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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换馍子     星昼战梦txt下载     星昼战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困睑怨(二十五)

    进到大厅之后,西洋女人居然行的是汉人的大礼,跪膝垂首,那动作更像是不堪负重,被上半身前面的什么东西给坠倒的,身子只是就势而已,“主人,今天为您祝寿的最后一批客人已经到了。”

    一张险些逾皇制的金椅上铺着一张近乎完整的雪白老虎兽皮,虎皮上坐着的这位应该就是盛大财主了,与当世天下间寻常财主确实不一样,没有酒色过度的萎靡不振,即便强装也不可能装出这种奋袂即起的精神头,他还具有一表非凡清新俊逸的外貌,让人一看就是干大事的,可就是一时不明白别人送给他的外号为什么是“错天使”。

    “好了,你终于可以去休息了。说实话,我都心疼你来来回回这么走。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捧着点儿自己的胸脯儿,即便那是真的,也已经显露出立刻就要坠落的样子了。”

    盛至一说完,无论是周围的手下们还是在座的客人们,多数人都大笑了起来,其间不乏放肆的淫笑。

    在一个故事里曾有过那么一句话,“名字有起错的,外号没有叫错的。”

    看来盛至外号中的“错”字并无不对之处,当然,亦或许有“错认成天之使者”的意思在里面。

    跪在盛至面前的西洋女人好似是笑得最开心的,优雅地站了起来,当真用双手捧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胸脯走开了,这自然又引得一阵笑声。

    这时,盛至的眼睛不再看别的,起身冲着四宝公子一颔首,“四宝公子,别来无恙。”

    四宝公子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施礼,可见面子上是给足了的,“盛大财主今天寿日,祝……”

    “行啦。”盛至示意四宝公子停下,“公子还是落座吧。”

    或许是祝寿的好贺词,今日的盛至已听得够多的了。

    四宝公子一笑之后坐下了,鞑靼武士们和张离自然没有座位,即便这座大厅比市集还要大,也就全都站在了宽而舒适的大椅子后面,小迟等人自也就随着了。

    这时小迟向在座其余的宾客看去。对面三人的头一位是一个不是僧人却像极了释家弟子的人,应该是在家修行的居士。这位居士的后面站着两个人,皆属五短身材,较瘦的那个一脸的怨气,较矮的那个一脸的豪气;第二位是一个文生公子,容貌却姣好如女子,因为心中起疑多看了一会儿,这时人家与他一对视,登时觉得多少失礼了,立刻把眼神转到下一个;三一位是一个……不能说是丑,只因其貌不扬中带着的是一种望而生佩的气质,应该来自本人的学识和能力;四宝公子这一边的头一位是个穿着道袍的黑老道,可眼神、举止都太做作,就算是出家人估计也是道中新人,却要装模作样充千年仙人,他若是站在第一位居士和张离的身旁,那绝对是鲜明的对照;下一位一见之下就认出来了,钟老与自己的师父是莫逆之交。

    欸?小迟都已将宾客看了一遍,到现在,大厅里居然沉寂了好一会儿了。

    盛至也从各位给自己祝寿的宾客面上扫了一圈,也不笑也不语,应该是在等着什么。

    坐在第一个的常平站起来了,“我想现在应该是祝寿之人送上寿礼的时候了,可在下一介寒民,唯有心中佛法最重,只好为盛大善人念诵上一整部《大乘无量寿经》祈寿。我要开始了,开经偈……”

    “你念的真好。”盛至此时边慢慢鼓掌边道,“一整部经文别说背诵,可以认真读上一遍的人我都好生佩服的。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儿,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给盛大善人祝寿的呀。”

    盛至听完站起,冲着常平深深的一躬,而后什么都没说又坐下了,同时也示意让常居士和自己一起坐下。

    郏倜黛这会儿站起来了,走到了盛大财主的面前,笑看着他却不说话。

    坐在金椅子上的盛至微抬头看着,又往面前之人左右看了看,而后用眼神寻问着给自己的寿礼在何处。

    郏倜黛回答他了,只见纤指成钩,一下子就扯掉了宽大得几乎掩住双足的文生氅,连带头上的文生巾,根根如虾须一般饱满的秀发“唰”的一下垂了下来,把人们的眼神吸住了多一会儿之后,接着就是那足以傲人的身材,原来文生氅的里面穿的是大红薄纱衣裙,若隐若现的,两条笔直的修长玉腿还算是看得清楚,完全露在外面的只有头、手、脚,更加重了红纱裙里的神秘,这简直是一件寻常包裹中精雕细琢的寿礼,只不过这件寿礼是自己走来的。

    呸!这里的女人怎么这么多不正经的?四宝公子身后的刘桂花暗暗怨骂到,此时他心中的“这里”二字可不单单指的是船上。

    可盛大财主却满面的不以为然,“就是这个吗?我本人觉得这位居士的《大乘无量寿经》比你的寿礼要好得多。”

    郏倜黛听罢,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哀伤失望,反是掩口笑了起来。

    “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我做了什么滑稽的事情?”“盛大财主还没有收下寿礼好好品味一番就说我的寿礼不好,岂不是太……”“或许你是对的,我不该以貌取人,内里才是最重要的。那就请坐回去吧。哦,这就是铜帮给我的寿礼吧?”

    于进的身后也有不少人,因为寿礼太沉,抬进来是需要人手的,此刻于进亲手撤下盖着红布的寿礼,里面是个新铸的斗型三足大铜鼎,里面最底下还铸有一个半凸起的太阳,反正铜与金的颜色相近,取“日进斗金”的吉利兆头。

    盛至此刻的脸上比刚才多了不少喜容,坐在金椅子上冲着于进抱了抱拳。

困睑怨(二十六)

    全仰热这时已等不及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举过头顶奉上,“老大,这是小弟孝敬您的。”

    盛至连看都没看他,让人感觉到这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挥了挥手,一旁的手下走过去就给接了过来。

    全仰热仍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听见老大说话还是不敢起身,直到听见一声咳嗽,这才仍不敢直腰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才是“哥哥”的真实嘴脸呀。石山暗自笑忖到。

    坐在那里的钟老早就把发髻里插着的簪笔抽了下来,旁边茶几上的茶碗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墨汁,这会儿的他老人家正在一个线装本子上写着什么。

    “钟老人称‘修撰凡间’,传说有修撰他人命运的本事。此次来我无眠无寂岛上,可是要给晚辈的命书上多添几笔?但愿您老人家是在给我增寿数。”

    钟老仍是认认真真地写着,过了片刻才道:“老朽就是哪里热闹就喜欢往哪里凑。不是还有别的客人吗?先问问他们要给你盛大财主什么寿礼吧,我的一会儿再给你看。”

    盛至一笑,而后看向四宝公子。

    四宝公子回之一笑,“既然刚才有人把自己这个新人送上了,那我……嘿嘿,也就只能奉上旧人了。”说完,他冲着爱珰玛伸手示意。

    爱珰玛自是听话地走到了盛至的面前,说实话,要论起骚劲来,她认第二,何人又敢自称第一,那简直是与生俱来,骨子里就带出来的。

    “佛魔”常平身后的娄矣说话了,“甭管新人旧人,明摆着还不都是女人嘛。”

    四宝公子连看都没看他,身后的梅丽这会儿却说话了。

    “人家送来的可不止是一个老相好儿。”

    “哼。不是一个还是两个不成?”双腿并拢斜放的郏倜黛傲慢地道。

    “两个可不止,或许还是三四个呢?人家可是孩儿他妈。”

    梅丽这话一出,在座的就全都知道谁送的贺礼最贵重了,因为一直以来,就没人听说过盛至有什么子嗣。

    盛至坐在那里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容色一改,“孩子现在在哪里?”

    爱珰玛笑了,却是冲着梅丽笑的。

    “您问哪一个?”梅丽冲着盛至笑着道。

    “第一个是谁的?”盛至还是挺懂梅丽的意思的。

    “第一个吗?那是她还当闺女的时候,跟几个十几岁的小白脸儿糊里糊涂地过了一个晚上,没多久发现身怀有孕了,就是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急的她差点儿报官。”

    第一个笑的是倪遨。

    “那最小的一个呢?”“盛大财主干嘛不去问问自己的干儿温催柔?”

    只要在场众人里不知道盛至有多厉害的,都笑了。

    还是钟老把当场的尴尬给缓解了,扯下了本子上的一张纸,过去交到了盛至的手上。

    盛至一看,“把这个女人送到后面卧房去,最大的那一间,去告诉最小那一间的,该她上场了。”

    还真是最小一间的,因为盛至的手下把那最小一间给抬上来了,那是一个碧玉长匣,即便是成色一般也够可以的了,抬长匣的四个人倒是比玉匣招眼的多,四个中年人从容貌身材到衣饰举止居然皆是一模一样,很显然是四胞胎兄弟,应该不只是会干搬搬抬抬的活计。

    在这时,一个少说二十人的曲乐班子就像从墙里走出来的一样,刚才谁都没留神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淡雅清新的乐声响起,令人神怡心旷。

    玉长匣的盖子此刻开了一个缝,有一双手从里面慢慢地伸了出来,与曲拍相合之下把动作掩饰得不知是这双手柔弱无骨,还是单单只是十指如舞手如弄姿。

    接着,这一双手又如受到了阻力,在匣盖的缝隙中或出或进,此刻终于好似一鼓作气般钻出了玉匣,玉匣的盖子随之也就被这一双手给掀开了。

    这是寿宴之前助兴的献艺吗?往下看就应该知道了。

    一个穿着玉色紧身衣的人从匣子里柔软地站了起来,就像一朵花从泥土里生长出来一般,是个女人,本身就长得白,衣服和肤色一搭配,眼前的场景可比方才郏倜黛的那一幕惹眼的多了。

    最柔软的,同时也是最吸引人的就是她的那双玉腿,薄薄的裤腿紧箍着,除了美丽亦显现出有力。

    这时,这女人练了个“八字马”,一条腿向上劈,而后上半身亦往后倒翻而去,接下来的场景太能显出软功功底了,一条腿的一只脚踩在地上,头顶心冲着地面,而另一条腿的一只脚仍是踩在玉匣里,两条腿当真是一个“八”字,接下来,踩在玉匣里的那条腿一翻,她的身子又好优美地直立起来,也就是完全从玉匣里出来了,身子再轻巧一转,面向众人的同时用脚把玉匣给合上了。

    当盖子在大伙面前盖下去以后,女人的手里就多了一条金丝双套索,金丝绞成,两端各有一个活套,想来应该是在下面的献技中要用到的。

    还是在乐曲中,她将自己的一条腿侧抬了起来,轻动十指将金丝套挂在了脚上,虽是刻意,动作里却不见有刻意的痕迹,接着另一个套子自然一垂,她的另一只脚同样自然踩了进去,又一个侧身“八字马”,因为双脚之间有一个金丝索,简直像极了一张弯弓,然后双臂翩跹而下,舞动中把长玉匣抱了起来,再然后使劲往金索上撑,“金鸡独立”的身子又一转,长匣对准的正是盛至盛停留,最后双腿一使劲力,长匣当真射了出去。

    好一张美人弓!

    可是根本不用等盛大财主发下什么号令,那四胞胎兄弟各持一张钢丝猎鲨大网的一角,一起掠身过来把玉匣兜在了里面。

    乐曲并没因为场面的突变戛然而止,只是改成了高亢激昂的那种。

困睑怨(二十七)

    这时只见那张大网快要把那个肤白女人给罩住了,她急忙下了一个前后“一字马”,身子向后一仰,背脊几乎挨上了后面完全贴上地面的一条腿。

    就这样,四胞胎兄弟因为过快,就从上面越过去了,却及时收住了步子,把网里的玉匣往外一抖,把大厅的大门给撞的关上了,再又重返,这回几乎是贴着地面又兜了回来。

    那女人的双腿由劈开又笔直地变成了直立,飞快向网里走去,可不等走近,大网的四角就都往中间兜了过来,她急忙一脚蹬住已快挨身的钢丝网,借力上纵,好似要从其上飞身出去。

    四胞胎没有她灵活,遂就并没有追着一齐纵上去,索性将大网抻开,而后就是找准位置,等她自己掉入网里。

    但那女人并没如他们的意,脚上金丝双套索在射完玉匣以后就撤了在手中,此刻抖了出去,往大厅的上面一卷,借劲站到了梁上,却不可揭下几片瓦从而逃出生天。

    这座大厅好似就是为了防备有人会用江湖中“天鹅下蛋”的手法偷入,当然,同时也是为了应对如今天的这般情形,椽子全是生铁打造且排列紧密。

    四胞胎兄弟现在都仰着头看向上面的女人,就等着她自己乖乖往网里跳。

    “我帮你!你快逃!”刘桂花说着,“劈空掌”奔着四胞胎兄弟连发。

    那四兄弟急用钢丝网防护,也就让刘桂花借机从网眼上飞蹬了过去,到在大门近前后欲要强行打开,可不等手指碰上,大网就兜了下来,别的不说,已把大门给挡上了,刘桂花又是双手“劈空掌”急连,却发现这四胞胎即便是用钢丝网防护着自己,照旧也可以用大网兜人。

    就在眼看着他即要被兜在里面之时,倪遨拿着一对钝剑叉奔着钢丝网挑去。

    他来救我了!那他到底是在意我呢?还是我现在占着的身子?刘桂花疑忖到。

    虽说兜人的方法简单,可就算当年绝情谷的“渔网阵”较之也有不如之处。

    这句话就写在钟老适才交到盛至手里的那张纸上,现在他正看着。

    难道说,腿功好的姑娘会在献艺的时候对付盛至这件事是钟老告诉他的?这个姑娘应该是有什么隐情才会这么做的,钟老为什么要给盛至提前示警呢?会不会是钟老知道,就算他老人家不告诉盛至,他也会事先做好防范?那样的话,有可能吃亏的会是这个姑娘?

    就在小迟疑忖之间,倪遨双叉齐出,用身子带着一对兵刃一转,加上还有刘桂花对四胞胎兄弟的攻击,使得他们的力道不能往一处使,一时之间,一张大网不但已无法抻开,且还在扭曲打卷,从而也就暂不可形成合围兜底之势。

    这时,四胞胎兄弟皆拿桩站稳,手持网角如入死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们每个人都在运气,可以说是同时在运真气,而后开声一吼,四兄弟同时使劲,不但把一张钢丝大网又给抻开了,就连倪遨和刘桂花都被逼得离开了大网,好似被钢丝弹了出去一般。

    接着,两个在下面,另两个飞身纵了上去,撑开的大网,亚赛巨鲸的吞口一般。

    梁上的女子此刻居然被逼的不得不跳了下来,和倪刘二人站在了一起。

    又听到了异口同声的巨吼,下面的事情可不是寻常场面中能见到的,四胞胎兄弟此刻围着脊背相对的三人转了起来,看不出有什么规律,就知道现在整个大厅里如同又支起了一个钢丝大帐篷也似,“呼呼”的响声大作,离得较劲的鞑靼武士们被逼得倒退。

    只见越来越小的“帐篷”中间,三人的头发和衣角都飘了起来,好似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就是无从下手,一时根本找不到可突围的缺口。

    陡然,四兄弟停了下来。

    在场众人差不多每人都有了大浪袭来的感觉。

    霎时间,四兄弟又分站一角,眼看着就要把三人兜在网里,而后他们便是持着网角一转一缠,如是那样的情形,当世之中当真没有几人能从中全身而退的。

    刘桂花一愣间,身边的倪遨抓住了他的双手。

    “把网蹬开!”

    就这样,二人双手相撑,刘桂花倒立了起来,双腿使劲上蹬。

    那个美腿女子卯足了劲,一个飞腿照着其中两个持网角的扫了过去。

    遂,四兄弟的两个因闪挡不及,胳膊立刻脱臼了,网角也就撒开了。

    大网就被倪刘两人的力道蹬得又飞了起来,竟反向盛至那边盖了下去。

    那两个胳膊脱臼的根本不顾自己的疼痛,立刻纵了过去,皆用另一条胳膊又把网角给抓住了,反正无论怎么着,这张大网说什么也不能掉在主子的脑袋上。

    盛至一直坐在那里眼珠不错地看着,骤然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白色的火器。

    识货的全仰热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把精致的嵌宝石象牙火器。

    白色火器的响声不大,开火的间隔还很短,可连发,每个枪子都是奔着刘桂花去的。

    一旁的于进登时吃了一惊,忖:他真有这么厉害的左派青子?我还以为最厉害的也就是“烟筒”使的那种了。

    就在他心中一惧间,一旁的倪遨抱住了他,而后身子后仰急使了一个“铁板桥”,倪遨并没有去看枪子打来的位置,反而和刘桂花四目相对,双手抱着他的身子在瞬间中翻转扭动,衣物可能有被枪子擦破的,但终究使得盛至火器的功夫没怎么露脸,即便有出彩的地方也被人家这刹那躲闪的本事给掩盖了。

    不见盛至再开火器,倪遨抱着刘桂花又把身子给直了起来,顿感有些失礼尴尬,就把手臂撤了下来,把脸也扭到了前面,不再看自己原来的身子。

    盛至此刻一笑,把象牙火器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原来四宝公子不但有宝贝物件儿,还有这等宝贝人才呢。”

困睑怨(二十八)

    四宝公子也回之一笑,“不错,是挺宝贝的,就是脾气都挺大的,想管都管不住。”

    “那这个你管不住的宝贝人才究竟能躲开多少枪子儿呢?我很想知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盛至话音刚落,那四胞胎兄弟中胳膊掉环的两个,已自行把骨环接上,此刻四人同时掏出了八把黑亮的火器,每人都是双手使火枪,枪身比象牙火枪长大,枪口也较之要粗。

    倪遨一见,立刻挡在刘桂花和美腿女子的身前,从面上坚毅的表情来看,完全不在乎。

    这时,张离走到了瞄准倪遨的八个枪口和倪遨三人之间,看着盛至笑道:“今日是盛大财主的寿日,若是见得血光,恐有不吉之兆啊。”

    盛至看着他笑了笑,脑袋一歪,看向张离身后的美腿女子道:“映柳,回到玉匣里去,咱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当他刚歪脑袋之时张离就已经闪开了,可盛至的为人之道不知是童心未泯还是想处处特异于人,此刻竟仍歪着脑袋和那位名唤“映柳”的女人互视着。

    美腿女子在盛至和自己说话之时已不再待在倪遨的身后了,长出了一口气,便向长玉匣走去,当走过倪遨身边的时候被一只手拦阻了,映柳看着眼前的她一笑,笑容里显现出了感激的意味,而后推开了倪遨的手,最后,径直走进了玉匣里,从里面盖上了盖子。

    四胞胎兄弟把猎鲨大网卷起,然后抬着玉匣退出了大厅。

    刘桂花此刻一拉还在看着长玉匣的倪遨,二人双双又回到了四宝公子的身后。

    “见笑见笑,我希望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没有扫了大家今天的兴致。”盛至边把象牙火器收起边说到。

    难道说,他就是想今天能出点儿事情,好借机显示一下自己的左派青子?小迟此刻又暗忖到。

    “哪里哪里,还是没有扫了老大的兴致才好。”全仰热陪着笑脸道。

    盛至又是没怎么看他,“咱们玩儿个游戏,把扫掉的兴致再加倍找回来如何?”

    “好啊老大,我知道,只要是您想玩儿的游戏,一定有意思,我们陪着您玩儿,一定更有意思。”

    盛至这时倒是看了看他,不过,眼神里多少有些厌烦的意思。

    “啊,小弟话多了。”

    “盛大财主想玩儿什么游戏?需不需要赌资?”于进问到。

    “玩儿带钱的?这也太小瞧盛大财主了吧?”郏倜黛笑道。

    “还是请盛大善人明示吧。”常平道。

    “好,我也就不卖什么关子了。这个游戏叫‘谁是好人’。”

    盛至此言一出,众人之中立刻有人觉得这个游戏根本没法儿玩,谁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是好人,就冲这种厚脸皮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也有觉得这个游戏太简单了,这大厅里的好人本来就没几个。

    “当世之中,若论青年才俊,当属‘三杰’,其中‘孺仙’、‘战妖’是何许人也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唯有这‘好人’却是寂寂无闻。盛大财主的意思是想把这个人给找出来吗?”“钟鸣尘钟老若是如此想来,我也不说别的,这个游戏您玩的开心就好。”

    此刻张离侧目看了看小迟,又冲着于进笑道:“仰慕于兄大名已久,依在下看来,若无‘好人’之名,‘当世三杰’其间无论如何怎可无于兄的名号。在座之列,欲知‘好人’孰之心切者应非于兄莫属,恰逢今日盛大财主此番游戏,于兄定会不虚此行呀。”

    “这位朋友此言差矣,‘三杰’之名是天下人公认的才识德行,于某人不但学识甚微,德行更是不敢提起,欲要得知好人孰之,也只因景仰已久,能得见真颜平生幸事矣。”于进不卑不亢不温不火地回应到。

    “既然是游戏就得有输赢。这到底怎么算?”郏倜黛应是冷了,想快点结束什么。

    她就不能把撕扯掉的衣物再披上吗?

    “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我想公道自在人心,又何必说得那么清楚呢?”盛至冲着众人笑道,“好了,我想折腾到现在众位一定都饿了,甭管有什么事情,吃了喝了再说。开席!”

    无眠无寂岛的仆人立刻就在大厅里盛排筵宴。

    常平的两个弟子、铜帮帮众,还有四宝公子带来的人坐了两桌有余,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珍馐美味应有尽有。

    盛至和六位贵宾围坐的这桌寿宴更是讲排场,全牛宴、燕翅席都看不上眼,所上来的每一道菜几乎都是一种稀有的飞禽走畜加游鱼,就连任谁都没见过的活虫子都端上来了,使得常居士见罢大呼连呼“罪过”……

    当晚,四胞胎兄弟给六位贵客及其弟子随从安排了六间最好的上房,人多的住宽敞大间,人少的住雅致小居。

    四宝公子和张离此刻坐在一张桌旁喝着盖碗茶,他们已经屏退了自己的鞑靼武士们,对面的一张桌子上坐着小迟、梅丽、石山、倪遨和刘桂花五人,每人手边也有一碗茶,是张离问过每个人的口味才让岛上的仆从端上来的。

    只因倪遨不太懂茶,此刻专心品着的是张离向她推荐的白毫银针,因其白毫密披、色白如银、外形似针而得名,素有茶中“美女”、“茶王”之美称,她看在眼中,汤色淡黄,闻在鼻中,香气清新,喝在嘴里,味道鲜爽,果真如张离所说是白茶中的极品。

    “此次请众位前来不为别事,大家集思广益,一起商讨商讨盛至这个游戏里的意味。”张离冲着大家说到,而后又喝了一口叶肥味厚的崂山茶。

    “还什么意味不意味的。还没看出来吗?他就是在耍你们,这个什么‘谁是好人’游戏的规矩和输赢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人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他好在一旁看你们出丑的笑话。反正你们要能让他看够了笑话,那就算是给他做了一回好人了。”梅丽一口气说完,又喝了一口香气清幽的清澈雨花茶,仍感觉沁人肺腑,齿颊留芳,回味甘甜。

    “还有一点,那就是输了赢了会怎么样他也没说。”石三端着一碗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的洞庭碧螺春说到,“那你们究竟想怎么玩儿呢?”

    四宝公子此刻再次咽下了一口咸咸的苏台茄,道:“其实我觉得甭管是什么样子的游戏,大多数都有一种必胜的玩儿法。”

    “什么玩儿法?”刘桂花边把那碗滋味醇厚的茉莉香片往嘴边凑边问到。

困睑怨(二十九)

    “那就是把其他玩儿游戏的人全都赶走,只要别人都退出这个游戏,玩儿游戏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就算不是赢家,那也必定不是输家。”

    “可那是盛至想见到的结果吗?”小迟端着的是淡中有味的清茗。

    “若是换做他人,当然不必想,可公子毕竟不是他人。”张离道,“有劳五位,其余贺客,众位可全凭喜好任选其一。”

    刘桂花此刻来到了常平的门外,就在敲门或推门之前,听到里面有人说了一声“门开着”。

    进到里面,他见到正在床上打坐的常平,其两个弟子一左一右站在旁边。

    “你终于来了。”常平冲着他道,面上淡淡地笑着。

    “你知道我要来?”“佛渡有缘人,此刻进门的就是有缘人。”“我可不是让你来渡我的,我来是想让你退出这个‘谁是好人’的游戏。”“退出这个游戏怎样?不退出又怎样?游戏在人间,人间多游戏。例如你,你的心是你自己的吗?”

    刘桂花听完,已摸上了自己的心口窝,这当然不是自己的,只是在用别人的。

    “居士刚才是说,我也在玩儿一个游戏?”“不是吗?你没有在玩儿找寻自己内心的游戏?”“我知道在哪里,不用找啊?”“不,你并不知道。”

    应该是在他和常平对话之时,娄矣和费俄已分左右站在了刘桂花的身旁,一边是怅恨,一边是豁达,他们脚下不丁不八站着,给刘桂花的感觉就是两根牢笼的木桩,彼此用眼神交织成了一个牢笼。

    此时的刘桂花居然觉得一间不算小的屋子里,自己明明就是站在两人之间,却无比的狭窄,突又变得更是狭小,因为常平也进了这个“牢笼”,且开始围着他发掌进攻。

    他的“劈空掌”不便于近身搏击,这会儿也不想跟常平动真格的,遂就开始招招架架起来,当手掌与对方接触的时候,不但疼痛甚浅,且还有或冷或热的感觉,对手的掌法招式也是从来没见过的,仿佛拥有百态,每一掌几乎都能让自己想起一个过去的人来,害人的媒婆、小十岁的丈夫、总是阴阳怪气的婆婆、皱着眉头的小叔子、有时也笑脸相对的鲁四奶奶、总是板着脸的鲁四老爷、忠厚善良的贺老六、被狼吃掉的儿子、蛮横的大伯子、诡秘的柳妈、曾经是乞丐的自己,还有现在的倪遨……这些人的脸开始随着常平的发掌在自己的面前飞快地晃来晃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觉得胃里的东西在往上涌,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真叫一个难受的时候,胸口吃痛,重重地挨了常平一掌,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可想吐的感觉也当即消失,胸口虽疼得跟什么似的,但自己从一个牢笼里被这一掌给打出来了,顿时感觉到天地又宽阔了不少。

    “自己的心不一定就在自己的胸膛中,寄于他人那里的也未必就是本心,若是失了,就赶快找回来,要不然,就是一辈子把自己困在一个牢笼里。”

    这件事以后,常平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离开无眠无寂岛了,边走边自语道:“能修一人之被久困之心便已可满载而归不枉此行了。若为修心,何惧成魔。我不成魔孰成魔?”

    梅丽是去对付郏倜黛,到在门口一推,果真如她所料,房门内是空的,所以她才会这般挑选。

    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这会儿的郏倜黛在哪里做着什么呢?

    石山是最痛快的,连想都没想就挑上了于进,等铜帮的人开门以后,不用客气地走了进去,见到于进后一抱拳,“久闻于兄大名,今日小弟特来讨教,望于兄不吝赐教。”说着,他的手里又多了一块砖。

    铜帮帮众一听,立刻都聚了过来,但于进伸手示意大家不用无礼,“本是来贺寿的,并没有半分要在这里跟谁动手的意思,不过见兄弟你是条痛快的汉子,咱们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无论输赢,大伙儿就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但愿今天我别给咱们铜帮丢太大的面子。”说完,他亮了一个“鬼拳”的起手式。

    “鬼拳”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武术,是由战国之时的兵法家兼武术名家鬼谷子创立的,据说最高境界就是无拳,以嘴代拳,胜遍天下一切有拳之人。

    石山一见之下没认出门道,遂就先照着对方当头劈去,要试试对手的功底。

    于进应了一招“引鬼上门”,当然不是自己引鬼上门的意思,用拳头的手背引得对方拿砖头那只手的腕子到圈外,然后又兜回来,让砖头砸向对手自己,也就是对手发招最终的结果就是引鬼上门。

    石山向后一纵,胳膊笔直向前使劲伸,把对手的拳头给抵住了。

    难怪张离说本应是他入“三杰”之列,果然有手段。石山暗忖罢,把手里的砖头突然扔到了另一只手里,接着趁其不备,用砖头从下往上撩。

    于进用小臂一压砖头,用了一招“白天见鬼”,右小臂往外划开对手的砖头,正好左拳攻对手的腋下空门,同时胳膊肘往里欺,撞对手的哽嗓,一条胳膊却攻两个部位,如果不是火候纯熟的话必是拳肘互相牵制,若是能攻到位置的话,还真是白天见鬼了。

    石山的身子立刻向后纵去,要不是拿着砖头的那只手撤得快的话,若让人家把脉门给拿住了,也就只有光挨打的份儿了,手里的砖头又握得紧了些,身子一转,大甩过来的胳膊带着手里的兵刃又砸了过去。

困睑怨(三十)

    于进的身形立刻一矮,蹲身前纵,拳头一下就到在了石山后腰“志室”穴的跟前,好一招“鬼瞰其室”。

    石山好生吓了一跳,急借着砖头向外甩的力道身子硬生生给挪开了,用大胯接了这一拳,虽也是疼,不过结果要较之好得不是一轻半点,此刻正见对手的头顶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砖头顺手就拍了下去,因为有些急眼了,下手稍微狠了一点。

    于进的拳头上扬,使了一招“牵鬼上剑”,这是“鬼拳”里不易施展的其中一招,硬接对手的兵刃,愣是牵引到一侧,额角差点挨上一砖头,同时还要借机直立身形,防备着对手再来那么一下子。

    石山感觉到了从砖头上传过来的力道,还真是有些鬼门道,现在必须趁着对手猛站起来,脚下半稳半浮的时候攻过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进索性趁着脚下半虚浮的时候,身子使劲往一旁甩转了过去,可又眼见着对手的砖头追过来了,双拳立刻护住肚腹,又来了一招“内怀鬼胎”,身子前倾,脚底使劲,两个拳头攻对手的腕子和兵刃,这么猝不及防一来,一下就迫使对手弃了兵刃。

    一旁帮众们见于进此刻的招式居然化不利为有利了,实在高明,顿时齐声叫了一声“好”。

    这齐齐的喝彩声此刻还真助了于进的一些威,紧跟着又使了一招“鬼计百端”,向石山逼了过去,弄得对手后退得狼狈了一些,有一个物件就从衣物里露出过半。

    于进一见立刻一收式,“兄弟你是跟着那位鞑靼公子来的。可是他逼着兄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于兄果然聪明。那‘谁是好人’的游戏,就是姓盛的耍着咱们大家伙儿玩儿呢。咱们没必要为了给他找乐子煞费苦心,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的好。这是那个鞑靼后生的意思,也是我想跟于兄你说的。”

    于进当真带着自己的帮众们走了,因为见到石山随身的象牙腰牌上写着:锦衣卫,右千户,武字两千九百九十一号。

    就算是无功而返,也比得罪当朝锦衣卫来的好,况且,他已见到对方给了一个台阶下,为一个有左派青子的财主来祝寿,单凭这个,没准就可以去诏狱里待着了。

    倪遨看祝寿的人里最不顺眼的就是全仰热了,遂抄着两柄钝剑叉奔着他的屋子就来了,把门打开以后,直接动上兵刃了,也不用多说什么,直接动手打跑了不就完了。

    全仰热此次前来给老大祝寿还真是没白跑一趟,他刚一进这个房间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柄老大吩咐人送来的兵器,一把刀,一把状似乌鲗腿的细长刀,见到倪遨这个男娘们拿着傢伙进来就动真格的,那就干脆试试老大给的兵器,同时也是试一试自己在老大的心里究竟还有多少分量。

    “叮”,此刻倪遨的两把钝剑叉把全仰热的鲗腿刀给别住了,两人开始较上了力气。

    全仰热双手握着刀柄,已觉出对手的力道超出了印像里的女人。

    自从她和刘桂花一起到在临境书馆之后,倪遨一直在补养自己而今的这个身体,为了自己不假,同时也是为了另一个人。

    再怎么着,全仰热也不甘示弱的,把劲力都使在了刀柄上,使劲向倪遨压过去。

    倪遨可没有这么跟他“玩”下去的打算,手里的一双钝剑在鲗腿刀上又分开出距离,一柄几乎在刀尖的位置,而另一柄已碰到了刀的护手,两柄叉往刀身中间的方向用力,就算不把他的兵器给别折了,至少也给别弯了。

    这倒是让全仰热担心了一下,老大“钦赐”的武器,要真是刚在手里焐热乎了就被弄坏了,让老大知道了,得多伤心呀,不过估计到时最伤心的一准是自己,急忙使劲把自己的兵器向后拉扯。

    倪遨跟身进步,手里的一对兵刃照旧那么使劲,不过见到对方把眼睛瞪圆,抬腿就踹过来了,也就随着迎上一腿。

    两个鞋底蹬在一起,就听“砰”的一声,而后又“嚓”的一响,火星子乱蹦,三件武器总算是分开了。

    全仰热向后退了几步,刚一站稳后立刻看自己手里的鲗腿刀,且还用木匠单眼掉线的法子看了一会儿,好在还算是笔直的,当然,或许盛停留一开始就没想给他一柄溜直溜直的,真要是那样的话,倪遨要是给别直了,他倒更不乐意了,此刻,全仰热没有因为对方未曾趁着他看兵器的时候进攻而放下心中的狠意,双手把鲗腿刀举过头顶,冲着倪遨奔了过去。

    倪遨双手一摆钝剑叉,一把迎着对手的刀去了,而另一把奔着对手的软肋又横扫了过去。

    全仰热还没到近前就立刻一刀劈下,把对手的双兵刃劈得失了准头以后照着对方的咽喉横斩过去。

    倪遨的一柄钝剑叉此刻向下扎,一下就把鲗腿刀给压了下去,然后另一手的兵刃立刻又撩了上来挑向他的喉头。

    既然一方已下狠手了,另一方此时也就没必要再顾及什么了。

    全仰热的身子登时向后一仰,倒纵了出去,身子带着刀也给撤了回来,又见对手的招式追了过来,立刻仗着鲗腿刀比钝剑叉要长,双手握柄置于腹前,使劲前送。

    倪遨的兵刃则凭着自己的兵刃比对方的武器重,一下砸开了鲗腿刀,另一柄直进。

    全仰热此刻站稳了脚跟,把刀抽回,横置于对手攻来兵刃的下方,用刀背把钝剑叉往外一架,身子同时躲了开去,又见到另一柄兵刃正在自己躲到的位置等着呢,遂就用刀头奔着对方的腕子劈砍。

    倪遨的腕子从刀头下向后躲了开去,然后从后面抡圆了又翻了回来,又快又出其不意地砸在了没躲开的刀身上。

    就听得“铛”的一声响,而后“嘡啷啷”,鲗腿刀落在地上又弹了起来。

    全仰热可没工夫去把老大赐的武器又给抄住,眼见着钝剑叉指着自己又攻过来了。

    出于本心来讲,倪遨也没太想把他怎么着喽,好好教训一下,给吓唬跑了也就算了,要是日后知道他为非作歹了,到时再收拾他。

困睑怨(三十一)

    就在钝剑叉的前端已触及全仰热衣物的时候,就见他飞快地给自己吃了什么,而后又喝了什么,接着口一张,一道如墨水似的东西可就冲着自己喷了出来,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下子就躲到了墙边,可她二次见到他嘴里喷出的“墨水”又追了过来,遂就从墙上走了过去,从而又避开了,可没想到的是,“晦气乌鲗”如跳出海面一般,好似在半空中会飞似的,自己还没从墙上下来呢,那黑黑的东西就重新喷来……

    甭管怎么说,全仰热还是离开无眠无寂岛了,那男娘们毕竟是那个什么公子带来的,老大还是挺给那位公子面子的,而自己用老大赐予的墨毒把她给喷了,配好的解药就一份,让自己事先给吃了,左右一权衡,觉得还是赶快离开的好,老大真要过问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小迟已经来到了钟老房间的门外,敲了三下门,无人应声,门自己开了……

    钟老一掌向小迟的面门拍去,这是一招引式,为的就是引得对方出招应对。

    小迟急忙用小臂格挡,却发现钟老的另一掌又拍向自己的小腹,自己另一条胳膊刚置于小腹前,又见钟老的一腿又奔自己的大腿招呼而来,刚用双手去拦,迎面骨上又快遭殃了,接下来,自己的脚踝、膝盖、胯骨、软肋、腋下、脖颈、耳根、头顶皆是受到了钟老的进攻,也都是每每自己一护,便是下一个部位会受到更快的攻击。

    如果对方知道你会如何应对自己招式的话,除非你比对方快,力气还比对方大,要不然皆是徒劳无功。

    这是钟老和小迟的师父有交情,也就是试一试武功有无长进,遇上防护就攻击下一个地方,使得更难防护,若真是仇敌,用来防护的每一招先破解了再说。

    “你还是没有练到你师父的那种快。”“钟老教训得极是,朔朦平日还是疏于练功,日后定加倍努力。”“可我看你并非平日里疏于练功,而是心中添了什么放不下的事情给耽误了,从而不能专心致志。”

    小迟又唤了一声“钟老”,可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经历,无论如何就是放不下,除非你能找到一种更能吸引自己的东西,能让自己废寝忘餐的那种。嘿嘿,这不还是放不下嘛……”

    这些事情和对话,其实都没有发生,因为钟老早已离去,留下的只有给小迟的一纸书信,全写在上面了,还有小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盛至是不是财主,其实看他的屋子就知道了,竟然是用比花岗岩还要坚硬的千年水晶建造而成,从外面看是光滑的镜子面,连汗毛孔都可映得清清楚楚,而从里面看居然都是透明的,屋子外面周围的一切都可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盛至就看到了小迟朝着他的屋门过来了。

    “门没锁,想进来推门就行。”

    门里的那一幕,小迟的脑中立刻显现出“成何体统”四个字,就是不知道比这个词更严重的也就罢了,或许不堪入目更适合一些。

    盛至竟穿着刚才郏倜黛在大厅里穿着的红薄纱衣裙,而她穿着的也是盛至在大厅里的那套衣物,不过实在凌乱得很,他们在小迟进来之先应该是在追跑打闹,地上半卧半坐着的爱珰玛一手拿着一个小酒坛正往嘴里灌,冲着盛郏两人痴痴地笑着。

    “有事吗?”盛至停下身子问着小迟。

    郏倜黛在盛至的身后,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进来干嘛?快让他出去。”

    小迟不能等着下逐客令,“我能让你认出自己的子嗣,我知道有种东西叫‘试亲草’,只要是亲生骨肉就能给试出来,但我希望盛大财主能放了弓映柳弓姑娘。我去找试亲草的时日里,我们同来的两个人,一个受了掌伤,一个中了毒,还求盛大财主可以医治他们。”

    “你果然是个好人,这个游戏你是大大的赢家了。”盛至赞许到。

    “他要是好人,那我又是什么人?”郏倜黛娇嗔到。

    “你可以留下做我众多女人里的一个,可你必须学会给我梳头、掏耳朵、剃须、修指甲、洗脚……”

    她并没听盛至说完便负气离去了,之所以没人拦着,那是因为盛至根本不想留着她,她太强势。

    从盛至那里出来的小迟在玄关里见到了梅丽。

    “里面好看吗?是不是春意盎然啊?”“有事吗?”“你跟姓盛的做了什么交易吧?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会跟他提钱的,不过你最好如实告诉我……”

    石山一直觉得梅丽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反正是不太正经那种,从于进那里一出来就看见了梅丽待在玄关里,好似在等什么人,遂就找了个掩身的地方静静地监看……

    这锦衣卫还真不是白当的!

    “你应该事先想到的,就该让我来的时候把姓爱的那个娘儿们儿生的孩子都带上,如果公子你真是想让盛大财主一家团圆的话。”“梅大夫这话说的可就欠思量了,人家过寿日,我带上几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让人家认。合适吗?”“哟,还是公子考虑得周全。说到底,我还是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黄毛儿丫头。”“梅大夫过于自谦了,我可没见过哪个黄毛儿丫会给孕妇接生的。我跟盛大财主说好了,用好车好马好把式把孩子们接过来。”“是吗?但愿盛大财主的好车好马好把式能赶上鹿王的脚程。”“对不住,鹿王不能再驮着梅大夫回接生村了。”“为什么?”“因为它得去廿早峪仁峰台,只有鹿王才能把试亲草给找出来。”

    不是小迟一个人去的,张离说要给他帮忙。

    在旁边的高崖上俯视两端狭窄中间开阔的廿早峪,真像是一只连起了二十个大早的困眼,上眼皮与下眼皮要合不合的,中间的仁峰台上便是传闻中生长试亲草的地方。

困睑怨(三十二)

    只要是知道仁峰台的,都会知道一句话,仁峰仁峰,来人皆疯,因为这个地方随时随地都会有山岚瘴气,几乎没人能预料到它的到来。

    遂,迟张二人互相提醒告诫,一旦到了上面,一见到云雾似的东西,立刻闭气躲避。

    别看是一路陡峭,对于九色鹿王来说却如履平川,“噌噌噌”的,不一会儿它就第一个登上了仁峰台,让人感觉到它一来到这里就特别的兴奋。

    这会儿,小迟拉着张离也上来了,见到九色美鹿在这平坦的峰顶上又是蹦又是跑的,好似这里对于它来说就是世外桃源。

    二人相视一笑,又不能对鹿王下什么命令,只得静静地看着,等着它会对这平顶之峰上的一种不起眼的小草发生兴趣。

    又过了不一会儿,鹿王好似兴奋得累了,却也没休息,开始慢慢地蹓跶,同时低着头,像是在闻着这里的每一株花花草草。

    他们知道,应该很快就可见到试亲草了。

    果然,这仁峰台上一株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小草引得了九色鹿王的兴趣。

    张离的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几乎眼珠不错地盯着,这时急忙上前从鹿王的嘴边抢下那株小草,一脸得意的样子不可言说,让小迟感觉到那已是超出他修为的神情了。

    “快闭气!”

    随着小迟的一声惊呼,张离见到了一阵白色云烟,就像一大块白布一般照着自己包了过来。

    当然,他们的鼻息是及时闭住了,可这种山岚瘴气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从毛孔都能进入人的体内发挥毒性。

    张离的头脑当即有种昏聩的感觉,可奇怪的却是神志倒是异常的清醒,这时就见前面有一仙风道气之……

    “道祖!”张离惊唤了一声,立刻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道家三礼九叩。

    他先站直身子,双脚站成“八”字形,两脚跟相距二至三寸,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与口相齐,左手离开右手捂心,心意散乱为道教之大忌,捂心表示以专一沉寂之心向神致敬,同时从容俯身,右手按地,两膝下跪,紧接着,左手离开心口,按右手背上,形成“十”字状,俯伏叩首,头磕在双手背上,头与脊要同时下伏,切忌臂部高于背。

    张离此时心中存想着神容并诚心叩拜,抬头,左手收回捂心,右手用劲,慢慢起身,右手随之收回,双手抱拳高拱,准备第二次叩拜,连着三个头磕完后,起身,双手合抱放于上腹处,道教称“怀抱太极”,再一次向神仙行一作揖礼,待双手自上而下至上腹处并立身站定后方可,一揖三叩首再一揖,一共连续做了三次,乃道家最隆重的礼数。

    张离虽不敢与自己心目中的至圣对视,却已觉出一种自上而下从高到低的怪罪之意,从而使得心中开始栗栗不安起来。

    “张离。”道祖叫了一声。

    “在。”张离谦恭地答应着。

    “你还是修道之人吗?”“纵使是刀斧加身,洪水猛兽在前,张离也不敢忘自己是修道之人。”“我来问你,道家教义讲的是什么?”“清静寡欲、柔弱不争、胸怀宽容……”“你都做到了吗?你一直在鞑靼人那里,不是想求得名利?不是想尽享荣华富贵?道常无欲乐清静,故令天地常正。你当真不能领悟其理吗?柔之胜刚,弱之胜强,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你方才却要与他人争抢一株宝草,岂不知刚者易先受摧缺,强者易先受屈折,修道就应以静待动,守柔弱而不妄动,从而开阔自身容让的胸怀。”“请道祖容禀,张离身在草原,不敢说是一心传道,却也是一有机会便向游牧之族人阐明心之所悟道家真义。时方才与小迟争试亲之草确实一心在四宝公子面前求功,那是缘为有助于我道家教义可传至草原各部,并非完全是一己之私。”“你说的可是心中所想?”“张离怎敢欺瞒道祖?”“可你本是一不静有欲、争名逐利、胸怀有限之人,更不要说不尚名、不尚利、不自贵、不自誉、不妒嫉、不妄语,不溺于音色美食,乐人之吉,悯人之苦,周人之急,救人之穷,施恩不求报,不杀生以自娱,济世利人,慈心于物,正信诚实,与大道同心。试问,你又如何能向别人释以教义?”“道祖明鉴,张离而今确实悟道尚浅,却是一时一刻都在修行道义,若要假以时日,自认……”“住口。你误入歧途久已,此刻却仍不知。张离,你早已不再是我道家之人。”“不!道祖……”

    急于辩解的张离此刻却见道祖离自己越来越远,就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却忘了此刻身在仁峰台上并非平地,一步踩空,一下就顺着山壁滑落了下去,幸好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小迟虽拉住了张离,可张离却是一点都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呆滞的眼神里只有越来越远的道祖,手脚齐用一个劲地折腾,倒把小迟给拉下去不少,几乎半个身子悬空。

    “当世三杰之中的‘好人’迟忍迟朔朦,你救他干什么呀?”一个和小迟一模一样的人在问小迟,脸上尽是诡异的微笑,“你想做好事是吧?那你没看见他自己并不想让你救吗?你就做做好事撒开手好不好?别太拿自己当好人了。‘战妖’是妖,他不必做好事,人家‘孺仙’是仙,好事已经做够了,所以这世上的好事可就都留给你来做了。你要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你为什么不每时每刻都去做好事?有本事连吃喝拉撒睡都别干,一天到晚做好事做到做不动为止。你可倒好,为了那姓梅的女人,成天窝在那个接生村里,跟一帮接生婆待在一起也不嫌晦气。即便如此,也只是热脸贴冷屁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想的不就是能跟她做那种事情嘛。每到夜里一闭上眼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那事儿,还假模假样强逼自个儿不许想。要我说你就是个伪君子,要想还不敢想,想了还不敢做。你说你不是废物是什么?哈哈哈……”

困睑怨(三十三)

    小迟必须让自己镇定下来,从而才能应对这个因为中了山岚瘴气的毒而在脑中形成的幻觉。

    可这个幻觉“见到”小迟对它不予理睬,好似开始有些着急了,又道:“你也算一个男人吗?一个大老爷儿们,不出去赚大笔的金银,不去考功名,不去为自己建功立业,平时也就靠种地打短工度日。你那一身武功是给谁练的?当一个滚马的强盗都比你而今强的多!”

    小迟的心开始有些慌乱和怒意了,可如果现在发作,去斥责那个幻觉的话,就有可能一时不慎松开了张离,只得再次平息自己的心情,把精神全都集中在救人上,这种瘴气着实厉害,不光是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幻觉,而且还会让人体力大减,如要是运功的话,没准毒性就会在体内运行得更快,此刻只有拼尽能用的所有力气把张离先拉上来再说。

    “你快坚持不住了吧?嘿嘿,经常做好事本来就是吃亏的事情,你以为光是利益上亏本儿吗?你总是不遗余力地给别人帮忙,可又能帮多少人?如今身体不支了,也没干太多好事嘛。你就不怕连晚上想好事儿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哎哟,每次都是想到梅丽就躺在自己的身旁,用一双勾魂儿的眼睛盯着,而后你们俩的身子就越靠越近,再然后……”

    这口不择言的幻觉越说越不成话,污言秽语粗俗得不堪入耳,最后把小迟说得呕吐了起来,遂就把头偏了过去,不想吐张离一身。

    太恶心了,小迟真不知道这些没法听的话是不是来自内心丑陋的一面,要真是的话……

    想到这里,小迟吐得更厉害了,好似连老肠子老肚子都吐出来了,估计现在的胃里一定是从来没那么干净过。

    欸?小迟登时一疑,感觉现在不但胃里干净了,就连心里和脑子里也干净了,又调息了一下,觉得自己没事了,赶忙运劲把张离拉了上来。

    张离始终就没消停过,拉上来以后还要乱跑,逼得小迟不得不点了他的穴道。

    鹿王还在这平顶峰上蹦蹦跳跳奔来跑去的,这里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山岚瘴气居然对它来说一点作用都不起。

    小迟背负着张离,与九色鹿王一起下了仁峰台,第一件事当然是找家医馆给张离看看。

    人家用的法子也是让张离呕吐,可因为所中山岚瘴气的工夫过长了一些,遂一时无法恢复。

    小迟一路照顾着张离,这一日回到了大海边,岸边的那条小艇尚在,和张离、鹿王一起上去,小迟划桨,直奔无眠无寂岛。

    小艇行至半程,由无眠无寂岛的方向又过来了一条小艇,艇上站着的正是四宝公子,划桨的正是跟小迟动过手的侍卫头领,四宝公子喜欢称他为“猎豹”。

    两条小艇头碰头,四宝公子迈步上了小迟的那条小艇,一见半躺在艇里且精神不振的张离就明白了八九,登时冲着小迟一抱拳,“恭喜迟兄,马到功成。”

    小迟刚想客气一番,忽见对方飞快探手奔自己的怀中掏来,似要抢夺什么,当即出于自身的反应,施展开“吞舟之鱼不游枝流”的功夫,身子一个大挪,从自己划来的小艇上滑到四宝公子的小艇上去了。

    四宝公子因夺草心切,就自然而然地把招式给用老了,还因为刚才招式的力道是从下盘而起,小艇一晃,他冲着大海就“噗嗵”一声栽了下去。

    其实四宝公子也不是不会游泳,要是在江河里尚可勉强游一游,而这里是大海,呛了一口海水就跟呛到了脑子里似的,登时头脑一乱,手脚一扑腾,眼见着就沉了下去。

    “猎豹”当时什么都没想,立刻扑到海里去救自己的主子,却是忘记了自身的水性还不如这位主子呢。

    小迟这时跳了下去,一个劲地下潜,总算一手抓住了一个,同时四宝公子和“猎豹”的双手也死死抓住了他,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可仍是手刨脚蹬的,把小迟坠得也跟着往下沉,可这时却根本没想到什么“势成骑虎”之类的词语,只想着拼尽全力也得把人救上去,运起“君子一昖驷马难追”的纯净真气,用全身的力气往上游,虽说游得慢了一些个,可总算是中途没有再下沉过,一直游到了艇舷边,考虑四宝公子先掉下的大海,遂先甩胳膊把他弄上了小艇,而后再把“猎豹”连托带举地放到了船上,可到了小迟自己要上去的时候,双臂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试了几次都没能上去,还因为舷滑手湿,再用力扒船舷竟是一个滑脱,那自是又往海底沉去。

    就在这九鼎一丝之际,小迟的袖口被鹿王一下就给叼住了,而后奋力向上拉扯,接着就是六只手同时也把小迟给抓住了,遂,鹿王和张离、四宝公子、“猎豹”一起把小迟救上了小艇。

    接下来的场面就是,鹿王站在小艇的中间,四个人仰面朝天躺在它的周围,浑身的气力都不知道哪去了……

    这会儿,众人已再次到在无眠无寂岛上,小迟立刻就被四胞胎兄弟带去见盛至。

    在小迟的请求下,盛至给其余的人找来了岛上的郎中。

    “我可以肯定你没有让我失望,孩子也已经都带来了,快开始吧。”

    小迟看着一旁被人看管着的几个孩子,一个个的小脸上带着的都是疑惧的表情,或许根本没人告诉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就被强行带到了这里。

    这时,小迟上前一步,向盛至深施一礼,“请问盛大财主,假若不是您的孩子,您会怎么对待他们?”

    “好人放心,不是我的孩子,愿意留下的,好儿好儿白养上几年也无妨,不乐意留下的,派专人送他们回去就是了。你还是快开始吧。”

    小迟听罢,对着盛至又是深施一礼,“我替这些孩子们先行谢过盛大财主。”

    “你的话好像太多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嗯……不用开始了,因为……他们全都不是您的孩子。试亲草是这世上不多见的珍贵药草,全部奉送盛大财主。一切的事情与他人无关,如果说对盛大财主有什么不恭的地方,就请惩罚我一个人吧。”

困睑怨(三十四)

    其实在临去廿早峪仁峰台之先,梅丽一反常态地自行找上他,跟他说接生村的孩子里压根就不可能有盛至的孩子,因为梅丽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通过岐黄之术中“望”、“闻”“问”、“切”四诊里的“望”已判定出,盛至天生不可能有子嗣,可如果告诉了他,兴许不光是这一次来岛上的人会出事,要是姓盛的动了真怒,没准接生村的男女老少都会受牵连,所以她让小迟找到试亲草后就立刻偷偷动手脚,随便找个孩子就说是盛至的骨血,只要把他糊弄过去,别的就都好说了。

    其实小迟一路之上也不是没细想过,无论哪个孩子,要是真能跟着盛停留,那就算是掉进蜜罐里了,盛至当了父亲以后,以后再做什么事情就也许都会收敛一些,还有这次来的同伴也一定还会受到盛情招待,只要撒了这个谎,似乎对谁来说都有好处,无疑等同一连做了不少的好事,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善意谎言,但转念又一想,子嗣传承可是大事,这种事情要是骗人的话,也就相当于缺了个大德。

    当真好事做多了可与坏事相抵吗?

    他思来想去,这种骗人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做,真要是激怒了盛停留,那自己一力承当就是了。

    最后,盛至还是放小迟一行人离开了无眠无寂岛,可能是因为“谁是好人”的这个游戏,小迟赢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鞑靼人要跟小迟他们在大路口分道扬镳的时候,四宝公子冲着小迟喊道:“喂,那个好人,算是本公子欠你一个人情,记得跟我讨。”

    “哼哼,还是四宝公子替他记着好了,你以为他还真会去找别人讨人情账吗?”梅丽皮笑肉不笑地道。

    “梅大夫为何总是处处找寻小迟好人?”张离问到。

    “我有很多工夫儿去找寻他吗?谁让他总自以为是,老说是为了别人,我看还是为他自己多想想吧,少做一两件好事难道还会……”

    “梅大夫。”四宝公子打断了梅丽的怨言,“如果嫁妆和聘礼都算在本公子的头上,多少钱你说个数儿就行,你愿意嫁给好人吗?”

    梅丽一听之下先没有发作,而是转身看着小迟,直把小迟看得低下了头,而后又径直走到了小迟的面前,用手托住他的下颏往上一扳,与之四目相对,且越靠越近。

    小迟几乎已闻到了她身上的处子之香,但心中仍强行克制,突然,下巴被梅丽使劲往旁边一甩。

    “唉,可惜是个好人。你说对吗?”她笑问的居然是九色鹿王。

    鹿王看了她一会儿,谁都没想到,它居然用自己坚逾钢铁的鹿角对着梅丽顶了过去。

    “你疯了?”梅丽边叫问着边躲了开去。

    鹿王并没有追击她,看意思也只是想把她从小迟身边赶走而已,而后用自己的脸贴着小迟的脸蹭了蹭,好好安慰着他。

    “哼。看来好人不但得人心,连鹿心都得去了。”梅丽又道。

    四宝公子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带着某种意味的笑,而后在自己的烈尘霄霜马上冲着小迟一抱拳,带着自己的人便离去了。

    九色鹿王经过梅丽身边的时候,又看了看她,之后冲着她俯身低头,应该是行了一个礼,却缺少了之前的那种亲昵,最后跟着张离他们也走了。

    张离这时陡然想起廿早峪的样子来,忖:这痴怨里的男男女女当真如困乏时的上下眼睑,一方找上又分开,可不过多时又要找上,一旦清醒后被强行分开,仍旧在不远处静候。忖到这里,他还不禁看了看倪遨和刘桂花……

    弓映柳最终也被盛至给放了,也许是因为亦觉得自己欠了好人一个人情,这下两清了,遂就并没告诉她是好人的缘故。

    弓映柳拿着盛至给的“工钱”一路向北,这晚来到一家招商店,字号叫“露红烟绿”,穿过一个花香扑鼻的庭院,看了看这里还挺干净,“掌柜的,还有干净舒服的上房吗?”

    “姑娘放心,我们这里有专为小姐女眷准备的舒适上房。怎么那么巧,就剩一间了,就是您的了。小二,带这位姑娘去地字六号房。”

    一旁的小二满面是笑地冲着弓映柳一躬身,伸胳膊一让,“姑娘这边请。”

    就当她刚要迈腿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掌柜的,我要一间又大又好的女寝客房。”听声音和语气,这女子许是出自大户人家且习惯了当主子,好似她说什么别人就必须依着她。

    “哟,这位姑娘,不巧,最后一间这位姑娘要了,您看是不是……”

    不等掌柜的话说完,这名梳着长马尾辫的女子都没看弓映柳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拍,“最后的一间我买下来,要是我不想住的话,可以再送给你们,你们不用退我钱,到时再让她住好了。”

    掌柜的低头看银票上钱数时的眼光让弓映柳看见了,立刻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有睡不安稳的可能,立刻道:“你们这家招商店有没有先来后到?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你们不懂买卖规矩吗?”

    “规矩当然得讲,可有人住招商店有没有先把定钱交到柜上呢?”马尾辫女子仍不看弓映柳便问到。

    弓映柳也不与之说什么,“唰”,把金丝双套索一抖,柜台上那张银票就随着这件软兵器到了她的手里。

    套索能套住银票还是能卷住银票?可见其功底不一般!

    等弓映柳一见到银票上的数,立刻就知道什么叫财白动人心了,可也不能就那么认输了,手里的兵器卷了起来也放到了柜台上,“纯金丝编的,看看这手艺就知道值多少钱了。”

    “哼哼,我们家拴狗用的都比这破东西值钱,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事儿。”马尾辫女子还不看弓映柳说到。

    “二位姑娘,和为贵,和为贵嘛。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顾一下也就是了。那间上房很大,二位一起住绝对不叫事儿,还能有个聊天儿解闷儿的,不也挺好嘛。”掌柜的从旁劝到。

困睑怨(三十五)

    “好是挺好,可惜我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一起住,除非她愿意当我的丫鬟。”好似弓映柳其人不能入马尾辫女子的眼,到现在都没拿正眼看过她。

    弓映柳这时倒是转过身子直对着那个梳马尾辫子的道:“让我给你当丫鬟,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

    “错了,应该是你给我当丫鬟,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福分浅了的,就算是上赶着,本小姐也……”

    不等话音落,金丝双套索奔着马尾辫女子的辫子就套了过来。

    马尾辫飘逸一甩,眼看着套索就要碰上发丝之时,留马尾辫的女子终于转过了面目和弓映柳相对。

    双方皆是眼前一亮。

    别看是个女人,倒是有一种男子的勃勃英气,世间这般女子当真是少见得很。弓映柳暗忖到。

    身材不错,看来应该是把软功练到了一定的火候,柔美中且还带着一些煞气,好个不寻常的奇女郎。这个马尾辫女子暗思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丝双套索收回来的时候几乎就是马尾辫又直垂向地的时候,弓映柳边不急不缓地收着兵器边回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好吧,看你是个像样儿的。我叫陶露晨,外号‘离弦杏枝’。”“我叫弓映柳,绰号‘撑厦棉丝’。”

    她姓弓?嘿嘿,我现在愁的就是找不到一张合手的好弓,她要是能做我的弓就好了。陶露晨再忖罢,又道:“我看这样吧,咱们以武会友比上一局如何?至于今晚怎么住,输的人得听赢了的。”

    “那好,怎么比你说了算。”

    “欸!二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出去打呀?我们这里本小利薄……”

    弓映柳一笑,把那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拍,“这张银票押在柜上,弄坏了什么,回头一并算就是了。”

    “掌柜的不必担心,也就是费你一张桌子而已。”陶露晨说罢,踢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使其四脚朝天,但既没有听到重物倒砸在地上的噪声,也没有看到笨物翻转的难看,亚赛桌子就是圆球,圆心不动,自自然然就转过来了。

    旁观的人看着惊异,却看不出妙处何施,只有弓映柳这个练家子知道,此种功夫是非常讲究力道的拿捏,错了一点都不会使得那么漂亮。

    “一会儿咱们都站到桌子腿儿上去,只要有一个人的脚或鞋底,无论沾上了桌子里面还是桌子外面,就算她输,连桌腿儿之间都不行。怎么样?”最后三个字还未出口时,陶露晨已跳上了一个桌子腿。

    弓映柳也不甘示弱,一下就到在了陶露晨对面的桌子腿上,可尚未站稳,就听对方道了声“走你”,而后就见其身子一矮向下使劲,自己脚下的这根桌子腿就高高地翘了起来,同时也就是重心改变了,身子登时一栽歪,急忙飞快一旋身子又找到了重心,双腿的力道全都用到右面脚底板,硬把翘起的桌子腿又给压了下去,之后埋怨了一声“小人”。

    “这我不跟你矫情,老人。”“你才老呢!”

    说罢,弓映柳矬身飞旋一脚,照着陶露晨的脚踝就勾踢了过去。

    陶露晨立刻向上掠起,而后又飞快下踩,把弓映柳的脚面踩在了她原来站的桌子腿上。

    虽然“一字马”的功夫是弓映柳拿手的,却也不想这个样子跟陶露晨动手,刚要运劲收脚,可没想到的是陶露晨居然从自己笔直的腿上走了过来,这时的她一脚踩着自己一条大腿,双手还按住自己的双肩。

    “你……你耍赖皮。”“欸,这话可要说清楚。刚才我说的那些不许沾的地方,现在我沾上了哪样?”

    陶露晨笑嘻嘻地说着,同时身子还往下坠。

    弓映柳的力气是不小,可这时候此般样子实在是不易使力,只得随之下坠,却不是没了制敌的法子,当臀已挨上桌子里面的时候,也就是她使了个“八字马”之时,用自己“弓腿”的功夫把陶露晨弹向了半空里。

    “好一张美人弓!”陶露晨身在半空中还不忘赞到。

    弓映柳这时借着向上弹的力道使自己又站在了桌子腿上,而后身形一个翻转,用一只手撑桌子腿,另一只手撑在下面一只手的手背上,双脚向落下的陶露晨蹬去。

    陶露晨用双手也撑住了弓映柳的鞋底。

    就这样,两女子全都是倒立的身形,就光指着一根桌子腿撑着,说不定何时就连同桌子一齐翻倒在地。

    弓映柳再次感觉到陶露晨又在向下使劲,可奇怪的是压的不是自己,而好似借着自己的身子传力,想把桌子腿压折,那样的话,脚上是陶露晨控制着,自己的双手这般倒立着,又怎可再按上另一个桌子腿,只得双脚向旁倾斜,让对手先从自己的鞋底上下去,但奇怪的是,自己向哪方倾斜的力道每每皆被从鞋底上传来的另一股力道给矫正过来。

    就在陶露晨有些得意洋洋之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对方的双腿居然朝着膝盖的方向弯了过去,普通人也只可以冲着腘的方向弯曲,遂,陶露晨就被甩到了弓映柳对面的桌子腿上。

    弓映柳则还保持着双腿反弯曲的动作,也就是双脚还在对方的手掌中抓着,索性弃鞋,双脚脱了出来以后,仍旧保持这个姿势,用双脚去攻击对手。

    陶露晨也索性就用掌中对方的两只鞋去招呼对方的两只脚,越打越觉得还满有意思的。

    这时,弓映柳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刚才对方说过,如果鞋底沾到了不该沾的地方那也算输的,此刻不知对手是没有想到还是这会儿很讲公平,反正此刻势头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只要对方把鞋往地上一扔那可就算赢了,所以就要速战速决,双脚不停进攻之时,抽冷子从一个常人根本不可能攻击到的方位,凭着的就是自己足以傲人的柔术,“砰”、“砰”两声,把陶露晨脚下踩的两根桌子腿给踹断了。

    陶露晨自然就是双鞋底沾地面,见到对手的双腿分前后冲着自己一翻,当真是优美而见功底的柔术,双脚一踏实了就能把腰直起来了。

    就在弓映柳即将站直身子的时候,突感后落下那只脚的脚踝被抄住了,然后被使劲向上一扳,这条腿就贴到了身前,小腿几乎贴到了脸侧。

    陶露晨双手来回摸着弓映柳的这条腿,还用自己的脸在人家腿上来回地蹭,同时大喜道:“我终于找到好弓了!哈哈哈……”

    “你这个疯女人!手拿开!”弓映柳皱着眉头怨叫到。

    白日白先生送走了来道别的石山,而后回到临境书馆后面的书房,冲着倪刘二人一抱腕,“二位此行着实辛苦了。”

    “都是为了让错误的事情在错误的时间里不再发生,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白先生没必要跟我们客气。”倪遨道。

    “二位的伤怎么样了?”“我就是中毒了,吃了解药也就没事了,就是不知道……”

    “我是外伤,好治,最多养些日子就好了。”刘桂花自从被常平把心弄宽了以后,话语间少了不少拘谨。

    倪遨看着自己的身体点了点头,“白先生,我们应该没有白走这一趟吧?该阻止的事情我们都阻止了吗?”

    “应该阻止了吧?反正那个鞑靼人并没有从姓盛的那里拿走什么。”刘桂花道。

    “其实咱们要做的事情并非是阻止那个鞑靼公子去无眠无寂岛得到什么,而是要让鞑靼人的狼子野心显现出来,从而让燕王得知以后早做防范,不要犯什么又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错误,也让别人知道知道,燕王爷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别以为人家就是待在北平这里享清福和乱琢磨别的什么。”

    “别人”?“别的什么”?刘桂花疑忖到。

首忆下(一)

    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逐渐由混沌变清醒。

    “我是谁?”这块石头边问着自己边思忆起来。

    原来,他曾经修炼成过一位得道女仙人,名叫“石矶娘娘”,一直在骷髅山白骨洞修仙,为当初截教通天教主的徒弟,曾因有人用乾坤弓、震天箭把自己的弟子碧云童子给误射致死,乘青鸾直找到陈塘关,用八卦云光帕召唤黄巾力士把李靖抓入自己的洞府理论,却是弓和箭虽为李总兵之物,却对此事浑然无知,便命他回去查清此事,原来是其子哪吒所为,后来其子直接找寻过来又对自己另一弟子彩云童儿痛下杀手,自己一气之下连收他两件宝物,再后来一直追到其师那里,因宝贝不如人,被九龙神火罩活活烧成原形,而现今的自己能思能问也只因为她残留的一缕灵气。

    咦!身体里怎好似有一物欲破石而出?

    遂,这块灵石就又思起第二段记忆。

    当年南海龙王有一子,天资聪颖,巡于天地间,造福于人。

    偶然机会,他看到凤凰在天池沐浴,当时便动心于她。

    凤凰本为盘古开天时所生,飞禽之长,仙神之祖,怎么能容龙子造次?若在平常,非要判他个粉身碎骨永世不得重生。

    然而这凤凰当时年少,也有少女情怀,先是一惊,然后一笑而过,留下一根凤凰羽毛,隐于天地间。

    龙子手持羽毛,自知他不可能与凤凰相配,不久便相思过度,一病不起,最后闭目于世。

    龙子辞世于南海东南方的芒邪山,盘于山顶,口衔凤凰羽毛,天地周旋三百六十五年,芒邪山顶生出一树,又三百六十五年,树长万丈高,冲破云层,周遭磅礴壮大,这时有一惊天雷,劈破树身,随后飞出一猴,红屁股,如马大,便是赤尻马猴。

    这猴子幼年淘气,竟然误撞到灵山无来阁,踏着仙雾转身进入阁里,阁中放一坐台,荷花高砌,绿水环绕,那猴子便跳上莲台嬉戏。

    无来阁本是佛祖栖身之所,等到佛祖从雷音寺听法回来,看到莲台被动,遂左掌伸出,意念发力,马猴立刻在佛祖掌心显现。

    自此,赤尻马猴阪依佛门,在佛祖座下修行,他十分灵通,得三十六路心法,赐“闻达侍者”,因由树生,取木姓,法号“尚智”。

    虽说已是佛门中人,前世所爱却是久久不能忘怀,赤尻马猴后隐瞒佛祖到处寻觅,终于得知那凤凰名唤“青鸾”,被一个叫“石矶娘娘”的女散仙收为坐骑,可一路找到其洞府以后却得知已被人施法宝把真形炼出,其坐骑青鸾不知所踪,因为善出入,找到那块顽石以后,暗思有可能青鸾恋主还会再找寻回来,缘马猴会人事,特意寻来一些少女陪伴顽石左右间。

    一日,突听一声凤鸣,他登时寻声而去,正是自己思念已久的青鸾,却还听到另有一凤与之和鸣,望青鸾之虚弱仍在盘旋,可见心头恋之视若性命,因通晓阴阳,得知是太乙真人恐女散仙的坐骑日后寻仇,便将其所爱火凤射伤囚于深洞,等其寻来拿获,但见到青鸾每日皆守在上方天中不断徘徊,听到其哀鸣之凄厉,深有所感,在火凤的伤好之后遂就放归,使其去和所爱相聚。

    但只见久别之火凤青鸾悠扬和鸣,自由翔于空中,从此依旧恩爱相伴。

    赤尻马猴见罢登时心灰意冷,原来自己所爱已有另爱,早将自己忘怀,可怜自己为了一块顽石枉遭世人冤屈。

    只缘他长相奇特,状有如猿,白首长鬐,雪牙金爪,高五丈许,蹲踞之状若猿猴,可两目不能开,兀若昏昧,目鼻水流如泉,涎沫腥秽,人不可近,久乃引颈伸欠,双目忽开,光彩若电,被世人视之为妖物,遂马猴去寻伴石少女之时被误认行凶作歹。

    而今,赤尻马猴舍弃了佛门戒规,自觉没必要再恪守,誓要报复无知世人,在临行之际看那顽石良久,心头之狠一发,将己身一半灵气注入其间,待灵气不甘其内之时便会破之而出,以泄心头之怨。

    思忆毕,亦正是其内马猴灵气即将破出之时,仙石中的石矶残灵却无半分悲伤自怜之意,想是赤尻马猴将自己佛性的灵气注入其间,残灵自己也深受浸染,万物皆缘,唯愿此物破出而后能造福苍生……

    再不容石矶残灵多思,“砰”,且听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响,仙石自是迸裂如雨。

    石矶残灵只觉飞空却不形散,此刻下坠,突感一震,想是撞到了地上,就听得有一老妇人的声音埋怨到。

    “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又有一少年公子的声音哭着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那老妇的声音又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

    这里是个富丽堂皇之地,如今石矶残灵所处之地是一块鲜明莹洁的无暇美玉,其中亦是颇具灵性,此刻正有一个丫鬟把扇坠大小的美玉递上,由那位老妇人亲手给那少年公子重新佩戴上,接下来就是听老妇人在说房舍安置的事情,后来决定,少年公子还是和表妹一房分睡。

首忆下(二)

    当夜晚间,那少年公子早安歇了,而这一边的小姐却不能安睡,后来少年公子的大丫鬟过来相陪,小姐说起白天累的少年公子摔玉的事情,大丫鬟自是一旁劝解,让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又提起了这美玉的来历,说是少年公子落草时从嘴里掏出来的,最后说着说着,他们便是全都歇息了。

    自打进到这块无暇美玉之后,石矶残灵便是觉着好似另有一股灵气在一旁看着自己,直到这时才发问到。

    “来啦?”“啊,来啦。”“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面来的吗?”“还请指点迷津。”“就是因为那个小子狠命一摔,差点儿让我背过气去,你就是趁着这么一个空子才进来的。”“不知是哪位神圣?”“我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的时候单单剩下的一块,被弃在青埂峰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倒霉的?”“那石兄又如何到的这里呢?”“那天我听到一僧一道讲说红尘里的事儿就动了凡心,求他们让我来此走上一遭。嘿嘿,当时他们还劝我说,红尘之中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我当时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却是非要来不可。你说我是不是倒了个霉上加霉?”“嗯……”“甭嗯了,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的谈吐压根儿就不像一块儿神石?”“不敢瞒石兄。”“我原本当然不是这个样子,就因为那小子摔乱了我的灵根。你要帮我报复一下那个小子,还有那小子的表妹。”“我想那位公子本无加害石兄之心,又怎好还牵连她人?”“要是灵根不乱不损的话,我自是宽宏大量的,可现在……哼哼,反正这都是他们自找的。”“石兄,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你就别多话了,你能在这块儿玉里头待到现在,全因为我看你是个像样儿的。你以为我不能赶你出去吗?你而今是寄居在我的身体里,我随时可以让你离开,到时候你会再变成什么我可没法儿担保。你只有好儿好儿听我的话,才万事好商量。”“那在下又何德何能帮得上石兄你呢?”“尊驾也太客气了,你身上至少有两种宝贝的法力。先把黄巾力士召唤来吧,把那小子和那小子的表妹放在一起。”

    石矶残灵想了片刻,只得先依了“石兄”之言,运用起八卦云光帕的仙力,之后就将他们两人放在了一起。

    “应该看出来他们也是有仙根的人吧?那小子的前世是神瑛侍者,他表妹是仙山上的绛珠仙草。有一天,那小子无意间看见了快枯死的绛珠仙草,于心不忍,便用仙水精心灌溉,终于让它重又存活,后来绛珠仙草得了仙水的灵气,投胎转世为一女子,因为神瑛侍者前世有恩于她,所以决定这辈子要用眼泪来偿还。还算是个忧伤的掌故吧?”“唉,又是一对痴男怨女。”“你就先别感慨了。用你另一种宝贝的法力,把他们俩的仙根全部裹走!”

    石矶残灵登时一惊,“全部裹走?”

    “不用我说第二遍了吧?不过有件事我倒是还可以再跟你提上一提。都是他们自找的!快!”

    石矶残灵这回没有再迟疑什么,立刻施法裹去他们的仙根,片刻即止。

    “我让你把他们的仙根全部裹走,你才裹去了多少?”“石兄息怒,日后他们二人一个会更不上进,另一个则会更小度量,足以抵伤害石兄之过了。”“能不能抵我说了算!我让你全部裹走就给我全部裹走!”“石兄三思,要是全部裹走的话,他们就会……”“用你告诉我吗?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然就给我滚蛋!”“石兄……”

    不再等石矶残灵说些什么,“石兄”的一股力道已经奔着他袭了过来,他急忙运法力将这股灵力给收了。

    “厉害呀,我看你被赶出我的身体以后还能怎么再厉害!”说罢,“石兄”又是几股灵力分不同的方位冲着石矶残灵就攻了过去。

    石矶残灵再次用八卦龙须帕的法力将不同位置打来的灵力纷纷裹走。

    “你想干什么?你想把我的灵力全部裹走,然后再完全占据我的身体不成?你动得好心思呀!那小子和他表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那么袒护他们吗?我跟你同归于尽!”这位“石兄”因为灵力的流失而变得更是狂癫,此刻竟要凭借着女娲神石的刚硬冲上去跟石矶残灵死拼,当他一接触到对方的时候,只见对手连发几股的灵气也奔着自己过来了,但接下来当即就觉得失去的灵力又全都回归了,而且还有另一股灵力在补充着自己被摔损的那些。

    “你要把你的灵气全都给我吗?那样你就会……不要!”已恢复神志的神石,却没有一种灵力能制止住石矶残灵的补充,无论多么感激和敬佩的言语,此刻都没必要再说了……

    赤尻弃佛石懂,在玉舍灵仁重。

    无我昧三空,行者少疏唯恐。

    何动,何动,心止境高成勇。

首忆下(三)

    这次石矶残灵不但没有觉得形散,反而是凝聚,慢慢地,感觉到居然蕴结成为一个人的身体,可起初的神志还不是很清楚,可能因为毕竟是头一次拥有了完整的身体。

    现在的他就觉着应该是在一间屋子里,旁边有个人正在引导着自己的呼吸,呼吸的感觉当真舒适得很受用,遂就站了起来想往外面走,可旁边的那人竟然阻止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给抓回屋里去。

    原先没有这般身体的时候都是困在一个东西里面,那时也没觉出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如今已然这般情形,他太想到空旷的地方去走一走了,可旁边的人一力阻止,这多多少少引起了自己的厌恶,遂,左手使出“黄巾掌”的功夫,没有施全力地发了出去。

    那人应是意外了一些,可压根就没管这一掌,只因这一掌的力道就跟打进了虚幻里一般,令石矶残灵没有感觉到有着力之处,而后接连几个力道十足的“黄巾掌”,这才有了些许触碰的手感,可也同样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阻碍,仍是拦着自己不让出去。

    头脑还是不怎么清醒的石矶残灵从来没有过的生气了,但心底有种呼唤在告诫自己要克制,于是乎就把重手法的力道收了回来,右手的“八卦龙须掌”施了出去,按照八卦的方位,欲要把对手拦阻自己的力量给收在其内,可总是感到对手是虚虚幻幻的,似乎有形而无质,忙让自己的身子也按照八卦的方位走了起来,想用身形把对手给包裹起来,虚中幻里必有其真实的所在。

    果然,虚幻的东西随着掌法的包裹不再扩大,然而其要害之处仍是不能被石矶残灵所制,遂就在对手转着圈子的身体和划着圈子的右手里似慢实快地移动着。

    但此刻既已不被其阻碍,又何必再纠缠下去,石矶残灵索性跳出圈外,遂又奔门口而去。

    可虚虚幻幻的那人又出现在了面前,石矶残灵又使出“乘凤来去”的功夫想冲过去,却是冲进了虚幻之境以后又冲不出去了,那就像是这个屋子里的另一间屋子,可以说更似一个困笼,之先被困在石矶真形和女娲神石里的时候,虽说不见外物,却也并无憋闷之感,如今明明看见外面的事物,更加不想再被困住,左手的“黄巾掌”奔着身周的虚幻连连猛发,仍是打上跟没打上一样,这虚境之内有质之物奇缺,想来只要能寻上,定能出得去,遂就又用“八卦龙须掌”的功夫转着圈子搜索起来,可亦是徒劳。

    猛然间,石矶残灵想到一事,自己刚才明明把虚幻暂且包裹住,此刻又被其反包住,看来要想离开幻境,必须要再把其裹制住,遂立刻全力施展“八卦龙须掌”,脚下同时展开“乘凤来去”,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空子就使劲往那里施用掌法,过了有一会儿,那个空子被硬生生挤开了,且越来越大,有望再次反包裹住虚境。

    虚境也在全力收缩着空子,可应了那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再想补上可就难了。

    又过了一会儿,石矶残灵终于从虚境里出来了,却没再想包裹什么,而是用全身的力道施展开“乘凤来去”,从这间屋子的后窗户冲出去了,可没留神的是,一只脚又被困在及时补上空子的虚境里头出不来了,不过这也难不住石矶残灵,用左手的“黄巾掌”猛力一撑窗台,借着这股劲力还是把自己的那只脚给扽出来了,继而向外飞奔而去。

    一路之上星飞丸泻脚不点地,转眼间便到在了长街之上,看见身旁好多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这才停下了身形,顿觉浑身的清爽,看了看周围不像有人追过来,遂就缓行了起来,到此时才觉出刚才被硬扽出来的那只脚有些疼痛,不过倒也不碍大事,或许活动一下就罢了。

    此刻的他对身边的事物都较为新奇,就想到处看看,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遂就溜溜跶跶地离开了。

    别人眼中的他也就是个来这里卖弄轻功的练家子,走了就走了,反正也没碍谁的事,大家伙全都如常就是了。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身形和年龄不太匹配的半大孩子上街了。

    街上的人见之如遇恶犬,皆恐避之晚矣。

    他这个岁数的孩子能有如此壮硕的体魄确是实属难得,可惜的是却不干好事,人称“小痞子”,但也不能全怪他一人,他大哥被人唤作“大痞子”,他爹外号“老痞子”,他妈的名号或许好听一些,“母痞子”,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又指望他能当什么君子,别说欺负小孩子了,就连上岁数的老人他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个了。

    现在,一身泥土的“小痞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杆子,挑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破头盔,缨子都掉光了,上面就剩一根直立的铁刺,这会儿看见了一个已过龆年的后生正在吃着糖葫芦,立刻就笑了,上前用长杆指着那个后生面露凶相地叫到:“呔,哪里来的小贼?还不快把手里的宝物孝敬给本大爷。”他的语调中还带着一些戏腔。

    那个小孩子看了看他,就跟不知道面前有个什么东西似的,边看着边继续吃着。

    “哟嗬,今天碰上个聋子。你不瞎吧?看某家的丈八蛇矛!”说着,他把手里挑着破头盔的杆子冲着那个后生可就比划上了,虽说心里就想吓唬吓唬,可手底下一点分寸都不讲,头盔上的铁刺有时离那个后生的双目和咽喉都是很近的。

    可这个后生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任凭那个“小痞子”怎么招呼,就是站在那里继续慢慢吃着,一个一个地用牙咬住了从竹签上带下来再细细地咀嚼,现在的情形,好似在边吃边看耍猴戏。

    这可惹恼了那个“小痞子”,以前哪里会有这般的事情,只要他走到其他孩子们的面前就能吓哭好几个,这回不下点狠手看意思是不行了,把杆子一摆,冲着那个后生就直扎了过去,想让对方见点血知道疼。

    看来这个“小痞子”已非一般的痞子了,他想要别人的东西不直接抢了,得让对方怕了自己以后直接双手奉送。

    可“小痞子”在前扎的时候脚下一滑,许是哪个小孩子在这里尿了一泡尿,登时身子一歪,急忙一拄杆子,这时那个破头盔的铁刺可就冲天了,恰好一个旱雷劈了下来,正中那个破头盔。

首忆下(四)

    “呲啦”一大声,连头盔带长杆子一下子就成了一团黑烟了。

    “小痞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被惊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裤裆里湿乎乎热乎乎的,又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着,所以才“屹立”不倒。

    欸?那个把自己及时拉开的人也应该就是此时这个拉着自己胳膊的人,这才扭头一看,原来正是那个已过龆年的后生拉着自己,他手里的糖葫芦刚才明明所剩无几,现在居然变成满串的了,只见他又吃了一个,而后把那串糖葫芦塞到了那“小痞子”的手里就离去了。

    一旁那个卖糖葫芦的惊魂未定,自是不见原来插着一串糖葫芦的地方被嵌进了相应的铜钱。

    “小痞子”的眼中此时留下了热泪,哭着把手里的糖葫芦吃个干净,剩下的竹签子没有扔掉,而是如宝贝一般珍惜地收藏了起来,之后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把自己的衣物和自己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干干净净。

    自打这一天起,他再也没做过跟痞子相关的任何事情,且还不再容许别人也干痞子的勾当,就算家里人也不行,以前自己欺负过的和家里人欺负过的人,他还想尽办法去补偿他们。

    快到午时了,地方上的总捕头来到了街上,找了个茶摊坐下,要了一大碗最解渴的茶。

    卖茶的边给总捕头把大碗茶端过来,边添点油加些醋地把刚才“小痞子”遭旱雷劈却被救了的事情那么一说。

    “那就是老天告诉他,别看他岁数儿不大,可缺德缺的快到头儿了。”中年总捕头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茶,刚把大碗挪离嘴边,一个小二模样的人一脸慌乱地跑到了他的眼前。

    “总爷!”“二子呀。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您听我说,刚才我们那里有个女的大声嚷嚷……”“吵着别的客人啦?你给劝劝不就完了吗?用得着来找总爷我吗?”“您是不知道她嚷嚷的是什么,什么谁谁谁敢把她沙三千的女人怎样怎样……”

    “当”的一声,这位总捕头再次喝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撂下茶碗的劲还真不小,差点连碗带桌子一块碎了。

    “她嚷嚷什么?她是谁的女人?”

    沙三千其人一向是见人发财,就算是他亲二大爷从他的地盘过也不能白放过去,遂大明朝上下,私官两面黑白两道听到他的名字就牙根痒痒的不在少数,更别说他杀的那些人的亲人们了,对于抓获他的悬赏累加起来已过万两,而且,生死不论。

    没说的,总捕头立刻回衙门把马步快衙役全都召集起来齐奔二子干活的那家招商店。

    一到那里立刻就把“癫娘们”那伙人包下的跨院给围上了,店里其他的客人一见这阵势,胆子不大的自是躲的躲避的避。

    店里唯一的大掌柜的边往外跑边嘟囔着,说前些日子刚来俩姑娘打了一架,这回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别是最近犯太岁吧。

    自从“癫娘们”上了“哥哥”的当,虽说是杀了不少假老道,可毕竟是请帖没抢回来,盛至的寿日也过了,还真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同样,这股心头火也不知道该怎么撒出去才好,遂没事就摔着东西大嚷大叫,竟不带半分顾忌。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本地的官差,现在要盘查过往人等,都给我好儿好儿出来!”

    “乓”的一声,里面的人显然没有听这位总捕头的话,把门踹开以后,一个个抄着武器冲了出来,也不管是谁,见着人就开始招呼上了。

    官差们自是没必要再“客气”什么了,那就索性试一试是这里的官刀硬,还是大漠的西北刀锋利。

    就听吧,喊杀声,金属的撞击声,撞墙声,倒地声,喊疼呼痛声,还掺杂着武器不知砍到什么东西上和什么部位上发出来的响动。

    这边一个漠匪把一个官差给砍倒了,正想补上一刀结果了其性命,可人家忍着刀伤使出地堂功夫把漠匪给踹躺下了,两人的武器都撒了手了,开始抱在一起滚打了起来。

    那边的一个官差把一个漠匪从墙头上踹了下去,接着就是一纵而下,手里的官刀狠狠地照着其肚腹插了下去,漠匪急忙一滚身子,看见官刀插到地上的青砖缝里了一时拔不出来,从地上蹦起来,双手攥着西北刀的刀柄,刀尖对着官差就冲过去了,官差一见之下也不管官刀了,身子一错,对手的力气也是使过头了,冰凉梆硬的刀身穿过了官差肚脐眼前面的衣物,几乎贴着自己的肚子过去了,立刻伸手把漠匪的双手给抓住了,俩人遂就在那里“玩”上“掰腕子”,谁输了不用请客卖酒,把命赔上也就是了。

    两拨人手底下还是都够不含糊的,虽说是漠匪们就指着杀人越货刀头舔血吃饭,但此地总捕对手下的训练却也从不放松,要不然官家也不可能让他一直干到现在。

    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癫了吧唧的娘们了,手里的西北刀又长又沉,方才一上来的时候就接连砍倒了两名年轻力壮的官差,要不是总捕头把她给敌住了,他身后的捕快们也许就一个个怯战了。

    这位总捕头之先也不是没听说过沙三千手底下有个厉害的女人叫“癫娘们”,也是大漠之上一把厉害的名刀,中原的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侠客高手们别说败在沙三千手里的,就是被这个娘们给废了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开始听小二说什么沙三千的女人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知道是她,心里头当即就后悔了,那会儿光想着立大功领大赏了,这会儿眼看着就是进退两难,对方可是个“癫娘们”,估计就算自己扔了武器跪下叫“祖奶奶”也不成了。

    就在总捕头堪堪不支之时,他的救星到了。

    只见一个高身量的人不知从哪里纵了过来,用手里的砖头把“癫娘们”的西北刀一挡,“珰”的一声,火星子乱飞。

    “这位官爷先下去休息一下,我替你接她几招。”“多谢好汉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要回京跟皇上复命的石山,恰巧他也住在这间招商店里,起初也不想掺和地方上的事情,在不远处见到那位总捕要顶不住了,自己再不出手恐生大乱,再怎么说也都是给朝廷办事的,这才飞身纵了过去为其助拳。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癫娘们”立即就知道是硬手到了,也正好,来个硬点的,这股火也好撒的痛快些,也不问来人是谁,手里的西北刀一翻当头就是一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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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昼战梦介绍:
大相士袁珙的第一次“燃炬”是成就了一段历史还是篡改了一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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