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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苑鹿     东风第一姝txt下载     东风第一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9章 抛尸荒野

    林泉大狱。

    连羽带人搜遍了所有牢房,却根本找不到裴之旸和沈浮。

    赵世德讪笑道:“小的胆子小,不敢得罪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自然早早将他们全都放了。”

    连羽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步出去找姚钰。

    “连爷难道还信不过小人么?”

    赵世德在他身后大声说着,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这次,连羽寻不到人,姚钰只得无功而返。

    江郡守急得嘴角燎起一串泡,命人去秦楼楚馆找人,连西城的暗娼门户也不放过。

    忙到黄昏,派出去的捕快都铩羽而归。

    裴家下人威胁他们,要是再找不到小少爷,老太爷问起来可不好交代。

    江郡守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裴老太师在朝中门生众多,又亲自给当今天子授过课,哪怕已脱了官服依然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加之,裴之旸的父亲在京中做官,正是掌管司法刑狱的刑部尚书。

    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决计不敢得罪裴家。

    江郡守大动肝火,摔了砚台杯盏,骂道:“还不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今夜,城里的秦楼楚馆,勾栏瓦舍,全都不得安生。

    大狱门口,两个黑衣人推着辆盖了茅草的手推车出来。

    在夜色的掩护下,二人一路将车推到了郊外。

    田吉累得腰酸背痛,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埋怨道:“这人还没死呢,怎的就死沉死沉的?”

    赵世德踢了一脚车轮,“不是我去支开连羽,你将这二人灭口么?怎么会留了活口?”

    下午,田吉的确打算将二人灭口。

    他打了盆水,取了几张草纸,打算沾湿草纸糊了他俩的脸。

    这个法子大狱里用得多,动静小,杀人不见血。

    但他刚把水端到门口,便被一个冒失的狱卒一脚踹翻了。

    那只铜盆哐啷一响,激起一地水花,声音在牢房里回响不绝。

    他剜了那个狱卒一眼,又听到连羽的声音近了,只得匆匆进去将二人捆好,塞了嘴拖到刑床下面。

    刑房里光线昏暗,连羽心急如焚,没看仔细。

    连羽见了他,只问了他的脚伤,很快带人出去了。

    田吉现在想来,那个踢翻铜盆的狱卒生的什么模样,他好像也没看清楚。

    “得了,用草席子一卷,拿块石头砸烂脑袋,扔乱葬岗不就行了?”

    赵世德哼了一声说:“要是早点把人弄死,哪需要费那么大的气力?”

    他把裴之旸背上车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撞。

    他的后脑勺现在还疼着。

    田吉不耐烦地说:“死在野外多好,就算尸体被发现了,也会被当成失足摔死。”

    赵世德想想也是,嘀咕道:“也好,省得仵作查出来个好歹,咱们哥俩摘不干净。”

    他一边说着,一边拨开车上盖的茅草,露出两个被草席裹着的男子。

    裴之旸和沈浮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世德借着月光,看到两人皆面露惊恐,冷笑道:“都听到了吧?该上路了。”

    两人想呼救,奈何嘴里塞了布条,只能勉强发出呜咽声。

    赵世德招呼田吉一起,将二人抬下车,扔到矮树丛里。

    “动手吧。”

    田吉转身捡了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又扔下换了块更重的。

    赵世德踩着裴之旸的肚子,抱手在一旁看着,狞笑道:“公子爷,一路走好。”

    裴之旸满脸惊惧。

    朦胧的月光下,田吉握着石块,快步走到他身边,举起手中的石块便要往下砸……

    “砰!”

    一声巨响。

    田吉被人一脚踹出丈许。

    赵世德大惊失色,自己颈上一凉,竟也被横了一口长剑。

    “喂,把你的脚从人家肚子上挪开。”

    他的身后响起一把陌生的男音。

    田吉伤到肺腑,吐了口血,缓缓抬起眼,只见月下立着个衣袍翻飞的男子。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田吉感到寒气慑人。

    是、是那个人?

    赵世德动也不敢动一下,看清踹飞田吉的男子,哀嚎道:“晏大人……”

    晏瀛洲身后,传来一把清婉的女声,似是带了三分娇嗔。

    “夫君,下次我们不带师兄来了。”

    卫长声手持长剑,抵着赵世德的喉咙,紧张地问道:“啊?为什么?”

    阮思道:“你在做的事,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

    她盯着赵世德惨白的面孔,噗嗤一笑道:“难道让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么?接下来的,总该由我来了吧。”

    卫长声看出阮思想捉弄二人,配合地笑道:“何止,千刀万剐,剥皮抽筋都由着你。”

    赵世德吓得两股战战,说不出话来。

    晏瀛洲一脚踩在田吉的胸膛上,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田吉也是个孬种,要不是被晏瀛洲踩住,他早已爬起来磕头求饶了。

    “司狱大人饶命,只要你放了小人,小人全家老小都、都日日给您老烧香了……”

    阮思笑道:“香不是烧给死人的么?”

    晏瀛洲道:“他很快就是死人了。”

    赵世德屁滚尿流,伏地大喊道:“杀人犯法的啊!你是司狱,绝不能动用私刑,你不能杀我!”

    晏瀛洲淡淡道:“谁说我要杀你们?”

    不远处,山间亮起数十把火把。

    很快,连羽率人赶来,擒获了田吉和赵世德。

    阮思跑到树丛里,将裴之旸和沈浮嘴里的破布条扯出来。

    沈浮当即“呸”了一口道:“真臭,比裴之旸的袜套还臭。”

    “说的好像你吃过我的袜子。”

    裴之旸总算恢复了嬉笑怒骂的纨绔模样,但他一见了阮思立刻满脸委屈。

    阮思道:“好了好了,回去我请你们吃臭豆腐过过嘴。”

    裴之旸委屈巴巴地蜷在草席里说:“阮姐姐,我疼。”

    晏瀛洲走到阮思身后,揽住她的腰,凉飕飕地来了一句,“头掉了,就不疼了。”

    另外几名捕快忙上前为两人解开草席和绳索。

    田吉被押着经过卫长声面前时,借着火把的光亮,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眼。

    这个人的身高体型……似乎有些眼熟。

    卫长声笑道:“朋友,没错,正是在下。”

    那个一脚踹翻铜盆的狱卒?

    卫长声见田吉有些懵,又补充道:“你们晏大人,我妹夫。”

    田吉恍然大悟,怒气冲冠,回头瞪着晏瀛洲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晏瀛洲只是冷淡一瞥。

    连羽狠狠踹了他一脚道:“你这个老小子给我老实点!少给晏大人泼脏水。”

    远处,阮思扯了扯晏瀛洲的袖子,小声道:“戏结束了?”

    “没有。”晏瀛洲看向山下,“真正的大戏,明日才会开场。”

第110章 痛打落水狗

    次日,衙门大乱。

    狱卒赵世德和田吉涉嫌杀人,证据确凿,无需裴家击鼓鸣冤,江郡守赶紧开堂审理。

    裴之旸受了不少皮肉伤,但他不顾家人阻拦,非要坐顶软轿来看堂审。

    晏瀛洲当堂呈上物证。

    原来,裴之旸被绑在刑架上时,衣服剐蹭下一角布料。

    晏瀛洲回大狱查找线索,便找到了那角衣料。

    后经裴家的嬷嬷勘验,布料应为内造,确实出自小少爷的衣服。

    连羽等人慌了神,这才相信晏瀛洲的话,随他去救裴之旸和沈浮。

    卫长声埋伏在大狱,入夜后见二人搬了两席裹起来的草席,送上手推车后又盖了不少茅草。

    他便如晏瀛洲嘱咐的那样,一路跟踪车辙印并留下标记。

    晏瀛洲和阮思追过去,及时救了裴之旸。

    裴之旸听罢,不由感慨道:“我晏大哥真够厉害,好像全都是他算计的一样。”

    阮思瞪了他一眼道:“会不会说话?”

    堂上的江郡守脸色十分不好看。

    刑部尚书裴勉治下严苛,对重案冤案从不姑息,时常派人抽查各地刑狱状况。

    如今,他的嫡幼子在林泉郡境内险些丧命于狱卒之手。

    要是传进京里,裴尚书气不过,参上一本,他的仕途前程岂不全部毁了?

    江郡守犹豫之际,裴之旸嘀咕道:“这样的还不杀头么?”

    田吉和赵世德跪地哀求,辩称只是想吓唬他们,绝无杀人的念头。

    姚钰灵机一动,猜出江郡守的心思,假借呈递文书来到他身后。

    “江大人,今日当着裴家的面,无论如何也得宣判。要是判轻了,裴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但若判了斩立决,需得上报京城,刑部自然会过问罪行。”

    江郡守一个头有两个大。

    纸包不住火啊。

    他皱起眉,只听姚钰耳语道:“此二人必须得死,但为何处死,却不一定是因为杀人未遂。”

    经姚钰这一点拨,江郡守心中豁然开朗。

    只要再查出性质恶劣的罪行来,杀人未遂的罪名在狱典中便可以一笔带过。

    江郡守朝裴之旸颔首道:“本官自当秉公处理,只是现在案情尚未明了,还需……”

    话音未落,公堂外响起阵阵擂鼓声。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

    只见一名女子搀着一位老者,将堂前的鸣冤鼓击得咚咚作响。

    “本官正在审案,来人,将闲杂人等一律清走。”

    衙役去赶那对父女走,两人好似在堂前生根了,哀求道:“小老儿父女有冤要伸呐!”

    众目睽睽之下,衙役不便动手,只得抢过老者手中的鼓槌。

    老者和女子哭喊着,不顾衙役阻拦,以手握拳,振臂击鼓。

    咚、咚、咚……

    鼓声沉重而坚定,好似击在了所有人心上。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都说有冤难伸,闻者伤心。

    江郡守无奈,命人将父女俩提到堂前,喝道:“你们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老者哭诉道:“小老儿姓黄,本是乡下人。前年夏天,小女遭邻居姓赵的玷污,小老儿本想报官……”

    他指着田吉控诉道:“正是此人将小老儿关起来,又是打板子又是上刑具。”

    田吉忙叩头道:“大人!您不要信这泥腿子的胡话,他、他是在冤枉小人啊!”

    黄氏女在一旁啼哭道:“青天大老爷,正是他以我爹爹的性命威胁奴家,要奴家承认诬陷那畜牲……”

    老者也磕头道:“小老儿受了几顿酷刑,被放出去后,反要赔钱给姓赵的买个平安。”

    众人无不变了脸色,指指点点,义愤填膺。

    裴之旸靠在大圈椅里,听得怒极,狠狠一掌击在扶手上,斥道:“戏文里都不敢这样写!”

    江郡守冷汗涔涔,又问道:“你们既受了冤屈,为何隔了两年才来报官?”

    老者道:“起先小老儿遭那姓田的狱卒威胁,说是再敢提半个字,他就把我扔牢里关到死。”

    “直到晏大人来了,”他回头看向晏瀛洲,“晏大人不仅查出这桩旧案,还说一定会还我家一个清白。”

    黄氏女感激地说道:“这回,要不是晏大人说,可以伸冤了,我们父女也是不敢来的。”

    裴之旸拊掌笑道:“痛打落水狗!好!”

    阮思凉凉道:“你当在梨园看戏呢?”

    晏瀛洲沉着上前,替黄氏父女诉清冤情,并牵扯出田吉收受案犯贿赂的详情。

    田吉瞪大双眼,抢白道:“你们空口白牙,就想诬陷于我!大人,您不可听他们信口雌黄啊!”

    旁边的赵世德心中稍感庆幸,还好当时他没跟田吉分钱,合力构陷黄氏父女。

    但一转眼,堂外的鸣冤鼓又被人敲响。

    来者是一位跛脚男子,状告赵世德私放赌坊打手,导致打手寻仇,打断了他的右腿。

    男子说:“大人明鉴!小人不过多赢了几回钱,赌坊老板就说我出千,寻不到证据便派人哄我走。”

    “小人气不过,在赌坊前骂了几句,便被人尾随回家痛打一顿,还砸了我家屋子。”

    江郡守硬着头皮问道:“那你为何不去告赌坊,反要告狱卒?”

    “大人,当时动静太大,惊动巡街官差。那两个打手被捕入狱,小人收拾家当准备去避一避。”

    跛脚男子掩面道:“但没想到,说好关足三个月的,竟不到两日便出来了。”

    “就是这个人!”他朝赵世德啐了一口道,“他收了赌坊好处,那两人出来后,当天废了我的腿。”

    江郡守心虚抹汗道:“你应该去告赌坊老板啊,这赵世德……”

    他的话又被咚咚咚的鼓声打断了。

    堂外,接连来了好几拨人,都是状告田吉和赵世德以权谋私的。

    二人多年来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干尽了伤天害理的恶事。

    以前,二人仗着有郡守大公子撑腰,手中握了不少隐秘的勾当,在大狱里呼风唤雨好不自在。

    莫说林泉大狱,便是衙役捕快,看在江聪的面子上,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帮狱卒。

    这回,因事关裴家,二人的罪行再也掩盖不住。

    于是又牵连出无数冤案,桩桩件件,犹如天雷地火燎原而来。

    阮思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一个词,大雪崩。

    晏瀛洲立于堂前,每桩案子他都能娓娓道来,将冤情疑点一并提出。

    田吉和赵世德原想反驳。

    但晏瀛洲逻辑缜密,几句话便将他们退路堵死,每一桩案子都钉作板上钉。

    二人的脸色越来越差,到后来跪也跪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呼气。

    裴之旸看得兴起,不时评几句,“好看好看!等回京城后,我一定要找人给我晏大哥写出戏文。”

    话音刚落,后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走水啦!来人啊!”

第111章 谈判(求首订)

    因后衙起火,火势蔓延到公堂,这场审讯只得草草结束。

    一片混乱,众人四下逃散。

    事后,江郡守亲自去了裴家,向裴老太师保证,待查明真相后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事态稍缓,但江聪那边却一刻也等不及。

    今日公堂上原告抖出的那些事,看似都是那两名狱卒所为。

    但不少事情后面,都有他江大公子的授意。

    他生怕田、赵二人狗急跳墙,为求自保反咬他一口。

    “这事拖不得,越快解决了越好。那两个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我卖了。”

    江聪和心腹小厮商量一番,决定先去找父亲求情。

    他去了书房,顾左右而言他,半晌才说,这二人犯下滔天罪行,要尽快处置了才能平息民愤。

    “你老子难道不知道吗?”

    江郡守烦躁地踱步道:“但此事牵涉甚广,不查清楚如何给上面交代?”

    江聪道:“爹,左右那二人是必死无疑的,多留一日便会教人多质疑官府一日。”

    江郡守反手掴了他一耳光道:“放肆!你想替外人给我扣个治下不严的帽子?”

    江聪捂着脸,委屈道:“那些狱卒犯了事,要负责的应该是司狱啊,对,就是晏瀛洲。”

    “哼!人家才刚来几天?”

    江郡守突然皱眉道:“再说了,这次要是没有他,便牵扯不出那么多冤案。这人啊,唉……”

    他原先已察觉出田吉和赵世德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在事态扩大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儿子夫人来为田吉说情,无端吵得他头疼。

    在清河县,他见晏瀛洲身手了得,又机敏过人,这才动了提拔他的念头。

    说到底,他无非是想借晏瀛洲牵制田、赵等人。

    但这一牵制,怎的就把人牵到黄泉路上了?

    江聪见江郡守对晏瀛洲不满,趁热打铁道:“那聪儿刚才说的事,爹爹以为如何?”

    要是能尽快将这件事压下,迅速平息事态,江郡守自然乐意至极。

    江郡守叹道:“但晏瀛洲死咬着不放,背后又有裴家给他撑腰,我能奈何得了么?”

    “爹爹可是一方长官,他不过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司狱……”

    不待他说完,江郡守就将他赶了出去。

    门口,姚钰抱着一叠卷宗过来。

    “江大公子。”姚钰朝他颔首致意,“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姚钰因治理水患有功,这段日子颇受江郡守器重。

    而且,江嵩只因他的点拨,竟破天荒地在父亲面前露了脸。

    这一切,江聪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姚钰是个心窍玲珑的,此时他病急乱投医,只求有人能解了他眼前的大患。

    “姚从事?”江聪驻足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姚钰微笑道:“下官先将卷宗送给大人。”

    “那好,待会云宾楼见。”

    江聪设宴云宾楼,单独宴请姚钰,提了自己受制于人,怕被那二人攀诬。

    姚钰微微笑着,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大公子告诉我这些,是要下官如何做呢?”

    要他去威胁或说服晏瀛洲,让晏瀛洲放手,不再追究案情。

    这些,姚钰心知肚明。

    江聪急中出错,只当他是个胆小的,喝道:“姚从事不是聪明得很么?难道还看不出我要你对付谁?”

    姚钰低头淡淡一笑,道:“小生资质鲁钝,还请大公子明示。”

    “那个姓晏的,”江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既然那么爱多管闲事,就让他好好闭嘴吧。”

    姚钰故作惊慌道:“姚某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做杀人的勾当?”

    江聪狞笑道:“你们文官,不是靠一张嘴也能杀人的吗?只要能让晏瀛洲不再追究……”

    他转而看向姚钰,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本少爷给得起。”

    姚钰沉默不语。

    江聪又道:“你平日和那个庶子走得近,怎的也不想想,庶子生来低贱,为何不投靠江家嫡子?”

    姚钰垂着眼眸,眼中掀起阵阵恨意。

    但等他抬眼看向江聪的时候,唇角带笑,眸光和煦如春。

    “那好,”姚钰微笑道,“日后便有劳大公子提携了。”

    那日公堂起火,阮思匆匆送裴之旸走了。

    但她回家后,心中仍然想着公堂之上的林林总总,情绪时而愤懑时而悲悯。

    她忍不住想把事情同银瓶儿她们说。

    “银瓶儿?银瓶儿?”

    阮思到处找她,接连唤了几声,银瓶儿才应声从前院过来。

    “你这妮子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我有事想同你说。”

    银瓶儿答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姚钰姚相公来了,正在姑爷的偏厅里谈事情呢。”

    姚钰?

    阮思愣了一下道:“他来做什么?”

    银瓶儿道:“婢子也不知,只是今日他携礼登门拜访。门房不知如何应对,差人叫我出去看看。”

    她朝身后扬了扬下巴道:“他说是来见姑爷的。姑爷知道了,就命我将他领到偏厅去了。”

    阮思心中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偏厅内。

    姚钰捧茶微笑道:“晏大人,小生刚才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他提议,官府只消数罪并罚,判田、赵二人斩立决,三日后在菜市口行刑。

    二人所有家产充公,由官府按律代为赔偿给那些受害人。

    晏瀛洲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姚大人倒是把和稀泥的好手。”

    “此言差矣。”

    姚钰也不恼,笑道:“斩此二人,足以平息民愤。加之二人敛财无数,足够赔偿受害人。”

    “小生私以为,并无有失公允之处。”

    见晏瀛洲冷淡不语,他接着劝道:“何况,倘若继续追查下去,牵涉过深,难免会触及根本。”

    “晏大人届时无法脱身,小生只怕也爱莫能助,倒不如今日将事说开……”

    晏瀛洲打断他道:“你得了什么好处,我并不关心。但我想知道……”

    姚钰睁大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我要的,你们给得起么?”

    姚钰眼角微微一挑,笑道:“晏大人但说无妨。”

    “独掌林泉刑狱。”

    姚钰心中一松,微笑道:“绊脚石一除,司狱还是司狱。小生先恭喜大人‘大权在握’了。”

    晏瀛洲冷冷道:“林泉大狱所有狱卒撤掉。”

    他的声调往上一扬——

    “全换我的人。”

    这边,姚钰与晏瀛洲的谈话尚未结束。

    阮思心不在焉,坐在窗边守着,只等着姚钰走了,去问问晏瀛洲刚才说了些什么。

    这时候,金铃儿火急火燎地跑进房间。

    她一进门便高呼道:“小姐,不好了!傅小姐那边出事了!”

第112章 做媒(求首订)

    今日,傅韶华和李晗私会时,被李母当场撞破。

    李母手里拎着笤帚,一面骂着“下贱胚子”,一面抡起笤帚往傅韶华身上抽。

    傅韶华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一笤帚下来,她身上便火辣辣地疼起来。

    待李母还要打她,李晗赶紧将她扯到身后,低喝道:“娘!快放手!”

    “你让开,老娘我今日非得抽死这个狐媚子。”

    李母年老力衰,平时做不得重活,但今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抡起笤帚乱打。

    好几笤帚落在李晗身上。

    她惊呼道:“儿子!你莫不是中了这狐媚子的毒?”

    李晗双手抢过笤帚,怒道:“您糊涂了吗?您在说些什么啊?”

    傅韶华战战兢兢地从他身后探出个头。

    李母“呸”地一口啐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你再敢勾搭我儿子,我、我……”

    她本想接着用笤帚打人,但李晗死死抓住不放。

    “我就抓你去浸猪笼!让所有人看看,你这样的骚浪荡妇是个什么下场。”

    傅韶华被娇宠着长大,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听过。

    她早已被骂得懵在一旁。

    李母又是个粗俗不堪的妇人,此时尽拣些难听的话骂她,浑然不顾李晗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娘!够了!”

    李晗重重一推,松开笤帚,转身对傅韶华说:“傅姑娘,你先走吧。”

    李母被推了个踉跄,但好不容易抢回笤帚,劈头盖脸地便往傅韶华身上招呼下去。

    结果,傅韶华被金铃儿推开。

    李母使出浑身气力去扑,却扑了个空,“啊”地一声跌倒在地。

    “娘?”

    李晗刚要将她扶起来,李母双眼一翻,竟然当场晕厥过去。

    傅韶华掩面痛哭,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晗心高气傲,当众被自己母亲一闹,只觉得有辱斯文,丢了天大的脸面。

    他铁青着脸,从地上扶起母亲,快步往家里走。

    傅韶华愣了一愣,刚要跟过去,却被他冷冷瞥了一眼。

    “傅大姑娘,留步吧。”

    她只好抽泣着慢慢转过身,面带愧疚地站在原地,失神地盯着脚边那把破损的笤帚。

    事情说到这里,阮思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问道:“那老妇人可伤到了?”

    事后,金铃儿派人去李家守着,找出诊的大夫问过情况。

    金铃儿摇头道:“伤是没伤着,只是她的底子弱,气急攻心所致,需得多吃几天药来慢慢调养。”

    李家家徒四壁。

    李晗靠卖画为生,时常捉襟见肘。

    这次李母一病,李晗为她出钱买药,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李母喝完药,抹了抹嘴,虚弱地说道:“是你娘拖累你了,娘这身子骨,怕是好不起来了。”

    李晗接过碗放在床头,“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您好生歇着,我先出去了。”

    说罢,他收拾停当,便携了几卷字画出门去了。

    李母挣扎着坐起来,目送儿子离开,心中又气愤又愧疚。

    要是自己一命呜呼了,岂不遂了那小贱人的意,任由她没脸没皮地往晗哥儿身上赖么?

    她儿子可是考状元的命啊……

    李母心中百般纠结,缓缓靠着床头躺下,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是谁?”

    她一翻身,正对屋子,恰好看到一抹艳丽的身影,还有一个胖胖的妇人。

    柳如盈娇笑道:“李婶,是我啊。我刚才想着来探望你,谁知在门口遇上了冯媒婆。”

    那个胖妇人咯咯笑道:“老嫂子,怎么还躺着呢?快起来快起来,天大的喜事啊!”

    冯媒婆强行将李母搀起来坐在床边,把张屠夫看上李晗的事向她说了。

    “张屠夫是谁?我们西城谁不眼馋他家凉水里都漂着油星子?那可是不愁吃穿的人家啊。”

    李母微微发愣,想起晗哥儿好几个月没**肉了。

    冯媒婆笑道:“他呀,看上你们家晗哥儿了。他家那闺女生的俊,能干活,又是个老实巴交的。”

    “你们两家要是结成亲家,以后你家晗哥儿中举的时候,他岳丈肯定乐得给每家每户送一刀肉去。”

    李母先是一喜,但心中嘀咕,状元都是配公主小姐的,怎么能娶个屠夫的女儿呢?

    柳如盈笑道:“晗哥儿虽是个有出息的,但这几年他又要赚钱又要照顾婶婶,都没工夫读书考试呢。”

    她的话戳中李母伤心处,李母惭愧地低下头去。

    冯媒婆趁热打铁道:“你给他娶个媳妇回来,尽管当丫鬟使,好好伺候你,也好让哥儿省点心。”

    “而且张屠夫家底厚,自然会出钱给晗哥儿去学堂念书,一门心思读一阵子,还怕考不中状元吗?”

    李母被说得心生动摇,犹豫着喃喃道:“可是,我家晗哥儿主意大……”

    柳如盈道:“婶婶都是为了他好,他日后想起来必然都感动得很。”

    一句“为了他好”,抹掉了李母的所有后顾之忧。

    李母想着,以后晗哥儿去京城做大官,把乡下媳妇休了,再娶个皇帝王爷的女儿就是了。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空碗,顿时心疼起来,只觉得喝了好几文钱下去。

    “好吧,”李母咬咬牙,“你把他俩的生辰八字拿去合吧。”

    从李家出来后,冯媒婆脸色一变,啐了一口道:“呸!老虔婆!还看不上张家,装什么装啊?”

    柳如盈心情大好,笑道:“好了,只要这桩好事成了,你还愁少得了谢媒的钱么?”

    冯媒婆道:“娘子,我是看不懂了,你为什么要给那穷酸书生撮合姻缘?”

    张家虽不算富裕,但在西城已胜过许多人家。

    那个姑娘不是什么美人,但张屠夫爱女心切,冯媒婆说破嘴皮才答应和李家结亲。

    其实,她拉了几十年的媒,深知谁家姑娘嫁进李家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柳如盈目含威胁地瞥了她一眼。

    “你只管拿了好处,照我说的去做。别的,多一个字也不要问。”

    冯媒婆不敢多话,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哈腰。

    经过傅韶华住的小院时,柳如盈远远看到金铃儿守在门口。

    她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好妹妹,我们走着瞧。”

第113章 痴情种(求首订)

    屋里,阮思端了杯热茶给傅韶华。

    “多喝热水。”

    傅韶华双眼红肿如桃,道了声谢,捧过杯子,哑着嗓子道:“他娘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阮思叹了口气,说:“你何错之有,何须她来原谅?”

    见傅韶华仍然回不过神来,她耐心地劝道:“她只是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恨。”

    李家家境贫寒,早年李母省吃俭用,供李晗上了几年学塾。

    李晗考上秀才后,李母一度以为如算命先生所说,她的晗哥儿就是新科状元的命。

    但李母病倒,常年缠绵病榻。

    因此,李晗被迫中止学业回家照料母亲,多年来以字画营生勉强养家糊口。

    这些年,李母越发担忧儿子的前程被耽误下去。

    以前,她恨的是林泉郡的有钱人家,恨的是她早亡的丈夫,恨的是收钱看病的郎中。

    但现在不同了,她只需要恨一个人——

    勾搭她儿子的野女人。

    从前那些看不着摸不到的仇人都不见了。

    李母只管仇视傅韶华,将她当作误了儿子前途的元凶。

    “对于常年处于弱势的人来说,换一个更弱势的对象来恨,无疑能够宣泄自己无能带来的愤怒。”

    阮思叹道:“莫说是你,换成哪家的姑娘,恐怕都是这个理。”

    傅韶华放下杯子,摇头道:“但她是她,晗郎是晗郎,我、我倾慕的毕竟是……”

    “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

    傅韶华沉默不语,泪水缓缓从眼角溢出来。

    那年,春心萌动的少女只因偶然瞥见临湖作画的书生。

    她心里的小鹿第一次跑进了一片原野。

    枝头的杏花被风吹落,落在她的肩头,和他映在湖中的倒影上。

    少女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二人之间虽从未有过逾礼之举,但彼此情投意合,双双将对方引为知音。

    这一年,傅韶华摘下房中的名家字画,统统换上了李晗的画。

    从此,她每夜都会秉烛站在画前,用指尖沿着他留下的笔触缓缓描摹。

    那只作画的手,一定会牵起她的手,牵着她在日升月落里,从青丝到白头。

    这份少女旖旎的情思,傅韶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但今天,她哀哀讲给阮思听,只盼着阮思能告诉她,她的心意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告诉过你他的心意么?”

    “晗郎……他说,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知己。”

    阮思又问道:“他有没有说过,明年要如何,三年后要如何,十年后呢?”

    “他、他说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然后呢?”阮思无视傅韶华苍白的脸色,步步紧逼道,“他说过要娶你吗,他的未来有你么?”

    傅韶华痛苦地捂着脸垂下头去。

    阮思起身道:“你仰慕他的书生风度,但你不知他何时功成名就,更不知他何时会许你个未来。”

    想到傅韶华前世的悲惨经历,阮思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恳切。

    “傅姑娘,你出身优渥,父母慈爱,哪怕不嫁人留下来随母亲经商,也必然一生顺遂安乐。”

    “你何必拿你早已确定的人生,去赌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呢?”

    傅韶华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着。

    阮思抬手覆上她的肩,“你生来便是娇养的牡丹,为什么非要仿浮萍随波逐流?”

    她带上门离开时,金铃儿迎上来,小声道:“小姐,我刚才看到表小姐了。”

    阮思点点头,说道:“这里也差不多了。”

    只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阮思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柳如盈会是那个送来稻草的人。

    倚红楼里。

    老鸨见裴之旸来了,赶紧热情百倍地迎上去。

    “哟,裴公子啊!你可有好多天没来了,我家红叶上次不让你进房,足足后悔了好几日呢。”

    裴之旸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鸨见他脚步歪斜,脸上青肿未消,心中直犯嘀咕。

    但她哪里敢过问贵人的事。

    而且上次他们在倚红楼打架,她生怕得罪两边的公子爷,是故干脆闭上嘴绝口不提。

    “红叶,女儿啊,快下来。”

    老鸨大声招呼着,使眼色命人去陪裴之旸。

    裴之旸道:“慢着,我不是来找红叶娘子的。”

    老鸨愣了一下,赶紧笑道:“裴公子看上哪位姑娘了,尽管说,咱们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

    “上次,”裴之旸问道,“那个弹琵琶的清倌人呢?”

    这几日,他始终忘不了那个清倌人。

    她被江聪等人羞辱时,脸上带着绝望的泪痕。

    那两道泪痕,仿佛印在了裴之旸心里,让他时常为她感到悲戚。

    今日,家中总算准他出门了,他便急忙奔倚红楼来,想为那个清倌人赎身放她自由。

    但老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满脸假笑地说道:“那丫头……不懂事,我还是去叫红叶吧。”

    她转身要逃,被裴之旸叫住,“说实话。”

    原来,江聪等人怀恨在心,将一肚子火气全都撒在那个清倌人身上。

    隔日他们几人便回来,付钱包下那个少女,轮流将她欺凌蹂躏,三四个时辰后他们才走。

    清倌人的哭喊和惨叫声一开始响彻整座青楼。

    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红叶娘子进去,设法哄走几人。

    但那清倌人早已遍体鳞伤,痴痴呆呆地流着口水眼泪。

    老鸨心疼一棵好苗子废了,命人把她关在房间里。

    倚红楼临河而建,她的房间后面是一条湍急宽阔的河流。

    当天夜里,众人便听到有人落水的咕咚声。

    次日,渔夫在下游捞起少女的尸体。

    好好的花苞似的少女,一夜间被泡得肿胀不堪。

    裴之旸面如死灰,盯着老鸨问道:“人葬在哪里?”

    老鸨只给了几块碎银子,让义庄的人来拉走,被他一问,不知如何解释。

    “城西坟山。”

    二楼,红叶娘子倚着栏杆,身段婀娜,风情万种,菱唇微微一勾,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她命人给了几两银子,买口薄棺将那女子葬了。

    裴之旸点点头,“知道了。”

    他留下一锭银子,刚要走,又问老鸨说:“她叫什么名字?”

    “春芽……”

    裴之旸不耐烦地说:“我是说,她原本的名字。”

    老鸨从未见过他流露出丝毫的不耐,此刻心中害怕,好像裴之旸会突然吃人一样。

    “她、她是我从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

    她小心地打量着裴之旸的神色,“她那个时候才五岁,只知道人牙子叫她‘二丫头’。”

    裴之旸的神情失落,“那还是叫‘春芽’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红叶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倚红楼。

    老鸨看不明白,愣道:“他今日是怎么了?”

    “他不是一向如此么?”

    红叶娘子面露不屑,讥笑道:“又多情又痴情,傻子一个,最好骗不过。”

第114章 婚嫁不由己(求首订)

    为了一个投河自尽的青楼女子,裴之旸亲笔作了篇悼文,还命人重修墓地亲往吊唁。

    这件事,在林泉郡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金铃儿在集市里听了一嘴,便跑回去跟阮思说了。

    “小姐,有人说这个裴小公子是个痴情种子,有人又说他是吃饱了撑的,您觉着呢?”

    阮思笑道:“要我说啊,他只是将女人当人看。”

    金铃儿接着说道:“但外面的人还说,他终日流连烟花之地,本就是个拈花惹草的好色之徒。”

    他的确年少轻狂,风流成性,但好色倒也谈不上。

    至少,他对女子颇为尊重。

    阮思道:“可能他只是觉得,跟女子在一起,比跟男子在一起清爽些吧。”

    她没有太在意裴之旸的事,打发金铃儿先下去歇息。

    晏瀛洲走进房间,递了封信给她,低声道:“夫人你看。”

    阮思接过信,低头看了几行,唇角渐渐浮起笑容。

    她匆匆看完剩下的,抬头笑道:“夫君!豆子要来了么?”

    “嗯,时机差不多了。”

    他可以在牢里安插他的心腹了。

    阮思猛地想起什么,张了张嘴道:“那,跟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有关吗……”

    断肠人。

    晏瀛洲盯着她的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他似乎还不愿细说。

    阮思也没有勉强,只是笑道:“我命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先让豆子来家里住几天吧。”

    无论他要做的是什么,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支持他。

    这一点,阮思心里很清楚。

    晏瀛洲抬手替她拢起一缕鬓发,在她耳边低声唤道:“乔乔。”

    “嗯?”

    “我家夫人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

    晏瀛洲眼里只有阮思,阮思眼里也只有他。

    裴之旸的风流韵事,在旁人看来,听过也就罢了,洪姨妈听了却十分不安。

    裴家那孩子的家世虽好,但他终日拈花惹草,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

    她越想越觉得,此人绝非良人。

    再说前些天,洪绫擅自去枫叶林救人,最后坐着裴家的马车回来,车上还有那位裴小公子。

    江夫人恼于洪绫坏了她的好事,命人狠狠打了她几十个手板子。

    洪姨妈心疼坏了,又不敢吭声。

    后来,江夫人还特意问过,洪绫是不是和裴家公子好上了。

    洪绫自然不承认,洪绡为此阴阳怪气地损了她几句。

    洪姨妈一开始还心存幻想,希望女儿能嫁进裴家,但现在一看,裴之旸此人绝非良配。

    她想敲打洪绫一番,但洪绫仍被关在暴室。

    洪姨妈只好把洪绡唤到跟前,“你们姐妹俩翻过年就该说婆家了,娘会为你们好好挑人家,只是……”

    “你和你姐姐,以后不要抛头露面,以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耽误了以后的婚嫁前程。”

    洪绫不满道:“娘亲这些话应该说给我姐姐听。”

    姐妹俩从小养在两地,长大后感情一直不睦。

    洪姨妈叹气道:“好了,你只管听娘的话,娘和你姨母自会为你做主的。”

    洪绡的眼睛一亮,扑到母亲怀里,撒娇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姨母也最喜欢绡儿,对不对?”

    在她看来,江聪虽是她的表哥,但早晚会娶她为妻。

    她年少丧父,出身商贾,仅靠寡母筹划,根本不可能嫁入高门显贵之家做正妻。

    郡守嫡长公子的正妻之位,她洪绡如今势在必得。

    母女俩各怀心事,却都以为母女齐心。

    江夫人自然对洪氏姐妹的婚嫁各有打算。

    她特意让小厨房做了长子爱吃的菜,让江聪来她房里陪她用午膳。

    用膳时,江夫人提及洪家表妹,问儿子说:“你那两个表妹,一个直率,一个体贴,你更中意哪个?”

    两个表妹生的都如花似玉,养在江家难免让他动心思。

    如今几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江聪常与洪绡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江夫人并非全然不知。

    但被母亲一问,江聪却冷哼一声道:“一个土包子,一个活脱脱的小贱人,到底是商贾出身。”

    江夫人一听也就放心了。

    她原先也看不起洪家的门楣,一心想为江聪寻个对仕途有利的岳家。

    但她又怕儿子执拗,非要娶洪家二姑娘进门。

    江聪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

    他索性跟母亲明说,不愿娶商贾的女儿为正妻,最多将那对姐妹花收来当妾。

    江夫人犹豫道:“你姨母虽是个软弱无能的,但她把那两个女儿当眼珠子来紧张……”

    江聪想娶姐妹俩做妾室,洪姨妈定然一万个不舍。

    江聪嗤笑道:“就他们那样的人家,女儿就算来江家为奴为婢都算高攀了。”

    “嘘。”

    江夫人朝窗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洪姨妈手上的房契地契还有银票够你吃几辈子的。”

    这笔钱多半会分给两个女儿当嫁妆。

    江聪想了想,阴笑道:“待姨妈百年之后,想来留给女儿的遗产也不会少。”

    他的笑容令江夫人心底发怵。

    那到底是她的亲妹妹啊……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很快点头道:“你要是想名正言顺地继承洪家的家产,就得纳洪家的女儿。”

    洪绫生性固执,性情古怪,不吃江聪那一套。

    江聪拿她也没办法,只将她妹妹洪绡吃得死死的。

    母子俩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人选。

    江夫人给江聪夹了一筷子菜,放下筷子道:“可惜不能双双嫁入我们江家。”

    江聪吃着菜,心思转了转,突然笑道:“娘,您是不是忘了,江家可不止我一个儿子。”

    “你是说……”

    庶出的那个废物江嵩?

    江夫人摇头道:“你绫表妹的性子比最硬的石头还硬,她怎么可能同意嫁给一个窝囊废?”

    洪绫出落得亭亭玉立。

    让她嫁给江嵩,谁都看得出来,无疑是将鲜花插在牛粪上。

    江聪狞笑道:“只要我们使点手段,由不得她不嫁,等她嫁人后不幸成了寡妇,她的嫁妆就……”

    江夫人虽然善妒泼辣,但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她听了儿子的话,不免有些害怕。

    江聪全然无视她脸上的惊恐,续道:“何况,要是我纳妾的时候,洪家只剩一个女儿了呢?”

第115章 最后一根稻草(求首订)

    三日后。

    田吉和赵世德在菜市口被处斩。

    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江郡守特意下令,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姚钰操刀写了檄文,官府找人誊抄后,送了一份到裴老太师府上。

    而裴老太师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便命孙儿读给他听。

    裴之旸捧着檄文读了一遍。

    他读完后,歪在躺椅里闭眼假寐的裴老太师缓缓睁开眼。

    “之旸,你觉得此文如何?”

    “悲愤慷慨,引人深省。”

    裴老太师捻着雪白的长须,复又问道:“作此文的人,其人如何?”

    “姚钰其人,看似富家公子,孙儿料想他的文章定然纤柔绮糜。”

    “但读来竟有股悲歌慷慨之意,不知他生于富贵安逸,何来潦倒困苦的印记。”

    裴老太师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他示意裴之旸到他跟前来,眯着眼慈祥地打量着家里最受宠的小嫡孙。

    “你这孩子向来比别人旷达,但爷爷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裴之旸向老人笑道:“爷爷您尽管说。”

    “离这个人远点。”

    那篇檄文虽然文采斐然,但文章最容易出卖作文者的本心。

    裴之旸和姚钰并无任何交集。

    爷爷说什么,他都乖巧地应了。

    裴老太师命人收走檄文,摸了摸他的头道:“爷爷乏了,你找沈家哥哥出去玩吧。”

    裴之旸告退离开,满园子地找沈浮,却发现他走到了裴家的佛堂外。

    “我看里面的木樨正好,想进去看看,却被下人拦在门口。”

    裴之旸一把揽过沈浮的肩,笑道:“里面是我姑奶奶的地盘,她老人家连我都不肯见,走吧走吧。”

    沈浮只得随他退出来,叹息道:“可惜了今年的木樨。”

    “我姑奶奶怕是有几十年没出过佛堂了。”

    他也回头看了佛堂一眼,墙边伸出几枝木樨,浓郁的香气飘了很远。

    二人此时还不知,佛堂里日后会牵扯出多少腥风血雨。

    李家这几日也炸开了锅。

    李母到处找街坊借钱,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给李晗凑出十几两银子的聘礼。

    直到冯媒婆上门,刚好撞见李晗时,他才知母亲已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李晗哪里肯依?

    他赶走冯媒婆后,和李母大吵一架。

    李母气不过,故技重施,双眼一闭倒地不起。

    李晗这才慌了神,赶紧扶母亲过去躺着,心急如焚地坐在床边守着。

    他足足守了一两个时辰,李母才缓缓睁开眼。

    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这是要你娘死啊!”

    李晗被唬了一跳,急忙跪下,又是赌誓又是劝慰,但李母铁了心要他娶张家的姑娘。

    李母说:“你要是不娶那姑娘,你就是在逼你娘去跳河,去死给你看。”

    她说着便下了床,四处去找柴刀。

    李晗拗不过她,刚要去拦,却被她塞了一把柴刀在手里。

    李母大哭道:“我只当捡了块肉回来养大!你不是不要你娘了吗,你动手啊!”

    她大声嚷嚷着,引来不少邻居。

    李晗手足无措地捧着柴刀,苦苦哀求道:“娘,您别闹了,不是不舒服么,快回去躺着吧。”

    “娘?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么?”

    李母见李晗开始服软,立刻变本加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娘一个寡妇,辛苦把你拉扯大,半天福没享过,舍不得吃的给你吃,舍不得穿的给你穿……”

    “你娘我这些年容易么?你摸着良心说句实话啊!”

    李母的艰辛,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凑热闹的邻居多嘴道:“是啊,晗哥儿,你娘这辈子过得苦,不说要你疼她,你好歹别气她啊。”

    李晗最重脸面,此刻母亲当众撒泼,他那读书人的脸面早已荡然无存。

    他“哐啷”一声扔下柴刀,冷着脸道:“娘,您先起来。”

    李母哭得更狠了。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就去找那个小狐狸精!”

    邻居们都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外面的女人天生是祸害。

    也有人指摘李晗,说他为色所迷,连亲娘都不认了,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李晗实在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

    他扑通一声在李母面前跪下,恳求道:“我都依您还不成么?娘,我们回去好不好?”

    李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道:“好,好,你记住,娘都是为了你好。”

    这场闹剧好不容易才收场。

    但事情很快传到张屠夫耳朵里。

    传话的人加油添醋,说了不少坏话。

    张屠夫气得不轻,他家的娇娇女还没上花轿就被夫家嫌弃了?

    他家子侄多是暴脾气。

    当天,几个壮汉便操着杀猪刀剁骨刀往李家来了,非要问个清楚,这亲是结还不结了?

    李母受了惊吓,腿脚发软。

    李晗忧心寡母的状况,迫于无奈只得承诺,这门亲事仍然算数。

    最后,他向未来岳丈告了罪,磨破嘴皮才把这群人请走。

    走之前,张屠夫说:“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但要是我发现你敢嫌弃我女儿……”

    他朝李晗晃了晃那柄寒光凛冽的剁骨刀。

    他家侄子插嘴道:“听说你们读书人都有什么风骨。不知道是你的风骨硬,还是我家刀子硬。”

    李晗好说歹说,终于将他们送走了。

    他双眼空洞,倚在门板上,喃喃道:“韶华,是我负了你,是我。”

    次日,傅韶华听说了这件事,去找李晗时,他避而不见。

    傅韶华不死心,守了大半日才等到他。

    他说,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土,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云泥之别。

    说到后来,出身优渥竟成了傅韶华的罪过。

    李晗越说越愤慨,最后俨然已将自己当成受害人,要傅韶华离开他,不要再回来羞辱他。

    傅韶华的心被伤了个千疮百孔。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也不知这一路都见了谁,都听到了什么。

    但当她跌坐在院子里时,院门悠悠打开了。

    门外,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柳如盈朝她走来,伸出手道:“好妹妹,李家的事,姐姐都听说了,特意过来看你。”

    那张面容姣好的脸庞上浮起柔媚而阴毒的笑容。

    “姐姐有个主意,定能帮你得偿所愿。”

第116章 夫人好甜

    傅韶华心中惊疑,到底对李晗存了丝不舍,便将柳如盈引进屋。

    柳如盈安抚了几句,随即笑道:“我看得出,妹妹你的出身不低,想来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的。”

    “你这般家世才貌配个寒门书生,你家中长辈想必不会首肯吧?”

    傅韶华垂下头,当作默认。

    柳如盈道:“李家儿郎虽是个不错的,但他的家境贫寒,寡母卧病多年,家里全靠他一人支撑。”

    她见傅韶华听得认真,话锋一转,续道:“所以他娘才急着要他成婚。”

    “要是没有岳家的扶助,靠他自己卖字画为生,何时才能重返学堂,考取功名?”

    傅韶华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竟未想到这一层。

    柳如盈添油加醋地一说,傅韶华心里酸酸的,隐约有些愧疚。

    “好妹妹,你想啊,要是你和他成亲,你家必然会出资助他求学,等到他考取功名,衣锦还乡……”

    柳如盈牵起傅韶华的手,动情地说道:“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最终定然传为一段佳话。”

    傅韶华摇头道:“但他娘亲不喜欢韶华,而且我娘她……”

    她想起阮思告诫过她,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得垂眸闭口不言。

    “她娘是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女人,但一心只想为儿子好。和张家结亲也是为了给李家找个依靠。”

    柳如盈耐心地劝道:“要是她知道还有如此好姻缘,她必然乐意成全你们。”

    傅韶华涉世未深,被她说得有些动摇。

    但一想到李晗今日的表现,她又觉得阵阵心寒。

    柳如盈咬咬牙,继续笑道:“戏文里的小姐书生,谁又是一来便得以厮守的?”

    戏文里多是小姐和书生历经磨难,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戏码。

    傅韶华常年养在深闺,不知外面的人情世故,对爱情的期许多来源于戏文。

    “先有莺莺待月西厢,再有红娘牵线搭桥,这才有张生及第,方得这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如盈的眼角一挑,眼神变得暧昧。

    “如今,姐姐便愿做这红娘。”

    傅韶华愣了一下。

    柳如盈附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低语道:“明晚夜深人静时,妹妹来我家,可与情郎私定终身……”

    “你那晗郎是个体面人,若和妹妹有了夫妻之实,一定不会做出始乱终弃之事。”

    她挪开些许,爱怜地抚着傅韶华脸上的泪痕。

    “你家长辈哪怕百般不愿,但木已成舟,以后也不会再干涉你的婚事。”

    “等你的晗郎功成名就,你何愁不能取得家人谅解?到时候,你们两家冰释前嫌,永结秦晋之好。”

    傅韶华攥紧手心,摇头道:“不,我不能……”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你自己再嫁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今生今世永失所爱么?”

    柳如盈朱唇一掀,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好妹妹,姐姐怜惜你痴情,这才想着借你枕席,为你牵线搭桥。”

    傅韶华脸色苍白,睫毛微微颤抖。

    柳如盈站起身,冷然道:“我已与你那晗郎说了,明晚亥时你尽管来我家,我保证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我……”

    不待傅韶华说完,柳如盈打断她道:“明晚我会来接你。”

    她旋即转身离开了屋子,眼里沁出淬了毒的笑意。

    第二天。

    晏瀛洲一大早便去城外接窦一鸣。

    阮思赖床多睡了一会儿,等银瓶儿服侍她起床洗漱时,下人来传话说客人已经到了。

    她心中一喜,让银瓶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提着裙子快步跑出去。

    一到前院,那个熟悉的少年郎果然站在院里。

    他一见到阮思,脸上就绽开大大的笑容。

    “嫂子!”

    他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满满的少年气。

    阮思笑道:“豆子,你来啦?银瓶儿,你去催一催厨房,把早饭送到花厅来。”

    银瓶儿应了一声刚要下去。

    窦一鸣又朝她灿烂一笑,招手道:“瓶儿姐姐!咦,铃儿姐姐呢?”

    “她这会儿有事呢,晚些你就见到她了。”

    二人说笑时,阮思陡然瞥见,窦一鸣腰间系着一只香囊。

    是金铃儿绣的那只?

    但她还未看清,便被晏瀛洲揽到怀里,“乔乔,进屋用早饭吧。”

    今早,晏瀛洲打发下人去云宾楼排队买了几只寿桃包。

    “豆子,你尝尝看。”阮思夹了一个寿桃包给他,“清河县那边好像没有呢。”

    窦一鸣奇道:“这是什么?”

    阮思笑道:“寿桃包。”

    “寿桃?”他抓起眼前的包子,忍不住咂嘴道,“城里的包子怎么长的像屁股一样?”

    阮思嘻嘻笑道:“那个,你把它从中间掰开,里面就会流出深色的……”

    “豆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的嘴里就被喂了一勺温热的甜粥。

    阮思赶紧咽下嘴里的粥。

    不及她反对,下一勺又送到了她唇边。

    她只好接着咽了一口,抬起眼瞪着晏瀛洲。

    晏瀛洲捧着瓷碗,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匀粥里的玫瑰糖,淡淡道:“慢慢吃,不急。”

    阮思不敢张嘴,只好摇摇头,指了指桌上的包子点心,示意他自己不想喝粥。

    窦一鸣正狼吞虎咽地吃包子,一碟包子少了好几个。

    “豆子。”

    “唔……啊,老大?”

    窦一鸣一手拿着一半包子,愣愣地看着晏瀛洲。

    他瞥了剩下的包子一眼,“给我夫人留一个。”

    “得嘞!”窦一鸣赶紧收起馋兮兮的表情,“老大还是那么疼嫂子!”

    阮思鼓着腮帮子,剜了晏瀛洲一眼。

    晏瀛洲道:“不,两个。”

    这饭没法吃了。

    阮思哭笑不得,晏瀛洲把粥喂到她嘴边,被她别过脸避开了,唇角溅了几滴白粥。

    晏瀛洲放下手中的碗,低声道:“不甜?”

    下一瞬,他俯身覆了过来,鼻尖几乎要触到阮思的脸庞了。

    温热的年轻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阮思下意识想躲,双肩却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她惊慌无措地睁大双眼,只见那张英俊的脸急剧放大,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星辰般的眸子……

    脸庞微微一热。

    温软而特别的触感从唇角传来。

    但那样的感觉只是一刹,晏瀛洲很快轻轻松开她的肩,两人之间拉开些许距离。

    他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盯着阮思。

    阮思突然意识到,刚才他舔去了她唇边的……

    浑身的热气瞬间上涌到头顶,她的脸庞和脖颈都染了一层粉红。

    但罪魁祸首淡然看着,舔了舔后槽牙,似笑非笑地勾起唇。

    晏瀛洲低笑道:“很甜。”

第117章 假作真时

    这顿饭吃得阮思脸红不已。

    窦一鸣只顾埋头大吃,全然不知席间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很热吗?”他吃饱喝足,抹了抹嘴,疑道,“不是都快中秋了吗?”

    阮思在桌子下面踩了晏瀛洲一脚。

    窦一鸣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挠头笑道:“你们这里的屁股……啊不,包子又大又圆。”

    用过早膳,晏瀛洲便带窦一鸣去了林泉大狱。

    他嘱咐阮思傍晚去找他,晚上带豆子一起出去吃饭。

    阮思答应后,送二人离开家门。

    等到离开阮思的视线,窦一鸣收起先前嬉皮笑脸的神情,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老大,我们今天就过去么?”

    “不急。”

    这段时间,他费了些心力,才将林泉大狱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泉大狱像一张蜘蛛网,在这个地界经营多年,把很多人的猎物网罗其中。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监狱的大门。

    晏瀛洲心中很清楚,要暗中除掉田吉或者赵世德并不难。

    但除掉他俩,很快又会有赵吉、田世德,大狱里的败类永远不能清理干净。

    这次,他不惜背负独断专行的恶名,将司狱大权收归手中,至少在短期内斩断大狱和外界的联系。

    因为他要做的事,只能让他的心腹知道。

    想到这里,晏瀛洲说道:“你今日先接管大狱钥匙,我放原先的狱卒离开。”

    窦一鸣点点头,有些不甘地问道:“老大,你为了接近那个人,已经等了很久,今天为什么……”

    那个人便是朝廷重犯断肠人。

    晏瀛洲查过狱典,断肠人早在数年前就从天牢转移到林泉大狱秘密关押。

    他暗中查过,断肠人应该被关押在大狱最深处的暗牢里,但是除了送饭的狱卒无人可以接近。

    晏瀛洲直觉此事另有隐情。

    以前他不愿打草惊蛇,从未查问过断肠人的事,但现在他也不愿轻易走漏风声。

    况且,今晚有人在等他。

    窦一鸣看了他一眼,不敢吭声,踢踢踏踏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晏瀛洲突然笑道:“我家夫人今晚要等我吃饭。”

    老、老大笑了?

    窦一鸣觉得,老大他,变了……

    晚上。

    阮思特意排队买了几份油炸臭豆腐。

    她分了陆伯一份,一老一少在大狱门口吃着臭豆腐聊着天。

    浓烈的气味飘进大牢里,窦一鸣朝门口走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他抡起胳膊甩了半圈,“舒坦了!嫂子,你们在吃什么?”

    他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找阮思要吃的。

    晏瀛洲从大狱里走出来,“乔乔,走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阮思欢呼一声,窦一鸣欢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临走前,晏瀛洲深深地看了陆伯一眼。

    陆伯仍然像平日一样,一双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了转,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晏大人。”

    “陆伯。”晏瀛洲的眉心微蹙,“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姚钰盘问过陆伯,裴之旸失踪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出入过大狱。

    陆伯亲眼见了卫长声拿着晏瀛洲的牌子乔装进去的。

    他却告诉姚钰,一个外人也没有。

    此时,陆伯好像根本不知晏瀛洲在说些什么。

    他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熄了炉子里的火,把一锅鸡汤端到一旁,这才扶着腰站起身。

    晏瀛洲盯着他做完这一切。

    陆伯缓缓道:“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时常把真的看成假的,假的看成真的。”

    “那又该如何分辨呢?”

    不知为何,晏瀛洲觉得那双苍老的眸子里藏着无数秘密。

    陆伯像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背慢慢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古怪一笑。

    “遇着危险了,离真的就近了。”

    他和陆伯的对话,他只字未提,一晚上陪阮思到处吃吃喝喝。

    饭后,阮思提议要带豆子去逛夜市。

    晏瀛洲只由着她去,一路像看眼珠子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几人在外面玩得很是尽兴。

    转眼已至戌时。

    傅韶华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想到柳如盈的提议,心中更是焦灼难安。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又无法拒绝柳如盈说的种种好处。

    眼看着快要到约定的时辰了。

    她片刻也待不下去,起身离开了院子,朝晏家的方向去了。

    或许,只有阮思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傅韶华心乱如麻,赶到晏家时,戌时已过了小半。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开晏宅的大门,门房的小厮却告诉她,夫人出去了还未回来。

    “啊?”

    傅韶华心生绝望,沿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地。

    不多时,亥时到了。

    柳如盈如约定好的那样,按时到了傅韶华的住处,见她果然独自等在那里。

    屋内烛光昏暗,柳如盈随意扫了她一眼。

    只见傅韶华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柳如盈心中冷笑,嘲讽她故作矜持,但仍然笑道:“好妹妹,我们走吧。”

    傅韶华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柳如盈住的地方。

    柳如盈扶她进了闺房,放下床帏,让她只管安心在这里歇息,她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傅韶华温顺地坐在床沿上。

    “来人,好好伺候着我这妹妹。”

    柳如盈叮嘱丫鬟看守傅韶华,不得让她离开房间半步。

    见傅韶华如木雕泥塑般坐了很久,她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前院问道:“老爷怎么还没来?”

    丫鬟答道:“婢子已经让小厮去请了。刚才有人回话说,老爷还在衙门呢。”

    柳如盈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只怕小厮请不动江郡守,不耐烦地说:“取披风来,我亲自去请。”

    今早她已命人买通江郡守的心腹小厮,只管劝老爷来她这里散心,说是她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如今,人已经骗来了,江郡守要是来不了,她这一番谋划岂不是白费了?

    驾车从东城到衙门,一个来回不到半个时辰。

    可怜那个蠢女人还在等她的晗郎。

    柳如盈冷笑着,坐进马车,眯起眼,愉快地想象着傅韶华发现真相后的反应。

    至少,江郡守绝不会拒绝她的这番好意。

    只要让江郡守尝了腥,就不会忘了她的柔顺乖觉,她凭着下一张底牌,不愁进不了江家的门。

    夜色中,马车飞快地朝东城驶去……

第119章 为迎银的刀刀打赏加更

    此前,岑吟和阮思约定,只要她能解决傅韶华的婚事,她就可以得到傅家的支持。

    岑吟提及约定,笑道:“当时你可怪我独断专行,不惜拿女儿的终身大事下注?”

    阮思答道:“并非如此。我猜傅夫人此举,用意有二。”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抿了口茶。

    岑吟的眸子微微发亮,“哦?”

    “一来,夫人想看我遇事如何应对,胸中可有谋划,为了达到目的能做到何种地步。”

    “二来,夫人还想试试我与你是否齐心。”

    阮思见岑吟听得认真,知道自己所料无误。

    她捧着茶杯,笑道:“既然要一起做生意,同心同德,才能无往不利,夫人你说可是?”

    岑吟含笑点了点头。

    “正是。”她叹了口气道,“何况,我也拿华儿没办法。”

    先前,她在老家为傅韶华相中了一个世家子弟。

    那孩子家世、人品、才学,样样出众。

    傅家家主傅东来见过他,回来与岑吟说起他时赞不绝口。

    说到这里,岑吟叹道:“宋家世代经商,做的是丝绸瓷器生意,与傅家可说是门当户对。”

    阮思默默吃茶,听着她往下说。

    “宋三郎是宋家大房正室娘子周氏所出。周氏与我是手帕交,对华儿视如己出,无需担心婆婆难缠……”

    阮思想起李母的德行,只觉得深以为然。

    “宋家家风严谨,从无宠妾灭妻的臭名。有傅家给华儿撑腰,华儿嫁过去必然不会受怠慢。”

    岑吟慢条斯理地说着,阮思只管听着,心中已有计较。

    她说的虽是儿女婚嫁之事,但阮思看得出岑吟的眼界不低。

    女儿婚嫁,岑吟首先挑的是夫婿才貌人品。

    从傅宋两家的生意来往,到结成姻亲巩固结盟,再到自己和宋家准婆母的交情……

    她事无巨细,全局考量其中,桩桩件件竟没有一处纰漏。

    不过,唯一的破绽,可能是忽略了傅韶华已有心上人。

    阮思心中苦笑,傅姑娘这几日流的泪,怕是比过去十几年还多。

    岑吟缓缓说完,笑道:“见谅,我与你投缘,不觉便说了许多闲话。”

    阮思笑道:“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听了夫人的话,我想起我娘亲来,突然有点想她。”

    前世阮家家破人亡之际,柳氏为了不连累阮思,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

    后来,柳氏因阮氏获罪被贬为贱民,哪怕病危也不肯见阮思。

    阮思以为她恨自己引狼入室,但卫长声拼死见到阮思,告诉她说,师娘只是不想拖累她。

    想到这些事,阮思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轻咳几声喝茶遮掩过去。

    岑吟假装不知,亲自给她添了茶,微笑道:“你说的生意,是要买地盖房么?”

    阮思将自己对温泉山庄的规划一应说了。

    岑吟低头想了半晌,缓缓道:“不是不行,但风险不小,那块地皮留在手里不卖只是小亏。”

    但要是投了几千两银子盖个温泉山庄,只要放着不营利便每日都在亏损。

    阮思道:“要是能缩减建山庄的成本呢?我们只需建成普通田庄,开垦田地雇人耕种。”

    岑吟明白,此举一是节省维护成本,二是供应部分物资,甚至还能以此为特色来吸引才子骚客。

    林泉郡里只有一座葵园。

    葵园虽然雅致,但年久失修,终归只是座大院而已。

    岑吟料想,阮思也看到了这一层,想到了修路后红叶岭的发展境况。

    她万没想到,阮思前世便见证了温泉山庄如何一本万利,赚了个盆满钵满。

    阮思下定决心,今生轮到别人眼红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由傅家出面,从官府那里接手地契,转到阮思名下。

    至于温泉山庄,岑吟要阮思拿出个草图来先说服她。

    买地成本和建造成本一律由傅家承担。

    凡是需要打点上下关系的,岑吟皆会设法解决。

    阮思提出将温泉山庄收益三七分,岑吟直接改成各拿五成。

    不过,岑吟提了个要求。

    “从温泉山庄里流出的情报,我们双方不得有所隐瞒,需全部共享。”

    去温泉山庄的多是权贵富商等,那种地方最容易让人放松,放松下来也就什么都说得出来了。

    阮思和岑吟一拍即合,两人当即撰写了两份契约。

    签字按押后,双方各执一份。

    岑吟送阮思离开前,向她许诺,明日一早便命人去交涉土地买卖一事。

    总算解决了这桩大事,阮思心情轻快了不少。

    但江家此刻却愁云密布。

    江夫人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比泥鳅还滑的外室,自然不肯轻易将人打发了去。

    那晚,江郡守当众失了颜面,也不好再来过问。

    江夫人先是命人打了她几十个耳光,又将她剥了衣服关在柴房里。

    只等着找人牙子,把她卖到乡下窑子里。

    每日家中的仆妇给她送一碗洗脚水,一个馊馒头,吊着一条命不让她饿死。

    柳如盈何时受过这等虐待?

    她抢了碗摔碎,用瓷片割腕威胁下人,反被下人泼了一盆刚烧涨的热水。

    那次以后,江夫人让仆妇直接将她的洗脚水端去给那贱人喝个够。

    那些仆妇都不是好相与的。

    她们自然向着自家主子,恨毒了这个不要脸的外室,动辄寻些错处打骂羞辱她。

    短短几日,柳如盈便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那日,柳如盈裹着块残破的麻布,躺在稻草堆里,含恨想着以后要如何收拾她们。

    第一个,她便要将阮思活活掐死。

    她正想着,柴房的门锁咔嚓一声开了,柴房门被人推开。

    为首的仆妇道:“把这骚蹄子带走。”

    说着,她那块抹布堵上柳如盈的嘴,顺手狠狠掐了她一把。

    几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抬走,一路抬到了偏厅里。

    江夫人和洪姨妈坐在厅里说着话,一个年逾四十的牙婆子低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就这个贱女人,你只管领走好了。”

    牙婆子面色一喜,上前先是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又捏了捏她的小腿和腰肢。

    江夫人见她如物品一样被人欺辱,心中畅快不少,催促道:“还等什么,带她下去吧。”

    “我再看看这婆娘的牙口。”

    牙婆子熟练地扯出柳如盈嘴里的抹布,捏着她的双颊逼迫她张开嘴。

    门口,江郡守刚要进来,见了厅上的情景转身要走。

    柳如盈眼尖,瞥见那只一闪而过的衣角。

    下一瞬,她放声大喊道:“我有身孕!是老爷的孩子!”

第120章 飞来横醋(为刀刀打赏加更)

    本来,江夫人折磨这外室多日,气也消了大半,只想着将她卖到窑子里,以后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她稍一疏忽,这外室就要翻天了。

    这桩买卖自然黄了。

    江郡守膝下仅有江聪和江嵩两子,前几年妾室生的孩子好几个都没了。

    他老来得子,虽是外室肚皮里的孩子,他也不免颇为上心。

    柳如盈不仅穿回了绫罗绸缎,还被每日好吃好喝地供在别院里。

    江夫人的嘴都快气歪了。

    洪绡安慰她说:“姨母您别为那种贱人生气,她至多是个工具,等产下孩子将她扫地出门就是了。”

    江夫人却不这样想。

    等生下孩子了,要是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江郡守没准会给那个贱人一个名分。

    就算把孩子养在她名下,以后要每天看到那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江夫人想想就气得直哆嗦。

    洪姨妈忧心忡忡地坐在一旁。

    洪绡眼珠转了转,找了个借口把洪姨妈支走,笑道:“姨母,绡儿想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江夫人双眼微微一亮。

    洪姨妈生性怯懦,胆小怕事,是拿不出什么主意的。

    洪绫又是个直肠子,脑子里缺根筋,更不会替她想个对策出来。

    而洪绡却是个心肠歹毒的。

    洪绡抿唇笑道:“姨母您想,那贱婢来路不明,又是个不要脸惯了的,谁知道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

    当初,柳如盈自己爬上了江郡守的床。

    江夫人得知后,在家里发了好几次脾气,大骂外室不检点,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这回她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

    但那贱人说她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江郡守承认是他的种,江夫人还能梗着脖子反驳么?

    现在,江郡守加派人手围着那个院子。

    江夫人就算想灌她一壶滑胎药也不好下手。

    她看了洪绡一眼,心灰意冷地道:“算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到底不懂这些内宅的事。”

    洪绡打发走下人后,亲手倒了杯热茶奉给江夫人。

    “姨母请用茶,只听绡儿说一句,您便知道绡儿的主意好不好了。”

    江夫人接过茶杯,面色铁青。

    洪绡胸有成竹,微笑道:“姨母,要是这几日,姨父捉到这女子勾搭男人呢?”

    只要找准江郡守的大忌,狠狠一脚踩上去……

    江夫人微微眯起眼,点头道:“说下去。”

    洪绡道:“她在江家尚且耐不住寂寞,那她做外室的时候,不知爬过多少人的床呢。”

    这顶绿帽子,江郡守一定片刻都不想戴。

    江夫人愣了愣,缓缓点头道:“话虽如此,但被老爷逮到,男的必然性命难保。”

    她想着,是不是要用重金收买个要钱不要命的。

    洪绡的笑容愈加甜美。

    “姨母,寻常小厮如何能让姨父大动肝火,以致失了判断,又巴不得尽快遮掩过去呢?”

    江夫人的脸色变了,难以置信地盯着洪绡。

    洪绡甜甜一笑,道:“姨母可别忘了,绡儿有两个表哥呢。”

    这几日,江夫人对阮思的态度有所改观,洪绫也因此重获自由。

    她一来便跑到晏家,把柳如盈有孕的事和阮思说了。

    阮思头疼不已。

    她这个表姐就像蟑螂一样,怎么踩都踩不死。

    洪绫不知阮思和柳如盈有多深的积怨。

    但她知道阮思憎恶那个女子,也知道做外室十分不光彩,对柳如盈自然颇为厌恶。

    “算了算了,不提她了,有我那个凶巴巴的姨母整天盯着她呢。”

    前段日子,洪绫又被打手板,又被软禁起来,早就憋得浑身难受了。

    她迫不及待地拉过阮思,笑道:“乔乔,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阮思叮嘱过银瓶儿,便陪洪绫上街去了。

    两人路过一家卖首饰的店铺时,瞥见一个紫衣美人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店。

    那个女子正值双十年华,如饱绽的果实一般,散发出独特的成熟风韵。

    洪绫盯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腰,愁眉苦脸地放下手。

    “乔乔,我以后每顿只吃一碗饭了。”

    美人似乎听见了她的话,回头对她笑了一笑。

    她的笑容很浅,但靥边的一对金钿晃了晃,折射出耀眼的阳光。

    金钿?

    阮思的心思动了动,拉着洪绫进了那家店。

    她心中好奇,想看看挠了自家蠢师兄的猫儿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美人应该是这家店的老主顾。

    伙计一见她来了,就赶紧跑到后堂去叫掌柜的。

    掌柜殷勤地取了好几件新制成的珠宝给她选。

    紫衣美人漫不经心地一一取来试,水葱般的指头缓缓拂过不同的首饰。

    她的神态好似又轻慢又在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那一张妩媚的脸上,奇妙地融合成特别而勾人的风情。

    阮思心中叹息,难怪师兄临走前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换作是男人被她这样一瞥,怕是整个铺子都会给她买下吧?

    只听美人悠悠说道:“这只镯子如何?”

    掌柜的面色一喜,忙说道:“红叶娘子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刚要报价,只听一个男人说道:“包起来,账记在我名下。”

    红叶娘子把玩着玉镯,慵懒地笑了笑说:“江大公子好阔气啊。”

    洪绫回头一看,发现江聪不知何时进来了。

    她对这个表哥素无好感,拉了拉阮思,只想悄悄溜走。

    江聪已快步走到红叶身边,一只手不规矩地往她的腰肢上环。

    “欸,只要是红叶娘子看上的,就算几百两几千两,小爷我全都给你买。”

    阮思只差没把隔夜饭呕出来。

    她虽知江聪是个纨绔子弟,但没想到他居然纨绔得……

    如此油腻。

    红叶娘子腰肢一拧,微妙地避开他的手。

    “奴谢过江大公子抬爱,但这只玉镯不过如此,奴家那里成色好的还有不少。”

    她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江聪的眼睛。

    “今日就不劳江大公子破费了。”

    江聪满脸不快,拦下她道:“怎么,看不起本大爷么?掌柜的,你还愣着做什么,包啊!”

    掌柜也不敢招惹这个二世祖。

    他刚要包起玉镯,门口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慢着,我看看是多好的东西,配不配得上红叶娘子这样的美人。”

    洪绫的脸色微微一变,攥紧阮思的手,缓缓回过头去……

第121章 都是镯子惹的祸

    裴之旸摇着折扇,大步走了进来。

    洪绫拉了阮思一下,两人躲到丫鬟身后,静观其变。

    “白玉镯?”

    他瞥了一眼掌柜正要包起的手镯。

    江聪对那日的冲突颇为介怀,但仍然要给他几分颜面,假笑道:“裴兄以为如何?”

    裴之旸看向红叶娘子,微笑道:“娘子肤白胜雪,腻如凝脂,送她白玉镯怕是不合适吧?”

    他“啪”地一下收拢折扇握在手中。

    江聪面色不善,冷笑道:“裴兄这话什么意思?”

    裴之旸却指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道:“取这只来。”

    他让掌柜把那只翡翠手镯递给红叶娘子。

    红叶接过来戴上,纤细的皓腕间盈盈一泓翠色,衬得她肌肤雪白,宛如凝脂。

    裴之旸叹道:“果然不错。”

    红叶娘子抚着新镯子,笑了笑也不说话。

    掌柜赔笑道:“这只也要包起来么?”

    “不必,直接让娘子戴着吧。”

    说完,裴之旸直接扔了张银票在柜台上。

    掌柜忙拾起银票道:“够了够了,买几只都够了。”

    “喏,”裴之旸朝那只白玉镯努努嘴道,“那只也包起来吧。”

    江聪顿时变了脸色,勉强笑道:“裴兄,那只镯子是我先看上的,你一定要夺人所爱么?”

    他虽是笑着的,但眉宇间已有怒气。

    裴之旸握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挑眉道:“你戴?”

    岂有此理!

    夺人所好就算了,他连男人也要调戏么?

    江聪的鼻子都气歪了,奈何裴家势大,他强忍怒火道:“自然是送给红叶娘子。”

    “哦。”裴之旸懒洋洋地笑道,“那不必包了,直接砸了吧。”

    “裴兄你!”

    “我买的镯子,要砸要留我说了算。”

    裴之旸说完,看向红叶,笑道:“这些款式不时新了,下次回京,我给你带内造的首饰来。”

    江聪颜面扫地,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掏出几张银票道:“那只白玉镯,我买了。”

    原先裴之旸说要买下来砸了,掌柜听了颇为无奈,犹有几分肉疼。

    如今江聪说要买,他只好看向裴之旸道:“这位公子,这……你看如何是好啊?”

    “价高者得?”

    裴之旸愉快地笑了,从怀里取出十几张银票,随手扔在柜台上,“本公子别的没有……”

    他盯着江聪,一侧唇角挑起狡黠的弧度。

    “我,只有钱了。”

    “好、好、好!”

    江聪连说三个好字,血红着眼,像一只斗狠了的恶犬。

    事关男人的脸面,两人谁都不肯让步。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洪绫对阮思小声埋怨道:“不就是只成色一般的镯子吗?值得花几倍的价钱去买么?”

    阮思答道:“他们买的哪是镯子啊,分明是男人的面子。”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恰好被红叶听见,她回头看了她俩一眼。

    “裴公子,多谢你送我的镯子,改日你来倚红楼,妾身再当面谢你。”

    倚红楼?

    阮思听在耳里,心中咯噔一下。

    红叶对裴之旸福了福,又转向江聪道:“承蒙江大公子抬爱,红叶无福消受,先谢过公子了。”

    她招呼丫鬟们陪她离开,临走前还故意挥了挥手。

    手腕间那抹翠色格外明显。

    红叶一走,掌柜不由得担心那只白玉镯的命运。

    他试探着问道:“两位公子,这只镯子你们二位还买吗?”

    江聪见红叶走了,觉得无趣,便冷笑道:“掌柜的,你今日遇着财神爷了,还不请回去供着?”

    说完,他狠狠瞪了裴之旸一眼,收起银票转身走了。

    裴之旸摇头叹道:“哎,玩不起啊玩不起,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转过身来,突然看到角落里的阮思和洪绫。

    “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他脸上绽开笑容,“阮姐姐,洪姑娘。”

    洪绫嘀咕道:“你跟人吃醋斗狠的时候。”

    她的声音细如蚊声,裴之旸没有听清楚,迷茫地看向阮思。

    阮思轻咳一声道:“来的比你稍早。”

    裴之旸耳尖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我只是……”

    掌柜探了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那这玉镯是砸还是不砸?”

    裴之旸大笑道:“不砸了不砸了,包起来,送给这位姑娘。”

    他拿过玉镯,递给洪绫道:“你皮肤白,戴这个好看。”

    洪绫不肯接,没好气地说道:“哪里有你的红叶娘子白?”

    “我说了,你戴好看。”裴之旸笑道,“我看到便想买来给你。”

    洪绫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别人戴着不好看的你就拿来送我。你刚才不是还说要砸么?我替你砸好了。”

    说着,她作势要砸。

    裴之旸刚“欸”了一声,她便转身跑了出去。

    “怪了,洪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平时撩美人说惯了这套甜言蜜语,怎么到洪绫这里反倒把姑娘撩跑了?

    阮思看不下去了,敲了他一记暴栗道:“你啊……换作是我,恐怕要气得踹你几脚。”

    裴之旸讪笑道:“不敢不敢,我要是送姐姐镯子,我晏大哥还不把我手给剁了?”

    她出店门时,裴之旸扔下玉镯追了过来。

    “阮姐姐,洪姑娘好像生我的气了。”

    “嗯。”

    “姐姐,你能不能替我说几句好话?洪姑娘那么可爱,我哄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阮思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道:“你对谁家姑娘都满嘴骚话么?”

    裴之旸严肃地答道:“不,对姐姐你除外。”

    招惹他晏大哥的女人?

    他还没活够呢。

    最后,裴之旸再三恳求阮思帮忙劝洪绫消气。

    他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洪绫不生他的气,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阮思。

    阮思心思动了动说:“那好,我要沈浮给我设计园子。”

    京城第一画师沈浮亲自操刀绘的图纸,到时候不愁不能让岑吟动心。

    回家后,阮思一直想着洪绫和裴之旸的事。

    她躺在榻上,想得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晏瀛洲躺到一旁时,阮思昏昏欲睡,感到床榻微微下沉,翻了个身顺手抱住身边的人。

    她从背后搂着晏瀛洲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借由他的体温来驱散秋天的凉意。

    “夫君。”

    晏瀛洲一动不动,听到身后的小人儿轻轻唤了他一声。

    “我在。”

    阮思满脑子都是下午的事,含混不清地问道:“你怎么不送我镯子啊?”

    镯子?

    晏瀛洲微微一愣,身后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缉凶断案,刑讯审问,样样精通,唯独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乔乔要的是女人戴的手镯吧,那应该是……

    定情信物?

    杀伐决断的晏大人第一次失眠了。

第122章 送礼是门学问

    第二天,晏瀛洲问窦一鸣,什么镯子最好看。

    窦一鸣一脸懵逼。

    但他察觉到老大的眼中有一抹欣慰。

    就好像是,辛苦养大的白菜终于可以拱了?

    这是老大第一次对查案以外的东西有点兴趣。

    窦一鸣觉得,要是他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扫老大的兴。

    “老大,我觉得吧,镯子什么的不都是圆的么?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啊。”

    “是么?”晏瀛洲沉吟道,“那你觉得什么特别些?”

    窦一鸣一拍脑门,明白了,老大要给嫂子送礼物。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从牢房里取了样东西出来,得意地说道:“老大你看!”

    “我们是牢里的人,送这样东西给嫂子,又能让她时刻想起你,又能表明老大你的心意。”

    晏瀛洲的目光落在那副枷锁上。

    “嗯?”

    窦一鸣眉飞色舞道:“一辈子将嫂子锁在身边的心意啊!”

    晏瀛洲淡淡看了他一眼,“放回去。”

    窦一鸣顿时蔫了下去,“哦”了一声,拎着枷锁往回走,嘀咕道:“找人漆成红的还能挂衣裳呢。”

    晏瀛洲没有理他。

    但豆子说的有一点倒是没错。

    晏瀛洲低头一笑,是了,把她的心和她的人都永远囚在身边。

    晚些时候。

    洪绫又过来找阮思了。

    她手里握着只小巧的荷包,一下一下地抛着,非要请阮思吃臭豆腐。

    阮思笑笑,随她去了。

    洪绫一口气点了十几份臭豆腐。

    摊主目瞪口呆,生怕洪绫突然反悔,一口气把剩下的臭豆腐全炸了。

    洪绫托腮坐在路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阮思戳了她的腮帮子一下,笑道:“怎么了,还在生裴之旸的气么?”

    “才不是呢!”洪绫摇头道,“我家镯子多的是,我想要什么成色的,我娘都会给我买。”

    她像是故意强调一样,重复道:“什么白玉镯,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突然想起,”阮思笑道,“你第一次吃臭豆腐之前说了什么来着,吃完好像又说了别的吧。”

    真香。

    洪绫当时就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

    这次,没准也是大型真香现场。

    幸好摊主送来几碟炸臭豆腐,呵呵笑道:“客官慢用。”

    她赶紧夹了块臭豆腐,吹都不吹便往嘴里送。

    “呼呼……好吃!乔乔,对了,你那个表姐,最近可把我姨母气得不轻。”

    阮思并不奇怪。

    洪绫边吃边说道:“说来也怪,我姨母让嵩表哥替她去探望柳如盈,说是自己不便前往。”

    阮思疑道:“哪怕派人去,也应该让你们姐妹去啊。”

    “就是。”洪绫含糊不清地说道,“嵩表哥刚进那座园子,没一会儿便面红耳赤地跑了。”

    “我姨母还特意将他叫去,说他只需将那女子当成姨娘来孝敬,时时去探望便是了。”

    阮思明白,江嵩这是被当成棋子了。

    她想起前世的事,目光落在洪绫身上。

    洪绫的吃相让阮思想起嘴里塞满松子的小松鼠。

    说不出的憨态可掬。

    阮思心想,不论江嵩要卷入怎样的麻烦,只要他离阿绫远远的就好。

    柳如盈在江家养胎已有十多天了。

    江夫人恨得牙根痒痒,奈何江郡守前几年失了几个孩子,对柳如盈肚子里的孩子很看重。

    她只得按下火气,接连催促江嵩去探望柳如盈。

    江聪得知后,暗中问了母亲打算,大骂母亲糊涂,“要是把那庶子赔进去,谁来娶洪绫那丫头?”

    江夫人正在气头上,怒道:“那小贱人都快踩到你娘脸上来了,由着她在家里作威作福吗?”

    江聪斥道:“你们这些妇人,整天眼里只有争风吃醋,家长里短,眼皮子真够浅的。”

    江夫人强忍火气,和江聪重新合议了一番。

    江聪道:“也罢,反正那药迟早也要让洪绫吃,先让旁人尝尝那滋味好了。”

    他说的是风月场所里常用的下作药物。

    江夫人到底是个女人,说到这些便沉默不语。

    “改日我让心腹去找认识的暗门子偷偷买些回来。娘,你就放心吧,除了江嵩我还有颗棋子。”

    江夫人有些担忧,问道:“是谁?”

    江聪阴险一笑。

    “姚钰。”

    这一天,如果仅仅到此,那一切还算风平浪静。

    林泉大狱里,晏瀛洲像往常那样巡视牢房。

    不少犯人都觉得,司狱大人今天似乎有那么一点……平易近人。

    他主动问一个戴手铐的犯人道:“手上戴的,冰么?”

    犯人受宠若惊,摇头道:“不,啊,挺凉的。”

    晏瀛洲沉吟道:“玉的会不会好些?”

    他走后,犯人嘀咕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戴上玉手铐……”

    这几天监狱里的狱卒全都被换掉了。

    听说,新来的十几个狱卒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而且他们都是司狱大人的大舅哥从扬威镖局里拨出来的镖师。

    这些新狱卒对晏大人唯命是从,平时纪律严明,从不动辄打骂犯人。

    犯人们觉得,晏大人果然是监狱之光。

    但谁也不知道,这几日去暗牢给要犯送饭的是晏瀛洲。

    巡视过所有牢房后,晏瀛洲打发走跟随他的狱卒,独自提着食盒走向通往暗牢的岔路。

    那间暗牢在林泉大狱的最深处。

    路上多有机关暗箭,都被他命人一一撤掉了。

    暗牢门前,只有一盏闪烁不明的油灯,微微照出漆黑的大门。

    那是一扇沉重的石门,石门中间有一扇窗,透过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晏瀛洲像平时那样,把饭菜放在窗边。

    暗牢里传出铁链窸窣声。

    一双戴着手铐铁链的手端起碗。

    苍老,瘦削,布满结痂,手指好似断过又被接好。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这双手。

    直到那双手把饭端走,又把空碗重新放在窗口,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等着。

    暗牢里传来一把虚弱的声音,声音粗哑得好像在砂纸上磨过。

    “第五日了。”

    这是晏瀛洲第五次来给他送饭。

    “你到底想问什么?”

    晏瀛洲依然没有言语。

    暗牢里的人放声狂笑道:“不论你想问什么,我都不会说一个字的。断肠人连死都不怕,哈哈哈。”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几次因激动而咳起来,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晏瀛洲淡淡道:“肠子断了,就没法吃饭了吧?”

    暗牢里安静了片刻。

    “不怕死,那黑暗呢?”

    晏瀛洲转过身,吹灭了门口的油灯。

    那是暗牢里唯一的光源。

第123章 纳妾(月票加更)

    洪绫和阮思分开前,打着饱嗝问她,乔乔,红叶娘子白还是我白?

    她很快又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她腰比我细,要是还比我白……”

    阮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洪绫她滴酒未沾,却好像喝醉了一般,眼神涣散,呆呆地盯着阮思道:“乔乔,我不喜欢镯子。”

    “嗯,我知道我知道。”

    阮思忍住笑,好不容易把洪绫哄回去了。

    此时,江家上下正闹得不可开交。

    江夫人哭天抢地,又要砸古董又要放火烧宅子,洪姨妈和洪绡等人劝也劝不住。

    江郡守冷着脸在一旁看着,由着她胡闹。

    原来,今日江郡守探望柳如盈时,柳如盈楚楚可怜地抹起泪来。

    江郡守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问她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柳如盈道:“奴家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能跟了老爷已是天大的福分,但这孩子……”

    “要是他从一个外室的肚子里爬出来,长大以后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被多少人当作野种来看。”

    江郡守自然明白,安慰她道:“我看谁敢说本官的孩子是野种!”

    “可孩子若是外室所出,饶有老爷疼惜,这一生到底是要受尽冷眼屈辱的。”

    “我这做母亲的,岂不是要心疼一辈子么?既然如此,不如……”

    她换了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坚决地说道:“只当奴家与老爷福薄,今生不能再服侍老爷。”

    说着,她竟一头朝墙上撞了过去。

    若不是旁边的嬷嬷一把拽住她的衣裳,她这一撞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江郡守吓了一跳,忙把她拉到怀里安抚一番。

    柳如盈一边流泪,一边柔柔弱弱地说,舍不得老爷的怜惜,但又不忍让孩子生来低贱。

    江夫人是个百里挑一的悍妇。

    江郡守受够了河东狮吼,柳如盈的柔弱娇气正对他的胃口。

    他被哄得头脑发热,转身便去了正房,要纳柳如盈为妾,给孩子一个身份。

    江夫人哪里肯依?

    但她像往常一样撒泼哭骂根本没用。

    最后,江郡守扔下句话说,本来只想纳个妾,你还想逼我换个正妻不成?

    洪姨妈听得心惊胆战,忙和洪绡一起拦住江夫人。

    江夫人接连摔了好几件古玩玉器,打翻了一屋子家具,但纳妾的事最终还是被迫敲定。

    阮思很快接到江家的帖子。

    帖子上说,江郡守将在后日纳妾,柳如盈特意命人给阮思下帖子请她观礼。

    阮思气得笑了出来。

    她将那帖子一扔,道:“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

    晏瀛洲坐在一旁看书,眉毛挑了挑,道:“我看看。”

    阮思捡起帖子递给他说:“喏,我那表姐想收我们的份子钱呢。”

    晏瀛洲皱起眉,扫了一眼道:“不理也罢。”

    柳如盈并非什么忠善纯良之人,而且和自己夫人关系不睦。

    他也不愿理会此人。

    但阮思托腮想了想道:“夫君,是不是中秋节快到了?”

    “嗯。”

    他说过,要陪阮思回娘家过节。

    阮思叹气道:“算了,我们还是去吃酒吧。”

    虽然她对柳如盈深恶痛绝,但过几日回家,她总得向柳氏坦诚一切。

    而且阮思心中不安,总觉得柳如盈不会就此安分做妾。

    要是她从此循规蹈矩,不跑出来恶心人,那阮思就当从来没有这个表姐。

    但要是她再设计害人,那阮思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晏瀛洲也不多问,仍在低头看书,“好。”

    他的神情专注,侧脸的轮廓几近完美,在烛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晕。

    阮思趴在一旁盯着他看,她家夫君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夫君,”她突然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学别人纳妾啊?”

    晏瀛洲的眼角一挑,目光仍然停留在书上。

    “我们晏家家规,晏家不出负心人。”

    阮思刚松了一口气。

    只听他接着说道:“但若正妻三年无所出,便可纳一名良妾。”

    “什么?”

    “乔乔。”

    晏瀛洲叹了口气,放下书,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

    “你还有两年半。”

    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

    后半句话他还没有说出口,阮思已红着脸夺过书扔他怀里,嗔道:“爱纳便纳!你、你养不起!”

    晏瀛洲拾起书,淡淡道:“你和孩子,每顿十碗饭我都养得起。”

    在江家吃酒的时候,阮思盯着满桌鱼肉,闷闷地想着,就算十碗饭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因是纳妾,江郡守只请了一桌席。

    席上只有江家的人和几个客人,除了晏瀛洲夫妇,还请了姚钰和连羽。

    江夫人坐在阮思对面,表情好像要吃人。

    洪绫坐在阮思身边,碍于姨母的脸色,不敢跟她说话,只是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依林泉郡的风俗,纳妾需等到晚上,从角门乘一顶粉色小轿进门。

    好不容易捱到时辰,柳如盈被抬了进来,做足了礼数后,江郡守命她向众人敬酒。

    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给她捧酒壶。

    柳如盈打扮得花枝招展,繁复的礼服下仍然可以看出她的小腹微凸。

    她笑吟吟地敬了一圈。

    轮到阮思时,她突然红了眼眶,说是二人姐妹情深,今日能有妹妹到场,心中敢动不已。

    阮思听得头皮发麻,只想踹她一脚。

    柳如盈捧了一只杯子,转身从丫鬟身后取过酒壶,亲手斟了杯酒递给她说:“妹妹,请。”

    她染了凤仙花汁的长指甲沾在酒水里。

    阮思面色微沉,晏瀛洲接过酒杯道:“我家夫人不善饮酒。”

    连羽傻愣愣地笑道:“晏大人倒是个护短的。你替你家娘子喝,那得连喝三杯才行。”

    晏瀛洲冷淡道:“我也不善。”

    所有人:“……”

    柳如盈被晾在那里,下也下不来台。

    江夫人心中的闷气稍解,赞许道:“男人还是少喝点酒。既然都敬完了,便让她下去吧。”

    江郡守摆摆手,命仆妇领柳如盈退下。

    江聪将捧酒壶的丫鬟招呼过去,斟了杯酒,又命她去给姚钰斟酒道:“来,咱们喝一杯。”

    “好,”姚钰笑道,“小生不如大公子酒量好,今日便舍命陪君子吧。”

    说着,他理了理衣袖,举杯站了起来,正欲与江聪碰杯。

    “啪!”

    他宽大的衣袖碰到烛台,烛台被衣袖一卷,姚钰不慎一扯,烛台突然倒在桌上。

    姚钰忙道:“啊,抱歉抱歉……”

    他一边放下酒杯,一边回去解袖子,乒乒乓乓碰到不少碗碟。

    江郡守喝道:“你们这些木头还愣着做什么?”

    旁边侍宴的丫鬟仆妇忙上前清理。

    桌上的汤汤水水泼出不少,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中,阮思看到姚钰的手放到另一只酒杯上……

第124章 为若无半点脂粉艳打赏加更

    下一瞬,阮思的视线被一个仆妇挡住了。

    下人们收拾好菜肴,重新退下后,姚钰举杯对江聪笑道:“刚才是小生的不是,小生先自罚一杯。”

    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被呛得连连咳嗽。

    江聪拍了拍他的背道:“姚从事果然是个斯文人。你这衣服也弄脏了,下去换一件干净的吧。”

    他故意命刚才斟酒的大丫鬟道:“你亲自带姚从事下去,挑件我的新衣服给他换。”

    丫鬟应了一声,转身领着姚钰离开了。

    阮思看到,在姚钰起身离席的刹那,江夫人的神色猛地变了。

    她好像突然紧张起来。

    阮思想起她刚才偶然窥见的那一幕。

    姚钰伸手握着别人的酒杯,而那个别人应该就是他身边的……

    “来,三弟。我们兄弟喝一杯吧。”

    江聪突然举杯看向江嵩。

    江嵩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里,席间谁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被江聪一叫,他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圆滚滚的肚子磕在桌沿上,撞得桌子跟着抖了几抖。

    洪绡第一个笑了出来。

    江嵩很难为情,脸皮涨得通红,笨拙地举杯道:“啊?好好,大哥,来,我们……”

    他一句祝酒词也不会说。

    江郡守面露不悦,刚要让他坐下,他突然急得撅起屁股蹦出个屁来。

    洪绡捂着鼻子,哎哟哎哟地娇声笑着,倒在了洪姨妈的怀里,要母亲给她揉揉笑疼的肚子。

    洪绫瞪了她一眼道:“阿绡!”

    “姐姐,乡下人才叫阿猫阿狗。”洪绡讥笑道,“我娘和姨母都叫我‘绡儿’。”

    江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被辣得咳嗽不止。

    江郡守愠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点滚下去!”

    席上,唯有洪绫同情地看着他。

    他只得点头哈腰道:“……是,孩儿这就滚、这就滚。”

    他起身离席,小心护着肚子,生怕又撞到桌子,一转身就小跑着走了。

    洪绡见他的身形浑圆,像个肉球一样,吃吃笑道:“你们看,他还真是‘滚’出去的。”

    “娘,我吃饱了。”

    洪绫看不下去,一扔碗筷,对阮思小声道:“乔乔,这里闷得慌。”

    洪姨妈也不好拦她,江聪见洪绫要走,对下人使了个眼色。

    阮思盯着江聪,总觉得不安。

    姚钰迟迟没有回来。

    江郡守命人撤了宴席,领众人到厅里坐下,命家养的舞姬出来献舞。

    这边丝竹弦乐不绝于耳。

    别院里,看似醉得厉害的姚钰被扶进柳如盈房中。

    下人悄悄退下,伺机去找江夫人。

    但姚钰一被推进内室,神情便突然变得冷静异常,唇角挑了丝冷笑道:“有人要你死。”

    柳如盈从榻上坐起来道:“还有你。”

    两人在桃花郡时已是旧识。

    只因柳如松入狱,柳如盈曾去求过姚钰的嫡兄姚钦,但姚钦要多收二百两银子才肯求情。

    她走投无路,求到姚钰面前,这才和这个不受宠的庶子结交。

    “姚二公子,”柳如盈笑道,“乔乔的事,我帮过你。这回你帮我一回,我们便两清了。”

    姚钰的眼神黯了黯。

    他嗤笑道:“元宵初遇?呵,我挨了她一拳,结果呢?”

    柳如盈自知理亏,勉强笑道:“不知她那日抽的什么风!换了以前她定然感激涕零,倾慕于你。”

    姚钰冷冷一笑,也不说话。

    但现在二人同处一室,他俩都清楚,只要传出半句风言风语,两人的处境都会十分危险。

    “我的好公子,那奴家再同你做个交易好了。”

    柳如盈媚眼如丝,咯咯笑道:“只要你肯帮我逃回桃花郡,我什么都依你的。”

    姚钰道:“你费尽心机进了江家的门,这便要走了?”

    “不走?命都没了。”柳如盈冷笑道,“我要活命,然后要老头记着这个孩子。”

    他们想害她背个红杏出墙的罪名,拉她去浸猪笼?

    要是新纳的美妾离奇失踪,江郡守略一琢磨,定然会怪到江夫人头上。

    柳如盈心想,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有了最重要的筹码,就不愁没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姚钰道:“你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姚公子,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阮思和姓晏的和离。”姚钰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做得到么?”

    门外,江夫人身边的心腹大丫鬟守在不远处。

    她假称夫人赏下人吃酒,把守在别院的下人早早打发走了。

    此刻,她得了夫人和大公子的授意,只要房里响起一丝异动,立刻回正厅去请夫人过来。

    她寻思着,姚钰先前路都快走不稳了,大公子说的药效不知什么时候发作。

    “啊!”屋里响起一声尖叫,“你、你要做什么?”

    接着是桌椅乒乓倒地的声音。

    柳如盈放声尖叫道:“来人啊!救命啊,他要……唔!”

    大丫鬟心中一喜,赶紧转身往外跑。

    姚钰站在窗前,戳破一个洞,从洞里看到她匆匆离开的身影。

    江夫人怕事发后被查出什么破绽,是故铤而走险,只派了一个心腹丫鬟盯着。

    姚钰料定四周暂时无人,冷冷道:“我们的约定还算数。”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房间。

    姚钰一路小心避过下人,只因他来过江家多次,对院中的地形烂熟于胸。

    他悄然来到江嵩房里,把江嵩吓了一跳。

    “咦?姚从事,你怎么来了?”

    姚钰示意他噤声,侧身进了房间,低声说道:“待会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一直在你房里。”

    江嵩不明所以,只得点了点头。

    这几日,姚钰和江聪走得很近,在江家遇到江嵩,也只是对他视而不见。

    江嵩以为是自己愚笨,不慎开罪于姚钰而不自知。

    现在姚钰肯来他房中歇脚,他赶紧热情地把人往里请,把自己平时坐的位置让给姚钰。

    他原想招呼丫鬟沏茶,又怕姚钰不悦,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了杯茶。

    姚钰的瞥了他一眼,神情温和,又有些悲伤。

    江嵩额头上冒出几粒汗珠,讪讪地答道:“姚从事比我这个……猪脑子聪明。”

    “砰!”

    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门外飞快地扔进一条卷起来的席子,席子里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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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阮思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
再也不要做怨妇。
前世渣夫又来提亲了,阮思转头嫁给冷面司狱晏瀛洲。
旁人可怜她嫁了个活阎罗,阮思偏要仗着她夫君不好惹,惩恶霸斗奸佞,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她这夫君百般好,就是整日将她看得牢。
要不……等她赚足了银子,买他一张放妻书?
*
他司狱典,掌刑狱,世人畏他如鬼神。
晏瀛洲扶额叹息,他囚得住天底下最危险的犯人——
怎么就锁不住他家夫人那颗想和离的心?
*
任尔东西南北风,占尽风流第一姝。东风第一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风第一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风第一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