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寻找韩玉莲
“......这都是我婆婆让我们做的,她发话,我们也不敢不听啊!”吴氏本能地推卸责任。
和算半仙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更具体了些,而且他们并不知道韩老太还给过韩玉莲一笔银财,否则以吴氏贪婪的本性,说不准还得把韩老太的坟给掘出来。
“我知道的都说了,世子爷?我们能走了吗?”吴氏小心翼翼地问。
谢无恙看向程仲谦和程昀,他们俩才是主心骨。
程仲谦嘲讽地说:“你们还真是够自私自利的。”
韩大虎低着头没说话。
吴氏嘀咕道:“人本来就得是为自己活,她一个没什么用的丫头,我总不能还得伺候皇帝似的伺候她吧?再说了,我还没骂她娘不要脸呢!”
说起别人的不是来,吴氏就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说个没完:“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成亲就先失了身子,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一家人还怎么做人啊?”
要走也该带着韩又菱走,省的还浪费她家的粮食!
不对,韩又菱要是走了,她宝贝儿子的运势可怎么办?还是得留着才行。
金子将来可是要出人头地的,说不准要当大官呢!
想到这里,吴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程昀淡淡地说:“对了,有个人你们一定很眼熟。”
算半仙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总算能让人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怪不得要当假道士骗人呢,长的确实有几分慈眉善目。
“你你你,你不是陆爻大师吗?!”
不愧是将“批命”奉若圭臬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陆爻?
“假名,假名。”算半仙尴尬地说,“行走江湖,怎么能不多准备几个名字呢?”
陆爻,六爻,异曲同工之妙嘛。
“陆大师,你跟他们认识吗?”吴氏急切地问。
“额,刚认识......”算半仙还想含糊其辞,被程仲谦看了一眼,一个激灵,怕他让人再把他打一顿,现在他的肋骨还疼呢,只能选择全盘托出,“其实,三年前的批命都是我瞎编的,菱宝和你们儿子的命格没有任何关系。”
吴氏整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脸色狰狞地说:“不可能!只要把她扔了,我儿子就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程毅撇嘴:“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他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了。”
吴氏疯婆子似的大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是骗我的!”
美梦破碎,她仿佛要吃人,算半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韩大虎目光怔怔地看着菱宝,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仲谦懒得继续看这出闹剧,挥挥手,立即有人将他们拖了出去。
“听到了吧?”程仲谦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菱宝。
没办法,不敢再刺激菱宝,只能用这种说话方式。
程昀冷静道:“不一定,万一他们知道的也不全面呢?先找到韩玉莲再说吧。”
他有预感,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韩老太和韩玉莲,韩老太已经去世,唯一的希望就在韩玉莲身上。
行吧,反正他已经在信中拜托了大哥。
只不过,以丰安县到京城的距离,信件到达程伯安手中,少说也得半个多月。
程昀低头,菱宝似有所感,抬头看向大哥哥,下意识扬起笑脸,程昀无意识地跟着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
菱宝,你是我的......妹妹吗?
或许是心态发生了变化,程昀忽然发现某些角度的菱宝和江宝蕙很像,只不过菱宝还没长开,一张小脸肉嘟嘟软乎乎,很容易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如此。
程昀想起村长曾说过菱宝和韩玉莲很像,他独自去了村长家。
“啊?菱宝她姑?”
程昀:“是的,村长你能不能把她画下来给我看一下?”
村长一脸懵:“大郎啊,我哪会画画啊?”
关心则乱,他把这个给忘了。
程昀说:“那您和我描述一下她的长相。”
“行,我想想啊......菱宝她姑长的可俊俏,眉毛黑黑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嘴巴小小的......”
程昀:“......”
他意识到自己问错人了。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让大伯先吧。
而这段时间,程仲谦便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不久就是童试了。
半个多月后。京城。
信使挨家挨户地把信送上门,得了些许赏钱后,哼着小曲去打酒。
看到信上的署名,管家连忙去找程伯安,喜笑颜开地说:“大爷,二爷来信了!”
程国公和程国公夫人也在,两人皆是一头银丝,但精神矍铄,闻言道:“仲谦来信了?伯安快看看你弟弟写的什么!这臭小子,离开都一年了,才知道给家里写信!”
和儿子孙子一年没见面,程夫人用手绢揩了揩眼角:“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肯定吃了好些苦。”
程伯安是个儒雅的中年人,留着短短的胡须,不像个政客,倒像个文人,只不过这个文人常常能怼的对方无言以对。
“现在才写信说明他长大懂事了。”程伯安淡淡地说了句,拆信的速度却很快。
显然,他也没有表面表现的这么云淡风轻。
“写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要急死我这个老太婆不成?”程夫人点着他说。
程国公笑呵呵地说:“你别急,伯安看信不也需要时间吗?”
一目十行地看完,程伯安摇头笑了笑:“我就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求我了才知道写信。”
一边说着一边把信递给程夫人。
“韩玉莲?这是谁啊?”程妇人突然脸色一变,小声说道,“仲谦不会是变心了吧?这可不行,他不是心悦长公主的吗?”
程伯安无奈道:“娘,您就不能把信看完再说?韩玉莲是他在村子里收养的一个小女孩的亲人,有事要问她呢。”
都当曾祖母的人了,性子还是这么急。
程国公拍了拍程夫人的手,慢悠悠地说:“别急,别急。”
程夫人推开他的手,继续看起来:“没变心就成,可不能再对不起长公主了。”
她说:“那你就帮他好好找找这个韩玉莲。”
第151章 考前阴谋
长公主府。
泽兰捧着程仲谦的信,也不知道该不该呈上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不出所料,江宝蕙只留下了程昀程毅共写的那封,让泽兰把程仲谦那封烧了去。
泽兰哪里能真烧啊,找了个盒子放进去,放到长公主看不到的地方去。
江宝蕙平缓了一下心情,正要打开,程锦来请安,她笑着招了招手:“三郎过来,你大哥二哥写了信呢。”
程锦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跑了过去,爬上软榻,靠在江宝蕙身边。
江宝蕙拆开信封,放在中间两人一起看。
七岁的程锦聪明伶俐,已经认识许多字了,读一封家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哥哥们的生活好有趣啊,可以抓鱼采野果子,还捉了一种叫“知了猴”的虫子,油炸可好吃了。
信中还提到了菱宝,不过没有过多着墨,关于自己的猜想程昀一个字都没提,事情确认之后再和娘说比较好,只着重描写了一下她悲惨的身世。
江宝蕙看到程仲谦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时,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但她本性是善良的,很快就觉得这孩子可怜的很。
程锦又从头把信看了一遍。
哥哥们虽然被流放到偏远地区,可他们的生活似乎因为“菱宝”而多姿多彩。
这让程锦对菱宝很好奇,以前还有大哥二哥陪他玩,他们离开后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他也不喜欢和其他小孩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宝蕙和程锦也回了封信,还没送到,童试即将要拉开序幕。
准确来说,童试是个总称,分为三场,由知县主持的县试,由知府主持的府试,由学政主持的院试,只有三场全都通过,才能被称为“秀才”。
他后天要参加的就是县试,连考五场,每场考一天,黎明前入场,准许带一天的食物,考完才准出,未到时间出考场者,考试资格作废。
从北河村到县城来回来耗费时间,程仲谦本打算提前一天去住客栈,没想到丰安县的豪绅纷纷邀请他去他们的宅子小住。
程仲谦通通婉拒,住在了谢无恙在县里的宅子,明天就准备过去了。
这可是大事,北河村以村长为代表,登门表达了全村对他的美好祝愿,菱宝他们也准备这几天跟着过去,照顾好程仲谦,绝不让他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临睡前,菱宝跪在床上,对着窗户外的黑天,诚心诚意地说:“老天爷,请你一定要保佑爹爹考中啊!”
连求三遍,菱宝心满意足地盖上小被子睡觉。
梦中,考试的前一天。
菱宝看到爹爹拿着一张帖子前去赴邀,有个穿的很贵但笑的很假的人,别人叫他“朱公子”,他要和爹爹喝酒,爹爹不喜欢喝酒,他就不高兴了,说爹爹不给他面子,大好的日子扫什么兴,就喝一杯而已。
爹爹没办法,只能仰头喝了一杯。
然后当天晚上,爹爹就拉肚子了,拉到整个人都虚脱了,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强撑着要去考试,可是没多久就被人抬了出来。
菱宝醒来时脸上都是汗水,擦汗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眼睛里,有些蛰的慌。
爹爹会拉肚子就是因为那杯酒,那个人可真坏!
她揉着大王的毛茸茸的耳朵说:“幸亏有预知梦呀,不然爹爹可怎么办呀。”
大王深以为然,要不是有菱宝,程仲谦都活不到参加童试,第一次的高烧就能要了他的命。
菱宝起来去打了盆水,在小房间里擦了擦身体,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大王早早就出去了,它才不要碰水,除了抓鱼时心甘情愿,其他时候恨不得世上没有水这种可恶的东西!
菱宝去找程仲谦,找了一圈,谢家的下人说程仲谦刚出去,好像说是要去赴邀。
菱宝吓了一跳,赶紧朝着门口跑了出去,正好看到出门的程仲谦:“爹爹!”
程仲谦回身,被菱宝抱住:“爹爹,你不要出去好不好?”
程仲谦轻笑:“不行,我和别人约好了。”
他也不想去,不过朱文成给县学所有人都发了帖子,他不去不好。
菱宝急了,可惜大王说过不可以再随便透露预知梦,她两只小细胳膊抱得很用力,倔强地说:“要去也可以,爹爹必须带上我!”
大王喵了一声。
菱宝补充:“还有大王!”
程仲谦捏她的脸颊肉:“我是去赴同窗的约,一群大男人,你个小女孩去干什么?”
“不管不管,就要去。”菱宝可怜巴巴地求着他,“爹爹带我去吧,我舍不得爹爹,我想和爹爹一起。菱宝保证会乖乖的,不会给爹爹添乱的!”
程仲谦实在没抵挡得住她的可爱攻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不许乱跑啊。”
“嗯嗯!”菱宝小鸡啄米式点头,牵着爹爹的手,快快乐乐地去酒楼。
这酒楼也是朱家的,程仲谦一到,便有小二领着上了二楼,推开包厢门:“公子,程郎君到了。”
朱文成:“终于到了,还以为你不......”
话音戛然而止,表情古怪,众人好奇地忘了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哪有人带小孩子来的!
程仲谦让小二在自己旁边添了把椅子,对菱宝说:“和叔叔们问好。”
被这么多人盯着,菱宝也没有怯场,落落大方地说:“叔叔们好,我叫菱宝。”
同班的穆新知和程仲谦关系不错,大喇喇地问:“仲谦,这是你女儿?”
“对的对的。”菱宝开开心心地说,“我就是爹爹的女儿,叔叔你真有眼光!”
穆新知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仲谦,你这女儿有趣得很啊!”
菱宝是很懂礼尚往来那一套的,别人夸了她,她也想夸回去,认真地说:“谢谢,叔叔你也很有趣。”
明明不大点人,跟大人有来有往地说了起来,这一幕可爱至极,众人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朱文成不满程仲谦成为焦点,不满地说:“你怎么带个小孩来啊?等会儿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方便。”
程仲谦淡淡道:“帖子里没说不能带。”
朱文成:“......”
但大家都默认不带的啊,怎么就你程仲谦这么特别!
他看向菱宝,菱宝小声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这就是害她爹爹的那个坏蛋!
朱文成:“......”
果然,大讨厌鬼的孩子就是小讨厌鬼!
第15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王趴在菱宝腿上,尾巴慢悠悠地晃来晃去。
程仲谦低头看了一眼,招来小儿,让他上一盆炸小鱼干,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推了推大王:“去那边吃。”
大王闻着香味就过去了。
程仲谦本身就是个爱交朋友的人,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内心封闭起来,但这一年过去,也慢慢看开了,县学里,除了朱文成和他的狗腿子,其他人与他关系都不错。
不过今天显然没有应酬的时间。
菱宝个头矮,够不着菜,程仲谦一直在伺候她吃饭,桌面上有一道红烧鱼菱宝很喜欢吃,怕她被刺卡住,他都是把刺剔干净了才拨到菱宝的小碗里。
别人都是觥筹交错,这边两位仿佛是来吃席的,吃了这个吃那个,嘴巴就没停过。
吃到自己没吃过的东西,菱宝还会分享给大王。
不知不觉,互相吹捧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众人看向吃的满脸幸福的菱宝,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今天的饭菜怎么看上去这么好吃......
朱文成不满地皱了下眉,故意问道:“程仲谦,你觉得你县试能考过吗?”
程仲谦真是懒得搭理他,又蠢又坏就是为朱文成量身定制的一个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盯着自己。
“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啊?”朱文成声音拔高。
程仲谦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如果他说没信心,朱文成就大肆打压他的自尊,如果他说有信心,说不准就会传成他不知天高地厚,放言自己能擢第巍科。
他正要回答自己不知道,便听菱宝脆生生地说:“当然啦,我爹爹一定能考过的!”
朱文成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太有自信了?”
菱宝疑惑地歪了歪头:“他是我爹爹呀,我当然要对爹爹有信心了。难道叔叔你的孩子对你没有信心吗?”
朱文成无言以对,被戳中了心口。
何止是他的孩子,全家都对他没什么信心,朱老爷虽然每年都把朱文成送进县学,但知道他根本没什么读书的天分,要不然也不会资助交好那么多读书人,就是希望将来万一出事了,能有人捞他一把。
朱文成恼羞成怒:“你一个女孩,话怎么那么多?”
菱宝觉得这个人果然很讨厌,明明是他问的问题,自己只是反问了一下就好凶。
程仲谦摸摸她的头,冷冷地瞥了朱文成,对菱宝说:“知道吗,只有当你戳中一个人的弱点时,他才会格外愤怒。”
就差指着朱文成的鼻子说“说的就是你”了。
偏偏菱宝还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指着朱文成说道:“就像这个叔叔一样吗?”
程仲谦淡定地点了点头。
朱文成脸色扭曲,其他人连忙来拉。
“冷静冷静,文成,她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啊!”
“就是,传出去你脸面还要不要了?小孩子嘛,不会说话很正常的。”
“快坐下,咱们不说这个了。”
朱文成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这熟悉的话语......以前他闯了祸他爹就是用类似的话同别人赔罪的。
今日轮到他,才知道这滋味一言难尽!
过了好大一会儿,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朱文成冷静下来,他说:“等会儿本公子请你们去百花楼喝酒,看上谁随便点!”
菱宝好奇地问:“百花楼是哪里呀?”
穆新知表情不太自在,和个小孩解释“百花楼”,还真说不出口!
程仲谦按了下菱宝的脑袋,轻咳一声:“不用管,和你没关系。”
菱宝眨了眨眼,困惑地看向大王。
大王说:“这名字一听就是花楼!”
花楼?!
菱宝没见过,但菱宝听村里的大娘婶婶姨妈提起过,她们说花楼里有会吃人的妖怪,男人一进去,魂儿都要被吸走,有的男人就会老婆孩子通通不要了!
菱宝吓坏了,立即抱住程仲谦的胳膊说:“爹爹不要去!”
朱文成:“那可不行,别人都去,就你爹不去,这合适吗?”
菱宝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合适呀。”
朱文成:“......”
他懒得搭理菱宝,直接问程仲谦,有点咄咄逼人:“程仲谦,你不会真要听你女儿的话不去吧?”
男人都好面子,百善孝为先,还有人为了面子不听父母的话呢,更何况是老子听闺女的。
程仲谦就是要不走寻常路。
“对啊。”他点点头,没有一丝迟疑,“不去。”
朱文成:“......”
今天他无语的次数格外多。
“你,堂堂男子汉,听孩子的话,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程仲谦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不是男人和你无关。”
菱宝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没错。
“是不是男人和去不去花楼没有关系。”程仲谦说,“你要想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就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有本事上阵杀敌,收复失地去。”
朱文成:“你!”
众人连忙起来又劝,什么他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你说你惹他干嘛,他不去咱们去嘛,犯不着生气啊!
穆新知坐在程仲谦旁边,咋舌地摇了摇头:“你果然是他的克星。”
程仲谦头也不抬:“我宁愿他把我当空气。”省的整天没事找事。
穆新知被戳中笑点,还不敢笑的明目张胆,憋的脸都红了。
菱宝担心地说:“叔叔,你不要把自己憋坏了。”
穆新知这回是彻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朱文成再次被劝了下来,脸色难看至极,但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拂袖而去,倒让人觉得他好像懂事了些。
趁着众人谈天说地,朱文成出去了一趟,没多久,拿着一个酒壶回来了。
大王笃定地说:“他肯定是给酒下药去了。”
菱宝警惕地盯着朱文成手里的酒壶。
朱文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径直走了过来,给程仲谦倒了一杯,说是要给他赔罪。
程仲谦只想让他离自己远点,所以没多说什么,就要拿起酒杯喝掉。
菱宝坐立不安,情急之下指着窗外大喊:“快看!”
众人下意识望了过去,菱宝和大王趁此机会将程仲谦和朱文成的酒杯调换了个个。
“看什么东西啊?”
菱宝憨憨一笑,心虚地说:“我看错啦。”
这么可爱,谁舍得怪她。
朱文成看着程仲谦一口闷掉那杯酒,心里阴险地笑了下,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端起酒杯。
好酒!
第153章 位列第二
说是要陪朱文成,但明日就要进考场,谁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喝花酒,便是已经有功名在身的几人也没去。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朱文成也不在乎了。
他笑容满面地把众人送出去,轮到程仲谦时更是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
程仲谦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牵着菱宝快步离开。
时间还早,穆新知没有回家,同程仲谦结伴而行,说到方才朱文成诡异的态度上。
穆新知说:“这小子不会在酝酿什么坏水吧?”
程仲谦淡然且笃定:“一定是。估计那杯酒水有问题。”
菱宝震惊地张大嘴巴,大王则是说出了她的心声:“你爹竟然知道!”
穆新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菱宝也好奇地看向程仲谦,预知梦里爹爹明明没发现啊。
其实正常,梦中朱文成做的很隐蔽,但现实中,因为有了菱宝这个不确定因素,数次打乱他的计划,心急之下难免露出马脚。
程仲谦说:“出去一遭就拿了酒进来,还要和我喝,还是在不久前差点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一看就有问题。”
穆新知一想,有道理,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喝了点酒,情绪高昂,也就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
等等!
“你既然知道那酒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他惊恐地抓住程仲谦的手臂,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不行,咱们快去妙仁堂,说不定还来得及!”
菱宝和大王对视一眼,悄悄地笑起来,其实没有喝哦,他俩把酒调换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只能乖乖跟着爹爹。
程仲谦脚步不动,说道:“放心,我没喝,悄悄倒掉了。”
菱宝杏眼瞪圆,偷偷倒掉了?她都没看见!
爹爹好厉害呀!
程仲谦一低头对上菱宝崇拜的目光,唇角一勾,捏捏她的脸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菱宝毫不迟疑:“爹爹好厉害!”
穆新知深以为然:“确实厉害。”
同窗的夸奖程仲谦淡然受之,女儿的夸奖程仲谦喜笑颜开。
一路到谢家,穆新知看着眼前的大宅子沉默又迷茫。
“你住这里?”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难道你是个爱好假装穷人的豪绅?”
程仲谦:“.这是菱宝好友家的房子。”
菱宝点头,嗯嗯,无恙哥哥是她好朋友。
把爹爹安安全全带回家,菱宝光荣完成任务,她跑去找哥哥们玩。
穆新知恍然大悟,迈步进去,他明日也要参加县试,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程仲谦。
一边走,还能一边听到他的声音:“明日朱文成看到你好端端的,肯定惊呆了,哈哈哈——”
这倒是不可能了。
某种方面来说,朱文成是个谨慎的人,因为他特意寻找的不会立即发作的泻药,这样他才能摆脱嫌疑。
夜色如水,月光如练。
朱文成坐在小院中,破天荒地对着这一幕生出诗意来。
作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后,朱文成豪迈地把酒一饮而尽,想着这个时候程仲谦马上就要发作了,他猖狂地笑了出来。
笑容戛然而止。
朱文成脸色难看地捂着肚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却不是饿的。
突然,他脸色一变,夹着双腿跑去了茅房。
不知过了多久,朱文成才扶着墙出来,仿佛遭遇了一场大难似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下人忙问:“少爷,你没事吧?”
朱文成刚要开口,肚子又“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声音大的连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蹲在茅房,朱文成一边拉一边眼前发黑,身体在小幅度地发着抖。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朱文成差点一头栽进去。
之前学到晋景公掉入茅坑淹死,他还嗤之以鼻,觉得肯定是假的,现在他改变想法了,蹲久了腿麻了是真的有掉进去的风险!
朱文成心有余悸,晋景公,我再也不笑你了!
他颤颤巍巍地出去,腿一软,被下人扶住,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夫.”
等待大夫来的过程,朱文成又去了三四趟茅房,最后拉无可拉,都拉出血了。
该拉肚子的应该是程仲谦才对,为什么他会拉成这样?
可他明明是亲眼看着程仲谦把酒喝下去的,朱文成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一晚上就没消停,吃了药后朱文成终于不拉了。
但他双腿发软,走路都走不了,要去考试只能被人抬着去。
朱老爷没办法,只能让他缺席这次县试。
朱文成不死心,招来小厮,让他去看程仲谦有没有考试。
小厮得令。
程家全家出动送程仲谦进考场。
县学学生少,但来参加县试的人倒不是,并且年龄跨度非常之大,有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也有七八十岁的白首老翁,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爹爹,你要相信自己,不要紧张。”菱宝拉着程仲谦的手,一本正经地劝慰。
旁人都是父母妻子关心安慰,骤然插进一道童音,都觉得稀奇,再看她唇红齿白,透着一股乖巧和机灵劲儿,纷纷善意地笑了笑。
“反正爹爹那么厉害,一定能考过的。”菱宝很有信心。
程仲谦笑着挠了挠她的下巴,瞥见人群中朱文成的小厮,没管,成竹在胸地进去了。
那厢,得知程仲谦没事人一样,朱文成差点气到吐血,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诅咒他绝对考不过!
第一场称作正场,考四书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字数不得超过七百。
这场最为重要,只要文字通顺即可录取,就有了参加府试的资格,后面的二三四五场可由自己决定要不要考,但如果是因为文字较差而被淘汰的,不准再考。
前几年的朱文成就属于这种情况,去年好一些,撑到了院试,然后落榜。
程仲谦便是五场都考了,多积累一些经验总是没坏处的。
发案这日,菱宝他们早早地便过来了。
县案首是甲班的一个学生,程仲谦位列第二。
菱宝欢呼:“爹爹好棒,我就知道爹爹一定能行的!”
距离院试还有两个月,程仲谦他们打道回府。
刚进村口,便被锣鼓震得脑袋一懵。
第154章 剁手跺脚
村民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腰间系着红绸子,手上拿着锣鼓或者唢呐,喜气洋洋好像过大年。
“一二三,再来!”
“咚——咔嚓嚓——”
程仲谦闭上眼,只感觉一阵无形的风拂过面颊,同时带来“脑瓜子嗡嗡的”和“耳朵好像要聋了”的感觉。
除了乐呵呵的菱宝,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症状。
村长笑得见牙不见眼:“程郎君,咱们都已经知道你考过县试了,就知道你一定行!”
程仲谦目光缓缓游移到村长头上村长皮肤黝黑,为人质朴,偏偏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不知道是从哪里采摘的,还鲜艳着呢。
“村长伯伯,你们这么快就知道啦?”菱宝问。
村长点头,说是有村民正好去县城,听到后迫不及待就回来报信了,然后他快速召集村民,就为了给程仲谦一个惊喜。
程仲谦:“.”确实挺“惊喜”的。
村长说着说着有点老泪纵横:“以后我们村里也有童生了,祖宗保佑啊。”
程仲谦说道:“还不是童生呢,还有两场考试。”
这个村长不懂,他摆摆手:“快了快了,程郎君你一定行。”
程仲谦失笑,村民们对他真是盲目信任。
有个村民推着自己的小孩上前来,不好意思地说:“程郎君,你能不能摸摸我家孩子的头?”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要求?
“我想让他沾点你的聪明劲儿,说不准以后也能认识几个字呢。”
当不了官,但可以当其他的啊。
“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程郎君,还有我家孩子,你也给摸一下吧!”
众人一股脑地涌上来,菱宝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急,排好队,不要挤到,一个一个来呀。”
效率神速地排好了队,还真没有再挤。
程仲谦沉默片刻,说道:“要不,咱们先进去?”
回来一刻钟了,被迫看了场歌舞,还要“出卖身体”,却连村口都没进去。
村民们拥着菱宝一家回去,然后在门口排好队,等着摸头。
菱宝体贴地搬来一把椅子:“爹爹坐着,这样才不累。”
程仲谦:“.还是你孝顺。”
菱宝骄傲地挺起胸膛,自觉当起了指挥:“排队排队,不要挤,要礼让。”
有两家在抢前后的人家,闻言也不好意思地谦让起来。
“你来你来。”
“不不不,还是你先。”
菱宝满意地点点头。
坐在自家门前,程仲谦像个傀儡一般,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到小孩头上,毫无灵魂地揉了揉。
孩子的父母欢天喜地地带着孩子走了,看孩子脑袋的眼神像在看金疙瘩。
不知道摸了多久,觉得自己手都要摸秃噜皮了,后头还有十几个孩子。
程仲谦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北河村人也太挺多的。
“终于散了。”程毅说,他看着都累。
程仲谦白了他一眼,这句话该他来说才对。
捏了捏胳膊,程仲谦去歇着。
他还不知道,这一件事会被传到多么离谱的程度。
两月后府试,天气又渐渐变冷,这回程仲谦发挥很好,得了个府案首。
又两月后院试。
院试比县试和府试要严格许多,学政是由皇帝任命,按照规定,知府知州向学政禀请有关事宜时,必须当堂公开面议,不准私下相会,不得擅自接见教官和考生。
并且,考试期间,学政所有随从人员均封固在考场之内,不得在外,学政所聘阅卷幕友必须在五百里以外处延请。
院试是在州府考试,程仲谦本打算一人前来,但菱宝担心再遇到朱文成那样的意外,非要跟着来,所以这回还是浩浩荡荡一大家子人来的。
菱宝牵着大哥哥的手,好奇地左看右看。
她现在不止去过县城,还来了州府!
“先去找客栈落脚。”程仲谦说。
怀福上前一步:“程二爷,我已经派人租好了房子,咱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程仲谦觉得这太占便宜了,怀福却说:“我也是为了世子爷,您不去,菱宝也不去,世子爷自然也不会去。再说了,客栈人来人往的,您怎么能静下心来读书呢?”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租的院子不算大,但胜在距离考棚近,步行一刻钟就能到,而且院子里有一口井,不用额外支付水费。
他们来的算早,距离考试还有十天。
程仲谦埋头苦读,程昀带着菱宝几个小的出去逛街。
街上有好多菱宝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像只脱缰的小马,哒哒哒地看来看去。
途径某条街,这里的摊子全都被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菱宝好热闹,硬是挤了进去。
摊子上摆放着一些玉栅小球灯,玉梅花,闹蛾儿等做工精致的饰品,也有走马灯,拨浪鼓这样的玩具,还有糖果糕点一类的食物,更有公鸡,黄鹂一类的活物。
只要你能想象得到,这里应有尽有。
有个年轻人蹲在老板面前,将手里的十枚铜钱扔进瓦罐里,紧紧盯着,嘴里在喊:“纯!纯!纯!”
菱宝看不懂就问:“大哥哥,这是在干嘛呀?他在骂别人蠢吗?”
程昀哭笑不得:“不是,他们在关扑,如果扔进去的铜钱背面多,他就能花很少的价钱买到心仪的东西。”
“如果背面少呢?”菱宝问。
“那就什么也得不到。”程昀说,“还要额外付老板关扑的钱。”
菱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年轻人懊恼地“嗐呀”一声,咒骂道:“又是字!”
背面为“纯”,正面为“字”。
程昀问:“菱宝想玩吗?或者有想要的吗,大哥哥可以去试试。”
菱宝还没说话,大王就尖锐地喵了一声:“菱宝不许玩!这是赌博,赌博不好,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的人还不上钱就会被剁手跺脚!”
后世,赌博可是被明令禁止的,被抓到要去蹲局子的!
可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菱宝吓了一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赌博不好,菱宝不玩,大哥哥也不要玩!”
程昀愣了一下,笑道:“菱宝真聪明,一眼看破关扑的本质。”
菱宝连夸夸都不在意了,推着哥哥们往外挤,挨个摸了摸自己和哥哥们的胳膊腿,放下心来。
太好了,不用剁手剁脚!
院试那段来源于自《科举史话》,关扑这段来源于《宋代市民日常生活》
第155章 高先青
出去后,菱宝不放心,挨个问他们有没有玩过。
谢无恙说:“我没玩过,我用不着玩这个。”
菱宝先是点头赞赏他这种行为,然后才是好奇地询问:“为什么用不着?”
关扑的吸引人之处无非就是“以小换大”,用少钱去换多钱,大多数人都存在着这样一种侥幸心理,觉得下一个被老天爷眷顾的人说不定就是自己。
想想看,一尾七八斤重的活鱼,若要正常买卖,几百文是少不了的,但若是关扑,只需要十文八文的,十文八文比起几百文,还有什么可心疼、可犹豫的呢?
可是谢无恙.他认真地说:“我有钱,再贵的东西我都能买得起。”
有炫耀的嫌疑,旁边的人不小心听了一耳朵,顿时用愤愤的目光瞪了谢无恙一眼。
菱宝想起谢无恙送自己的凤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大哥哥,二哥哥,你们玩过没有呀?肯定没有吧!”
她大哥哥二哥哥都可乖了,才不会去玩赌博呢。
面对菱宝信任的眼神,程昀程毅如芒在背。
“只玩过几次。”程昀说。
晴天霹雳!
菱宝震惊,愣了好一会儿。
生怕菱宝对自己失望,程昀有几分急切地解释道:“真的只玩过几次,后来就没再玩了。”
就那几次还是被人带去的,之后觉得没有读书有意思,便没再去了。
程毅则是觉得没有练武、打马球有趣,自然也不去了。
但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责备,而是心疼,菱宝摸摸他的脸:“是因为哥哥没有钱吗?”
谢无恙的想法也被带跑了,他纳闷地说:“不对吧?长公主和程叔都挺富裕的呀。”
尤其是长公主,景泰帝对胞妹可谓是疼到了心坎里,三天两头地找机会赏赐。
程昀:“.”
其实关扑和穷富真的没有关系!
菱宝苦口婆心地交代他们以后不要再玩,活像个啰嗦的小老太婆。
程昀含笑点头:“好,我知道了。”
菱宝看向二哥哥,程毅点头如捣蒜:“嗯嗯,我也知道了!”
州府太大了,一上午也只逛了一小片地方。
回去的路上,喧嚣渐渐褪去,耳边安静下来。
经过某处,一个人被推搡到菱宝面前,脑袋正好砸到菱宝的脚上。
无妄之灾,菱宝愣了一下,“嗷”一下就哭了出来:“我的脚,呜呜呜,大哥哥,好痛!”
程昀单膝跪地,把菱宝抱到右腿上坐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脱鞋袜检查,只能隔着鞋子轻揉:“不疼不疼,大哥哥给你揉揉。”
如果砸到菱宝的不是人,而是树枝石子什么的,程昀早就上去泄愤了。
在北河村待久了,他也学会了这招。
程毅和谢无恙也跟着蹲下,七嘴八舌地哄菱宝。
高义顾不得责骂门子,连忙去把高先青扶起来:“爹,你没事吧?”
一头灰白发丝的高先青摇了摇头,先和菱宝道歉:“小娘子,实在对不住,等会儿去医馆看看,医药费我全出。”
菱宝泪眼朦胧地抬头。
高先青长了一张不好相处的脸,不苟言笑,眉宇间有深深的沟壑,铁面虬鬓,目光凌厉,一看就是个倔脾气的小老头。事实也确实如此,便是他的孙儿,也不爱与他亲近。
这女娃娃看着软乎乎的,高先青有些担心,别再被他给吓哭。
高先青有此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在他家乡,便有百姓用“你再闹,高先生可来找你了啊”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他正要后退一步,让高义来处理此事。
便听女娃娃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菱宝没事,爷爷呢,爷爷有摔到脑袋吗?”
高先青愣了一下,还是高义叫了他一声才回神:“没,没摔到。”
多亏菱宝的脚垫了一下。
那菱宝就放心了。
她在空间里看的书上说,人的脑袋是很脆弱的,尤其是老人家,一摔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菱宝还挺自豪,她可是救了一个人的哟!
“大哥哥,我没事啦。”
疼劲过去,菱宝也不难过了,抹了抹眼泪:“咱们快回家吧。”
走出一段距离,菱宝又想到什么哒哒哒地跑回来,仰着脑袋对高先青说:“爷爷,你去医馆检查一下吧,老人家的骨头也是很脆弱的。”
高义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高先青,他爹是个不服老的,最讨厌别人说他年纪大。
出乎意料的是,高先青竟然没生气。
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得一见不怕他的小孩子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菱宝不放心地交代:“爷爷,你有听到吗?要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啊!”
高先青抿唇,颔首:“好。”
菱宝弯着眼睛一笑,蹦蹦跳跳地掉头找哥哥。
一手牵住程昀,另一手因为牵谁而引起了程毅和谢无恙的较劲儿。
“我是菱宝二哥!”
“菱宝也叫我哥哥!”
程昀瞥了一眼就差大打出手的两人,一股骄傲涌现,他就不用抢!
后方。
高义小心地问道:“爹,咱们现在去干吗?”
高先青看了他一眼,威严的气势让高义下意识挺起脊背,内心惴惴,仿佛聆听圣训。
果然,刚刚一瞬间的温和就是幻觉!
“你说呢?”
平铺直叙的反问让高义下意识觉得是要按计划行事,他瞥了一眼后面的大门,推了人的门子不知悔改,翘着腿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悔意也无。
高义叹了口气,觉得就算挨个拜访个遍,可能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谁让他们得罪贵人了呢。
世人多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高先青出头的可能微乎其微。
高先青未必不知道,只不过还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罢了。
高先青率先迈步,高义赶紧跟了上去,却发现高先青来到了医馆。
“爹,你来医馆干嘛?”
高先青:“你没听那女娃娃说,要我来检查一下。”
可、可您老人家一向固执己见,不听别人的话的啊!
太过匪夷所思的一幕,让高义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难不成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我对不起大家,昨天本来想晚上写的,结果不小心睡了过去,然后一起来就早上九点了呜呜呜,但是这一觉睡得还不错,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难不成有任务在身就会睡得很好?
第156章 可怕,可爱
高先青能有令小儿止啼的“美名”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明是在询问,大夫却有一种多年前被老师提问的错觉,尤其是被高先青那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时,更是不自觉地就紧张了起来。
一天下来毫无收获,高先青冷着一张脸回了家。
高义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鹌鹑似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饭桌前,高先青望着自己的孙儿,孙儿感觉到祖父的注视,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高先青打好的腹稿又散了。
吃完饭,高奶奶回屋,竟然找到了在照镜子的高先青,不由讶异:“难得见你不是在看书,也不是在写字。”
她慢悠悠走到老伴儿身旁,调侃道:“怎么?花甲之年反倒爱美了?待来年我养的花儿开了,给你簪一朵。”
面对妻子,高先青眉眼不甚明显地柔和了些许,说起今日的见闻,说到菱宝不害怕自己时,语气中破天荒有些震惊:“她竟然不害怕我,还对我笑!”
连襁褓中还不识人的婴儿,见了他都得撇嘴哭。
高奶奶:“哟,那这女娃娃胆子可真是大啊。”
高先青深以为然地颔首。
他还当自己面相和蔼了,照镜子后发现,可能是那女娃娃天赋异禀。
高义也和妻子孩子说起菱宝见了他爹不仅没有哭,还笑嘻嘻的,他爹也没有生气,人家让去医馆检查就真去了,最后一家人发出了同样的感叹,莫不是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菱宝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高家的“传说”,她快快乐乐地回到家,沉迷啃排骨,脚丫子痛不痛全都抛在脑后了。
“看你,都吃成小花猫了。”程昀宠溺地给她擦了擦脸。
在妹妹面前,什么洁癖,不存在的。
这帕子能给妹妹擦脸,是它的荣幸!
菱宝露出两颗门牙:“大娘做的糖醋排骨太好吃了呀!”
厨娘笑着说:“那是因为姑娘你提供的法子好,这第一次做,我生怕做砸了呢。”
“没有砸,可好吃啦!”菱宝自己夸了还不够,发动身边的人都一起夸夸夸。
厨娘笑得合不拢嘴,厨师最怕自己做的菜得不到反馈,菱宝偏偏是个吃什么都不忘夸的,可不就讨人喜欢嘛。
“姑娘你喜欢,明儿我再做给你吃。”
“好呀好呀,谢谢大娘~”
菱宝抱大王去洗爪子,它吃的手上嘴上全是油,是名副其实的“小花猫”。
下午,菱宝没再出去,而是和哥哥们一起在房里看书。
程毅觉得没意思,偏偏这地方又没有小伙伴一起玩,只能耐着性子一起看书。
院试开考这天,考棚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学政在龙门前点名,当场抓到一个冒籍替考的,取消他的考试资格,才让考生挨个进去。
进场检查十分仔细,过程中又抓到一个在鞋底藏小抄的,当即轰了出去。
一连两个不规矩的,学政脸色难看至极,众人皆屏气敛声,阒然无声。
菱宝挨在程昀旁边,也有点被吓着,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
等到学政进去后,凝滞的气氛才稍稍轻松。
“呼——不愧是京城来的贵人,那眼神一看过来,我一动都不敢动。”
“我也是!我都后悔来看热闹了!”
也就程昀程毅谢无恙他们面色如常了,他们连皇帝都见过,那才是真正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经历过那样的场面,一个学政怕什么?
下午来接程仲谦,程仲谦面色有些发白。
“爹爹,你不舒服吗?”菱宝很担心。
程仲谦有气无力:“有些累。”
一整天脑袋都在高速运转,太耗费精力了。
院试能人辈出,只认真学了一年有余的程仲谦名次没那么靠前,但好歹也在前三十。
程昀叹气说:“还要更努力才行啊。”
“爹爹不要气馁,离乡试还有三年呢。”菱宝安慰道。
她已经了解到啦,如无意外,乡试每三年一届。
程昀揉揉她的脑袋,菱宝头发细软,揉起来像是在给手心做按摩:“好。”
回到北河村,得到消息的村民们又献上了他们的歌舞。
好在这次没有要排队摸脑袋,程仲谦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他发现自己松早了。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程昀县试府试院试全都考过,所以他现在算是有功名在身,有了个新称呼:秀才郎。
这可是祖上冒青烟的大好事!
尤其是北河村,百年都没出过一个秀才。
于是村民们就忍不住向别的村的人炫耀:“看见我家孩子脑袋了吗?这可是被秀才郎摸过的脑袋!”
“秀才而已,又不是举人老爷。”
村民不乐意,立即招来孩子:“过来,给你叔婆写个名字。”
由于菱宝乐于助人,现在北河村的小孩都会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很丑。
“哟,真会写啊?还写的不赖呢!”
乡下人家,大字不识,哪判断的出来字丑字美,夸就对了。
村民得意地说:“那当然了,都和你说了我儿子被程秀才摸过脑袋!”
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只要被程秀才摸一下脑袋,就也能中秀才”。
于是某天,程仲谦从县学回来,自家不大的院子站满了人。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小孩子聚集在一起,抓着泥巴往对方脸上糊,有的格外调皮,屁股坐在别人头上,还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哇哇大哭
前段时间他怎么会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呢?程仲谦费解极了,小孩子明明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程秀才回来了!”
一声高呼,所有人如潮水般涌来,程仲谦呼吸一滞,怀疑自己会被挤死。
“你们不要挤!让我爹爹先过来!”菱宝在后面大喊,看到没人听自己的,而程仲谦已经被挤得如雨中浮萍一般随波逐流,面上浮现出痛苦,菱宝很生气,“你们再挤,我就把你们赶出我家了!”
她想挤进去解救爹爹,程昀怕她被挤到,拦住了她,然后给墙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程毅感叹:“大哥,幸亏你有先见之明,提前给谢家借了人。”
菱宝跑过去,委屈巴巴地问:“爹爹,你还好吗?我挤不过来,不是故意不救你的。”
程仲谦悟了。
可爱的不是孩子,是菱宝。
后世可以多个“秀才摸头”的故事hhhhh
第157章 乳痈
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程仲谦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都是呆滞无神的。
那个村民也知道自己给程仲谦带来麻烦了,和村长来的时候很是羞愧,再三道歉。
程仲谦摆了摆手:“以后别再这样就行了。”
再来一次他的手真要秃噜皮了。
村民连忙保证:“一定不了!对了,程秀才,明个儿我家办满月酒,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程仲谦愣了一下,实话实说:“明日我还要去县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考虑到这个,我们特意选的晚上办呢。”
程仲谦颔首:“好。”
“柱子叔,婶婶生的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呀?”菱宝好奇地问,他们刚回来没几天,还不知道这事呢。
韩柱子乐呵呵地说:“是女宝,长的像她娘,可漂亮可乖了!”
翌日。
菱宝穿了身喜庆的红衣裳,谢无恙本来穿了身青色,看见她这样也去换了身红色的,两人往那一站,跟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
“咱们去吃满月酒,那我送多少礼合适啊?”谢无恙说,“十两够不够啊?”
菱宝吓了一跳:“太多啦!我们都是几十文,或者带一些鸡蛋和肉。”
十两银子带过去,要吓坏人家啦。
谢无恙不确定:“是吗?那我包......三百文?”
他说:“生了宝宝,要吃好一点,怀福,记得再带些补身体的。”
怀福应声。
程仲谦特意去买了礼物,回来后,两家一块去韩柱子家。
韩柱子家已经来了好些人,家底不厚,只能简办,来的都是跟韩柱子家比较亲近的,程仲谦他们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了。
礼是按人家送的,程仲谦送了一身新衣裳,韩柱子受宠若惊,他想着程秀才肯赏脸登门已经算好的了,哪想到还有新衣裳。
“干嘛破费买这个啊,她哥哥姐姐之前有好些衣裳呢。”
等谢无恙把自己的礼拿出来,韩柱子大惊失色:“不不,这太贵重了!”
又是钱又是补品的,他是想让他们沾个喜气,可不是要来占便宜的!
好说歹说,韩柱子只收下了红包,补品坚决不要。
“什么补品不补品的,我们呐,只要吃好喝好,就是最好的补品!”
拗不过,怀福只好妥协。
菱宝仰着脑袋问:“柱子叔,婶婶在里屋吗?我想去看小宝宝。”
“在里屋呢,去吧去吧。”
屋里躺的是女眷,程毅和谢无恙两个跟着去了,程昀是大孩子了,不好进去,便跟着程仲谦一道找了个位置坐着。
里屋人也不少,基本都是妇人。
“哎呀,我们秀才家的小娘子来了。”不知是谁调笑了一句。
菱宝一点也没觉得害羞,骄傲地说:“对,我爹爹考上秀才啦!”
众人善意地笑起来。
“婶婶,我来看小宝宝。”
柱子媳妇靠在床头,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包着头巾,笑着说:“孩子在这呢,过来看吧。”
三个人好奇地挤过去,趴在床边。
小宝宝被包在被子里,两只小手虚虚地握成小拳头,脑袋上有稀疏的头发,她是醒着的,干净无邪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凑到面前的三张脸,然后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她没有牙齿哎!”
“刚出生的小孩子本来就没有牙齿的牙,等她长大就有啦。”
“她的手好小哦。”
三个人挨个和小宝宝比了比手的大小,然后排出了一二三四。
柱子媳妇满意地笑了笑,不枉她每天睡前都要想一想菱宝的脸。
据说孕期经常看好看的人,孩子也会长得好看。菱宝是村里长得最粉雕玉琢的小孩,只可惜后面她陪着程秀才去考试了,要是能见到真人,说不准孩子还能更好看点!
这时,她忽然拧着眉头揉了揉胸口。
菱宝很敏锐:“婶婶,你怎么啦?”
柱子媳妇勉强笑了笑,道了声没事,可胸口的疼痛一直没下去,密密麻麻的,很折磨人。
程毅和谢无恙出去,菱宝还想再看一会儿小宝宝,就没有出去。
短短片刻,她看到柱子媳妇揉了好几次胸口,最后脸色都有些发白。
连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
“柱子媳妇,你这是咋啦?”
“捂着胸口......柱子媳妇,你是胸疼啊?”
柱子媳妇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里头起了个小块,这几天总是疼。奶水出的也不顺畅,孩子都吃不饱。”
有时候还觉得冷得很,明明已经盖得很厚实,房间也没有开窗。
偏偏难受的是这个位置,她也不好去找大夫看。
“倒也是,唉。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柱子媳妇叹了口气,疼的眼睛都红了,一扭头,对上认真的菱宝。
“婶婶,你这里面起了小结块吗?”
柱子媳妇点了点头,只当她凑热闹随口一问,没想到她随后又说了一句:“是不是乳痈啊?”
“啊?什么?”
“乳痈。”菱宝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指了指柱子媳妇胸口,“症状就和婶婶你说的一样,这里会肿痛,还会排乳不畅。”
柱子媳妇听得一愣一愣的。
主要是听一个六岁小娃娃在这说什么“排乳不畅”太奇怪了。
“这种病多发于产后哺乳的产妇。”
柱子媳妇问:“菱宝,你还懂这个啊?”
菱宝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不懂呀,我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那菱宝你帮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那什么乳痈啊。”柱子媳妇急切地问,“要是的话,应该怎么治呢?”
她实在不想再疼了,疼得很了就跟刀子割似的。
菱宝也没拒绝,她对治病救人很感兴趣,一本正经地问:“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呕吐或者胃口不好呀?”
“胃口确实不太好,倒没有想吐。”
舌头比正常的要红一些,菱宝伸手摸了摸柱子媳妇的手,也比一般人的要灼热。
“我要摸一下肿块,婶婶你不要怕哦。”
一本正经的,还真有几分大夫的模样。
柱子媳妇让她摸了摸,菱宝有些拿不准主意,乳痈有郁乳期、酿脓期和溃脓期,可她不会把脉,不能很准确地确定属于哪个时期。
但她猜测柱子媳妇目前是酿脓期,因为肿块稍微有些大,而且苔黄厚腻。
“就是乳痈。”菱宝说,“婶婶,你去县城医馆找大夫看一看吧。”
柱子媳妇不愿意,病在这种地方,要看肯定得敞开衣裳,那哪行啊?
第158章 小神医
“算了,我还是忍忍吧。”
菱宝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不行!”
“为啥不行啊?”
“总不能真的让男人看了身子吧?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菱宝说:“小病会被拖成大病的。乳痈分为郁乳期,酿脓期,溃脓期,溃脓期的时候肿块那里摸着会软软的......”
还没说完,柱子媳妇没忍住插嘴:“那不是好事吗?”
现在肿块是硬的,等它变软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才不是呢!”菱宝反驳道,“到时候**会有脓汁流出来的,如果慢慢不痛了还好,可如果脓流不畅,肿势和疼痛不减,到时候连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要病啦。”
“那也就是说有可能自己好起来嘛,对不对?”柱子媳妇说。
菱宝认真道:“有可能,但我们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要及时就诊才可以。”
说得容易,但要做到很难。
自古以来,多少女子的难以言说之病痛都是强忍过去的。
有钱的人怕流言,没钱的人既怕流言也怕花钱。
菱宝气闷,撅着嘴巴坐在一边,脸颊鼓鼓的,透着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柱子媳妇哄道:“菱宝,书上有写怎么治吗?”
菱宝是个有礼貌的乖孩子,生气也不会不理人:“有的。”
“那你给婶婶我治不就行了吗?”柱子媳妇开心地说。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什么。
菱宝惊讶地反问:“我?”
“是啊,你不是看书了吗?咱们村识字的女娃娃只有你一个啊。”柱子媳妇说。
菱宝有些心动,她抿抿唇说:“那、那好吧。不过我要再回去看书确认一下。”
“行,婶婶等你啊。”
“嗯嗯!”
双方都很期待下次见面,菱宝甚至想立即回家去确认一下。
吃过饭,菱宝催促爹爹和哥哥们快回家,然后迫不及待地钻进自己的房间。
程毅纳闷地挠挠脑袋:“菱宝,你困了吗?”
片刻后,一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说道:“我要自己待一会儿,你们不要打扰我哦。”
程毅突然抱住程昀,要哭不哭地所:“大哥,怎么办,妹妹不需要我们了!”
程昀:“......你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
“菱宝说我们会打扰她!这还不够明显吗!”程毅悲愤道。
程昀扯开他,程毅又去寻求父亲的怀抱,才发现他爹早走了。
他和谢无恙面面相觑。
谢无恙:“明天见。”
程毅:“......”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大王,你帮我看着点,要是有人来及时叫我啊。”
菱宝交代大王,大王甩着尾巴跟进去,看到菱宝喜笑颜开地说:“翻到啦!”
之所以知道“乳痈”,就是她在翻看本草时,在蒲公英的介绍页面看到的。
“取蒲公英煮汁饮用,并外敷患处,治妇人乳痈肿。”菱宝一字一顿地念道,视线跟着手指走,“这里还有个,蒲公英一两,忍冬藤二两,同捣烂,加水二碗,煎成一碗,饭前服。”
太好啦,遍地都是婆婆丁,不用花钱买。
其实还有好几种方法,但菱宝都看不太懂。
菱宝将其背下来,出了空间,迫不及待便想分享给柱子媳妇。
“真的啊?用婆婆丁敷就行了?”柱子媳妇惊讶道,“婆婆丁这么厉害?”
“对呀,上次村长手被木头刺到,都肿了,也是敷了婆婆丁才好的呢。”
正好家里有婆婆丁,本来是想当野菜吃的,柱子媳妇让韩柱子去取了点,捣烂之后,敷在胸口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柱子媳妇真觉得清清凉凉的,好受了许多。
“婶婶,你别忘了用它煮水喝啊。”
菱宝交代完,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啦啦啦啦啦——”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回到家,习惯性地扑进大哥哥怀里。
程昀捏捏她的脸颊肉:“干嘛去了?”
菱宝神秘兮兮地说:“我去帮人去啦!”
“帮谁?做什么?”低头看书的程仲谦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菱宝慢悠悠地摇摇头,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左右摆动:“帮柱子叔的媳妇儿,但是做什么不能说。”
婶婶不想让别的男人知道呢。
“连我们都不能说啊?”程毅幽怨地给了大哥一个眼神,就说妹妹有小秘密了吧。
菱宝:“不能不能,除非二哥哥变成二姐姐。”
程毅哑口无言,这个他真做不到!
严格说来,这是菱宝第一次给别人“治病”,她很是关心进度,每天都要去韩柱子家问一问。
幸运的是,柱子媳妇每天都在好转!
“菱宝,你可是神了啊!”柱子媳妇竖起大拇指,大加夸赞,“以后婶子有啥不得劲,就都来找你了。”
菱宝腼腆地笑一笑,说道:“这次只是恰好知道,我懂的太少啦,还不能当大夫呢。”
菱宝走后,韩柱子有感而发:“读书也太有用了吧,菱宝都成‘小神医’了。你说,要不把咱家的孩子也送去读书?”
柱子媳妇很清醒:“那是因为菱宝本来就聪明。”
“咱孩子也不差啊。”
“但他们懒。”
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这是能苦读书的模样?
韩柱子:“......”
隔天,菱宝靠着超好的记性去了他们之前挖到姜黄的地方。
因为那场水灾,他们种的姜黄还没来得及长成就被淹死了,所以只能再来采摘一些。
“幸好之前留根了,不然我们找都找不到了。”
谢无恙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开始还用小铲子,最后连手都用上了。
明明脏兮兮的,他却乐在其中。
挖了十几斤,每个人的背篓都是满满的。
“无恙哥哥,你背得动吗?”看着谢无恙单薄的身板,菱宝很是担忧。
谢无恙不服地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我很强壮的!不要小看我!”
菱宝捏了捏,惊叹道:“哇,真的哎!”
程毅的攀比心又上来了,非要让菱宝也捏捏他的肌肉。
要论身材和肌肉,程毅绝对能拔得头筹,这无可反驳。
姜黄一部分供给苗家香粉铺,一部分拿去卖给妙仁堂。
如今的苗蔓娘可谓是春风满面,她一边算账,一边唏嘘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朱家胭脂铺出事了!”
朱家胭脂铺?
就是那个梦里想要陷害大哥哥的朱家!
菱宝好奇地问:“怎么了呀?”
第159章 学医
“周家的二姨奶奶,用了他家的胭脂,结果脸上起了好多红疹子!”
苗蔓娘抽着冷气摇摇头,女人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尤其是像周二姨奶奶这样因美貌和周二少爷相识相知相爱的,更是看重那张脸。
本来是奔着人比花娇去的,结果脸都差点烂了!
周二姨奶奶自然不愿意,和周二少爷一顿哭诉,周二少爷直接带着人过去,把朱家胭脂铺给砸了!
“现在还关着门呢,不知道下次开张得什么时候了。”苗蔓娘说,“因为这件事,我家生意好了不少呢。”
苗蔓娘把这段时间姜黄膏的分成装进荷包给他们,一边乐呵呵地说道:“听说朱老爷大发雷霆,直接让朱掌柜的先闲赋在家,什么时候事情解决了,什么时候再说其他的。”
苗蔓娘是个大气且与人为善的人,但对朱掌柜的实在喜欢不起来。
当初要不是他刻意排挤,香粉铺不会一度走到穷途末路。
“朱老爷做得好!”菱宝忽然激动地大喊一声。
苗蔓娘吓了一跳,认识这么久她也知道菱宝是个心善的,别说这般幸灾乐祸了,便是骂人都没听他骂过。
“你也讨厌他啊?”
菱宝连连点头,讨厌,非常讨厌。
苗蔓娘:“他做什么惹着你了?”
啧啧,连菱宝都讨厌他,可见他做人失败到什么份上。
梦里的事不能说,所以菱宝哼哧着说:“就是讨厌他,因为他是个大坏蛋!”
苗蔓娘也没追问,反而深深赞同:“说的没错!”
临走时,苗蔓娘顺手送了一盒糕点给菱宝:“拿去吃。”
“谢谢苗姨。”
“乖~”
告别苗蔓娘,他们又去妙仁堂,除了姜黄,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虽然数量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
菱宝正处于对医学感兴趣的时候,大哥和老板谈生意的时候,就像被吸引似的,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老大夫的诊房。
老大夫本是要斥责她,但看到她眸中闪烁的光芒,想到几十年前的自己,竟也默许了她的存在。
老大夫望问诊切之时,瞥了一眼听得认真的菱宝。
待病人离开,他问:“你听得懂吗?”
菱宝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只听懂了一点点。”
还以为她一点都听不懂呢,老大夫好奇问:“具体说说。”
“那个叔叔是寒气侵入腹中导致的腹痛。”
还真是如此。
“那你是哪里没听懂?”老大夫问。
菱宝困惑地挠了挠脑袋:“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为什么受了寒气肚子就会痛呢?”
就像她晚上睡觉不把肚子盖好的话,第二天就也会肚子疼,但是手和脸没有盖住,就不会啊。
老大夫微讶,这么小的娃娃竟然就会思考本质了。
“这是因为人的身体中有一股‘气’在运行,受寒会导致气机阻滞,气血经脉受阻,腑气不通则腹痛。”
菱宝恍然大悟,摸着自己圆圆的肚皮说:“因为腹部里面有五脏六腑。”
老大夫笑着道:“不错。”
“不过导致腹痛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才要望闻问切,好对症下药。”
“这个我知道!”菱宝说,“就好比乳痈,就要用蒲公英敷在胸口。”
老大夫惊讶:“你连乳痈都知道?”
菱宝骄傲地说:“对呀,我在书上看到的。”
老大夫心念一动,正要继续问什么,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被抬进来,显然是溺水,胸口已经没什么起伏了,家里人哭着恳求大夫救救他,可惜送来的太晚,已经是回天乏术。
年轻人的家人听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菱宝瞬间想起“心肺复苏”,她跪在年轻人一侧,双手交叠用力按压其胸口,然而她的力气太小了,作用不大还特别累。
抬头看见听见动静走来的程昀,菱宝眼睛一亮:“大哥哥快来救救他!”
即便已经过去很久,程昀依旧清楚的记得动作要领。
“他已经没呼吸了,救不过来的。”有人说了一句。
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救人法子,但他们在救人是显而易见的。
程昀和菱宝都没有回答,专心做心肺复苏。
长时间用力导致程昀胳膊酸痛,有些力不从心,他当机立断对送年轻人的其中一个汉子说:“你来接替!”
“我?我、我不会啊.”汉子不安。
“我会指导你。不想他死就快点!”程昀厉声道。
汉子逐渐从无从下手到熟悉,可是快要一刻钟了,年轻人还没有醒,汉子一边按压一边掉眼泪。
“噗——咳咳咳!”
一片哗然。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真是神了啊!明明都没呼吸了,竟然还救过来了!”
其他人都在感叹“起死回生”,只有老大夫他们在震惊此法的神奇之处。
“死”了一刻钟竟然还能救回来,如果百姓都知道这种方法,岂不是会少许多枉死之人!
“这是你们自创的吗?”
老大夫问程昀,程昀没回答,看向菱宝,老大夫有个惊人的猜测。
菱宝回答说:“不是,是从书上看到的。”
老大夫追问道:“什么书?”
能记载这种神奇之法,想必还有许多可贵之处。
菱宝心虚地扣手手:“忘记了”
“当时菱宝就是随便看的。”程昀说,“也没记名字。”
老大夫叹息道:“可惜了”
程昀笑了笑,没说话。
老大夫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小娘子颇有医缘,倒是可以试着学一学,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真的吗?谢谢爷爷,你真是个大好人!”菱宝激动地说。
再在书上看到看不懂的地方,她就全都记下来问爷爷
老大夫笑了笑,他也是有私心的。和有功名在身之人交好肯定没坏处的。
程昀思索片刻,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问过家父。”
老大夫颔首:“自然。”
待程仲谦下学,程昀将此事说与他,他脱口而出:“不行,你妹妹怎么能去学这种东西。”
菱宝疑惑:“为什么不能啊?”
程仲谦被问住,说道:“从未听说过有世家大族家的姑娘去学医术的。”
菱宝:“可我又不是世家大族家的。”
“谁说你不是?程家底蕴深厚着呢,且你娘还是长公主。”
“可是学医能够治病救人啊,这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那次水灾中,大夫救了许多人呢。
“万一学这个,你被别人看不起呢?”
“那是他们的问题呀。”菱宝歪头说,“我知道我是很好的嘛。”
是了,是他着相了。
程仲谦本身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归根结底也是怕到时候菱宝受到伤害,既然菱宝看得开,自然要支持。
“可以学,但功课也不能落下。”
“好哒!”
第160章 通信
“那以后我们生病了,岂不是找菱宝你看就好了?”谢无恙兴致盎然地问。
菱宝开心地点了点头,很快又说:“但是我希望大家都不要生病。那样没有人来找我看病,我也会很开心的。”
谢无恙愣了一下,连忙附和地点头。
程仲谦说明天他会去书铺看看有没有医书,有的话带回来给她看。
程昀看了一眼菱宝,见她没有反驳,面色如常,就知道她是需要的,想着下次再给景城写信的时候,可以让大伯帮忙搜罗几本。
翌日。
下学后的程仲谦去书铺,老板热情地说:“程秀才来了啊,今天新到了几本新书,要不要看看?”
“之后再说这个,有没有医书?”程仲谦问。
老板一愣:“医书?现在科举还考医术了吗?”
程仲谦淡然一笑:“哪啊,是我小女儿,妙仁堂的老大夫说她聪颖,可以试着学一学,我想着反正也没事,就让她学学吧。”
老板更愣了:“女儿?我记得程秀才你女儿好像才五岁吧?”
程仲谦摆了摆手:“什么啊,都六岁啦!”
老板:“.”
才六岁,你干嘛一副“都是大孩子了”的口吻?
眼尖地注意到程仲谦嘴角不甚明显的笑容,老板明白了,就是想来炫耀的吧!
你见过六岁能自学医术的小孩吗?没有吧,我女儿就能!
老板抽了抽嘴角。
买完书,程仲谦又去了一趟妙仁堂找老大夫。
既然要学,那就认真学。私心里,程仲谦觉得能教他女儿的至少也得是三品御医才行。
但现在没那条件,同老大夫交谈时更是抱着挑剔的态度去看,俗话说“投师如投胎”,幸好老大夫在北河村也是颇有盛名,勉勉强强吧。
回到家,程仲谦把医书交给菱宝,菱宝开心地不行,抱在怀里不撒手。
还没等菱宝和哥哥们分享这个好消息,谢无恙就说他要回京去了。
“什么?无恙哥哥,你要走了吗?”菱宝急切地问,“那你还回来吗?”
谢无恙:“当然回来啦。我只是回去陪父王过年嘛。”
“对哦,快要过年啦。”菱宝多云转晴,“新年是要和家人一起过。”
距离年关没几天,路程肯定特别赶,这还是他迟迟不动身,楚王来了信催他的结果。
启程这天,菱宝依依不舍地拉着谢无恙的手,再三交代:“无恙哥哥,你可别忘了回来呀。”
谢无恙保证道:“放心吧,肯定忘不了的。”
菱宝真诚地说:“我会想你的。”
谢无恙有点害羞地小声说:“我也会想你的。”见菱宝有些闷闷不乐,他补充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嗯嗯。”
谢无恙一走,菱宝感觉隔壁瞬间冷清了下来,不高兴了好几天,不过很快就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每天又要做功课,又要看医书,忙的不亦乐乎。
而谢无恙每天除了赶路,还是赶路。
实在是太无趣了,于是只能有点什么事就给菱宝写信,刚走了三天,信倒是写了七八封。
终于赶在过年前回到京城,谢无恙一脸疲惫地下了马车,先去拜见楚王。
管家喜气洋洋地来报:“王爷,世子爷回来了!”
楚王惊喜地问:“已经到了?”
“是,已经进王府了,正要来见您呢。”
发觉自己太失态,楚王轻咳一声,抚了抚衣裳,虎着一张脸说:“还知道来见我,算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说罢急匆匆离开,连身后谢庭叫“父王”的声音都没听到。
楚王离开,俞侧妃脸上的温婉笑容垮下去,目光森森。
她摸摸儿子失落的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计算着时间,俞侧妃去找楚王,意料之中地看到谢无恙气冲冲地往外走。
她笑了一下,面上却是一副欣喜的表情:“无恙回来了。”
谢无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的字也是你能叫的?”
俞侧妃愣了一下,抿唇低声道:“世子爷”
楚王从后面追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怒道:“在外面野了大半年,你就学会了不敬长辈?”
“她可不是我长辈!”
“你!”
俞侧妃连忙拦住楚王,劝道:“世子爷刚回来,你又和他发什么脾气啊?让着他点怎么了?”
楚王更怒:“天底下哪有老子让着儿子的?!”
怎么没有,程叔就是这么对待菱宝的。
谢无恙恨不得现在就回北河村去。
“你如果看见我只会生气,你就不该让我回来!”谢无恙说完,转身就走,无论楚王说什么,他都头也不回。
“你你你,你这个逆子!”楚王太生气了,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俞侧妃,“都怪你,拦着我干什么?”
俞侧妃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嘴角微抽。
这就是为什么她直到现在还没有坐上正妃之位的原因,楚王根本就是个毫无情调的大木头,他心里只有他效忠的圣上!
无所谓了,反正亲眼看到父子俩再一次不欢而散,她就满足了。
谢无恙坐在床边生闷气,看着倒是还好。
只不过等第二天怀福收拾的时候,不出意外又看到了湿漉漉的小枕头。
谢无恙恹恹地趴在窗户边。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怀福说道:“世子爷,菱宝不是让你送信给长公主府吗,要不咱们现在去?”
谢无恙想起来了:“对,差点忘了,走吧。”
谢无恙又高兴起来,带着怀福去了长公主府。
得知他的到来,江宝蕙有些惊喜,喟叹道:“无恙都这么大了。”
“长公主,我受人之托,来给你送信的。”谢无恙说着,掏出厚厚一沓信。
江宝蕙毫不迟疑地把最上面写着“宝蕙亲启”的信交给泽兰,让她锁进箱子里去。
一旁的程锦凑过来,想要看信。
江宝蕙突然发现竟然有三封,大儿子一封,二儿子一封,还有一封是谁的?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谢无恙说:“这是菱宝写的。”
临走前,菱宝特意交给他的。
菱宝?
对了,大郎说过,他们收养了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孩。
江宝蕙难得有了点好奇心,小姑娘怎么会给自己写信,又会写些什么呢?
第161章 托付
拆开之后江宝蕙才明白为什么菱宝这封格外厚,因为她的字大,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可不得多用几张嘛。
“娘亲三哥哥安好,我是菱宝.“
菱宝不过才学了半年多,行文没什么技巧,但胜在真挚,字里行间都能透露出她对江宝蕙程锦的喜欢和思念。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给娘亲和三哥哥写信,菱宝很是啰嗦,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都给写下来分享给他们。
程昀可以作证,小姑娘写到手酸也不肯停下来,反而抱怨毛笔为什么不能自己动。
江宝蕙不知不觉便看得认真起来,看到最后菱宝一本正经地交代他们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开心,她更是一阵恍惚。
“娘,你别哭。”一只小手碰了碰她的脸。
江宝蕙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哭了,摇了摇头,她现在还真是多愁善感。
“娘没事。”江宝蕙握了握程锦的小手。
江宝蕙迟迟没有放下这封信。
在得知程仲谦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时,她不是没有怨气,他把静好置于何地?
理智上她知道人都要向前看,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过不去。
可是想到菱宝的悲惨身世,江宝蕙又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没什么不好?
怀着这般左右为难的思绪,江宝蕙想,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万万没料到的是,菱宝会给她写信,还亲热地叫她娘亲语气中的熟稔不像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反而像是已经生活了很久
江宝蕙又看了两个儿子写的信,相比起来简洁多了。
程昀信中提到菱宝埋怨笔为什么不自己动的事,江宝蕙仿佛看见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坐在自己面前,不满地戳着毛笔,咕咕哝哝地怨道:“为什么不自己动”的画面,不由得笑出了声,心里像是塞了一大团的云朵。
程锦指着信,有点高兴:“娘,她叫我哥哥。”
他是家里最小的,从没人叫过他哥哥。
江宝蕙问起谢无恙在北河村的日子,谢无恙手舞足蹈地讲述了一通:“.可有意思啦!”
“怪道你乐不思蜀呢。”江宝蕙笑道,“你可得好好哄哄你爹。”
楚王抱怨儿子不着家的事,连足不出户的她都有所耳闻。
谢无恙撅嘴:“我才不要哄他呢。等过完年,我还要再回去的,菱宝还在等我呢。”
江宝蕙讶异:“你还要再去啊?”
“对啊!”
江宝蕙被这不假思索的应答给逗笑了,无意间一扭头,看到程锦眼巴巴地望着谢无恙,脸上有着微不可见的羡慕,连手里的玩具都没拆。
“不然三郎你也跟着去吧?”
江宝蕙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出这句话。
事情的转变在几天后。
江宝蕙病了。
病的很严重,连景泰帝都从皇宫中出来看望她。
谢无恙来到长公主府,看到躺在床上的江宝蕙,前几天的她虽然看起来精神也一般,但生病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丧失所有生机的花朵,正在一点点枯萎。
程锦坐在床踏旁,不吭声,但眼睛是红的,默不作声地掉眼泪。
御医跪了一地,景泰帝怒道:“休养休养,除了这句话你们是不会说别的了吗?休养了这么些年,宝蕙的身体却没有一点起色,朕看你们就是没有尽心!”
御医头磕的更低了。
“皇上恕罪,微臣该死。”
“皇兄。”床上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景泰帝轻声道:“宝蕙,皇兄在呢,放心,皇兄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宝蕙安抚地笑了下,弧度微不可察,她声音很轻很柔,像是飘着的一团雾:“皇兄,每年我总要生几次病的,是我自己身子不好,这和御医们无关,你不要朝他们发脾气呀。”
御医们热泪盈眶,长公主好人啊!
说这么一长串话,江宝蕙有些喘不过气,停下来缓了好一会儿。
景泰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每次生病,江宝蕙总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
江宝蕙看到后面的谢无恙,叫道:“无恙,你来。”
谢无恙走过来,难过地叫了一声:“蕙姨。”
“无恙,蕙姨有件事想拜托你。”江宝蕙说,“下次你去北河村的时候,带上三郎,好吗?”
“宝蕙!”景泰帝一阵心惊肉跳。
这听起来太像托孤了。
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所以把孩子送去程仲谦那边。
该说不愧是兄妹连心吗?
江宝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无奈说:“皇兄,你想多了。”
“娘,我不去。”程锦一边抹泪一边哽咽地说。
“你不是想你哥哥们了吗?正好去找他们玩呀。”
程锦还是摇头:“我要陪在娘身边。”
“可娘没办法照顾你啊。”
“我不用娘照顾,我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顾自己。”程锦倔强地说。
江宝蕙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娘实话实说,是我打算去庄子里好好养病,你去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程锦说,“明明很方便。”
“因为你在,娘就会下意识地操心你呀。这是不受控制的。”
牵扯到江宝蕙的病,程锦就有些犹豫动摇起来。
“如果娘亲能快点好起来,我就答应。”
如果和之前一样要很多天,那他就不要答应。
大概是有了盼头,这次江宝蕙竟然真的只用了三天就好了。
程锦又开心又不开心,但他自认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好歹是答应了。
倒是景泰帝,一度怀疑妹妹是回光返照,吓得安排御医每日三次请平安脉,确认不是才放心。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送来一盆他国进贡来的红珊瑚给江宝蕙赏玩。
这日,楚王进宫和景泰帝谈事情,谈完正事顺便拉了拉家常。
景泰帝:“朕还真没想到,你会再一次放无恙出去。”
楚王茫然:“啊?我放他去哪儿?”
“丰安县啊。”景泰帝挑了挑眉,“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儿子过完年就要回丰安县去了。”
楚王:“.”
身为谢无恙的父亲,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楚王脸色微微有点扭曲。
第162章 房子塌了
楚王气冲冲地回到家,这才发现谢无恙连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楚王:“.”
怀福气虚地叫了一声:“王爷。”
捧着书看的谢无恙扭头看了一眼,规规矩矩地起身问安。
然后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尴尬住了。
连怀福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才在家待了几天,怎么又要走?”楚王眉头紧皱,不满地看着他。
谢无恙说:“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当然要回去了。”
楚王眉头皱的更紧,能夹死苍蝇的那种:“什么朋友还值得你千里迢迢赶过去?再说了,难不成你这辈子都要同他待在一起,再不分开了?”
谢无恙撇嘴,他倒是想,可他又不是程叔的孩子。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少不得要跪祠堂挨板子。
“反正我是要回去的。”
楚王瞪眼:“你这个逆子!”
谢无恙说:“父王,你能说点除了这句以外的吗?你没说你腻,我都听腻了。”
楚王瞪着他不说话,他一生戎马倥偬,骨子里就透着股狠劲,换了人早被吓得两股战战,偏偏谢无恙从出生就看着他这张脸,父子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想用这张脸吓唬到谢无恙是不可能的。
自这天后,楚王每日都要来找谢无恙,试图改变他的主意。
但谢无恙觉得父王太吵了,更加坚定了要走的想法。
楚王:“.”
终于到了启程这日,谢无恙脸上笑容很灿烂,灿烂到楚王觉得眼睛刺痛。
他冷哼一声,转身甩上了门。
谢无恙去长公主府接程锦,再三考虑过后,长公主并没有安排大队人马跟着去,只有几个侍卫跟去保护,等把程锦送到他们就会再回来。
当初江宝蕙和程仲谦和离,只有程锦是跟着江宝蕙离开的,长到如今,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母亲。
平时再如何稳重,也会有些不安和忐忑,江宝蕙狠了狠心:“去吧。”
一上马车,程锦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谢无恙心里也不好受,把手帕递给他。
程锦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也没用,低头哭了好一会儿,再看谢无恙,默默吸了吸鼻子。
两人的母亲很熟,但他们一点也不熟。
严格说来,送信那天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谢无恙话少,偏程锦比他话更少,于是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赶着路。
菱宝还不知道有一份大惊喜等着她,她只知道她家的房子塌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经历过水灾也巍峨不动的草房子,毫无征兆地塌了。
塌了塌了塌了
菱宝望着一片狼藉的“家”,一脸懵地说,“大哥哥,我们的家没了”
程昀一阵后怕,摸了摸菱宝单薄的脊背。
“要不是菱宝让我们和她一起辨认植物,我们就完蛋了。”程毅咽了口唾沫。
兄妹三个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啊!
“大哥,那我们现在咋办?”程毅问。
这个程昀也没有应对房子塌的办法啊。
村民们听到动静陆陆续续赶过来,震惊地问:“这这这,房子咋塌了?地龙也没翻身啊!”
程昀苦笑:“我们也不知道。”
村长紧张地把几个孩子看了一遍:“没受伤吧?”
“没有,村长伯伯,我们很好的。”菱宝乖乖地说,很快又沮丧地说,“可是我们的家没了。”
“人没事就是好的。”村长安慰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又呼应村民,“大家都来帮帮忙,看能不能把东西救出来,能救多少是多少。”
村子里经常如此,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没人说风凉话,大家伙一起,把大部分东西都给挖出来。
“这些都还能用呢,也省得再花钱买了。”
“大郎,要不你们今天去我家睡吧?让我家孩子跟我挤挤。”
“还是去我家吧,你家孩子好几个,怎么挤的开啊?”
“要不去你家两个,去我家两个?”
七嘴八舌地说着,直接把菱宝他们的去处给安排好了,热心肠得很。
但程昀还是拒绝了。
他知道村民的家境,谁家也没有空的房间,因为没有闲钱去多盖房子。
“不用了,村长,我们去隔壁住就好了。”程昀说,“无恙走时把钥匙留给我们了。”
本来只是随手一给,谁知竟成了避难之所。
那这谁都知道怎么选,村民们也不争了,肯定还是谢家住得舒服。
菱宝蹲在门口不肯走,天真的小脸布满忧愁。
她的家呜呜呜。
茅草屋虽破,却是第一个让她有归属感的“家”。
家再破,也是家。是不一样的。
“大王,咱们的家塌了。”菱宝可伤心地说。
大王毛茸茸的脸蹭了蹭他,简单朴素地安慰道:“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菱宝的眼睛“咻”地一下就亮了,跑到程昀面前期待地问:“大哥哥,我们要盖新房子吗?”
没有小孩子可以拒绝新房子,菱宝也不能!
程昀:“对呀。”
不盖房子还没地方住呢。
“盖什么样子的呀?青砖大瓦房吗?”菱宝捧着肉嘟嘟的脸颊,稍一用力,嘴巴就会嘟起来。
旁边的程毅看得手痒,把她的嘴巴捏成小鸭子嘴。
“菱宝想要什么样的?”程昀把妹妹解救出来。
菱宝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腼腆地笑说:“我想要个书架,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既然要建房子,那就建个好点的,省得晚上睡觉还要担心再塌一次。
另外就是可以多建两间房,他和二郎一人一间,不用再三个人挤一张床。
程毅兴奋地加入讨论,说:“我想要个大床,书架书桌什么的最好不要有。”
程昀白了他一眼,程毅死皮赖脸求大哥答应他。
“放心吧,你想要家里也没那么多钱给你做。”
这一年也多多少少挣了些钱,但家里花销也大,银钱可能不太够,程昀想着等父亲回来和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和谢无恙借一点。
傍晚,程仲谦从县城回来。
刚到村口,就有村民大嗓门地说:“程秀才,你家房塌了!”
又要封城了,又要做核酸了,真好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此人已疯)
第163章 真情流露,三哥到达
程仲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骤变,惊慌中潜藏着害怕,大跨步地跑向家中,连村民后来补充的“幸好孩子们都没事”也没听见。
望着眼前仿佛遭受过什么重创的房子,程仲谦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他看到废墟之下姿势扭曲的一条腿,其他部分都被掩盖住,程仲谦抖了抖嘴唇,心痛到无法呼吸。
大郎,二郎,菱宝程仲谦双腿千斤重,艰难地走到那条腿面前,“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突然间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如此狠心,夺走他的小女孩还不算,现在连他这三个孩子也要夺走?
程仲谦甚至怀疑,难道他前世是什么无恶不作、罪不可赦的大坏人吗?否则为什么总要他骨肉分离,阴阳相隔?
程仲谦伏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估摸着爹爹该会来了,菱宝和大哥哥说了一声:“大哥哥,我去接爹爹哦。”
“去吧。”
菱宝刚出门,就听见他们家那边传来压抑而痛苦的哭声,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边跑边问:“爹爹你怎么啦?”
哭的投入的程仲谦一阵恍惚,看来真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这么快就出现幻听了。
“爹爹,你怎么不理我呀?”
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身边。
程仲谦抬起头,满脸泪痕,蹭上了很多灰土,就这都有一番独特的俊美,配上脆弱的模样,很能引起人的怜爱。
“菱宝.”程仲谦呐呐道,他连幻觉都出现了吗。
菱宝觉得爹爹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仿佛杂糅了许多情绪,已经快要装不下的感觉。
“爹爹,不要难过啦,。”菱宝感同身受地吸了吸鼻子,安慰说,“虽然我们的家塌了,但是大哥哥说我们要盖新房子啦!”
程仲谦怔愣着。
“新房子呀,爹爹!”菱宝强调重点,“你之前不是嫌弃茅草屋不好吗?现在开不开心?”
程仲谦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头渐渐拢了起来。
有呼吸,不是诈尸?
他抬手戳了戳菱宝白软的脸颊,兴许是因为佩戴着小猫吊坠,菱宝的体温较之常人高一点,即便是冬天,脸蛋也是暖呼呼的。
盯着还有些许余温的指尖,程仲谦问:“菱宝,你还活着?”
家里人都喜欢戳她脸蛋子,菱宝早就习惯啦。
“对呀。”菱宝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爹爹你以为我们被压在下面了吗?没有没有,它倒之前我哥大哥哥二哥哥出门了。”
“.”程仲谦指向那条“腿”,问道,“那那是什么?”
两人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根木头。
程仲谦:“.”
想不明白,为什么木头能正正好穿到裤子腿里!
程仲谦擦了擦脸,淡定地站起来。
“爹爹,你不伤心了吧?”菱宝关切地问。
程仲谦目光望向远方,冷酷地说:“我本来就没伤心。”
菱宝用“爹爹说谎,我刚刚都看到了”的眼神看着他,搞得程仲谦尴尬至极,太丢人了!
好在因为是晚饭时间,没人围观到,不然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程仲谦嘴硬道:“我是心疼房子,再也住不到了。”
“大哥哥说我们先住在无恙哥哥家。”菱宝牵住他的手,“爹爹,快走吧,你的手好凉呀。”
一边说,她一边用两只小手包裹住,虽然没说,却是用行动在给爹爹暖手。
程仲谦心中极为熨帖,不过没让她继续暖,只让她牵了一根手指头。
临近门前,程仲谦再次擦了擦脸。
程毅:“爹,你回来了。咦?爹,你眼睛怎么红了?”
程仲谦淡然道:“风吹的。”
程毅纳闷:“今天风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没觉得。”
“有,你皮糙肉厚。”
程毅想法与众不同,觉得这是夸奖,乐滋滋地收下了。
吃饭的时候,程昀和程仲谦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既然要建,就建好一点,也不用多好,但不能像这次一样无缘无故倒塌。”
程仲谦赞同,天知道他差点被吓死。
“多盖几间,也不用太大,能住就行。”程昀问,“爹,你觉得呢?”
“可以。”
看到菱宝够不着饼,程昀给她夹了一块,菱宝捧着加了鸡蛋的热乎乎的饼,幸福感嗖嗖的。
“爹,你房间有什么要求?”程昀说,“菱宝要个书架,二郎要个大床。”
程仲谦沉吟,菱宝突然举着油乎乎的小爪子说:“我知道!”
程仲谦挑了挑眉,他都还没想出来呢。
“爹爹喜欢以前茅草屋那样的。”
程昀惊讶地看向程仲谦,爹,你这是返璞归真?
程毅这个大孝子见缝插针地说:“那正好,把爹房间省下来的银子给我用。”
程仲谦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不是皮痒了?”
愤愤地扒了一大口饭,程毅觉得老爹真是太小气了!
“我不喜欢茅草屋那样的。”他对菱宝说。
一到冬天,到处漏风,冻得手脚僵硬,又不能全天都点碳。
“不是爹爹你说心疼再也住不到那样的房子了吗?”菱宝疑惑地歪了歪头,脸颊上沾着几粒米。
程仲谦:“.”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菱宝兴致勃勃地和哥哥们分享:“爹爹以为我们被压在下面,哭的可伤心了。”
程昀程毅均是一脸震惊,怪不得爹的眼睛是红的。
程毅脱口而出:“爹,原来你这么爱我们!”
菱宝连连点头:“对呀对呀,爹爹很爱我们的。”
程昀眼眸含笑。
三个孩子的视线让程仲谦破天荒有些不自在,放在心里就知道了,干嘛还要说出来!
因为还得跟谢无恙借钱,他们也没急着找人动工,反正根据之前送来的信,谢无恙这两天也该到了。
此时,道路上。
马车正悠悠地走着,谢无恙和程锦坐在里面。
谢无恙想起什么,对他说:“程叔现在住的地方有点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锦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玩具,有些忐忑。
好不容易到了,程锦跟着谢无恙下了马车,望着眼前的地方说:“这好像,不是有点破。”
是很破。
谢无恙:“.”
菱宝家怎么没了?!
第164章 有一种瘦
一行人谁都没料到这个发展,一时间没人说话。
“爹他们过的这么不好吗?”程锦问。
和以前锦衣玉食的日子必定是比不上的,但也不至于这么惨,可看着眼前的废墟,否定的话谢无恙怎么也说不出来。
塌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怀福正打算找人去问问,谢家下人听见动静出来:“世子爷,您回来啦!”
“菱宝他们呢?她家怎么塌了?”
“都在里面呢。”下人回答道,“今天无缘无故就塌了,昀大爷便先借住在咱们家了。”
谢无恙高兴道:“菱宝住我家了?”
“是的。”
谢无恙开心了,他拉着程锦的手往里院跑去,刚要跑到厅内,眼睛一转,说道:“你先躲起来。”
“为什么?”程锦平铺直叙地问。
谢无恙说:“这样才有惊喜啊。”
程锦不懂,他懵懵地被谢无恙推到门后藏了起来,然后谢无恙踏了进去,高兴地叫道:“菱宝,我回来啦!”
随后程锦就听到了菱宝的声音,脆生生的,又软又甜,含着无尽的欣喜:“无恙哥哥!”
菱宝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扭一扭地给了谢无恙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个小孩跟兔子似的,在原地蹦跶着表达自己的激动。
菱宝撅嘴说:“无恙哥哥,你去了好久呀。”
如今都已经是二月了!
谢无恙不好意思地说:“菱宝你别生气,我给你带了一个大惊喜!你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菱宝好奇地问:“什么惊喜呀?”
“你在这呆着别动。”谢无恙拍拍她肩膀,又跑到门外,给了程锦一个“到你上场了”的眼神。
程锦被一把拉出门后。
好端端坐在桌前的程仲谦三人愣住,程锦袖子里的手指不安地扣动了一下。
爹和大哥二哥怎么没反应啊,是不是其实不想他来?
到底是个小孩子,心思敏感,程锦咬住嘴唇,甚至想要立即回京。
“三哥哥!”
一声呼叫唤回程锦思绪,然后就被一个小炮弹似的菱宝扑到了地上。
“啊呀!”
猝不及防之下,程锦摔了个屁股蹲。
菱宝也四脚朝天,然后坐在地上,憨憨地笑一笑,眼睛亮亮地又叫了一声:“三哥哥!”
她实在是太高兴啦。
菱宝以为得等到爹爹考回京城去才能见到娘亲三哥哥,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三哥哥!
她一把抱住程锦,软绵绵的脸蛋蹭一蹭他,哼哼唧唧地说:“三哥哥,菱宝好想你呀。”
程锦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手掌撑在地上,朝着父亲兄长投去求救的眼神。
“三郎,你怎么来了?”程仲谦快步走过来,因为震惊眼睛瞪得很大,“你娘也愿意让你来?”
“三弟!”程毅嗷嗷叫唤着扑了上来。
不仅没有从菱宝手中得救,还又多了一个二哥。
连程昀都有些失态,他太久没有见过城程锦了,没忍住也大力抱了一下。
菱宝艰难地抬了下头,呼喊格格不入的程仲谦:“爹爹,你也快来呀!”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程仲谦不想做这么蠢的动作,耐不住菱宝一直磨:“爹爹快点快点,快点呀!”
程锦不说话,但小眼神一直盯着程仲谦,等到程仲谦上来也抱住他们时,他平直的嘴角悄悄上扬了一丢丢。
微乎其微的变化,没有人发现。
谢无恙眼巴巴地问:“那我呢?”
怎么就他一个人站着这里了呀?
菱宝朝他伸手,因为抱的人太多太挤,声音有点气虚:“无恙哥哥,你也来呀。”
谢无恙欢天喜地地抱了上去。
怀福看着厅中的一大坨“人球”:“.”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馨的拥抱时间过去,程仲谦又问起那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三郎,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突然脸色一变,“你娘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就是娘让我来的。”程锦慢吞吞地说。
程仲谦想不通:“你娘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程锦:“娘说让我来找哥哥玩。”
“找哥哥?”
程锦点头,实诚补充道:“没有说要找你。”
程仲谦:“.儿子,这话就不用说了。”
“哦。”
“你娘这一年还好吗?身体好些了吗?还是总哭吗.”程仲谦絮絮叨叨地问。
程锦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但他知道的也不详细,有些东西江宝蕙并不会告诉他。
程仲谦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怀福吩咐厨娘去做饭,一边指挥着人把车子上的东西卸下来。
程锦看着忙活的下人,忽然抿了抿唇,扭头小声说:“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菱宝不假思索:“因为你是我三哥哥呀。我喜欢你的嘛。”
程锦不吭声,耳朵默默红了。
谢无恙有点吃醋:“你只顾着你三哥,都不管我了。”
“没有没有,你也很重要的。”菱宝连忙说,“但是这是我三哥哥呀,我太想他了嘛。”
谢无恙:“好吧。”
“三哥哥,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大王。”菱宝骄傲地说,“大王是一只很厉害的猫哦。”
程毅看到那只小白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仿佛在附和似的。
大王优雅地伸出一只猫爪子。
程锦一头雾水,菱宝解释:“大王在和你打招呼呢。”
程锦犹豫地把手伸了出去。
菱宝瞬间笑了起来,觉得特别开心,摇头晃脑,恨不得哼小曲。
吃饭的时候,生怕程锦吃不饱似的,菱宝一直在说:“三哥哥,这个好吃,你多吃点呀。”
她一脸心疼地说:“你太瘦啦。”
程锦说:“我不瘦。”
其实他就是一般小孩的正常体型,但菱宝就是觉得他瘦。
有一种瘦,叫妹妹觉得你瘦。
“你瘦。”
“不瘦。”
“瘦的。”
“不瘦。”
程昀连忙叫停:“好了好了,快吃饭。”
他怀疑他不制止的话,这两个认真的小家伙能把这个话题进行到天荒地老。
“哦。”
程锦和谢无恙赶了许久路,早累得不行了,吃完饭就准备去休息了。
菱宝期待地问:“可以让三哥哥和我睡吗?”
程锦红着耳朵拒绝:“不可以。”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以和妹妹一起睡。
走在回廊,他心想,这个妹妹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