是镜子,索性就照照自己呗。

    刚一见到镜子里的容颜,开始还找寻了一通,因为镜子里根本见不到长着三绺头发的自己,只有一张女孩的脸,然后又发现了那张女孩的脸跟着自己一齐做表情动作的时候,登时吃了好大一惊,同时也吃了好大一口,女孩的脸是认识的,就是自己临失去知觉前见到的那个被自己从大厅里带走的女孩。

目莹汪(五)

    “我得让你肚子里打个底儿之后才能让你知道,要不然我怕你会昏过去。”说书先生边说着,还把手里的一大碗骆驼奶递了过去,“你原来的那个身体已经用不了了,这个女孩子正巧被吓得掉了魂儿。”

    他虽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可手口却没停下,天大的事也挡不住填饱肚子,还有喝奶。

    “这个东西叫柳琴,看看自己会弹吗?”

    他把手里没吃完的食物全塞进了嘴里以后,又接过了说书先生递过来的乐器,本来觉着自己应该是从来就没碰过这种东西的,可拿在手里以后,很自然地把琴斜置于胸前,左手持琴按弦,右手执拨弹奏,左手吟弦、打弦、带弦、推拉弦,右手弹弦、挑弦、扫弦、拂弦,竟然弹奏了一首激烈而震撼人心的“十面埋伏”。

    “这……”“这是那个老人弹奏的手艺,现在是你的了,还包括那个老人的所有本事和一些记忆。从今天开始,你要经常熟悉一下老人送给你的这些能耐了。”“那……”“你是想问那个老人现在在哪里吗?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曲醉毳。”“‘曲醉毳’?”“这是你现在的名字。”“我现在的名字?”“对,还有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我虽然吃了你的东西没钱给你,但我可不会帮你去做坏事。”“那就帮白先生我去找一首曲子吧。”

    红颜无奈在此愿仁人搭救,青丝不等刹那求英雄垂怜。

    这是扬州出名妓院门前的一副对子,横批被当成了牌匾,“盼郎醉乡”。

    其上那个“醉”字,一看就不是原来写对之人的笔迹,听说作此副对联的人是一个法名为“空难”的僧人,他原来写的横批,不是“醉酒”的“醉”,而是“罪人”的“罪”,老鸨子自然是不乐意的,原本想找人仿写一个“醉”字,可找了好几个会写字的文人,终因空难僧人的笔法独特怪异,竟是谁也不能临摹真了其笔迹,最后还是老鸨自己写上去的。

    听说,就因为这幅对子,这里的姑娘们已经被赎身十多名了。

    就在前几天,这里被那位空难大师给包了下来,可笑的是,只因四僧要在这里斗斗佛法。

    现在,已经有三个僧人到在了这里,第一个穿的是黑色袈裟,面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怖,让人望而生畏,第二个穿的袈裟是两种颜色,左面一半是青色,右面一半是紫色,从面上看来更是奇怪,左边一半脸孔痴痴傻傻的,右边一半面目疯疯癫癫的,第三个人穿的袈裟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其上满是油渍酒渍,手里还拿着瓶酒方肉,是一边喝着一边吃着,面容看上去亚赛一个杀猪卖肉的,亦或是像一个小饭馆里只会做简单鱼肉的厨子。

    这三人并称当世三大“魔僧”,法号分别为“如仇”、“痴癫”、“酒肉”,他们自从听说了常平的外号叫做“佛魔”以后,说什么也要找他斗一斗佛理的修为,就为他们也只是称“魔僧”而已,而常平他竟敢起了一个“佛魔”的外号。

    前两天,他们已经在盼郎醉乡里连着比斗了小乘教法中心的《长阿含经》禅定实修、《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的如何精妙高明、《妙法莲华经》如何被称为成佛妙法,还有《大方广佛华严经》中蕴藏的大根器。

    今天,他们则决定用通俗易懂的《百喻经》比上一比,有时越简单越显而易见的,越是非常难完全阐明其道理,就像谁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又有几人可说出为何等于二的道理。

    看来,他们开的不是无遮辩论大会,因为这里已经不准别的客人进入了,盼郎醉乡的女人们被空难僧人告知必须一个个打扮得越花枝招展越好,而且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来,越可以勾起人心之欲越好,这样,他们的比斗里就加上了“定力”一项,谁又知明知佛理的四人会不会是和多闻第一的最差阿难一样抗拒不了女色诱惑呢。

    这时,头陀僧空难还给他们的比斗添了一个趣,他自己亲手抚琴,让这里的神女们在自己的美曲里轻欢歌曼妙舞。

    开始了,首先挑战的是如仇,坐在那里道:“常平,‘杀儿取环’里的那个父亲竟因为怕强盗抢走儿子耳朵上的金环,就把自己亲儿子的头砍了下来。”

    他说着,还用手做出了砍头的动作,一掌挥了过去,虽没伤及到常平的皮肉,却隔空使得其领口的衣物划开了一条长口子,“回头想安回去又不可能了。哼哼,因小而失大,以致作下了不可挽回的大孽。你为了世间的小小名利,而欺世盗名地妄立邪说,还用什么‘佛魔’二字标榜自己,难道不怕这大罪恶会招致无穷殃累吗?”

    “佛魔”常平并没在意自己领口上那如刀锋划过的痕迹,“‘欺世盗名’?嘿嘿,这世间岂可是用来欺的?这名声又是容易盗来的吗?如仇僧兄你说什么我是妄立邪说。”

    “难道不是吗?你非说自己是为了修佛才入的魔道,不曾修佛先修魔。那不是邪说又是什么?”如仇更是凶狠地道。

    “难道如仇僧兄不曾听闻过,有人执念修佛,最终却是修佛不成反成魔。”“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要修魔不成反成佛?”“成佛岂有反成的道理?只知佛而不知魔,又如何得知自己终是成佛还是成魔,唯恐到时成魔却自认成佛,不但害己还要害人,那才可被称之为大罪恶呢。”

    这时,常平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针线,不用去看也不用摸索,随手用从下往上的手法就缝上了衣领上的口子,“有人分不清,只道是佛与魔天壤之别判若云泥。其实,虽佛在上而魔在下,有时却还没有这一线之隔。无论是修魔是修佛,都要先分清楚才好。”

目莹汪(六)

    如仇听罢之后无语,似乎又在琢磨着如何再用《百喻经》里的佛理发起进攻。

    此刻,痴癫站了起来,这位僧人走路的样子亦是一边如呆子般拖拖拉拉,一边像疯子也似跌跌绊绊,而且走得还快,把痴傻的那半边身子拖得更是有些跟不上了,他说话的样子也很有意思,他还能用半个嘴把话说得让人听得懂,痴傻那一边此刻就说话了。

    “嗯,那个夸自己爸爸的呆子,为了显得自己的爸爸比别人的要好得多。嗯,说什么自己的父亲从小就断绝了**,他竟用妄语夸奖别人。嗯,常平你现在竟然用妄语夸奖自己,不怕更让人笑话你吗?哈哈哈……”说实话,先不管其面容如何,单是痴癫的笑声听来好像是在笑话他自己,当然,更也许是唯恐旁人不笑话自己,其间呆傻意味实在是太浓了。

    可是,那些舞动着自己身子的神女们皆是没笑话出声来,虽心里想要笑话来着,却是自己的心被这种值得笑话的笑声带动得一蹦一蹦的,完全不按照平时的心率跳动了,皆是因为此时的心悸,面上都带了些花容失色。

    此刻的常平却是面色常平,“痴癫僧兄,你又怎么知道那个那么夸奖自己父亲的人其实不是就想要别人那么笑话自己呢?没准儿他就像痴癫僧兄你一样,就是想显示一些自己让人笑话的本事。别人越笑话他,他反倒越高兴。你要是用这种人比喻常平的话,常平倒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我同样想要别人知道我有多狂妄。因为我即使是再谦虚,照旧会有人说我狂妄的,我又何必对这些事情多上什么心呢?把心放平常了不好吗?”

    “还说自己不狂妄!”痴癫疯疯癫癫的另一边嘴巴怒急之下说话了,“除了狂妄的人,有谁又敢说自己的心能放平常了!而且你不仅是狂妄,我看你就像是《百喻经》里那个不见摩尼珠终不去的奸夫一样,完全误解了佛祖的法义!不能见道修道,迟早终为生死之所迫害!我劝你还是及时回头的好!免受无边苦海之难!”他每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都特别大,大得几乎走了音,且疯癫得无神的目光里,在末尾之字的时候隐隐放射出一种光芒。

    周围的神女们被痴癫的这种眼光激摄得一个个把舞姿跳的都快上房了,就像一帮疯婆子聚在一起比谁更是不正常似的。

    “佛祖本来就是万千法相,在你的心中有一个佛祖,当然,要说有两个的话,我也一定是坚信不疑的。可你又怎么知道,你认知的佛祖就是真正的佛呢?”常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是直视着痴癫,面色心神依旧不改,看似完全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平常,“修佛之人本就不该畏惧苦修行。如果说在苦海中不及时回头,却也可以见到佛祖,何尝又不是一种修佛理的法门呢?难道修佛一定非要到岸上去修吗?”

    就在这一时,痴癫的脸上暂时不见了痴癫的神情和模样,一张脸恢复了他还没有接触到佛法之前的样子,变成了完整的一张脸,可是,那几乎也就是瞬间的事情,即刻又恢复成了一半和另一半,痴的变成了更痴,癫的也变成了更癫,就是不再说什么去攻击常平修佛的话语了。

    酒肉这时站了起来,也不等呆立在常平面前的痴癫走开,便挤了过去,把痴癫弄得步履颠颠跶跶地跌撞到了一边,而后酒肉还是吃喝着对常平道:“知道‘吃鸡疗病’的那个人吗?本来叫他每天吃一只,可他却是偷懒,才买来一只给吃了。修学佛道需要广学多问,而又精进恒久地实践才行。凡夫往往只执一法,或浅尝即止,或没有恒心,当然不能医治烦恼的病毒。你能告诉我,你一共吃了多少只‘鸡’吗?”

    常平看了看酒肉手里的酒肉,又看了看他的大腹便便,“看来酒肉僧兄你又何止是一天一只‘鸡’。听闻僧兄修的是当年济公活佛的‘酒肉穿肠佛祖心中’,可我看僧兄你的肚腹,怎么也不像是已经穿肠过了。我倒是想问问酒肉僧兄你,你的肚腹之内到底给佛祖留出了多少地方?”

    “佛祖是在心里,根本不是在肚子里。”酒肉这个和尚就好像不吃肉喝酒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但时酒肉僧兄你从头到脚就只有一个身子,酒肉在你的身子里搁不下的时候,也会排挤到心中佛祖的。”“佛祖本就无处不在,即便不在心里,也会在我的意念里。”“酒肉僧兄问我一共吃了多少只‘鸡’,但我却又想问问僧兄你的意念又有多大呢?如果吃肉喝酒的念头充盈着意念,那还不是容不下佛祖了吗?”

    酒肉这时已经把手里的酒肉给“修行”光了,把骨头和空酒瓶一扔,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另一份瓶酒方肉,“反正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倒不如我直接让你知道知道。”说完,他便用自己的大肚子使劲向常平“腆”了过去。

    当常平感觉到对方的肚子挨上自己的时候,也就是感觉到一件重武器袭击到自己的时候,急忙运足内力,向着酒肉的肚子还击了过去,可刚击上的时候,觉着就像自己被自己的力道塞进了什么东西里似的,而且越陷越深,往外抽拔又十分艰难。

    “我的心里和意念里到底有没有佛,你感觉到了吗?要是没有的话,就再进来一些。”

    对方本来就身体胖大肉多,这会儿的常平都快觉着自己立刻就要被对方身上的那堆肉给吞没了一般,但是,这时他的人和心反都静了下来,安静得就像一汪清水,似乎从酒肉那一身不知可以被“吞”进多深的弹肉里渐渐自行倒流了出来。

    酒肉登时一惊,竟然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功夫。

目莹汪(七)

    “酒肉僧兄,你说自己的心里有佛祖,却是身子里连我这么个修佛的人都容不下,更何况让别人见到佛祖了。”“佛魔”常平此时笑着说到,“你的意念我确实还没有看到,就是不知道刚才僧兄你一身的肉往身子里缩,会不会缩进了自己的意念里。若是意念被酒肉僧兄你的酒肉当真给填满了,那也就当真没有佛祖的容身之地了。”

    酒肉的酒肉还在嘴里,该咽下去的时候也不会吐出来,可就是觉着自己好像咽下了不该咽的东西,登时就不见有什么喝酒吃肉的动作了。

    “嘿嘿,请问‘佛魔’,可知道佛祖的四众弟子里,为了名誉和利益,自称得道,杀了好人后,假装慈悲来愚弄世人。又可知道如此之因,将来必受苦无穷。就像《百喻经》里所说的那个婆罗门人,为了证明自己说过的话正确,杀掉亲生儿子以诱惑世人一样。”如仇冷笑着道,“此刻的你坐在这里跟我大谈什么‘由魔道也可入佛道’,可怎又不知你也是在这里……”

    “如仇僧兄,不知何时见过或是听过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我自己修佛的法门?”“哦?那么你是说,除了你之外别人就不可能如此修佛喽?既然你对自己修佛的法门如此自夸,怎又不想让世人也跟着学学呢?”“修佛之人本就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修佛法门,如果一味地去人云亦云,而后再来个东施效颦什么的,自己无有主见的人终将一事无成。”“可我也同样没看出你的一事有成来。”“有成无成我又何必在乎别人来看呢?修佛是给自己修的,非要让别人见到知道自己修成了,那般才有可能欲要诱惑世人呢。”

    如仇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单手立于胸前,“难道修佛就为了渡己而不渡人吗?那可不叫做修佛之人的真本事。”

    恍惚间,常平好似就见到了依着对方的手掌的轮廓,有一股若有若无之物向着自己飞了过来,虽说是不疾,可也不能说是缓慢,至少此刻的自己要想避开着实不易,那索性就不闪不躲,就用自己的胸膛接了对方的这一“掌”。

    如仇登时一惊,恐对方要舍自身释己法,虽此刻斗佛已然激烈,却也没有要逼人性命之想,但是,眼见着自己这一“掌”实实地攻击到了对方,却像是云烟碰到了顽石上,居然自行飘散开了,不由得心里又是一惊,眼前的“佛魔”又已然在自己的心里上了一阶。

    “如果不先渡自己的话,或是说,要是连自己都渡不了,又何谈去渡人呢。”

    痴癫这时又开口了,“嘿嘿嘿……现在我看你就好像上楼了一样。嘿嘿嘿……”

    常平一笑,“痴癫僧兄是不是说我上了楼磨了刀以后又下来了,接着便是刀钝了再到楼上去磨,来来去去的,实则是在让自己平添劳累。就好像某些修佛之人,不顾戒律之所禁,设法牟利,用以修福,希望临终之后生于天上。好似‘悬驼上楼就石磨刀’一般,花费的工夫很大,所得的却很小。”

    “嘿嘿嘿……他们还想到天上去,那得上多少回楼呀。”痴癫这一回痴傻的半边面目上多了几分木讷,反倒是显现出有几分痴傻的表情仿佛是装出来的,然而,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分辨得出来的。

    “我此时还真是想问问痴癫僧兄,常平到底哪里牟利了,又牟到了什么样的利呢?”“嘿嘿嘿……我不知道你到底牟的什么利,可我就是见到你上楼了。”“那痴癫僧兄又何尝不知我上楼去就是为了把磨刀石拿下来呢。”“可我觉得你确实只喜欢上楼,不喜欢下楼。”“那我是不是还不如那个给国王做工的苦瘦之人,他还知道上楼去把刀磨了拿下来剥骆驼皮,而我却是只喜欢好高骛远,上了楼以后即便是磨了刀也不下楼去了。”“嘿嘿嘿……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嘿嘿,看来痴癫僧兄你还是十分擅于观察别人愚蠢的一面。是不是就缘于此你才把自己修成痴癫的?”“嘿嘿嘿……”“可是,僧兄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修佛而把自己修成了痴癫,也就不再去看别人明智的一面了呢?”“嘿嘿嘿……别人也就只会看到自己明智的一面,又何须我替他们看呢。”“但那也总不能说,别人只可看到的东西就不算是个东西了。上楼是为了磨刀而不下楼去剥骆驼皮也未必就是愚蠢的,如果是一个人把刀磨快了只是为了骆驼的话那就不叫‘愚蠢’了吗?我看更是愚蠢至极。”

    常平说到这里站了起来,用自己的眼神对着痴癫的眼神,不让他再去看别人。

    痴癫那半边痴傻面容上的一只眼睛此刻与常平对视着,渐渐就有了种疲劳的感觉,接着便是痴傻的半边脸变成了傻疼傻疼的表情,即刻用另一边疯癫脸上的眼睛换了过去。

    “做事既不可好高骛远!也不可因噎废食!就像是《百喻经》里那个很想喝水,却是遇河不饮的那个人!有些人以为佛教戎律很严!一时不能全部接受!就索性舍弃不受!因此丧失大礼!仍旧流转于生死之中!始终没有得道的希望!很可笑也很可惜!所谓佛法如大海,鱼龙蛟虻,随其量而饮用,无不饱满!如人学佛,随其根器而修学多少,无不获利!而你却是要逆佛而修!岂不是连那个渴不饮水的疯子都不如!”“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个少见的疯子,可是,如果那个人渴了的时候不去喝河里的水,却是转身去吃河边林子里的果子。你还能说他疯吗?”“只有水是最解渴的东西!你不去喝水却要去吃什么果子!那岂不也是疯子的行径!”“此话差矣,痴癫僧兄可知人在最渴的时候如若大量饮水的话,反倒对身体无益,还能把身体里好多好的东西给带走。倒不如坐下来细细品一品果子的甘甜,让自己的身体充分吸收果子里的汁水,那样得到的东西一定比牛饮要有益得多。”

目莹汪(八)

    此刻痴癫另一边疯癫的脸面也已经开始咧嘴了,眼神几乎就是被迫凝固于常平的眼神中,想错开分毫都不怎么可能了。

    已不知又“解决”掉了多少瓶酒方肉的酒肉此刻又吃着喝着说道:“你说自己先修魔再修佛。要是我看,分明就是跟《百喻经》里的那个为了看窑工做空瓶子,而误了一顿丰盛宴席的人一模一样。”

    他说话的时候竟然还可以吞咽东西,嘴巴吃说互不耽误,又吃了一大口喝了一大口才又说道:“有好多的世人都是跟你一样,往往为了世俗事务,虚度时日,丧失毕生光阴,把切身的生死问题和珍贵的佛法,都蹉跎了不去修学,一生空过。”

    “酒肉僧兄,那你知不知道,其实那一段丰盛的宴席是别人请的客,吃完了也就没了,可要是你能把那个窑工做瓶子的手艺看会了,一生的吃吃喝喝可就都不用愁了。”“就算你学会了那么一门手艺又能怎样?能一生都有丰盛的宴席吃吗?”“再丰盛的宴席至多能管你两三顿不饿而已,而掌握一门手艺的话,就算天天吃清粥淡菜,却也不会饱尝饥饿之苦了,不过若是酒肉僧兄就另当别论了,到时没准儿倒可在僧兄你的心里给佛祖腾出一些地方来。”

    酒肉这时不知怎的,吃喝不曾停过,突然就有了种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再一看,原来是不知道常平在什么时候,用他的手掌摁在了自己的肚腹之上。

    这时,空难僧人的琴声停了下来,且边抚掌边道:“好一场精彩的斗佛!可惜的是,看众位僧兄的样子,仍是没能尽兴呀。嘿嘿,依小僧看来,不如换一个地方再来一场斗佛如何?”

    “空难僧兄不会是要我们再找一个像这里的地方吧?”常平的表情此时很是平常。

    “既然这种地方不能尽兴,又何必再覆车继轨。罪乡之地已然是辩斗不下去了,咱们就不如换到当年玄奘法师取经之路上的极苦之地,而且那里还即将有一个战场。”

    “极苦之地的战场。”如仇此刻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动身吧。”

    “等一下。”空难大师阻拦了一下,“小僧此间还有些事没有做完。老鸨何在?”

    盼郎醉乡的老鸨子前几天收账去了,今天本来是想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吃着点心磕着瓜子喝着香茶看热闹来着,结果是越看越没意思,就想找地方睡觉了,这时听到了空难和尚叫她,便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怎么?是不是还想再包下我们这里一天呀?那价钱可得翻几番。本来看你是熟人才让你包下来的,可谁知道你们几个和尚嘚啵了那么好几天的工夫儿,这得耽误我们的姑娘们少做多少生意呀。”

    空难大师此刻从袈裟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我是想替这里全部的女檀越们赎身。”

    老鸨子听完了登时一惊,接过银票看了看,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赎了她们去想开尼姑庙吗?就你这些钱还想替她们赎身?你想什么呢?再拿十倍来还差不多。这点钱儿也就够跟她们几个睡一晚上的。看上谁了?我让你自己挑就是了。”

    “哼!世人贪心的样子实在是让贫僧见之如仇!”如仇说着,一掌劈了下去。

    “啪”的一声,他手边的一张硬木桌子登时不知碎成了多少块。

    “你拿别人的身子当庄稼种,吃喝她们应该不少年头儿了吧?小心把自己的身子吃喝得都碍事了!”酒肉说完,身子在桌椅之间走动了几下,立刻就见那些桌子和椅子都飞了起来,一件件皆是重重地落到了老鸨子的身边,有些是擦着衣物落下的,单是听那砸出来的响动就够心惊肉跳的了。

    这老鸨子也不知道是真见过大场面呢,还是吓得动不了地方了,若是其一,面色却是发白了,可要是后者的话,裤子至少没被尿湿了。

    “你……你们吓唬谁呢?”她说话的语声虽已没什么底气了,却还要硬撑着自己的颜面,“来……来人!”

    老鸨子这么一叫唤,还真给叫出来了二三十人,皆是一条条的大汉,一个个手里拿着棍棒,歪戴帽子斜瞪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嘿嘿……钱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乐意呢?你吃她们喝她们很过瘾是不是!那你怎么不去吃她们的卖身契呢!那不是更过瘾吗!”

    盯着老鸨子的痴癫把一通痴癫的话语说完之后,老鸨子的面色倒平淡了下来,而且把刚才空难给的银票全撒手了,反而把卖身契都拿了出来。

    “是呀!我吃卖身契多过瘾呀?”说完,她竟真把那些卖身契给撕了,之后一块一块地塞进了嘴里,而且她不光是自己吃,还把其余的分给了身后的那些大汉们。

    那些大汉许是太愚忠了,一个个接到手里也吃了起来。

    弄得痴癫看着他们痴乐疯笑了起来。

    那些盼郎醉乡里的神女们却一个个喜极而泣,目中皆是晶莹闪闪泪汪汪……

    信国公第六子,小公爷汤息自己请缨,要领兵去剿灭沙匪沙三千和他的三千匪患。

    其实,朝廷不是不想去尽快平灭了那“大漠三千沙”,只是实在是缺乏擅长沙地作战的将领,而且一旦是深入大漠之里作战,粮草供给的输送就是一个难题,甚至连保存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更别说水源了,遂,要想大获全胜的话,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兵贵神速,速战而速决。

    这一回,已得了一个“勇书生”绰号的汤息也得到了一个熟悉这片大漠和沙三千本人的外国女人,据说是一个说书先生举荐给他的。

    汤息把朝廷拨给自己的兵士们带到大漠之边以后,就只得原地扎营了,因为他还缺少一种对付大漠飞沙的东西,风镜。

    其实,他已派人向朝廷催促风镜的事情了,可惜的是,朝廷却一个劲让他等等再说。

目莹汪(九)

    汤息听自己的父亲说过,战时的士气尤其重要,要是总这么等下去,唯恐军心涣散,遂,他只得去找寻可以替代的东西,好让己方军队立刻深入沙漠,一鼓作气剿平沙患。

    替代东西倒是想出来了,他找附近的府县衙门帮忙,征集做草帽的匠人,越多越好。

    汤息令那些匠人们赶制一种帽檐下缀着一圈薄纱的草帽,薄纱的下端还要可以在脖颈处收拢系上,也就是说可以把整个脑袋给包拢住。

    由于兵士的数量不少,匠人们日夜赶工也没让全部的军兵戴上这种草帽。

    汤息这时的心里更是起急了,遂,他决定先带着一批已有薄纱草帽的兵士进入大漠之内,算是先探看一番,后面的士兵一旦都具备了这种草帽,便立刻追上来。

    那个外国女人出言劝阻过,说这种东西还不足以应对大漠的狂沙,可最终还是没拦住,她也就没跟着去。

    不听良言相劝的汤息一意孤行,自己带领着一批人马就进到大漠里面去了,开始在这一片茫茫的旱海之内搜寻起沙三千极其手下一众漠匪的踪迹,但是,并没走上几天就遇上大飞沙了。

    要说他想出来的这种草帽也不是不可挡沙子,先不说别的,薄纱的下端一圈系在脖子上,这本身就不怎么好受,任谁戴着这东西都会觉得勒的慌,当黄沙漫天扑面袭来的时候,草帽承受了飞沙的力道会被吹着走,人也就只得跟着帽子走了,劲力要是再厉害一些,没准就可给吹到半空里去了,也就只可先解开再说,可一旦没了任何挡飞沙的东西,最倒霉的一定是双目,䞍等着眼泪汪汪流晶莹吧,沙粒打在面上的滋味比针刺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其实要说这种薄纱也是挡不住什么的,若是有风镜的话,头上其余之处皆是要用布裹上的。

    就这样,这一批由汤息带着“打前站”的朝廷人马可以说是被沙子给吹回去了……

    一个大漠里的村子,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被这里的沙子给埋没了,有不少大漠中的旅人见到了这个村子,看见里面居然还有袅袅的炊烟,皆以为是海市蜃楼,因为一般人想不出这些村民在这一片不毛之地里是靠着什么获取食物的。

    这一天,一个穿着俗家衣物的僧人走进了这个村子,来到一户看似较为富裕的人家门前,双手合十,道:“请问门内可有施主?是否可以施舍贫僧一些水喝?”

    门内立刻就有人回应了,虽然说的是汉话,却带着一种异族腔调,“请进来吧。”

    “多谢。”僧人上前伸手一推,门立刻就开了,遂就走进了院子,见到了一个异族的中年妇人即刻施了一个佛教的礼数。

    中年妇人也回了一个本民族的礼数,而后端了一碗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僧人立刻走过去,用双手稳稳地接过,半滴水也不敢洒出来,沙漠里的水,即便是用黄金,有时也未必可以换到同等分量的水,他慢慢地把碗凑近自己的嘴边,再口渴也要慢慢地把水喝下去,还是生怕会洒出来,把水洒到地上,在这里已经不单单是一种失礼的行为,那甚至是一种罪过。

    等把碗里的水喝得一点都不剩,嘴边的水也不见了以后,僧人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把碗递还给了人家,没提想要喝第二碗,因为那应该也是不小的忌讳。

    “实在是多谢施主了,施主仁慈,定能大福大寿。”

    那个中年妇人把碗接了过来以后,面上并不见喜容,就连听到这些话后表示一下高兴的笑模样也并无一丝。

    “难道施主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吗?能否跟贫僧讲讲?也许贫僧能给施主……”“出家人,喝完水你就走吧。唉,我们这里的事,你管不了的,除非你会……”“女施主又怎么知道贫僧不会呢?如果说是女施主家里的私事,那贫僧也就不多这个嘴了。”“哪里是什么私事?就是我们村里出了一个抢饭吃的……”“那就是有强盗了,听说这片沙漠上有什么‘大漠三千沙’。”“哪里是他们呀?就是把我们这个村子翻过来,也找不出一样可以让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哪又到底是什么人呢?”“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来。前些日子,我们这里只要一到吃饭的时候,准有一家人的饭被连锅端走。因为实在太快,也没人看到端走饭锅的是什么,光我们家就已经被连端了六回了,弄得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做饭了,一连好几天都是吃生的东西,生怕再把那个什么东西给招来。谁知道那东西除了端饭锅还会再干出别的什么坏事出来。”

    僧人边听妇人讲着边用右手的大拇指拨弄着手里的念珠,等妇人说完后也是好一会儿不发一言,好像在掐算着什么。

    妇人见到僧人煞有其事的样子,好像有对付端锅那东西的法子,自然多少抱了一些希望。

    “这应该是个沙妖。”“沙妖?难怪我见那东西跟大漠里的沙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吹过来了。”“不过,那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大妖怪,或许是一只大沙妖的影子或是残魂。请问女施主,你们这里以前有没有出现过厉害的大沙妖?”“厉害的大沙妖?啊!难道是晦沙!”“晦沙?”“对,我们这片大漠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沙子妖怪叫做晦沙,好像还爱上了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不同意和他在一起,他一生气,就把我们这里都用沙子给埋了。老天知道了以后,重重地惩罚了晦沙,把他永远打到了沙子底下,我们这里的沙子也都飞走了。后来我们的祖辈还在压住晦沙的沙子上面盖了一个庙来镇住他,我们都管那个地方叫沙子庙。难道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不老实了?派个小妖从沙子底下出来了?来报复我们的村子?”“这个倒是不必管他,只要那个沙妖敢再来这里,贫僧就能把他给收服了。”“那太好了!”“可是难就难在收服后必须立刻把那东西再打回沙子底下去。”“难道大和尚你要去沙子庙吗?”“那里要是镇住晦沙的地方,就必须得去沙子庙。”“可是……自打我爷爷那一辈起,就没人再敢再去沙子庙那里了,我们村子里头应该已经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儿了。”

目莹汪(十)

    “也不一定。”说话的也是个异族人,刚才僧人进到院子里以后并没把院门关上,遂,从门前路过的这个人就靠在门边往院里看着,必定这地方已很久都没来过什么出家人了,有些好奇亦是在所难免,也就一直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那个汉人老头儿就有可能知道沙子庙在哪里?”

    “你说真的?”“当然了,前几天咱们村子里为什么有个大夫来了,那就是给那个汉人老头看病来了。听说他前几天晚上见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就一路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结果就跟到沙子庙那里去了,回来以后就病了,听那个大夫说是吓的。”

    晚饭时间快到了,这名僧人说,那个端饭锅的东西会到那个汉人老头的家里去,他让别人都到屋子外面去等着,自己一个人留在屋里的灶台旁等着收妖。

    这时,全村的老少几乎都在汉人老头的家门外面远远地看着,谁也不知道那名僧人的话准是不准,结果那个快得看不清的东西真的来了,比一溜烟都快,村子里的人就见到那个东西一下子就钻进了汉人老头的家里,之后他们还以为那个僧人降妖捉怪还会有一番大的动静,而等了好一会儿以后,几乎什么响动都没听见,有的人就怀疑起是不是那个端饭锅的东西没找着吃的,把那个僧人一口给吞了,遂,村民们乍着胆子慢慢凑到了汉人老头的家门口,比把水凑到口边还要小心,陡然见到僧人从里面冷不丁一出来都是吓了一跳,还以为端饭锅的那个东西吃了僧人以后还没饱,要出来再吃别的人。

    “众位施主都不要怕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来端饭锅了,贫僧已经把那东西收到念珠里面去了。”

    也确实有不信僧人说的,但是,他们在屋子里面也同样没找到别的什么活着的东西……

    沙子庙,这位空难大师毫不畏惧地走了进去,先是向四周看了看,没什么特异之处,就又开始注意到地面上,走到这里跺两脚,再走到别处用力踏两下,听出响动空闷不同以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全是空难变的一个戏法,他先躲在一处不易发现的地方,而后观察着炊烟的颜色,烟筒里冒黑烟的时候是刚做饭,等冒白烟了就是做好了,他再以一种绝快的身法把饭连锅一齐端走,为的就是让村子里的人告诉自己这沙子庙的所在。

    最后收妖的时候同样也是戏法,他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先从窗户出去,还是以那种身法绕到门前再进屋,故作玄虚等了一阵之后,再出来说自己已把那妖怪给收了,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把戏而已……

    盛大财主面前现在放着一壶美味浓郁的马奶茶,还有一些在别处有钱也买不到的大漠特色小吃,其间那盘仙人掌果最得盛大财主胃口的欢喜。

    他对面坐着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虽是纯粹汉人模样,却一直喜欢异族衣饰,尤其是左耳上戴着的那只粗大金环,在屋里强烈的阳光下闪烁得甚是晃眼。

    “盛大财主吃好喝好了没有?”这个名字叫做“沙三千”的中年男人,语音里是一种异族说汉话和当地方言混合在一起的腔调。

    “我从来都不想听别人问我这种话,听着是吃好没吃好,其实那就是问‘吃够了吗’。我的胃口向来好得很,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够了或是不够了。”盛大财主说完,又把一个仙人掌果的果肉放进了嘴里。

    “我从来没想过让盛大财主你停下来,因为我知道你的胃口大得出奇,连我派去给你拜寿的女人到现在都没回来。”沙三千的面容之上让别人看不出此刻是否在怨怪着什么,更别说问责的意思了,或许是他的女人太多了,哪怕少了一个,也就是过问一下就可以了。

    “你的女人给我拜过寿吗?直到现在我可是连半个子儿的寿礼都没见到过。”“嘿嘿,盛大财主不会是因为我送去的寿礼不合心意,就把我的女人也一起留下了吧?”“没意思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不过,我就算是看上你的女人,而后把她给留下了,你也不会太介意的吧?咱们俩谁跟谁呀?”“那倒也是。可盛大财主你是不是也应该知会兄弟我一声呢?”“那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了,总可以了吧?沙老弟你应该不会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劫下了我的那批货吧?我想老弟你也没那么不大度。可为什么却非要我自己亲自过来讨要呢?”“算是兄弟我想盛大哥你了,变着法儿地想让你过来聚聚,不可以吗?”“那兄弟你为什么不到我的无眠无寂岛那里去呢?大哥我一定会更盛情地招呼你的。”“嘿嘿,我也知道,这些东西跟盛大哥你平时享用的那些东西比起来是不如了一些。要不这样吧,我请大哥你去尝尝朝廷军队里的口味,怎么样?”“军队里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无非就是大锅炒菜嘛。”“那不也是平时吃不着的东西嘛。这还得感谢盛大哥你呢,要不是你要把一批做风镜的镜片卖给朝廷,他们也不会要到沙漠里来对付我了。”“原来沙老弟你是在怪我呀?不错,朝廷是向我买了玻璃镜片。说到底,我毕竟是生意人,难道有赚头还能干看着嘛。再说了,老弟你可是一向是见人发财,为什么要让大哥我挑人发财呢?”

    沙三千听到这里笑了,而且似是看着盛大财主的满面喜容才笑出来的。

    这时,突然有个异族妇人走了进来,看样子着急忙慌了一些个,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见到盛大财主和他身后带来的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走到沙三千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目莹汪(十一)

    沙三千听完之后,面上也就是微微变了变而已,“盛大哥你的那批镜片就那么着急拿回去吗?放在兄弟手里头可还没焐热乎呢。”

    “又不是土豆、地瓜,焐那么热乎儿干什么?”盛大财主仍旧笑着说到,“我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反正朝廷事先就把账给我付清了,看来是我省事了。那沙老弟是不是就更省事了?可以直接向朝廷投降了,没准儿还可以捞个一官半职的。”

    听盛大财主这么一说,且还阴阳怪气的,这屋子里,沙三千全部手下可就都把手里那不知沾染了多少血的刀子亮出来了,使得这里立刻就多了种可让任何人都感觉出来的浓烈杀气。

    盛大财主好像都不屑去多看他们一眼,始终是笑对,从表情上看,心态也并没改变什么。

    盛大财主这一回来大漠,只带来了三男一女。

    他身边的那个无名氏仆人,面上泛起了饿魔的笑意,好似马上就要品尝好吃的了。

    其余的两个男人,岁数看着差不了多少,却是一个老气横秋,而另一个则是天真烂漫。

    “老”的那一个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一根奇特样式的纯铁拐棍,顶端是一只雕前探着身子的样子,雕的细长腿做了拐身,最下面是两只雕爪,这样的打制倒是可以让拄拐的老人走路时更稳当一些,他的面目之上和刚才相比好像也并无什么变化,就好像老人的那种已经把一切都看得很淡的感觉,甚至包括生死。

    而“少”的那一个,此时竟然坐在桌子上,笑露着两个小虎牙,两条小腿来回摆动着,双手来回搓弄自己的铁拨浪鼓,鼓两侧的中心分别用链子连着个铜制虎头,“砉啷砉啷”响个不停,像是就算天塌下来了也阻碍不了他耍弄自己的玩具。

    只有一个身材高挑且用七彩轻纱遮住半张脸的女人,此时仿佛已经披坚执锐起来。

    沙三千此时向着自己的手下们一挥手,不一会儿的工夫,这个屋子里就恢复了方才还算是较为和缓的气氛。

    “是沙老弟你嫌人少不热闹吗?”盛大财主言笑自若地道,“那就多叫一些人过来嘛,一粒儿沙也是赶两粒儿沙也是放,要不然就把老弟你那三千粒儿都叫过来,咱们好儿好儿热闹热闹。”

    “老大,他这可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离沙三千最近的一个手下愤怒地说到。

    “把沙子放进眼里那叫‘迷眼’,沙子嘛,我更喜欢让我的厨子用它来烹饪盐焗鸡。哈哈哈……”

    沙三千看着盛大财主说笑完,才道:“而我们这里更喜欢用沙子埋人,不光是不喘气的那种。盛大哥,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自以为是的好。虽说我知道你有多厉害,可要是把我们‘三千沙’的兄弟们给惹急了,老弟我可未必拦得住。”

    盛大财主终于只笑不说话了。

    “盛大哥不是嫌我们这么招待不够热情吗?那好,我们就不光请你吃东西,还请你看戏怎么样?”“看戏?是敦煌曲子戏呀?还是华亭信子腔儿呀?”“那些土腔土调儿怎么能给盛大哥你看呢?要看当然要看最好的。”“最好的?是外国戏吗?”“甭管哪国的,最好的戏都是战场上的戏,我就是想请大哥你看一出怎么让朝廷这次来大漠的每个兵丁都回不去的好戏。”“那我得看上多少日子呀?你们‘大漠三千沙’从来都是游走于大漠之上,光是找到你们就得花费……”“难道我们在盛大哥你的心里就是那种到处躲到处藏的沙蜥吗?”“哟!这可真是怪大哥我走眼了。看情形,你们‘三千沙’的兄弟这次要率先出击了。”“而且还要把他们一举全歼!哼哼,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对付我们‘大漠三千沙’!兄弟们!对不对?”

    “对!”在场的沙三千手下们异口同声地答到……

    就在汤息一筹莫展之际,“战妖”花男雪中送炭,为他拉来了几大车的镜片。

    这一下可把汤息给乐坏了,可立刻又皱起了眉头,因为只有镜片没有镜架,还是没法用。

    花男则又告知他一个解决的办法,做风镜的镜架是可以用草来编的。

    三国之时,当初蜀汉开国皇帝刘备,早先是以编织草鞋维持生计的,曾留下过一种他独创的编织方法。

    花男将这种方法先教给几个心灵手巧的兵丁,再让他们去教别人,一来二去的,也就让这次来大漠作战的所有兵士们都学会了。

    用草编织的镜架就像是没盖子的小盒子,边缘依着自己的脸孔编成弧形的,可以扣在面部上,再用草绳在脑后系紧。

    之后,花男还让汤息先把军队带到水草之地修整一番,最好不要再冒进了,之前那错误已是很冒险了。

    汤息当然知道这是为自己好,可这心里就跟长草了似的,又不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完全去依赖“战妖”花男,遂,心里就定下了自己的想法……

    “珅姕,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不可能那么快得知‘三千沙’把抢劫来的镜片藏在了沙子庙。”花男夸奖着自己其中一个女跟包,郝珅姕。

    “老板无须夸赞,既然是老板吩咐了,那就是珅姕分内的事情了。”这个说话的女人就是盛大财主这一次带来的那位戴着七彩面纱的女人。

    “他们下一步还要有什么举动吗?”“看那个沙三千的样子,好像很有信心应对这次朝廷派过来的军队,就好像可以随时一口吃掉似的。”“那你这次出来有没有引起盛至的疑心?”“嘿嘿,这一次就是他派我悄悄出来的。”“哦?”“为的就是让我去找沙三千那么多年来强掠来的财富所藏匿的地点。”“哼哼,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样的脾气,能吃掉对方的时候就绝不放过机会。”“老板,我这一离开他们,那可就是什么消息都……”“没事的,你只管去找你的,找到之后……”“珅姕明白,一定会立刻想办法让老板你得知的。咱们这一回大赚他一笔!”

目莹汪(十二)

    说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曲醉毳竟然并没觉得自己而今这个女孩的身体用起来有什么不太适应的,也许是因为当男孩也没几年,更或许是自打生下来就要忍饥挨冻,没工夫对自己是男是女太过在意,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他实在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要说,他是在湿热的南方长大的,应该对大漠之内这种干热也不怎么容易适应,可他身上背的这个柳琴却帮了大忙,从琴身里自然地发出一股寒气,不过,大漠早晚的天气里倒也是够冻得慌的,有时,他甚至要把这件兵器用绳子托在沙地上走才行,直至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其实说穿了,还是没享过什么福,穷人怎么也比富人要经得起天择考验,遂,这才能让他一路走过来。

    中午了,大漠里的这个时候一般是不用生火就可以做饭了。

    曲醉毳可不想被“做”熟了,在几天前的这时才是可笑,他本来想赤膊的,可立刻就感到不对劲,赶快又把怀给掩上了,好在那时候的大漠里就算有会喘气的,也大多是天上飞的和地上爬的。

    此刻的他,一会儿把凉凉的柳琴背在背上,一会儿又抱在怀里,反正不是前面热得出大汗就是后面烤得慌,现在的他,脑子想的就是能不能把自己的这件兵器改成一件坎肩穿,那样前后就都好受了。

    “一个人呀?”

    被这么突然一问,曲醉毳都没往四周看看,有些事情,即使就一次也能习惯了,“是,一个人。早知应该找白先生要匹驴子什么的。”

    “还是要骆驼的好。”郝珅姕说着,已经和曲醉毳并肩而行了。

    他先扭头再仰脸,一见是一位漂漂亮亮的大姐姐,此刻茫然无助之际,顿时心中充满了亲切的感觉。

    “是来大漠上找什么宝贝的吗?”还是郝珅姕说的话,“要不然,我看你也没必要大老远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就你一个人,也敢闯大沙漠?一定是为了特别贵重的大宝贝吧?要不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呀?能填饱肚子就是最重要的事了。”“你就是为了吃饱饭才来沙漠的?”“应该是吧,反正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以后,不闯大沙漠就没人管我饭吃了。”“你不会是被卖到这里骗到这里的吧?”“在以前,我为了吃饱肚子已经卖过自己一次了。”“哦?那你把自己卖给别人当……什么?”“当儿子呗?”“你还女扮男装卖的自己?”“不用扮也不用装,我原来就是个男的。”

    郝珅姕一皱眉头,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好像以前也听说过有“变”的那么一回事,还以为是老人们逗孩子玩的呢,可看眼前这位妹妹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曲醉毳那么说了一通,也感觉出都把身边的这位大姐姐给说糊涂了,遂就扯开了话头,“我到这大沙漠里来也算是找宝贝的吧,有一个白先生让我替他找一首曲子。”

    “是吗?那位白先生一定是个非常迷恋乐曲的人吧?”“应该是吧,要不然他怎么把这把柳琴给我了呢。”“哟!你这把柳琴还挺好看的!”“嘿嘿,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呀。大姐姐你饿了吗?”“那咱们就去吃饭吧,我请客。”

    就这样,郝珅姕把曲醉毳带进了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大漠里的客栈,就像是在一个好大的院子里,地上放了个小盒子似的。

    客栈里伙计脸上的笑都快流出来了,把姐妹俩让到一张特别干净的桌子旁,不等说话,先沏上两碗酸胖沙漠茶。

    曲醉毳先尝了一口,带着股淡淡的苦味,以前也是没喝过几回茶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茶都是这种味道,反正渴了以后,无论喝什么都是润嗓子的。

    “二位姑娘来点儿什么?我们这儿可有坝上的肥羊肉,早上刚刚宰的。二位来一斤尝尝?我们这里还有上好的凉州葡萄酒,那要是和羊肉配在一起,味道绝了。”伙计热情地说到。

    “要我说,要饱还是家常饭,对吗?”郝珅姕向曲醉毳道。

    “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什么都行。”他虽然不知道大姐姐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是顺着她说了。

    “那好,给我们来两大碗素面。”

    虽然两位客人并没有点这里比较贵的东西,可伙计还是热情洋溢大声吆喝道:“好嘞,两位姑娘要两大碗儿尼姑面,后面厨房赶紧伺候着。”说完,伙计一溜小跑下去了。

    曲醉毳这时是真累了,想把胳膊放到桌子上,好稍微舒服地歇一歇,可立刻就觉得胸前有两个东西碍了一些事,就用双手抚了一把,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些时候,他还是会保留一些以前身体的感觉。

    就他这么个举动,让对面一个男人见到了,然后那个男人又看到了曲醉毳的眼神,就好像再疑问着这两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登时心神一荡,脑子立刻就呈现出了当初新婚之时的一些场景,男人看完还可以联想到白雪的曲醉毳,又看他旁边的郝珅姕。

    郝珅姕有个绰号叫做“九头蛟娃”,当然并不是说她真的长有九个脑袋,而是她的身高可抵九个头那么高,也曾经被唤作过“十一头蛟娃”,据说她身上还有两个东西也可抵两个头。

    就这样的两个女郎往那里一坐,别说那个男人,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吸引了这个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

    这时的郝珅姕也是乏累了,身子半伏在桌子上看了看曲醉毳的铁柳琴,犹如一片长的雪花瓣抻撑着琴弦,通体闪着寒光,尤其是顶上的那只莺鸟栩栩如生,“能弹上一首让我提提神的曲子吗?”

    “好呀,反正我现在也是闷得慌。”说着,曲醉毳把柳琴抱在了怀里,几乎不用做任何准备,双手往弦上一搭就弹了起来。

    一上来,这首曲子霸气的曲风和浓重的古韵立刻又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简直是千秋过,再回首,这首乐曲可让人们领略古人征战天下之雄志,感知先人文治教化之古朴。

目莹汪(十三)

    激昂、流畅、欢快,其中还有跌宕起伏,每一个音调几乎都弹到了人心里,又何止是振奋,那就是一种震撼。

    曲醉毳一收音,这里稍微安静了一会儿而已,接着就是掌声四起,叫好声此起彼伏。

    曲醉毳原来因为当初被买他的那家人逼着学音乐和好多烦人的东西,遂多少对这些还是较为厌恶的,可自从身体里有了那位老人的天赋之后,再加上对别人的称赞也特别的享受,也就对音乐有了不少特别的体会,而今的他已经对曲乐不仅仅是喜爱了。

    就在众人的掌声逐渐停了下来以后,没过多久,一个男的用一种调戏的好色腔调问道:“小妞儿,会弹粉的吗?给大爷我来上一段儿。要是伺候好了,嘿嘿嘿,大爷身上的好东西让你随便用。”

    话音刚落,那淫笑着的男人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脖子,而且还给带了过去。

    郝珅姕的兵器叫做连链刚荑爪,形似飞抓,不过链子连着的两个铁傢伙,既像龙爪,又像留着长指甲的女人手,分寸火候拿捏得妙到毫巅,虽是铁兵器抓住了对方的脖子还给抓了过来,却是拉到身前的时候,那个男的还是可以喘气的。

    “粉的是吧?老娘我让你来点儿红的。”说完,她伸手就给了这男的一个大嘴巴。

    “哎哟!”那个男的被这一巴掌给打得一直轱辘到撞上墙角,然后觉得嘴里多东西了,啐到地上一大摊的血里带着几颗牙,登时就……裂开大嘴哭上了,“呜……哥哥们呀,我让这个女的给欺负了!”

    立时,那边几人拿着手里的兵刃就站起来了,一起向着郝珅姕围了过去。

    跟这件事没干系的客人皆是起身往门外跑,店里的人一看也是拦不住什么了,可以躲的也就都躲了。

    郝珅姕自也是不怕他们,把自己的兵器在腰里围系好了,见一个人冲上来了,抡起兵刃砍来,即刻施展开崆峒派的徒手套路,自己的“飞龙拳”,其特点为动作紧凑、手法灵巧、短手连打、步伐稳健、攻击勇猛、技击力强。

    飞龙拳还讲究桩功,以打木人桩、坐桩为主。打桩主要练习拳、掌、肘、膝、腿等部位的抗击打能力和应变能力。坐桩练就的是下盘步法,尚能调和气息,舒筋活络,祛除百病。

    一个其招式里的“劈面拳”,右脚震步提右拳,上身稍后仰,右臂后拉,左臂伸直,一下子就给那个“出头椽子”打成了一个乌眼青。

    又是一声“哎哟”,那个人连手里的兵刃都拿不住了,双手捂着脸一阵叫疼。

    还真有不知道自己要找倒霉的,又上来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分前后攻击。

    郝珅姕又是一招“青龙探爪”,提左膝成独立脚尖勾,右拳后拉拳心向后,左手臂弯曲,手成龙爪,遂后面的小子步了“出头椽子”的后尘,前面的小子更惨,迎面骨上着着实实地挨上了一脚尖,其中一条胳膊还被人家的“龙爪”给抓得脱臼了。

    这一刻的曲醉毳倒有些怨怪起大姐姐了,思忖着要想打架的话,怎么也要等吃完饭再说,再说天气又那么热,打个什么劲呀,遂,他就自己开始踅摸起来,见到其它的桌子上差不多全剩下酒水了,吃的东西让别的客人给带走了,也只有跟大姐姐打架这帮人的那张桌子上还有吃的,而且还都是好吃的,除了肉就是肉,最吸引他的是,他们那张桌子的中间放了好大的一块冰,他急忙先脚下利索地蹿了过去,而后就是抱着柳琴直接躺到了那一大块冰上,两条腿往下一耷拉,那叫一个舒服,心里头一时兴起,居然还弹起了一段《寒鸦戏水》,脑袋时不时向旁边一歪,就能吃到食物,好不美哉快哉。

    那帮人可是见到了曲醉毳和郝珅姕是一同进来以后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无疑就是一道的,哪里会容得他在自己们吃饭的桌子上如此放肆,刚要上前阻拦,甚至想把她薅起来扔出去,但一听到那一直冷到心底的柳琴曲声,竟一个个瑟瑟发抖起来,就好像是大漠里早晚时分手脚都要冻僵了的感觉,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先在寒冷里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不过,看来曲醉毳的功力并不是太高,也就只有周围离得近的人才会感到寒冷,倒也是足够他自保的了。

    郝珅姕这边已经一连收拾几个了,适才又一个“穿心脚”,起身用右脚把一个小子给蹬出去了,这会儿又感觉出有俩小子要从后面向自己扑过来,即刻再使了一个“龙游云端”,此招本来是“飞龙拳”里的起手式,不具备杀伤之能,其实就是两臂从后缓慢延伸到前,两臂伸直,眼睛看手,但是“九头蛟娃”却懂得变通,此时她身后的那俩小子已经被抓到了前面,而且两个人的脑袋还被撞到了一起。

    现在,郝珅姕的眼前就剩下一个小子还是站着的,同样也是这间客栈的饭堂里就还剩下这么一个人没倒下的,应该是心眼活分,一直躲在后面龟缩不进,估计是实在豁不出去面子,要不早就跑了,倒是亦没看出这个人有多害怕,可也不想去轻易进击。

    郝珅姕自是笑滋滋地看着他,看他还可以使出什么不同于那几个小子的功夫出来,后来等得不耐烦了,就来了一招“龙缠玉柱”,上左步转腰拧肩,双手从后向前对拳。

    那个小子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等着郝珅姕的拳头打过来,可是,这小子意损之处立刻显现出来了,等对手一靠近,立刻手里扬起了一把沙子。

    郝珅姕跟着花男也有些年了,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从来不会把任何人当成傻子看,总把别人当成傻子的人那才是最大的傻子呢,心里就知道对面这个小子要使那没好心眼的招式了,登时身子当真如蛟龙一般灵活,向后一仰,任凭那一把沙子从自己的面上飞过之时,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也说不好是难闻还是好闻,沙子的颜色也黄的不一般,遂,这一定是带毒的沙子,随即身子又一翻,让自己离着对面的那个小子远一些,与此同时,双手撤下腰间的兵器,等站稳了身形,一见对面那个小子又是两把沙子飞撒了过来,立刻把一双刚荑爪抡开了,形成了一道屏障,让那些沙子连一粒都没挨上自己。

目莹汪(十四)

    那个小子刚才还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得手呢,结果浪费了三把自己好不容易用淘换来的毒药弄成的“神沙”,心里可就渐渐没底了,可要是不扔“神沙”的话,也没别的什么可以让自己直着走出去的法子了,只好用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大把大把扔,可是,他并没带来一箱子这种毒沙,再往随身的袋子里一摸,都不够硌牙的了,慌乱之下,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别人掉的兵刃,好似就要玩命,结果不知道谁从后头给了他一傢伙,遂也躺地上了。

    等他倒下以后,也就把他身后还在拿着东西吃的曲醉毳显出来了,另一只手里还像抓着大锤一样抓着铁柳琴。

    这时的客栈大饭堂里,“哎哟哎哟”的,是一声接着一声。

    “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要是再让姑奶奶知道你们继续行凶作恶,就打断你们脊梁骨!都给姑奶奶我赶快滚出去!”

    “姑奶奶”发话了,这帮小子们一个个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

    等这里清净了,郝珅姕又把自己的兵器给甩了出去,一下子就抓住了那个扔沙子的小子,然后伸手给倒提了起来一通晃荡。

    那小子叫了几声“哎呀呀”,总算是又知道自己还喘气了,接着就是再被扔到了地上,即便如此,可他竟还不服气,虽说是躺在地上没敢起来,却亮开嗓门喊了起来,“我可告诉你们,别以为我是好惹的。我……我要是把我们‘暴沙’的人找来,哼,你们两个谁也好不了。”

    “你说你是‘暴沙’的人?”郝珅姕问到。

    “你也知道我们的厉害吧?刚才我使的就是我们‘暴沙’的厉害功夫,‘驭沙术’。也就是我的沙子不够了,要不然……哎哟!”说到这里,这小子的脑袋又挨了一下铁柳琴。

    曲醉毳自打来此间见到了白先生以后,最满意的事情就是不用再饿肚子了,那位说书先生又给饭吃又给钱花,他本人也是觉得吃饱了的感觉蛮踏实的,遂也就仍是没有停下填肚子,“你还想怎么着?我告诉你,我最烦别人结伙儿欺负人。你信不信我再给你来那么一下子?”

    那小子登时不敢再说别的了,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跟谁说些软话才好。

    “你说你是‘暴沙’的人?可你知道‘暴沙’的‘驭沙术’是从来不用毒沙子的吗?说!你到底认不认识‘暴沙’的人?”郝珅姕严声问到。

    那小子被问得浑身一打激灵,又看了看还在吃着东西拿着兵器的曲醉毳,立刻就从头到脚软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说了……就能……放了我?”

    “那得看你说出来的东西是否让我满意。”“嗯,好好好,我全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虽然是从小就在这片沙漠上长大的,可我知道那么一伙子人管自己叫‘暴沙’,那倒是前不久的事情。”“那他们这帮人是刚聚在一起没多久的吗?”“不是,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自从有了这一片大漠就已经有了他们那么一帮人,原先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什么?那‘暴沙’不是至少已经存在上千年了。”“兴许是吧,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没准儿是跟我一样。”“跟你一样?”“是呀,跟我一样爱吹牛。”“哼哼,还真没准儿。你接着说。”“我听说他们可是非常的厉害,就连这一大片沙漠边儿上的国家,也不管是强的弱的大的小的,都得给他们送钱,要不然他们就派人去刺杀他们的君王大臣。”“它们要是真那么强大,史书上为什么没留下一笔呢?你别停,快说。”“我说我说。我还听说前些年有那么一阵子他们不景气了。”“不景气了?”“是呀,是被一个外号叫做‘少峰骆驼’的人给打的。”“那倒是。‘少峰骆驼’当年是西边儿的瓢把子,可不就得把这一边的人都给收拾服了嘛。欸?你知道沙三千吗?”“能不知道吗?我还知道沙三千以前就是‘暴沙’的人,后来‘暴沙’不是给收拾了嘛,他就在‘少峰骆驼’的手下混了。”“那后来‘少峰骆驼’不是瓢把子以后了呢?”“听说沙三千就把当初‘少峰骆驼’在大漠里的那些人变成了自己的人。”“也就成了现在的‘大漠三千沙’。”“没错,而且沙三千还自己当上了‘暴沙’的头儿。”“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初的‘暴沙’不是被那个‘少峰骆驼’给打残了嘛,其中的一些人就流落到了我们那里,我是听一个鞋匠喝醉了以后说的。”“鞋匠?那你是怎么知道‘驭沙术’的?也是听那个鞋匠说的吗?”“没错,就是他跟我说的‘驭沙术’,还说这种本事有使的好的也有使的不好的,那些使的好的,想让沙子怎么着都行,而且随随便便就可以让沙子去杀人。使的不好的,也就是我这样的了,找毒药把普通的沙子弄成毒沙子。”“你说的都是实话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其实就是个什么都不干的,凡是人家让我干的事,我都觉得累得慌,总想干一些可以白吃饭不干活儿的事儿。听那个鞋匠这么说了一通,我就想冒充‘暴沙’的人和别人一起混俩钱儿花花。”“你既然知道‘暴沙’的人有那么厉害,怎么还敢冒充?”“那鞋匠还跟我说,现在沙三千已经让‘暴沙’的人都藏起来了,没他的话,谁也不可以出来。”“那既然‘暴沙’也不是特别出名,那你冒充他们又吓唬谁去呀?”“我是那么想的,既然我们村里的老人知道,那这片大漠上多多少少还是有知道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可以唬住人的毒沙子嘛。”

    郝珅姕把这个小子刚才所说的思索了一下,这时曲醉毳给她端来了一盘羊肉,满满一大盘,她随手接了过来,然后,她所做的事情就让曲醉毳连同那个小子都“震惊”了。

目莹汪(十五)

    郝珅姕的嘴并不大,却可把盘子里的肉一次装进嘴里一半还要多,接下来,就见她也只是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遂,吃掉这一盘肉并没用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又抄起桌上的一大坛葡萄酒,一仰螓首就喝了个罄尽。

    “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把嘴张得老大且还张了好一会儿的那个小子此刻问到。

    “带我去找那个鞋匠。”吃喝完东西的郝珅姕道,“等找到那个鞋匠了,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你也跟我去怎么样?”

    此一刻也填饱肚子的曲醉毳答道:“去就去呗,只要那里别让我挨饿就行。”

    “战妖”花男已离开汤息的军营有一段时间了,他果然没听花传说的话,让军营里的斥候轮番进大漠搜寻探看,有时,甚至是他自己带着人进到大漠之地找起“三千沙”来,不过,皆是一无所获,好在损失的似乎也只有汤息早战早完的心思,却是倒让他头大起来了。

    这一天夤夜之际,他亲自查完岗哨,回到自己的寝帐里,和衣倒在了床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根本就睡不着,脑子想的全是如若花男身处自己的境地会如何去做。

    猛然间,一阵军营里铜锣声急促示警,还有兵丁高喊“有人来烧粮草”。

    汤息即刻起身出帐,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谁,晚上敢到朝廷的军营之内烧粮草,难不成那些漠匪吃了熊心咽了豹胆,除非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估摸着不会是人数上占什么优势,应该是想今夜晚间破釜沉舟地干一票,这就是找自己们玩命来了。

    他边揣摩着各种可能边直奔营里存放粮草之处而去,一到那里,即刻看到一帮身穿沙黄色衣物的人正与自己的兵丁们厮杀着,这些匪患一个个看上去还真是不要命了,即便是已掣襟肘见了,竟可见到要寻缝插针烧粮草的。

    “沙三千!”

    汤息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当即一回头,见到身后的嘚祎侒指着其间一个漠匪慌张地叫到,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见骑在马上的一个黄衣漠匪即刻用一块黄色面巾掩住了自己的面孔,而后便是奔逃而去了。

    她身边的那个高大保镖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登时就想立刻追上去杀之而后快,但又一转念,白先生是让自己来保护自己的女人的,遂,已经差不多学会冷静的他就暂时隐忍了下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汤息喜出望外自语着,自是不可能放过这次擒贼擒王的机会,即刻随便找了一匹马扳鞍认蹬,命令已经整装的全部兵丁即刻拿着武器跟自己去捉拿漠匪头子沙三千,其余人等留守军营,不得有误。

    就这样,汤息带着无法掩饰的内心渴望和自己的兵士们,一路飞奔追着沙三千及其手下而去,大有上天追到凌霄殿下海追到紫金宫之势。

    应该是漠匪们久居大漠熟悉路径,遂尽管汤息在后面紧紧地追赶,却始终差着那么一段距离,有心命令兵丁一通乱箭射过去,可又心忖前面的漠匪人马根本就不够嘚祎侒说过的数目,其余匪患又在何处,也只得是抓住了头子方可得知,遂,决定还是捉个活的好。

    一路追赶了下来,天光已然见亮,汤息心里头开始气急了,一个“穷寇莫追”的念头骤然浮现在脑海里了,可这次那么难得的机会要是轻易放弃了,谁又知要等到何时还可再找到这个漠匪头子,遂又高声传下令去,一定要小心敌人的埋伏暗算。

    直到这一片大漠差不多被照亮了以后,汤息又追赶过一大片沙地,见到了前面的沙匪竟停了下来,一个个拨转马头看着追过来的众多兵丁。

    汤息一见之下甚至奇怪,也立刻下令停止追赶,却也看不出沙三千他们要耍出什么花招来,并没等上多久,就又见到漠匪们四散分开逃窜了,就当汤息刚要下令兵分几路追击的时候,登时就觉得坐骑在往下陷,随即催马快跑,可马匹动得越厉害陷得也就越快越深,后面由他带来的兵丁们也是如此。

    原来,此地是这一片大漠上最大的流沙陷坑,号称是“沙魔不饱”,无论是什么来到这里都是出现多少便被“吃”掉多少,一旦陷入其内,往往皆是不可自拔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受困者顷刻间被沙子吞噬,而且还另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刚一踩上去之时还不会陷得太快,可如果经过一番大震动,当即就会陷得特别快,这才累得汤息的整支大队人马眼看着就要覆没于此。

    “都不要动!能躺下的躺下!能趴下的趴下!”及时赶来的花男用“穿云裂石”的功夫大喊出来,很有镇服人心之能。

    原来,花男一回到行营以后,发现人少了很多,就问嘚祎侒到底发生了什么,抽空还跟她的保镖打了个招呼。

    他之所以会认识嘚祎侒,全赖他的跟包“奇葩”颜生蕾。

    嘚祎侒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那么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花男听。

    “战妖”登时就明白了,汤息一定是中了沙三千的诡计了,即刻告诉军营里留守的兵丁们即刻撤离,实在不行的话,只把粮草护送走,其他不要紧的东西能不要就不要。

    虽说花男不是军中的主将,但他的名声却在行伍之中人尽皆知,而且主帅汤息和他的亲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况且还有之前的花老板帮忙解决了风镜难题的事情,遂军营中兵丁们即刻响应,万幸逃过一劫。

    而后,花男即刻顺着汤息他们追逐的脚印和马蹄印追赶而来。

    此一时,被困在“沙魔不饱”之内的所有人都依花男之言,而且还听花男说,骑兵立即下马,手里的兵器全都横着放在沙地上,所有人仍是照着做了。

    接着,花男又让那些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编草兵丁按照编草镜架的路径,以自身为草头俯伏而行,拉着别人一路“编”出流沙坑,被他们拉住的兵士再匍匐着拉住别人,就这样一个救一个,费了一阵时光之后皆都爬出来了,总算是没损失什么。

目莹汪(十六)

    当汤息见到花男的时候已然是满面的羞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应该庆幸这里没被漠匪们安排弓箭手。”这是花男此时最想对汤息说的话,“你带上几个像样儿的跟我来,让其余人顺着原来的脚印退回去,路上要再次小心漠匪的伏击。留守的那些兵士,我已让他们撤离了,他们一定会在原来的地方留下人为你们指明撤离的方向。”

    接着,花男问清了刚才那些漠匪的停马之地,上前探看沙地上的马蹄印,观察出其内一匹马的马腿应该很直,马蹄并无“内八字”、“外八字”的畸形,步伐也很大,且从马蹄的奔跑印迹来看,马上骑者的骑术亦是较为精湛,遂就带着汤息和其他兵丁顺着这一串落单而行的马蹄子印一路追了下去。

    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得前面有马嘶之声,还有一个人在发出使劲费力的声音,他们奔至切近一看,汤息认出了那个此刻亦陷入流沙坑的人就是嘚祎侒认出来的沙三千。

    花男看着前面那个正在挣扎的人,可推断出,那人起初刚陷入流沙的时候是可以弃马逃生的,就为了救自己的坐骑才会陷得像此时这么深,也由此看来,他并不是对这一大片沙漠十分熟悉。

    “活该!想把我们都引进流沙陷阱里,让沙子把我们都活埋了!呸!该有这么个报应!”其中一个兵丁这么说了,其余的兵丁也是跟着说了一些“活该”、“报应”之类的话。

    花男刚要催马上前,便听到汤息的问题了。

    “我已然确定他就是嘚祎侒所说的沙三千了,花大哥还要上前干什么?难道还可从他的身上探问出什么敌情来吗?”汤息不解地问到。

    “我是要救他。”花男淡淡地道。

    “救他!凭什么救他呀?”一个兵丁更是不解地问到。

    “就凭我们都是人。”花男仍是淡淡地问到。

    “可他是敌人呀!”另一个兵丁仍是不解地问到。

    花男不再多说什么了,又靠近了一些以后,其中一根黑长指当即甩出,一下子就卷住了那个人的胳膊,而后顺手一带,那个人就被拉出了流沙坑,而后拖到了花男马前的沙地上。

    那个人被救了以后反而立刻又要奔回沙坑之内,且还大喊着“我的马”。

    花男又将长指甩出,抽了他一下,其实是火候拿捏住了以后抽的,也就是拦了他一下而已,“好好在这里待着。”

    说罢,花男一轻身从马上飞跃了过去,一直跃到马匹的近前,之后一搂马脖子,如汤沃雪一般就把那匹马给扑躺下了,他的身子也平着落在了沙坑里,而后一手抱着马颈,一手如游泳划水般,就这么渐渐“游”出了流沙坑。

    等那匹被花男救出来的马又在沙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那个人跑上前去抱住马的脑袋,用脸颊一个劲地蹭,看情形是心疼坏了,然后马上来到了花男的面前,单手抚胸口深搭一躬,“谢谢你救了我的马。”

    这个人也是好生奇怪,不谢别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反倒先谢别人救了自己的坐骑。

    “你根本就不是沙三千,对吗?”“我叫沙万漠,是沙三千的大儿子。”“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跟我回军营吧。”

    瞧我这个当上的。汤息这会儿暗忖到。

    有的兵丁想把沙万漠这个俘虏给绑上,但是花男没让。

    等回到了留守兵丁的撤离之地,汤息才知道,亏着嘚祎侒对这片大漠的熟知,加上那个好大力气的保镖帮忙,这才使得自己的兵士们能及时带着军备撤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而且还让留在原地的观察哨没有被想要突袭的大批漠匪们发觉……

    郝珅姕和曲醉毳一起跟着那个冒充“暴沙”的小子回到了他所说的那个村子,然后直奔那个鞋匠住的地方。

    “鞋匠,鞋匠。”那个小子一直喊着来到门前,用手一推,便开了,“欸?平时这个鞋匠不总是把门闩好了的嘛。”说完,他便进去了。

    郝珅姕两人也就跟着进去了,见到那小子一路经过院子,仍喊着“鞋匠”进到屋里,可没过片刻就像屁股着火了也似从屋里蹿了出来,刚过门槛,就“啊”了一声,之后倒地不起。

    郝珅姕一见,他的后背上被打出了一个血洞,血洞的周围还有粒粒的沙子,又一看屋子里的地上还倒着一个人,手里拿着锥子,应该就是那个鞋匠了,见其内的凌乱,应该是有过一番争斗,再看,又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他们身上什么颜色先不去提,单说肤色,他们要是躺到大漠里头,几乎就没人分得清哪是沙子哪是他们了,在他们的眼神里同样也只可见到如戈壁般除了杀戮别无其他的冷漠,这无疑就是“暴沙”知道了叛徒所在,过来清理门户了,该着那个冒充“暴沙”的小子倒霉,不过呢,好歹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曲醉毳在后面看着,心里头不害怕才怪呢,其实过去也不是没见到过失去生命的人,不过,那大都是饿的、病的,就这么活生生被别人夺去了性命,印像里还是头一遭,不由自主把柳琴抱在了怀里,弹上了一曲对不平人世无限感慨的《大浪淘沙》,开头虽缓慢些,但也是颇具气势,之后,越弹越快,这样能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

    郝珅姕听在耳中倒很受用,而且心中开始波涛汹涌起来,看着眼前那两个对什么几乎都无动于衷的“暴沙”,索性先下手为强,反正对面这俩沙子一般的人怎么也是不会放过自己们的,随即施展开了自己的“蛟洪功”。

目莹汪(十七)

    她的连链刚荑爪缠在腰间并不撤下,身子腾空而起,双手做龙爪状,加上她腰上左右两边的飞抓,简直就像是一条飞蛟活现,从半空中直扑向那两个“暴沙”。

    这两个沙子似的人物,亦是对郝珅姕的神奇武功冷漠如常,二人几乎同时把手掌张开,将手里攥着的两把沙子暴射了出去,他们施展“驭沙术”所用的沙子都是自己从大漠之中一粒一粒地挑选出来的,遂,两把沙子的每一粒都是可伤敌的。

    郝珅姕同样也是没把他们两个太放在眼中,听着后面曲醉毳弹着的柳琴曲调,身子在半空中扭动旋转了起来,要用带起来的“浪头”好好“淘”一“淘”对面射攻过来的沙子,不但一粒未碰到衣衫,还用自己腰间的两个飞抓收了不少的沙子。

    两个“暴沙”到现在仍是没改变过表情,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两把沙子,照着郝珅姕更快更劲地抛了出去。

    郝珅姕即刻把飞抓里的沙子照着对方的眼睛甩扔了出去,虽然不会什么“驭沙术”,劲头也是不小的,同时还想用飞抓再收抛过来的沙子,可是,却见到了自己刚飞扔过去的沙子,还有对方两人又再次射过来的沙子一起皆是又回到了他们的手掌之内。

    原来他们的“驭沙术”高明就高明在可放也可收,遂就不用随身带着好多沙子,要是换做在大漠里作战的话,岂不是就有了取之不尽的攻击武器,就观他们现在的功力,是沙子就足以用来制敌。

    此刻,他们又把沙子暴射了过来。

    郝珅姕凭着多年的武学经验,判定他们用的应该是类似“劈空掌”、“控鹤功”的功夫,用可以射出体外的一股气带动着沙子攻击,可必定功夫全用在了沙子上,院子里是砖地,并无多少沙子,看他们的身上也不像是可带着多少沙子,只要让对方缺了得心应手的“暗器”,也就可以使得对方无技可施了,花老板曾经告诉过她,这在兵法中应该叫做“釜底抽薪”,由此看来必须要好好“淘”一“淘”了。

    想到这里,她即刻又旋起身子飞腾向前,带动两个飞抓去收取对方的沙子,同时双臂展开,一对“龙爪”奔着对方两人的腕子抓去,试一试能不能先不让他们拿到沙子,继而制住他俩。

    那两个人的身子同时左右一分躲闪,但还是不如郝珅姕迅速,眼看着就要被走着弧线进击的“龙爪”一下子扣住腕脉,到时那就是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可是,他们平日里练功的时候应该是没少动脑子,对于此等情形早有所料,虽然不及用手去取沙子,可就见身子没怎么动,沙子便从他们的衣物中直接飞到了手掌里去,登时又射了出去。

    好在郝珅姕亦够灵活,双手及时撤让,而且与此同时还把飞抓里收的沙子抛到了墙外面。

    两个“暴沙”的功夫还不能算是特别的过硬,遂也就并没把丢出墙外的沙子及时收回来。

    郝珅姕双脚踏到墙上,借力飞纵,再次躲避开飞沙的攻击,进来时就见到鞋匠的院子里有一口水缸,两个飞抓舞动,这次攻击过来的两把沙子都到在了三成满的水缸里。

    登时“暴沙”的这两个人愣了一下,要想把沙子再收回来,只得连水一起收回来了,但若是手湿了的话,可就不好施展“驭沙术”了,好在大漠里的水多半不是用来洗手的,估计之所以会愣一下,也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在大漠里还会有人糟蹋水。

    郝珅姕此刻趁愣进攻,一对“龙爪”奔着他们的衣衫抓了过去,随着“呲啦”一声,眼见对方两人带着的沙子可就都撒出来了,她不会容得对手们有何举措,一个“黄龙大转身”,带动着两个飞抓也飞速地转了起来,逼得对方两人也只是收回了少部分的沙子,又再次打出去以后,正好被两个飞抓抓住,然后一齐扔到了灶坑的柴禾灰里,一下子就被掩埋了,完全见不到了沙子的颜色,地上的那些也被她用飞快的脚法弄得不知散落到哪条砖缝里去了。

    两个“暴沙”这会儿已无“杀”可暴了,互视了一眼之后,站在那里看着郝珅姕不发一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曲醉毳的《大浪淘沙》此时也是正好收了尾音。

    古传温酒斩华雄,今见曲中淘沙空。

    “嘿嘿,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拿我当成此地抓差办案的捕快了吧?等着我抓你们回衙门吗?”郝珅姕笑着道,“我知道这个鞋匠是你们帮派里的一个叛逃者,江湖事自然是江湖了,也不关官府的事。这个倒霉的小子冒着你们的名做坏事混吃喝,也不算是无辜。我刚才跟你们过招,是怕你们不问缘由就要跟我们动手,现在你们不打了,就赶快走吧。”

    说完,郝珅姕一扭身形,把出院门的路径让了出来。

    一直站在门边的曲醉毳也往郝珅姕大姐姐那里靠了靠,反正跟这俩人无仇无怨的,放了也就放了。

    可这两个人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喂!你们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郝珅姕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一个“暴沙”说话了,“你是想暗地里跟着我们回去,好找到我们‘暴沙’那里,是不是?”

    “哼哼,我又不盖房子,要那么多的沙子干什么。”

    另一个也说话了,“你不用骗我们了,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找到‘暴沙’的。”

    “哟!还是两位死忠之士。那你们现在为什么还不把自己给解决掉呢?那样我就不会找到你们‘暴沙’那里了。”

    “除非是叛徒,我们的手是不会杀自己人和自己的。”说完这句话,他们便摆出了一副再也不想说话的样子。

    其实,他们的猜测没错,郝珅姕就是要找到“暴沙”的所在,因为据她所知悉的,沙三千这么些年所抢来的财宝都藏匿在“暴沙”的老巢,那个地方叫做“沙牢”,据说还有被称之为“沙囚”的人在那里看管着,依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个念头怕是要落空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246/ 第一时间欣赏星昼战梦最新章节! 作者:换馍子所写的《星昼战梦》为转载作品,星昼战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星昼战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星昼战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星昼战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星昼战梦介绍:
大相士袁珙的第一次“燃炬”是成就了一段历史还是篡改了一段历史?
然而,他的另一次“燃炬”是弥补了一段历史还是隐蔽了一段历史?
会“造”梦的修心士又给谁造出了那般异乎寻常的梦境?且看一场与众不同的靖难之役!
切记,这不是什么穿越小说,最后的结局会揭秘一切!星昼战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昼战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昼战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