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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神医太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浮梦公子     盛宠神医太子妃txt下载     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谋

    林氏院中,众人齐聚。

    “清染呢,她怎么没来,你没去唤她吗?”卫城没见到叶清染的身影,诧异问道。

    “我怎会忘记清染,她说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才未来。”林氏淡笑着答道,将怀疑深藏在眸中。

    直至用过晚食,卫锦悠与卫铭吵闹着离开,卫城才开口问道:“悠儿这孩子虽嘴上说着嫌弃,实则我看铭儿回来她比谁都高兴。”

    林氏为卫城宽衣,一边笑着道:“悠儿就是那般性情,嘴硬心软,像极了你。”

    卫城朗声笑起,卫铭回来也让他尤为开怀。

    “清染呢?清染是不是也特别开心?有没有喜极而泣?”

    林氏轻轻蹙了蹙眉,她没有回答,而是思忖着问道:“将军,您说一个人的性情真的会发生彻底的改变吗?”

    卫城认真想了想,回道:“突发的变故或是周围的变化的确有可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那喜恶呢?可是也会改变?”

    “那怎么可能!”卫城笑回道:“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喜恶是刻在骨子里,哪里是说变就能变的。”

    林氏点了点头,眸光微沉。

    她为卫城揉捏着肩膀,却蹙紧眉心,满腹忧思,倏然开口道:“将军,你再和我讲讲遇到清染的事吧……”

    万柳街。

    胡继达几人在天字号雅间中赏曲饮酒,只几人脸上皆无多少笑意。

    赵瀚叹声抱怨道:“你们说睿王是不是有病?我真怀疑,他这种人是怎么能够带兵打仗的?”

    “睿王怎么你了,竟把你气成这副模样?”谷森揽着美人,偏头问道。

    “别提了,再这样下去我妹妹就快被气死了。”

    赵菁为了在竹林偶遇苏岑,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便去竹林抚琴,被虫子咬好几个包,结果那苏岑竟是一句话都未说转身便走。

    后来他们又打探到苏岑很喜欢吃一家小摊上的牛肉面,为了苏岑那是赵菁第一次去路边摊吃东西,结果……

    “结果怎么样?”谷森有些好奇。

    赵瀚喝了一口闷酒,想到当时的场景他都替菁儿觉得尴尬。

    那摊主是一对老夫妇,因为年纪大了,是以每日做的分量并不多,若是没了便只能等到第二日。

    赵菁那日去的很早,一直待在马车里等着苏岑,直到看见他的身影才下跳下马车,想来一段完美的邂逅。

    两人脚前脚后走到面弹,结果竟只剩下了一碗面。

    老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很贴心的提议道:“只剩最后一碗了,不如今日先让给这位姑娘,公子明日再来。”

    赵菁起初还在暗自窃喜。

    苏岑让给她这一碗面,她便可以此为理由再邀请苏岑来此处吃面,一来二去两人便算熟识了。

    因面而结识,传出去倒也算是良缘。

    只她未曾想到,苏岑仅以两个字便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

    “不可。”

    苏岑此言一出,不仅赵菁愣住了,就连那对老夫妇也都怔住了。

    苏岑却未觉如何,神情仍旧淡漠,语气却很是郑重,“方才是我先来的,我足足比她快了一步。”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扫了赵菁一眼,继而道:“先规矩,后礼数,若我们是同时到的,让我谦让自无话可说。

    可方才明明是我先,难道只因她是女子我便要让给她吗?”

    老汉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女子柔弱,男子谦让些是理所应当的嘛!”

    苏岑却仍旧摇头,“非也,老人家莫非未听过巾帼不让须眉?无故将女子视为弱者,方才是对她们的不尊敬。”

    赵菁:“……”

    真是谢谢你尊敬我啊!

    老汉语凝,败下场去,老妇人接替上场,好言提议道:“要不这碗面你们两人一人一半如何?”

    赵菁正欲开口,苏岑又甩了两字,“不可。”

    见众人都在看他,苏岑面色无波,毫无羞愧之意,淡淡道:“半碗我吃不饱。”

    “噗……”谷森将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见赵瀚正沉着一张脸看着他,谷森忙擦了擦嘴,憋笑道:“不好意思啊赵兄,实在是没忍住……”

    没想到睿王看着英勇神武,竟然这般没有男子气概。

    苏怀诚饮了一杯酒,“此事务必要抓紧些,我听说皇祖父已经在筹备宫宴了。”

    非年非节,此时筹办宫宴,意图不言而喻。

    赵瀚如何不急,若是睿王做了自家妹夫,对他们也是极其好的。

    谷森对此事最为淡定,反正他妹妹也做不了睿王妃,每日喝酒作乐便足够他开心了。

    他搂住身侧的美人,手又不安分起来,突然他凑近了美人脖颈,笑问道:“彩环今日这是擦了什么,怎么这般的香?”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怪人

    盛安堂中,叶清染垂首捣药,认真且专注。

    林璇坐在她身侧,凝眸看她,待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方才感慨道:“以前你可不是个有耐心的,如今竟连这般繁琐的事情都能做。”

    “为医者治病救人,但稍有不慎反是会成为杀人害命的屠夫,自要小心谨慎。”

    林璇来盛安堂有一个时辰了,叶清染一直忙着制药,竟片刻都未停过。

    看她这样,林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的幽国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国君担心小公主走路摔跤会受伤,便在她所行之路铺满了红毯。

    又因小公主曾被月季花的刺扎破了手指,国君便下令将宫中所有花草的刺全部摘掉。

    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如今却要用那双每日浸泡牛乳的手去拿药杵,去碰黑乎乎,味道刺鼻的草药。

    幽国城破后,她依然是尊贵的世家嫡女,而公主她却奔波在外,尝尽冷暖。

    林璇心中酸酸的,可她也知如今不知矫情的时候,便试图转移情绪,随口问道:“这药是医什么的?”

    叶清染将药丸小心翼翼的装进瓷瓶中,眼眸未抬,“心疾。”

    “心疾……”林璇蹙眉轻喃,瞳孔忽缩,“这药是为常宁公主准备的?”

    叶清染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林璇心中忽的升起了一抹无名怒火,她一把抢过叶清染手中的瓷瓶,嗔怒道:“你还当真要为她诊病不成?”

    叶清染歪头看她,神色不解。

    林璇抿唇,眸中的光冷若寒霜,“若非苏姓之人,幽国怎会国破,你又怎么会……”

    八年来,林璇鲜少赴宴,只有宫宴不好推脱,每每对她来说都更是一种折磨。

    看着曾经熟悉的皇城被一张张陌生的嘴脸占有,看着昔日好友的昭阳殿被鸠占鹊巢,她心中便充满了怨怼。

    苏凝筠是公主,她的九瑶公主又何尝不是最为尊贵的嫡公主,凭什么要清儿如医女一般的照顾她!

    望着眸中含怒的林璇,叶清染却倏地弯起唇角,抿唇笑了起来,“璇儿,你真是越发可爱了。”

    林璇的脸红了红,在叶清染面前高冷孤傲的林大小姐总是很容易便被牵动情绪,“你竟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叶清染从林璇手中拿回瓷瓶,仔细封存,语气清淡如云,“若是以前我定然也觉难以想象,可如今这些与所谋之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叶清染嘴角弧度不变,保持着清浅温婉的笑意,“璇儿,还记得我说过为何不愿与你相认吗?

    便是因为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九瑶公主了,甚至有时就连我都觉得自己陌生。”

    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若是让璇儿知晓她做过的事,只怕更会觉得震惊。

    听叶清染这般说,林璇不禁自责起来。

    “清儿,不是你变了,是我小家子气了,不该总将个人感受放在首要。”她握住了叶清染的手,故意玩笑道:“其实我就是嫉妒她们而已,谁让她们总是与我争抢你了!

    这都到午时了,你定然也饿了吧,我去买些点心回来。”

    林璇起身离开,出了盛安堂,才颇为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她还真是有够蠢的,帮不上忙,反是还惹得清儿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头疼要医,敲是没有用的。”清冷沉敛的男声乍然在林璇身后响起,林璇识得这个声音,正是那日在花朝节上救她的鬼面男子。

    林璇转过身,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男子的真容,谁曾想对上的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具。

    林璇:“……”

    见林璇愕然,苏岑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微微蹙眉,“认不出我了?”

    林璇:“……”

    认不出才怪吧!

    “壮士搭救之恩,小女怎么忘记。”

    “那你又是因何震惊?”苏岑静静看着她,静待下文。

    林璇不太想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出于礼数,还是回道:“小女只是未曾想如今已非花朝节,壮士竟还戴着面具。”

    花朝节上许多年轻男女都会戴着面具逛花会,是以那日瞧他还未觉得有多奇怪。

    可今日街上人来人往,试问哪个不会驻足停步,只为观摩这位仁兄一眼。

    苏岑沉吟了一会儿,语气清淡,“大梁可有规定,非节日不许佩戴面具?”

    林璇微怔,摇了摇头,“想来应是没有……”

    “那我为何不能佩戴?”

    若换作旁人,林璇定会觉得此人在故意挑衅找茬,可眼前这个男子的语气格外郑重,似乎当真在与她认真探讨。

    林璇为人虽清冷,但处事亦可八面玲珑,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脑袋不大正常的人沟通,便有礼道:“壮士随心便好,倒也不用凡事皆顾忌他人。

    小女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

    林璇转身,可身后的男子却如影随形。

    林璇走了几步,抿了抿唇,终是沉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壮士可是还有何指示?”

    苏岑垂眸看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林璇的身后。

    林璇顺势望去,便听苏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要去面摊。”

    林璇略觉尴尬,但苏岑显然不会仅仅只让她尴尬至此,“你以为我在跟着你?”

    林璇不置可否。

    苏岑挑眉,“为何?”

    林璇觉得以后她出门前还是看看皇历比较好,免得如今日这般,诸事不宜。

    见林璇不说话,苏岑便径自猜测起来,“因为你容貌美丽?亦或是因为你身份显贵?可是心仪你之人甚多,是以你才会这般认为?”

    林璇:“……”

    她若恼呢,此人所言皆在赞美她,她若不恼呢,这人又着实有些烦。

    见林璇又不说话了,苏岑挑挑眉,没想到林右相那般侃侃而谈之人,女儿竟如此寡言沉默。

    他扫了一眼林璇前往的方向,开口问道:“你可是要去买吃食?”

    “壮士如何知晓?”林璇眼中浮现了丝丝犹疑。

    苏岑发出一声轻叹,望着林璇的眼中有竟含着同情,“如今正是午时,你所行之处又皆是酒楼饭馆,不是去买吃食又是如何?”

    林右相的女儿竟然呆呆笨笨的,或许这便是物极必反吧。

    林璇:“……”

    她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怜悯?

    林璇压下了起伏一瞬的心绪,嘴角虽扬,但神情冷清,“壮士睿智,小女佩服。”

    若非他有恩于她,她定早就拂袖而去了。

    苏岑指了指面摊的方向,开口道:“他家味道不错,可要试试?”

    林璇打量了一番,那面摊很小,只有两张桌子几把椅子,那对老夫妇虽穿着干净,但毕竟面摊开在路上,看着有些不大放心。

    “多谢壮士好意,改日若有机会,小女再试,壮士请自便。”林璇委婉的拒绝了苏岑的提议。

    可苏岑却向来不知何谓委婉,扬眉问道:“为何要改日,今日为何不可?”

    林璇:“……”

    林璇只觉与他无法沟通,正思忖着该如何脱身,便听面摊的老丈扬声道:“还有最后一碗面,先到先得啊!”

    “嗯,改日也好。”林璇只听男子低低道了一声,再抬头时人便只剩一道残影,转瞬便出现在了面摊之前。

    林璇愣了愣,须臾缓过神来,忙抬步离开,落荒而逃。

    这等情景但愿不要再有第二次!

    一个鬼面男乍然出现在面摊前,将老夫妇吓了一跳。

    老丈一边煮面,一边与老妇人低声道:“这个人也挺怪的,与先前那个和姑娘家抢面吃的人有的一比。”

    老妇人虽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但亦深有同感。

    今年的怪人似乎别样的多。

    老妇人将面端上,苏岑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老夫妇:“……”

    还好还好,幸而怪人只有一人,真是大梁之幸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离别

    这日,叶清染突然被林氏唤去了院中,林氏待她依旧如以往那般温和,眸中也没有一丝探查与怀疑,只拉着叶清染闲聊家常。

    叶清染亦表现的一如既往,对于林氏偶尔提及的往事也一一浅笑应之。

    两人相谈一会儿,林氏笑了笑,将一封请帖递给了叶清染,弯唇道:“瞧我光顾着与你说话了,差点忘了正事。

    这是宫中下的帖子,请你与悠儿入宫赴宴,这两日你们看看衣裳首饰可有什么短缺,若是有便尽管出去采买,记在府中的账上便好。”

    叶清染谢过林氏,福礼请辞。

    锦绣垂首跟在叶清染身后,出了林氏院子方才问道:“小姐,林夫人可能打消疑虑?”

    除了卫铭一事,叶清染对林氏的所有问题对答如流,想来应该不会有事了。

    谁知叶清染却摇了摇头,嘴角微挑,勾起一抹略冷的笑意,“林夫人是个聪明人,我们躲得过她一时的试探,却躲不过一世,早做打算总是没有错处的。”

    望着手上描金绘花的请帖,叶清染微蹙眉心。

    此时非年非节,宫中又因何要举办宫宴……

    叶清染正思忖着,忽见自花墙后走来一人,男子身材挺拔劲瘦,眉染英气,目光清朗,肤色却比临安公子哥们略黑了些,但身上自有他们所没有的飒飒英姿。

    锦绣瞳孔猛缩,仿佛被人点了周身穴道,动弹不得。

    眼中有意外,有激动,亦有丝丝恐慌。

    见她这副神情,叶清染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

    因锦绣的隐瞒之过,之前的许多的筹谋都已无法实施,她心中自然有气。

    可见锦绣这般模样,她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便如她对璇儿,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冷静。

    “当心被人察觉。”叶清染低低提醒道,锦绣回神,连忙埋下了头。

    卫铭看见了叶清染,笑着走了过来,他的笑容纯粹而温暖,不染杂质“叶妹妹,我正要寻你呢!”

    “不知卫二哥寻我有何事?”林氏尚未挑明,叶清染对其他人便也一如往常。

    卫铭挠了挠头,扬唇而笑时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相貌英俊但并非那种犹如苏御般的精致,而是干干净净的大男孩,身上都似乎有阳光般干净的味道。

    “听说是叶妹妹治好了父亲的陈年旧疾,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开一些你给父亲吃的药?”

    锦绣闻此忍不住微微抬起头,被长睫遮掩的眸中深藏着担忧。

    “卫二哥可是哪里不舒服?”叶清染的眼角余光扫到了锦绣,替她问了出来。

    “不是我。”卫铭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替别人问的。”

    见叶清染凝眸看他,卫铭解释道:“是我一好友曾在行军时受了箭伤,可当时我们深陷绝境,身边又无军医,耽搁了诊治。

    如今虽已痊愈,但他的伤处每至阴雨天便会犹如虫蚁啃咬,所以我才来麻烦你。”

    叶清染了然笑笑,道:“此事倒无甚麻烦,但每个人的病症体质皆不同,我不能贸然开方子。

    若此人是卫二哥好友,我可以帮他探探脉。”

    卫铭的神情略有为难,见叶清染还在等着他,忙道:“那先多谢叶妹妹了,改日我去问问他。”

    “好。”叶清染轻轻颔首,与卫铭辞别。

    卫铭望着叶清染的背影托腮思忖,王爷性情与常人不同,不知可会愿让叶妹妹看诊。

    他正若有所思,忽见叶清染身侧的婢女偏头望了他一眼,见他未曾离开便连忙收回了视线,低垂下了头,似乎对他很是畏惧。

    卫铭挑了挑眉,心下奇怪。

    他不就是黑了一些吗,至于这般吓人吗?

    “二弟。”卫铮的声音打断了卫铭的思绪。

    卫铭回神,看着面带笑意的卫铮拱手一礼,“大哥。”

    “二弟这是在瞧什么?”卫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抹浅蓝色的倩影消失在花墙之后。

    “那是叶妹妹,我来寻她问些事。”

    “哦?”卫铮挑了下眉,弯唇笑了笑,“二弟初回临安,与叶小姐的感情便这般好了?

    二弟莫非问事是假,找人说话才是真?”

    “大哥说笑了。”卫铭轻描淡写的将事情揭过,并未多做解释。

    王爷是一军统帅,他的身体亦是军机,不得让他人知晓。

    “大哥,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咱们一会儿再叙。”

    卫铮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卫铭背影的眸光却一片森冷。

    卫铭回临安不过数日,便已有许多人家有意向为卫铭说亲,且皆是权贵。

    为他说亲之人虽亦大有人在,但能入他眼的权贵之家却屈指可数。

    同为嫡子,他这个嫡长子竟还远不如卫铭!

    卫铮眸中划过森然的狠意,这建威将军府是他的东西,他绝不会拱手让与他人。

    他眯了眯眼睛,脑中思绪翻涌,他倏然勾唇,有一妙计爬上心头。

    他的出身是输了卫铭,可这是他无法控制的,但若能在婚事上压制卫铭,今后的胜负还尚未可知。

    若卫铭之妻没有家世没有势力,林府便是再疼林氏,又能分出多少耐心给一个外孙。

    卫铮勾唇冷笑,恰好,这样的人府中便正有一个。

    即便叶清染获封乡君,也不过空有名头而已,岂能与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比。

    卫铮心情饶好,负手转身,除此之外他也该想想如何再见赵小姐了……

    ……

    花凝露。

    听着叶清染的吩咐,钱掌柜略有茫然,“东家,咱们这般是不是有些太过高调了?”

    香料铺子远不如绸缎珠宝铺子的客流,毕竟一点香料便足以用许久,他们这般大肆宣传,即便打出了名声,可只怕收益也不会有太大的增幅。

    “酒香也怕巷子深,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还是要看得长远些。”叶清染停笔,将手中的信笺递给钱掌柜,“就照这个办吧。”

    叶清染眼中隐含冷光,收益是其次,造势让众人皆知才是关键。

    “程公子来了,您里面请。”佟鸣笑着请程昱进店,脸上的笑亲近自然,全然已将程昱当做了自家人般。

    程昱偏头对他颔首一笑,清俊的姿容一如他身上的蓝衫,如天空般干净深远。

    温柔,轻和,干净,通透,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生出亲近之意。

    叶清染的嘴角不觉间已轻轻弯起,方才还夹杂冷意的眼中只剩下了笑意。

    “程公子。”

    “叶小姐。”

    两人相识已有些日子,但依然如此称呼彼此,从未想过更换称呼。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两个称谓有些太过客气疏离,但他们两人却默契的认为这样刚刚好。

    在适度的距离下,两人反是可以更加坦然。

    “我已在后院备了凉茶。”

    程昱清浅一笑,“有劳叶小姐了。”

    梧桐树茂密参天,树叶越发青碧翠绿,在地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两人对坐品茶,凉茶微甜,唇齿之间染有花香,入喉却略有苦意。

    叶清染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她最近要用花凝露做些事,若被人发现她与程昱在一处,对她的谋划难免有些影响。

    所以她想请程昱这两日暂且不要来寻她,想好了措辞,正欲开口,程昱却在她之前先行启唇。

    “我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

    叶清染手指一顿,指尖微不可察的用力捏了捏茶盏。

    “镖局有些事,我要去外地一趟。”程昱垂眸说道。

    “嗯。”叶清染颔首应了一声,粉唇抿了抿,方才似随意般问道:“程公子此行多久,待你回来我们也好为接风洗尘。”

    程昱抬眸望着她,眸中还藏着温柔以外的复杂情愫。

    “归期,未定。”

    他轻轻道了四字,叶清染的心中却倏然泛起了如凉茶入喉般的苦意。

    真正的离别果然都是悄无声息的,你以为会一直在东西,一直在的人真的会在哪日便突然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牵动

    叶清染编了一段脍炙人口的童谣,佟鸣每日负责去街上搜寻孩童,给他们买糖果蜜饯,让他们在街上传唱。

    她又作了数副画作,绘以各式花草,上书“花凝露”,并将店中的每种香薰皆题诗其上,画作优美,诗作惊艳。

    钱掌柜和佟鸣本以为叶清染是要将这些画作挂在屋内,谁知叶清染却将画作递给他们,吩咐一番。

    “什么?东家您要将这么好的画作挂到其他店铺,还要给他们银钱?”佟鸣完全不能理解。

    他虽不懂画作,但也是东家画的极好。

    别人买画还要花银子,东家送给别人也就算了,竟是还要倒贴,哪有这种道理。

    叶清染低头作画,眼眸未抬,不答反问道:“若换作是你,可愿白白为其他店铺宣传?”

    佟鸣抿了抿嘴,喃喃道:“可东家的画画的好嘛!”

    “比我画艺好的大有人在,况这也不是什么大家名作,众人会争相抢之。”

    佟鸣还想要说什么,钱掌柜冲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就按东家说的去做,记得挑些地段好,生意红火的铺子。”

    钱掌柜早就发现,自那日东家与程公子在后院品茶后,东家的兴致便有些低沉,话也更少了。

    东家做事向来心有定数,既是东家的吩咐,他们听令便是。

    叶清染将手中刚作好的画一并交给了佟鸣,启唇淡淡道:“不必贴到人家店里去,挂在墙外便好。”

    “挂在外面还要给他们钱?”佟鸣从未想过,砖头砌的墙竟是也有能赚钱的一日。

    “要。”叶清染的回答言简意赅。

    钱掌柜解释道:“你莫要只看眼前那点利益,街外人来人往,自然比挂在屋内看到的人更多。”

    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可佟鸣还是觉得心疼不已,捂着生疼的心口慢动作般的迈出屋子。

    “等等。”叶清染开口唤道。

    佟鸣心中一喜,连忙收回脚,转身等待叶清染回心转意。

    “回来的时候你去打听打听临安有那些有名的戏班,过两日我在要在花凝露门前摆台场戏。”

    佟鸣:“……”

    得嘞,这回不仅是要花钱送人家画作,还要免费请别人看戏。

    佟鸣叹着气领命而出,钱掌柜思忖了一番,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东家,咱们花凝露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只……

    只咱们店铺所在的地段有些问题,那些夫人小姐们未必愿意踏足此处。”

    这是钱掌柜最为担心的。

    喜欢香料的多为女子,可这万柳街是人尽皆知的花楼之所,正经人家的女眷是不会踏足此处的。

    “钱掌柜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定夺。”

    钱掌柜素知叶清染行事果决,此番更是雷厉风行,每日来此不是调制熏香便是筹备一应事宜,只这般模样更像是在刻意为自己寻事,一刻也不愿静下来。

    叶清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心口闷闷的,似被一颗巨石所压,让人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的心绪也乱糟糟的,而最可怕的是,她全完不知该从何处整理。

    所以她只能用琐事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暂时得以安宁。

    只她却不知街角的柳树下正立着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清俊的风姿被低垂的柳条掩映其中。

    透过随风轻摆的柳枝,他能望见屋内那抹纤细的身影,清瘦柔软似柳条,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气魄。

    他眼中噙着温柔与宠溺,眸光细碎温暖,似混进了金色的暖阳,明朗浩瀚。

    可他却并没有迈步向前,而是转身拂袖而去,蓝色的衣袂翻飞,不带一丝留恋。

    “主子,您真的要这般吗?明明以“程昱”的身份行事更为方便不是吗?”南风不解其意。

    “可我不会一辈子都是程昱……”他淡淡道,平静如水的般的语气中染着只有他自己方能懂的一丝哀伤。

    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愿以“程昱”的身份活着,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喜欢她。

    可他不是程昱,她也不是叶清染,他若想长久的留在她身边,便只能舍弃“程昱”。

    “这段时日你便不用回太子府了,一如既往去盛安堂那边。”

    南风叹了一声,想他堂堂暗卫竟早早归隐做了老师父,一时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的好。

    屋内,叶清染倏然放下手中的香料,偏头向门外望去。

    她似有所感一般起身行至门口,门前正对着街角的柳树,柳条晃荡随风而摆,但却空无一人。

    “东家,您怎么了?”钱掌柜亦走了来,探头向门外望去。

    街上只有路过的行人,并无异常。

    叶清染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摇了摇头,语气幽幽,“无事,想来只是我自己的错觉罢了……”

    回了芷兰院,叶清染命暖儿为她捧来药材,便一言不发的坐在案前研磨药材。

    暖儿附耳,悄悄与锦绣道:“锦绣姐姐,你没有没有发现小姐最近好像都心情不好。”

    锦绣望了叶清染一眼,抿唇未语,低垂下了头,没让暖儿看到她眼里的愧疚和自责。

    “阿染!”卫锦悠挑开珠帘,含笑走来,“这是卫铭孝敬给我的蜜饯,我吃着味道不错,给你送了一些来。”

    叶清染勾起唇角,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婉笑意,“卫二哥其实对你挺好的。”

    “他?可算了吧!”卫锦悠莫不在意的摆摆手,转眼便出卖了自己的亲弟弟,“他这是有求于我,不然你以为他能想着我?”

    语落,卫锦悠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掩唇与叶清染道:“卫铭最近桃花旺盛,为他说亲的便未曾断过,吓得他直接躲了出去。

    这不,为了让我当他的眼线,这才施些小恩小惠。”

    叶清染弯唇笑笑,她略略偏眸,虽看不清锦绣的神色,但将心比心,只怕锦绣听闻这些心情难好,便道:“锦绣,你去帮我们沏壶茶来。”

    锦绣如释重负,连忙福礼离去。

    她最怕也最不想听关于他婚事的消息,明知他们两个有缘无分,可有些情愫又如何是理智所能控制的。

    待她离开,叶清染才开口帮锦绣问出了埋在她心底的问题,“那卫二哥可有心仪的女子?”

    卫锦悠怔了怔,神色有一瞬的复杂难言。

    “应该是有的,但是……不可能了。”或许是因为两人是龙凤胎,是以他们总能最先察觉出对方的心情。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所思所想都再简单不过,可人会长大,感情也会改变,谁又能说友情有朝一日不会变成爱情呢。

    “情之一字,最是难言,纵观古今便是那些圣贤又有谁能参悟?”

    叶清染倒是没想到卫锦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便弯了弯唇,笑道:“你这番话听着倒颇有道理,只可惜没有实践为理论,略显苍白。”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卫锦悠反驳道:“这种东西与读书一样,都讲究个悟性,我的确没喜欢过人,但我却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叶清染唇凝浅笑,随口问道,全然只将她所说之事当作趣事,并未放在心上。

    卫锦悠却一本正经的道:“诚然,世上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种爱情,但我坚信所有的情爱都一个共同之处。

    只要心有倾慕,便必定会被其牵动情愫,无论如何沉敛克制之人,皆无法自控。”

    卫锦悠只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来,却未瞧见叶清染微变的神色。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药材,随手拿过,好奇问道:“这草药是做什么用的?”

    暖儿待在叶清染身边已久,见状便回道:“这是止血用的,小姐用它来做金疮药。”

    顿了顿,暖儿又补了句,“小姐最近酷爱挑调配金疮药,已经做了好几瓶了。”

    金疮药需求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要去边境卖药呢!

    两人正说着话,叶清染倏然起身。

    “阿染?”

    “小姐?”

    两人被吓了一跳,却见叶清染行至床边,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又走到桌案出提笔写下几字,便道:“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世间之大,两个人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交已是不易,便是分离,也要好好道别方才不负……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狩猎时刻

    叶清染行至威震镖局,只在门前顿足须臾,便毫无犹疑的迈步而进。

    “这位小姐可是需要押送什么?”镖局内的活计都各个身材魁梧,很是壮硕。

    “请问程昱程公子在吗?”

    男子愣了愣,打量着叶清染,“您要找少东家?不知您是哪位?”

    “叶小姐?”恰逢南风自外而归,在此看见叶清染不免诧异。

    “这位小姐我识得,你去忙你的吧!”南风打发走了男子,请叶清染去里间说话,一边暗自庆幸主子将他留在了这,否则谁来给他救场。

    南风为叶清染斟了一杯茶,开口问道:“叶小姐可是来寻少东家的?”

    见叶清染点头,南风面露为难之色,叹声道:“叶小姐来晚了一步,少东家他昨晚便启程离开了。”

    “程公子不是说今晚才走吗?”叶清染神色微怔,眼中有着她自己都未觉察出的失落。

    “事出突然,少东家他也没料到,昨夜策马便出城了,连行李都未来得及收拾。”南风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就说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舍他其谁?

    “竟是这般……”叶清染喃喃出声,她半垂着头,南风看不到她的神情,只知叶清染此番的语气是他未曾听闻过的。

    叶清染沉了沉肩膀,似在无声叹息,她将几个小瓷瓶推至南风眼前。

    “叶小姐,这是?”

    “白色瓷瓶装的金疮药,黑色瓷瓶装的是解毒丸,这些便烦请你代为转交给程公子了……”

    桌上的黑白瓷瓶犹如棋盘上的棋子,黑白分明,蓦然让她记起了那日午后的一盘棋局。

    她的手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一枚棋子。

    暮春,午后,榕树下,他以棋局为药引,开导她烦闷的心绪。

    他将一颗棋子放在她手心,与她说“棋局落子无悔,但人生进退尽握在自己手中,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狠。”

    他似乎总能轻易看透她的情绪,却又小心翼翼的不越过边界,一点点温暖她心中冷硬坏死之处。

    但棋局终有结束之时,无关胜负,只是茶会凉,人会走,短暂停歇后,依旧要回到各自的轨道上。

    叶清染起身而去,心头巨石被挪走,失控的心绪重归平静。

    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万事皆无法扰其心声的叶清染、

    可她又似乎不大一样了,因为她心中某处似空了一角,难以圆全。

    ……

    抚云轩。

    修长的手指捏握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白瓷如他的肌肤,莹白如玉,黑瓷则如他的眸色,沉敛幽深。

    “主子。”南风试探着开口,“您真的不再以“程公子”的身份见一见叶小姐吗?属下觉得叶小姐看着挺难过的。”

    “不见。”苏御将手中的药瓶收存起来,语气淡漠而坚决。

    一时不忍,只会乱大谋,程昱既是走了,便无需再归了。

    “盛安堂中有何事要立即禀报。”还有七日便至宫宴,他要确保所有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苏御敛眸开口,用草枝逗弄着笼中的鹦鹉,牵唇淡笑道:“你这么笨,还是让其他人来教你吧。”

    ……

    花凝露门前的戏台子一搭上,万柳街顿时热闹了起来。

    有免费的戏看,有免费的茶水喝,家住附近的人都揣着一把花生便挤到了门前。

    店门前如此热闹,便是未曾听闻过花凝露的人也都会驻足停留,询问一二句。

    佟鸣忙着为看客端茶倒水,钱掌柜则站在柜台后敲打着算盘,最近店内花钱如流水,他看着委实心疼。

    一场戏罢,叶清染起身而出。

    众人正要散场,忽见一身段窈窕的少女自屋内走出。

    少女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明净澄澈的眼眸,但仅仅如此,便已是十分赏心悦目。

    这两日叶清染都会在戏曲结束后出来为众人讲解香料,宣传店内的香薰,甚至许多人便是为了这一刻才来花凝露前随人潮拥挤。

    少女声音如同昆山玉碎,清冷之中更有清悦,闻如天籁,令人不禁更为好奇她面纱下的容貌该是如何绝色。

    叶清染一如往常的简述店内的特色,视线轻轻落在人群中某一处,眼中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锋芒。

    “本铺新开,一应货品物美价廉,凡是进殿的客人皆有礼物相赠,众位若有需求,还请赏光。”

    语落,叶清染转身回了铺子。

    门前的喧嚣止歇,众人渐渐散去,方才还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此是却门可罗雀。

    这便是钱掌柜最为担心的。

    香料铺子的受众本就小,偏生花凝露的地段还不算好,再这样下去先前赚的银子都不够赔的。

    钱掌柜正想与叶清染商议,忽有一人迈入店内,钱掌柜忙放下手中的账本上前招呼。

    叶清染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来人,嘴角微勾,抬手接过了佟鸣递过来的茶盏,掀开面纱轻抿了一口……

    狩猎时刻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猎物

    谷森是彩环房中的常客,最近他发觉彩环身上的香气很是宜人,馥郁但不浓厚,宛若取了一朵初绽娇花的香气萦绕周身,不似其他女人身上低俗的胭脂香。

    彩环告诉他这熏香便是在万柳街新开的花凝露里买的,他最近似乎总能从花楼女子口中听到花凝露的名字。

    似乎里面的香薰很是出众,但价格不菲,除了像彩环这种有些脸面的姑娘买得起,其他人也只能眼馋而已。

    自从灵蕊县主出事后,淼儿便很是低落,他之前也曾想着买个香膏回去送给妹妹,哄她开心。

    可他每每来此都喝得酩酊大醉,回去便全然忘了。

    今日他特意来此却不是为了买香膏,而是为了一睹外面所传的绝色佳人。

    他阅美人无数,方才在外远远一瞧便知这个少女定然容貌清绝,只可惜她覆着面纱,他看不真切。

    没想到他运气竟这般好,迈入店中时正望见她垂首抿茶,虽只掀开了面纱一角,但他还是清楚看到了她那绝色的美貌。

    惊艳的同时,谷森又满是懊悔。

    未曾想这间小店竟还藏着如此美色,他每次来万柳街都会经过此处,居然错过了这般久。

    谷森越过钱掌柜,直接迈步走向叶清染,眼中的炙热显露无疑。

    佟鸣察觉到了谷森的意图,皱着眉挡在叶清染身前,语气仍维持着客气,眼中却满是警惕,“这位客官想选些什么,小的来给您介绍。”

    谷森手中有把折扇,“唰”的撑开,自诩风流的笑望着叶清染,“方才在下听这位姑娘讲解香料很是详尽,便请这位姑娘为我介绍吧!”

    佟鸣很想一口痰吐在他脸上。

    这人眼底犯青,脚步虚浮,一看便是花楼中的常客,就他这副嘴脸还敢对东家动心思。

    钱掌柜年纪不小了,程公子也不在,店里就他一个利索男人,他自要好好护住东家。

    叶清染抬眸扫了谷森一眼,眸色清淡,起身开口道:“佟鸣,你先去忙别的吧,我来带这位客人挑选香料。”

    “可是东家……”

    “去吧。”叶清染语气虽轻,但不容人质疑。

    谷森得意的弯唇笑起,给了佟鸣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跟在叶清染身后,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流连,令人作呕。

    叶清染恍若未见,一一为他介绍着店内的香料。

    “不知公子想选些什么,是熏香亦或是香膏?您喜欢什么味道?”

    谷森微微俯身,深深嗅了一口,露出一抹猥琐的笑意,“小姐身上的味道就很是醉人。”

    这句话一出,钱掌柜与佟鸣皆变了脸色,佟鸣已经抓住了手侧的扫把,只待叶清染一声令下,便将他扫地出门。

    叶清染抬头看了谷森两眼,眸色清正且平静,但见她从架子上拿过一盒香膏,递给谷森,“便是这个,公子可要?”

    谷森略怔,寻常姑娘被人调戏或是羞涩或是气恼,他倒是未曾见过如这女子一般淡然的。

    不过转念一想,名门闺秀即便名下有铺子也皆交与下人打理,怎么可能出来抛头露面,想来应是商女而已。

    如此想着,谷森望着叶清染的眼神愈加无所顾忌。

    有不输于大家闺秀的容貌气度,身份却是低微的平民女子,如此尤物简直唾手可得。

    谷森嘴角笑意更浓,他接过叶清染递过来的香膏,想要趁机摸一把纤细的柔夷,叶清染却先行一步收回了手,未让他的奸计得逞。

    谷森有些失落,世上还有什么比美人近在咫尺却无法一亲芳泽更让人痛苦的?

    不过望着娇艳若花,却又清冷傲气的少女,谷森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这样的女子才更有味道……

    谷森拿了香膏,却仍喋喋不休的与叶清染攀扯,还很是不经意的自报了家门,将自己与胡家的关系又不动神色的讲了一遍。

    商人重利,更崇慕权力,那些富商活的再如何滋润,也都想着将自家女儿嫁给权贵,甚至哪怕做妾都无所谓。

    便是因为他们纵有万千金银,在世人眼中依旧低贱,他们需要权贵的庇护。

    这女子若是聪明,便该知晓怎么才是。

    谷森的话叶清染一一应了,但她神情冷淡,语气疏离,一时让谷森揣测不清她的心意。

    “今日有劳小姐替我挑选香膏了,明日我再来探望小姐。”谷森挥着折扇,挑眉笑道,举止轻浮。

    叶清染未应声,只挽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谷森笑了笑,有脾性的美人他最喜欢,就是不知道到了床上她还能都保持这副高冷的模样了。

    叶清染目送谷森离开,面纱下的嘴角轻轻勾起。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尚未可知,就是不知道这道开胃小菜胡骇可会喜欢……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收网

    谷森每日都往花凝露跑,就连花楼也没空去了。

    在花楼里看不见谷森,与在花楼中看不到姑娘一样反常诡异。

    赵瀚不大适应的道:“谷森这是改过自新了,竟是连花酒都不喝了?”

    “不必理会他。”胡继达语调冰冷,漠然说道:“本也就只是个酒囊饭袋,还真能指望他做什么不成?有他无他有何区别?”

    谷森与胡继达赵瀚不一样,他并无显赫的身份,胡继达带着他不过是因为其父是胡骇手下一员副将,对胡骇忠心耿耿,是以胡继达才会允许谷森如条尾巴般的跟着他。

    赵瀚笑了笑,嘴角略带讥讽的弯起,“此言倒是,他除了擅长喝花酒,论能力还远不如他父亲。

    只我以为如他那般的色胚便是死也要死在花丛中,乍然看不见他,竟还不大适应。”

    苏怀诚几人来此多是为了议事,听曲饮酒不过助兴而已,如苏怀诚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更是从未碰过花楼女子。

    可谷森不一样,只要是个女子有两分姿色,他便都忍不住想要染指。

    胡继达冷笑两声,“他最近迷上了个商女,想来是还未得手。

    等他如愿,你便能再见到他了。”

    “商女?”赵瀚略有些意外,“若是寻常商户家的女儿许些好处便是,倒也无甚麻烦。”

    胡继达饮了杯酒,莫不在意的随口道:“听闻那个女子无父无母,自己习惯做主的女人难免多两分烈性,尚需调教。”

    胡继达语气随意轻慢,仿佛他们在议论的牛马,而非女子。

    而苏怀诚与赵瀚闻后神色并无异常,显然亦不觉他所言有何不妥。

    几人说了两句很快便将谷森抛之脑后,转而议起了其他。

    谷森不在,彩环也清闲了起来,倚着二楼的栏杆眺望楼内的热闹喧嚣。

    “彩环姐姐这般模样可是在念着谷公子?”有一女子走过来,掩唇调笑道。

    彩环未移视线,懒洋洋的道:“我会想他?若非说想,那想的也是他兜里的银子!”

    谷森相貌不出众,人又猥琐下流,若非他出手还算阔绰,彩环才懒得理会他。

    若是那日在花凝露见到的那位公子,她倒有可能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管你想的是什么呢,总归还要把人抓的紧点才是!”女子意有所指。

    彩环偏过头,微蹙黛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四下环顾一番,悄声附耳与彩环道:“我可是听说了,谷公子最近不来可不是在修身养性,而是被外面的女人勾走了魂!”

    彩环诧然,开口问道:“他要成亲了?”

    女子扑哧笑了笑,甩着帕子,笑中自有妩媚,“彩环姐姐是在说笑吗?咱们这的女人何曾怕男人娶妻!”

    而且越是已经成家的男人越是喜欢往花楼里跑,真真没一个好东西。

    彩环眉头皱得更紧,“那是……”

    女子也不吊她胃口,轻声道:“彩环姐姐去过花凝露吧?听说花凝露的东家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看着彩环惊怔复杂的神色,女子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彩环姐姐,谷公子虽不是什么才俊,但如他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也不好找,你可要抓紧才是。

    妹妹还有客人要陪,便先失陪了。”

    彩环仍兀自失神,女子笑了笑,迈着莲步款款走下回旋的木楼梯,融入了热闹喧嚣之中。

    她脸上挂着与所有花楼女子一样的笑容,无人注意她与一男客擦肩而过之际,冷笑道了句,“告诉东家,鱼饵已撒好,可以收网了。”

    入夜,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芷兰院中。

    锦绣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笺呈递给叶清染,叶清染淡淡扫了一眼,便将信笺化为灰烬,烛心被触碰,火光跃动起来,却映不进琥珀色的眸中。

    谷府。

    谷森又送给谷淼一盒香膏,谷淼好奇道:“哥哥,你最近怎么想起来天天给我买香膏,这么多东西得用到什么时候?”

    “你们女孩子不是最喜欢装扮吗,还嫌东西多?”

    谷淼撇了撇嘴,神色幽怨,“这东西倒是不错,可我如今却连能用的地方都没有!”

    她之前虽对苏灵蕊心生了怨怼,但后来才发现与苏灵蕊在一起虽辛苦些,但亦有好处,之前她能跟着苏灵蕊去各处赴宴,别人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现在竟无一人请她。

    “哥哥,你能不能与诚郡王说说,给我一张宫宴的帖子……”

    “我们男人在一起商议的都是朝堂大事,哪能用这些小事烦扰诚郡王?”谷森说完生怕谷淼纠缠他,摆摆手便走了。

    谷淼翻了个白眼,啐道:“什么朝堂大事,还不是去喝花酒!”

    花凝露门前锣响戏始,佟鸣现在门口远远又看到了谷森的身影,后槽牙都忍不住磨了起来。

    “佟鸣……”叶清染开口唤道。

    佟鸣忙转过身,便见叶清染冷眼望着门外幽幽道:“这几日心里可是攒了不少怨气?”

    佟鸣点点头,那姓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偏生东家理会他。

    叶清染勾唇笑了笑,半敛着眼眸道:“今日便不必客气了,一会儿想如何便如何就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变脸

    叶清染虽未给谷森任何回应,但也未曾彻底给他冷脸,这让谷森从心底生出了一种错觉。

    他以为女子多为腼腆矜持,不过是为了自尊才欲拒还迎,故作高冷。

    尤其她还是商女,在外做生意每日都与人打交道,如何能察觉不出他的心意。

    在谷森的认知中,不拒绝便等同于接受。

    他手中抱着一盆开的正艳的芍药花,望着花开正盛的芍药,谷森的嘴角微微扬起。

    前两日她有意在他面前与小伙计提及店内尚缺几盆鲜花,女子的小把戏,虽然稚嫩了些,不过倒也可爱。

    女人就是这般,想要什么从不明说,非要拐弯抹角。

    他特意选了表达相思之情的芍药花,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做他的女人可以算是她最好的归宿,想来美人在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般想着谷森嘴角更扬,脸上的笑意比他手中的花还要灿烂。

    门前的戏方才唱罢,未等众人散去,谷森便捧着花堂而皇之的走向叶清染。

    叶清染立在店门前,她方与众人介绍过花凝露的香料,便见谷森穿过人群走向他,远远便可望见他脸上那令人作呕的笑。

    谷森有意在此时出现。

    叶清染便如同一块肥肉,而这些男人便犹如饿狼,都想来咬上一口,他看上的女人怎能被其他男人觊觎?

    今日他便要来宣誓主权,让那些小鱼小虾知难而退。

    谷森出现的张扬,有些本想离开的人见有热闹也都纷纷停下脚步,翘首以望。

    叶清染站在石阶上,冷眼俯视着谷森一步步走向自己,琥珀色的眼眸明明美若琉璃,却泛着森冷的寒光。

    谷森脚步微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今日的美人比起往日要冰冷许多。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谷森自然而然的将其归于叶清染脸皮薄,在众人面前有些羞涩。

    “玉小姐。”谷森抱着芍药花立在石阶上仰望叶清染。

    叶清染并未对谷森表明身份,在他询问她的名姓时,她只说自己姓玉。

    “玉小姐,这芍药花开得正盛,将它摆在贵店中如何?”谷森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落在叶清染眼中却只剩猥琐与下流,“我对小姐的心意便如这芍药花般,还请玉小姐笑纳。”

    欲擒故纵虽然挑动人心,但对他来说还是实实在在的得到最重要,尤其是面对如斯美色,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等。

    谷森的语气亲昵熟稔,众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叹息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佳人竟已有归宿,不免让人神伤。

    叶清染垂眸望着谷森,视线扫过他手中的芍药花,眸光无半分波动,她一开口便让众人渐冷的心又暖了起来。

    “我觉得不如何。”淡淡的几个字冷漠,疏离,众人即便看不见她面纱下的容貌,但也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嫌弃”二字。

    谷森一愣,未曾想过叶清染竟是这般态度,开口质问道:“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笑意的凤眸中自染寒霜,叶清染居高临下的望着谷森,眸中并未多少情绪,便如神袛俯视蝼蚁时的麻木与蔑然,“我的意思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叶清染的冷漠让谷森始料未及,往日里她虽不热络,但也未曾这般,众人看好戏的眼神让他有些愠怒,语气也越发不善起来。

    “玉小姐,你当众如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明知我对你心意,若是不肯便应一早与我说清,先是吊着我,现在又当众折损我的颜面,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你老娘!”出口的是佟鸣,他大步迈出店门,手中还拿着一柄扫把,“你整日纠缠我们东家,还敢寻我们东家要解释!”

    佟鸣拍了拍自己的脚,朝着谷森勾手道:“来!你把脸凑过来和我的脚后跟比比,看看哪个更厚点!”

    众人哄然大笑,谷森气得面色涨红,将手中的花扔砸在地上,扬声吼道:“都他娘的笑什么,再笑当心小爷弄死你们!”

    说完,他眯着眼睛看着叶清染,满是恶意,“小爷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是什么身份,小爷我是什么身份,上赶着送上门的女人多得是,小爷我用纠缠你一个低贱的商女?”

    谷森眸色阴沉,敢跟他玩这种把戏,真是不自量力!

    玩阴的,他奉陪到底!

    语落,他对身边众人道:“你们可莫要被她诓骗了,别看她表现得一副正经模样,实则还不是对我暗送秋波,想要攀上我谷家?

    可我谷家怎会迎娶一个商女入门,她求而不得,这才故意在此胁迫我!”

    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听信谁,议论纷纷。

    谷森勾唇阴冷一笑,他看上的女人便一定要得到,既是她不想好好从他,他便先毁了她的名声再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动手

    见众人议论不止,谷森决定再加一把柴,清嗓道:“众位想想,若是她当真不愿跟随我,一早便直接拒绝,我还会当众携花表达心意吗?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有些人点了点头,觉得谷森说的有些到道理。

    谷森勾唇,又道:“她与我暧昧不清,又屡屡暗示于我,试问正常男子听到后可能无动于衷?

    可我今日特意带了鲜花而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冷嘲热讽!”

    佟鸣被气得身子隐隐发颤,若非他深知其中原委,他说不好也会被谷森这般模样所诓骗。

    佟鸣抬手指着他,咬牙狠狠道:“还真是活久见,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让佟鸣骂人他不在话下,可论信口雌黄,他便显然不是谷森的对对手了。

    眼看着谷森扇动周遭围观者的情绪,佟鸣偏过头对叶清染低声问道:“东家,我能动手了吗?”

    叶清染冷眼旁观,神色未有起伏,启唇淡淡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你说我与你暧昧纠缠,可有什么证据?”叶清染清清冷冷的开了口,众人闻声望来。

    谷森不屑冷笑,“这种事如何能有证据,便如你这般突然翻脸无情,我也无可奈何不是?”

    谷森摆明一副耍无赖的表情,叶清染不徐不疾的继续道:“如此说来,我说你纠缠与我也不需要证据了对不对?”

    谷森一哽。

    叶清染勾唇,又道:“既然本来就是各执一词之事,众人凭甚要信你的一面之词?”

    谷森张张嘴,正想反唇相讥,叶清染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语气幽幽的道:“难道就只因你是官家子弟,而我出身平民?”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本还在议论不止的众人停下声音,面纱下的薄唇轻轻弯起,凤眸中寒芒流转。

    玩阴的她或许不如他,但论蛊惑人心,他还差得远。

    “诚如你所说,我是一介商户,出身清贫,可我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养活自己,我不觉得低人一等。”

    叶清染视线自众人身上扫过,见有些人半挽着裤脚,鞋上沾着一圈已经干了的泥,有些则是将卖货的担子放在脚边,牵唇道:“人分三六九等,我们的出身的确不如权贵。

    但若没有农者耕种,没有我们这些商人满足你们的衣食住行,你们这些权贵又要吃什么,穿什么?

    朝廷的赋税,官家的粮饷皆源自于我们百姓,就连你这身上这身绫罗绸缎亦是从我们的税银中所得。

    若没有我们这些低贱之人,你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能高贵到何处去!”

    叶清染此言一出,整条街都变得静寂下来,所有人的表情皆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对!”有人扬声开口。

    谷森咧嘴一笑看,却听那人又道:“这位小姐说的对!我们虽然穷,但我们都长着一个脑袋两条腿,怎么就比别人低贱了!”

    男子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应是。

    “没错,他们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凭什么还要让他骂着我们!”

    “方才我便瞧他不顺眼,瞧他那副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真是恶心!”

    谷森没料到自己竟在转眼之间沦为了众矢之的,一时间惊怒交加,双手紧捏成拳。

    佟鸣满脸钦佩,这就是传说中的兵不血刃?

    东家竟只凭短短几句话便逆转了局势。

    “佟鸣,你要记住,若想让他人与你站在一处,只说自己的道理是没有用处的。

    你要将他们拉进自己的阵营,让他们感同身受,最好要触及他们的利益。”人永远都是自私的,无关自己的事便永远都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谷森说的不过是风流韵事,只听得一时热闹,而她的话才真正说进了他们心坎里。

    叶清染使了一个眼色,佟鸣会意,忙道:“你除了有个当官的爹,你还有什么本事?

    你来店里屡屡纠缠,我们东家好言相劝你不听,竟还变本加厉妄图在大庭广众下败坏我们东家的名声,你的心可真够黑的!

    瞧你那虚白的脸色,发青的眼眶,一般就是经常混迹花楼的人,说不准哪天就得了什么糟心的毛病!

    我家东家貌美如花,有能力又有财力,找什么正经人家不行,非要上赶着给你做小?

    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长得什么德行!”

    说完,佟鸣现学现卖,指着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道:“我家东家喜欢的是如这位大哥般身强体健的正经男人,岂会喜欢你这个软炮?”

    那男人抬头看了叶清染一眼,古铜色的皮肤不由泛出一抹浅红,周遭众人听闻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身材也很是不错。

    佟鸣冲着叶清染挑了下眉,笑容带着两分得意。

    他挑几个体格壮的夸,这样一会儿若是起了争执,他们还能帮上点忙。

    “臭婊子,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谷森忍无可忍,迈步上前便要去抓叶清染。

    叶清染面无表情的看着,唇边浮起讥笑,“佟鸣,现在可以动手了。”

    “好嘞。”佟鸣拿着扫把便要上前。

    “等等,用这个。”

    佟鸣:“……”

    看着叶清染手中足有男子手臂粗的木棍,佟鸣不知为何替不知身在何处的程公子捏了把冷汗。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心狠呀……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惹

    谷森欲迈上石阶去抓叶清染,佟鸣抽出叶清染手中的木棍,当头便是一棒子,打得谷森连退数步,脑袋瓜子嗡嗡的响,眼前的人都带了重影。

    谷森捂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看着佟鸣道:“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胆敢当众骚扰良家女子,打你都是轻的!

    别以为你是官家子弟便可以胡作非为,这里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胡来!”佟鸣说着,挥着棒子又连捶了谷森好几下。

    但佟鸣下手有分寸,除了第一棒,剩下的皆避开了要害部位,虽疼的谷森哭爹喊娘,但并不会惹出大麻烦。

    谷森虽有些拳脚,但奈何空手抵不过大棒子,只得远远退开,指着佟鸣狠狠道:“小杂碎,你竟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你敢欺负我们东家,我就敢揍你!”

    佟鸣将手中的木棍抡圆,让谷森再不敢上前,只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咬牙切齿的道道:“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小爷我一定要弄死你们!”

    方才那肤色古铜的壮汉向前迈了一步,扬声道:“这位小兄弟说对,天下脚下朗朗乾坤,岂容人如此嚣张跋扈!

    身为男人纠缠女子已是被人不齿,被人拒绝便威逼胁迫,简直目无王法。

    今日有我们在,你休想动这姑娘一根发丝!”

    男子此言一出,周遭众人纷纷应是,他们纷纷侧身挡在了叶清染身前,为花凝露竖起了一道人墙。

    双拳难敌四手,谷森心知自己不是众人对手,心中虽怒意翻涌,只能咬牙切齿的对叶清染道:“他们能护得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们给我等着!”

    谷森拂袖而去,众人皆很是开怀,有种斗赢恶势力的成就感。

    叶清染福礼谢过见义勇为的众人,那古铜色的壮汉不敢直视叶清染的眼睛,只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姑娘不必多礼,大家都是穷苦出身,理应互相帮助。

    我……我就在码头搬货,若姑娘有何需要,尽管来找我就是。”

    叶清染牵唇一笑,弯起的眉眼令众人只觉心神生漾。

    “今日已经给众位添了不少麻烦,如何还能再劳烦众位。

    若他来日再敢纠缠,我定要去衙门状告他,届时若有需要,还烦请众位为我作证便好。”

    佳人有此请求,众人自然不会拒绝,皆拍着胸脯与叶清染保证。

    谢过众人后叶清染方才带着佟鸣转身进店,佟鸣笑得开怀,跟在叶清染身后笑道:“东家,今日可真是痛快啊,早知有今日我就提前练练拳脚,打起人来也更有力气!”

    叶清染笑了笑,无声抿茶。

    钱掌柜却觉得心里颇不安定,“这谷森是官家子弟,谷家又与胡家交好,我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啊。”

    “天子脚下,他还敢胡来不成?他敢来我们便去击鼓告他!”佟鸣不以为然。

    钱掌柜摇摇头,叹声道:“天子脚下是不错,但天子又如何能望得见这临安每一处的不公?

    所谓民不与官斗,官官相护,当官的岂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与之为敌的?”

    “这……”佟鸣当时只图一时痛快,倒是未想到这些,忙望向叶清染。

    叶清染正悠然饮茶,见佟鸣看她,方才轻轻放下茶盏,不徐不疾的道:“此事钱掌柜说的对,民想告官,难如登天。”

    面纱下的嘴角轻轻弯起,笑意凌然,所以她从未指望大梁律例。

    “佟鸣。”叶清染开口唤道。

    “东家有何吩咐?”

    “将店内值钱的东西收一收,挑些地摊货摆上,再将名贵的香料和香膏都放进柜子里。”

    佟鸣一怔,忙问道:“东家,难道他还会来砸咱们铺子不成?”

    叶清染扬唇笑了笑,语气幽幽,“防备未然总是好的。”

    他若不来,她可以助他……

    谷森心口窝了一团的火,如何也消不下,便只能跑到花楼来借酒消愁,与美人发泄。

    他身上被木棍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彩环见了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公子这是如何弄得?”

    谷森阴沉着脸色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烈酒入喉烧的喉咙一片火辣,却依旧难缓他心头之恨。

    谷森未语,彩环却有所耳闻,她转了转眼睛,起身行至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小盒香膏。

    她将香膏涂抹在中指上,轻轻按捏着谷森的太阳穴。

    “公子,这样可舒服了些?”

    花香清雅,柔夷无骨,确实让谷森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彩环垂睫看着谷森,弯唇道:“这香膏有平心静气的功效,是奴家花了好些银子在花凝露买的呢。”

    谷森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彩环却恍若未察,继而感叹道:“那花凝露的东家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她的未婚夫婿也英俊挺拔,两人就跟画上的仙人一般……”

    “你说什么!”谷森一把捏住彩环的手腕,疼的彩环眸中都盈出了泪花。

    “奴家没说什么啊……”彩环泪光盈盈,心里却是在暗暗发笑。

    烈酒入腹,燃起了他满腹的怒火,谷森倏然起身,拂袖而去,边行边怒骂道:“贱人!竟敢戏耍小爷,小爷跟你没完!”

第一百六十章 好戏登场

    西风将花凝露中事一一禀告给苏御,询问道:“主子,那谷森绝非正人君子,属下怕他会对叶小姐不利,要不要属下先下手为强?”

    “不必。”苏御唇畔凝笑,轻声道。

    “你只需暗中护她便可,只要她无事便不必现身。”

    此番如何看都是她故意为之,她既搭好了戏台,自不能坏了她的好事。

    苏御嘴角轻弯,笑意融融。

    此番她突然出手,想必是因为卫铭突然归回的缘故。

    他从秋家故人口中得知,当年秋小姐与卫二公子关系甚为深厚。

    可如她那般清冷淡漠的人,又如何能对一个陌生男子生出亲近之意。

    此番只怕她已晓得“秋念清”这个身份无法再用,该是舍弃的时候了,所以才想着在舍弃之前再物尽其用最后一次。

    没有了“秋念清”的身份,她自要寻找下一个容身之处,可若论同仇敌忾,还有谁比他更适合玉无心呢?

    思及宫宴,苏御嘴角更扬。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期待宫宴……

    ……

    谷森回家后便招了一众小厮护卫,浩浩荡荡的便朝着万柳街行去。

    谷森坐在马车里,眼中满是狠意。

    该死的小贱人,有了未婚夫婿竟是还敢撩拨他,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便让她见识见识他的厉害!

    他看上的女人管她是未出阁的少女,还是人妇,都别想从他手心逃出。

    自不量力的愚民,今日他要让她知道与权贵为敌的下场!

    一行人行至花凝露门前,谷森一挥手,谷府的小厮护卫便如一群疯狗般蜂拥而进。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根粗壮的棒子,见东西便砸,将本是清静雅然的屋子毁得一团乱。

    货架上的香膏被砸的稀碎,桌案被掀翻,就连墙上的字画都被扯下来揉成一团。

    佟鸣不禁庆幸东家有先见之明,将好东西都收了起来,可饶是如此他也不舍得看好好的屋子被毁成这样,便拿着棒子上前阻拦。

    不多时花凝露外便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是谁在打砸铺子,可与那日群情激愤的慷慨不同,他们无一人敢上前。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对方人多势众,又一个个凶神恶煞,他们哪里敢上前。

    只看着好好的铺子被人砸的稀烂,再想到叶清染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们瞧着心里也不舒服。

    谷森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听着瓷器碎裂的声响只觉甚是悦耳。

    他瞥见佟鸣拿着棒子阻拦谷府护卫,阴鸷的眸中噙满了恶意,他抬手唤来贴身小厮,冷声道:“把那个小子给我往死里打,生死不论!”

    区区一个贱民也敢对他动手,今日便让他尝到代价!

    小厮吩咐下去,众人纷纷停了手,偏头看向佟鸣,如同紧盯猎物的饿狼。

    佟鸣被他们凶狠的目光逼得退了两步,紧握木棒挡在胸前,警惕的道:“这里可是临安,是天子脚下,你们难道还敢行凶伤人吗?”

    小厮闻后哈哈大笑起来,不屑的道:“陛下日理万机,难道还会关心你一个小伙计不成?

    别说打你,今日便是打死了你,这里的事都不会传到陛下耳中分毫。”

    有胡家为依仗,就算此事惊动官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根本掀不起风浪。

    “来人啊,给我狠狠打,公子有话,生死不论!”言外之意便是要他的小命!

    小厮一声令下,众人挥棒便上,佟鸣嘶吼一声,闭上眼睛胡乱挥动手中的棍子,“来啊!我不怕你们!啊!!!”

    佟鸣挥了许久,也未有人靠近。

    他心下一惊,难道是他们被自己的勇猛所摄,不敢上前?

    他咬牙睁开了眼睛,却登时愣在原地。

    那些凶神恶煞的暴徒此时皆横七竖八的倒在原地,屋子里满是痛苦的哀嚎声。

    仔细观察,佟鸣更惊。

    因为每一个人的右手皆以扭曲的姿势被掰弯,无力的耷拉在后背上。

    他身前站着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长发以一根黑色发带束于脑后,他偏头望着他一眼,仅仅一个眼神便足以摄人心神,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家老爷可是……”谷森的小厮因方才未上前所以幸免于难,他抖若筛糠,却还不忘色厉内荏的自报家门。

    温文眉心一蹙,全无耐心,只冰冰冷冷的吐出一字,“滚。”

    温文的声音并不大,小厮却仿若被雷劈中,吓得屁滚尿流,其他人也顾不上断裂的右手,艰难的以左手撑地落荒而逃。

    温文负手而去,店外的围观百姓无不拍手叫好,只有佟鸣愣愣看着温文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为何有种感觉,这男人出现的时机像是掐算好了一般……

第一百六十一章 局

    众人目送温文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处,男子眼中满是崇拜,女子则于崇拜之中更添一丝爱慕。

    男子皆有英雄情怀,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但试问哪个男子没有一个英雄梦,不曾幻想过解救佳人于为难,拯救苍生于水火。

    温文方才的身手皆被众人看在眼中,干脆利落,无一丝花招,出手却凌厉如刃,绝非常人能及。

    他恍若从天而降的神袛,冷戾威严,更重要的是他容貌极其俊美,即便被救的不是她们,但依旧能牵动她们的心神。

    温文面上却无任何表情,冷酷的仿若冰雕而成,三米之外依然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凛冽寒气。

    街角小巷停着一辆青顶马车,温文掀开车帘径自踏入,马车内叶清染正单手捏着一本医书垂眸而望。

    她半倚着软塌,浅蓝色的裙摆铺开,如同在马车中曳了满湖春色。

    软枕用了最柔软的蜀锦做面,内芯的棉花事先浸泡过香料,淡雅宜人。

    马车内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放着她为自己调配的牡丹香,冷香清冽。

    听闻响动,她轻轻撩起了眼皮,神情慵懒散漫,与往日里的温婉娴静全然不同。

    在温文面前她还可以是高贵的幽国公主,养尊处优惯了,即便这么多年流离在外,可刻在骨子里的尊贵却一丝未损,更未曾苛待自己分毫,所用之物必定是最好的。

    “都被你赶走了?”叶清染放下医书,不紧不慢的坐起身子。

    温文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未曾让他受伤。”

    叶清染交代过,屋子可以随便砸,但是不能让他们伤到人,是以当他们攻向佟鸣时,温文才出手。

    “谢啦。”叶清染轻描淡写的道,语气随意并不走心,但温文反是却略略牵动了唇角。

    她不会与他客气,方才是他喜欢的。

    叶清染拂了拂了裙上微起的褶皱,拿过手边的面纱覆在了脸上,“他们收场,便该轮到我了。”

    “大可不必这般麻烦,你想要谁死,我便去杀了他。”

    叶清染勾了勾嘴角,笑意森森,“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关键要看如何让他去死才能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为其他人带来更多的痛苦。”

    这一刻的她眼中只有狠绝和杀意,冰冷与绝情。

    仿佛花开两面,一半为佛,一半为魔。

    当她做叶清染时,她是救死扶伤的良医,纯善似观音。

    可她变回九瑶公主时,她便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索命厉鬼。

    花凝露门前围观的众人还未散去,便有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叶清染走下马车,目光触及众人后,眼中似掠过一道茫然,当她偏转视线望向残败的屋子时,众人清晰的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与不知所措。

    佟鸣见到叶清染,连忙跑了出来,好好的铺子被砸得不像样,他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带了点哭腔,“东家,咱们的铺子被人给砸了!”

    叶清染怔了怔,方才喃喃问道:“是……是谁做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谷森!”佟鸣恨得咬牙切齿,早知他敢这般,那日便定要揍得他满头包。

    “他怎么敢……”叶清染喃喃自语,似是仍不相信谷森的所作所为。

    她略略怔了一瞬,忙开口问道:“那有没有人受伤?”

    佟鸣摇头,“东家别担心,方才有一位侠士出手帮忙,小的没受伤。”

    “那便好,那便好……”叶清染沉了沉肩膀,似是松了一口气,便转身对围观众人拱手一礼,道:“我未曾想平白遭受如此横祸,倒叫街坊邻居都因我受了牵累。”

    似是想到了什么,叶清染无奈笑笑,叹声道:“只怕他定然还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若再有这般情况,还请众位不要冒险插手。

    他有所依仗,又岂是我们所能抗衡的,任由他去打砸,只要不伤到人便好。”

    叶清染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店铺被人打砸她最先想到的竟还是怕连累他们,一时都更加怜惜起她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想她一个弱女子独自经营店铺已经很是不易,只因不从那个狗屁谷公子便遭受这般委屈,真是天理难容。

    一位大娘望之不忍,开了口,“姑娘,不如你去报官吧,我愿意给你作证人。”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叶清染轻弯嘴角,她等的便是这句话!

    众人纷纷附和,叶清染忙谢过众人好意,只轻轻摇头道:“多谢众位好意,只我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便好。”

    众人对叶清染又是一番又是安慰又是相劝,只有佟鸣觉得叶清染此番有些奇怪,怎么看叶清染都不像能咽下这口气的人。

    ……

    打砸了花凝露,谷森的心情略好了些,但若不是那个黑衣男人凭空出现,坏了他的好事,他的心情会更好些。

    那个该死的店铺伙计竟敢对他动手,他早晚要弄死他不可!

    花凝露的事情胡继达也听闻了,沉着脸色提醒道:“宫宴在即,太子府和胡府最近又受了不少波及,这个时候你别给我添麻烦!”

    胡继达脸色一冷,谷森便不敢再嬉皮笑脸,连连应道:“您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胡继达扫他一眼,“喜欢女人没什么,但别因为女人误了正事!”

    胡继达虽也喜好美色,但对他来说女人只是物件,若能成为点缀便好好放在家里,若是成了累赘,便毫不犹豫的舍弃。

    谷森唯唯应是,平白被胡继达训斥一通,先前的那点痛快荡然无存。

    他喝了闷酒,便借口净手出门透气,忽有一双柔夷攀上了他的手臂,叫娇声道:“谷公子……”

    谷森扬唇,伸手挑了下女子的下巴,“原来是蝶儿啊,今日怎么这般主动,竟来投怀送抱了?”

    蝶儿便是那日提醒彩环的姑娘,两人都算花楼里的佼佼者,各有千秋。

    但花楼亦有规矩,便是不得争抢其他人房中的常客。

    蝶儿抿唇浅浅一笑,笑意妩媚,娇声道:“谷公子可别乱说,这若是让彩环姐姐听到了还不得吃了我呀!”

    “有我呢,你怕什么,我定当将护蝶儿你周全啊!”谷森笑容轻浮,他轻轻揉捏着蝶儿精致的下巴,眼中堆满了淫光。

    蝶儿眼中飞快的划过一道厌恶,娇笑着拍开了谷森的手,声音绵软无力,“谷公子可快别闹了,我与彩环姐姐情同姐妹,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见谷森不解,蝶儿笑了笑,也不再卖关子,“其实是有人来托我寻谷公子的。”

    “哦?”谷森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调笑道:“不知是楼里哪位羞涩腼腆的美人儿啊!”

    “的确是个美人,只不过不是咱们楼里的姑娘。”蝶儿弯唇,不徐不疾道:“花凝露的东家听闻可是个大美人呢!”

    谷森瞬间变了脸色,望着蝶儿的目光也变得阴沉下来,以为蝶儿是在讥讽他,蝶儿忙道:“便是花凝露的东家托我来寻公子的,看那意思应是想与您和解。”

    “她让你来的!?”谷森诧然问道,见蝶儿一脸郑重,并非玩笑,眸中讶色更深。

    蝶儿开诚布公,“花凝露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想来是那花凝露的东家见识到了公子的厉害,这才知道怕了,想见公子一面与你和解。”

    谷森眸中染了两分狐疑,“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替她传话?”

    蝶儿舒展嘴角,媚然一笑,她抬起手晃了晃腕间的金手串,笑着道:“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办事不是?”

    语落,蝶儿以手指轻轻划过谷森的心口,笑意幽幽,“那公子是见还是不见呀……”

    “见!自然要见!”

    谷森眼中狐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欲望,却未瞧见蝶儿望他时那冰冷的目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只要你的命

    谷森回到房间时正听胡继达与苏怀诚道:“除了睿王,所有皇孙皆未定亲,尤其是苏御那个病秧子,也不知道能苟延残喘到哪日,我想陛下定然急着为他留下个血脉。”

    “胡兄的意思是陛下很有可能也为几位皇孙殿下择亲?”赵瀚开口问道,蹙眉深思,“如此说来郡王爷需好好筹谋了。”

    苏怀诚抿了口酒,若有所思。

    胡继达继而道:“兵部尚书与吏部尚书家中皆有适龄女子,倒都是不错的选择。”

    兵部与吏部自古以来都夺嫡必争,得之便如虎添翼。

    赵瀚闻后笑着道:“那便让诚郡王先选一个,剩下的那个胡兄娶了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苏怀诚被逗笑了,附和道:“赵瀚这主意倒是不错,表哥考虑考虑?”

    胡继达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女人如同玩物,遇见合眼缘的便一亲芳泽,但妻子不同,饶是他也不会随意决定。

    谷森见他们在议论正事,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事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说也只能得一顿训斥,没的影响了心情。

    再者说这几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万一到时候见色起意,他岂不是亏了?

    想着叶清染的绝色容貌,谷森笑着饮了一碗酒,嘴角几乎能咧到耳后,恨不得立即到相约之时。

    当日,谷森起了个大早,整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他正要出门,正在园中遇到去给母亲请安的谷淼,谷淼连忙小跑上前拉住了谷森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宫宴马上就要到了,你有没有帮我问诚郡王啊?”

    “哎呀,我这整日都要忙死了,哪有时间给你问这事?”

    “你忙?”谷淼勾起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是挺忙的,忙的家里的小厮护卫手臂都断掉了!

    哥哥你还真是不挑食,什么商女妓女来者不拒,真恶心!”

    “这些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就你这个样子参加宫宴又能如何,还能指望那些王爷皇孙瞧上你不成?

    有那功夫多去读读女戒,别整日就知道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谷淼听得怒气上涌,反唇相讥,“哥哥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整日跟着胡公子诚郡王吗?”

    谷森懒得与她浪费口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不耐烦的道:“我还有事,没空理会你,有事回来再说!”

    谷淼气得跺脚,在他身后大声嚷道:“走吧!有能耐你就别回来了!”

    谷森全然未作理会,一路急赶至万柳街的湖旁,依照约定踏上了一条游船。

    船舱略有昏暗,窗缝间透过的朦胧光晕衬得女子愈加曼妙。

    谷森咽了咽口水,搓了搓手,笑着道:“玉小姐别来无恙啊!”

    叶清染抬头望了他一眼,抬手道:“谷公子坐。”

    谷森笑着坐了下来,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叶清染,“这里只有你我,玉小姐何必还戴着面纱呢?”

    叶清染闻后笑了笑,竟当真抬手将面上的轻纱取了下来,一张绝美倾城的美人面便这般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眼前,让谷森不由惊怔。

    那日在花凝露她虽以手挑起了面纱,便毕竟还半遮半掩,原以为那日便已足够绝色,未曾想到她的真容竟美到足以摄人心魂的地步。

    谷森越发觉得自己运气好,这般美人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谷森片刻都不愿再多等,站起身俯视着叶清染,眼中的欲望呼之出,“玉小姐不是想与我和解吗?

    好说好说,我这人最是怜香惜玉了,只要玉小姐好好从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

    叶清染勾唇一笑,抬眸笑问道:“若是我要你的命呢?”

    “给你!命都给你!”

    谷森说完便如饿狼般扑了过去,叶清染却连动都未动,只抬头静静的看着他。

    谷森见美人不反抗,心下更是激荡,可未等他行至叶清染身边,忽然只觉双腿泛软无力,“噗通”一声便摔倒在了船舱内。

    他只觉浑身绵软无力,正觉奇怪,忽听见衣料磨蹭发出的窸窣响动。

    他抬起头,便见叶清染已然站起了身,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的步伐稳而有力,谷森瞬间想明了缘由,“贱人!你暗算我!”

    叶清染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粉嫩的唇角轻轻翘起,牵起的笑意却冷寒至极。

    “别吵。你方才不是说连命都给我吗?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谷森方才觉得叶清染有多美,此时便觉得她有多恐怖,见她一点点接近自己,谷森却无力的连后退都无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清染笑了笑,冷冷道:“蝶儿,出来吧。”

    船舱的帘子被人掀开,一缕阳光透进来短暂了照亮了舱内,便又再度回归阴暗。

    “蝶儿?”

    谷森不可置信的看着走进船舱的女子,那张脸还是她所熟悉的,可她的神情无往日里半分娇媚,只剩冰冷与狠绝。

    “你们是一伙的!”

    蝶儿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眸中噙满了冰霜,“现在才知道,晚了!”

    叶清染面无神情,只从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递到蝶儿面前,“你来,还是我来?”

    蝶儿眼中溢满了恨意,毫无犹豫的接过金簪,死死的盯着谷森,冷冷道:“自然我亲自来才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杀

    若说叶清染的眸光只是冷,那蝶儿的目光便是阴森森的寒。

    美目之中再无往日的楚楚笑意,所剩只有憎恨与狠意。

    若说叶清染恨他,谷森还可以理解,可他与蝶儿无冤无仇,蝶儿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若是往常,这两个弱女子他根本不会放眼中,可现在他瘫软如同烂泥,完全动弹不得。

    往日里只有他欺压别人之时,何曾像这般如同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砸了叶清染的铺子,两人可是算是闹得不可开交,求她也无用,还是要从蝶儿身上下手。

    他藏起眼中的杀意,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蝶儿,好蝶儿,纵使我该死,你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咱们认识也有许多时候了,我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你是不是?”

    蝶儿果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的俯视着他,可饶是如此仍让谷森心中生出一丝希冀。

    “好蝶儿,咱们两个无冤无仇,便是我何时得罪了你,也定然是无心之失,绝非本意。

    回去后我定然好好请罪,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谷森言辞恳切,试图一点点说服蝶儿,“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也可以帮你赎身,为你备一个宅院,保你日后过着与官家小姐一般自在的日子。”

    蝶儿终于开了口,“你说的都是真的?”

    谷森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说谎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蝶儿蹲在身子,凝眸看着谷森,两人四目相对,蝶儿倏的牵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冷寒入骨的森然笑意,“你说的倒是好听,只怕我前脚把你放了,转身你便要置我于死地!”

    被蝶儿一语猜中心中所想,谷森面色僵了僵,但自然绝不能承认,忙道:“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只要能让蝶儿你信我,不管什么毒誓我都敢发,以此证明心意。”

    生怕蝶儿不信他,他又忙道:“再者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是你彩环姐姐的相好,你们两个姐妹情深,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该饶我一命不是?”

    “姐妹情深啊……”蝶儿托着下巴幽幽自语,在谷森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倏然勾唇,阴冷仿若从地狱深渊中渗透而出,“我以前的确有个姐姐,我的亲姐姐……”

    不知为何,谷森咽了咽口水,没敢接话,直觉告诉他蝶儿欲说之事对他绝对无益。

    果然,蝶儿看他的眼神越加冰冷,情绪也越发的激动,“若非是你,我又怎么会失去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怎会走投无路,沦落风尘!”

    见谷森眼中仍有茫然之色,蝶儿冷笑起来,“看来是你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记不起是谁了!

    既然你想做个明白鬼,那我就成全你,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去找我姐姐赎罪!”

    蝶儿本姓廖,她自幼父母故去,只与姐姐相依为命,

    因家中有代代相传的豆腐手艺,且蝶儿的姐姐做事细心,做出的豆腐又白又嫩,生意很好,是以姐妹两的生活倒也算不算清苦。

    可这一切都终止于一场横祸,蝶儿姐姐容貌俏丽,素有“豆腐西施”之称,这样的美人落在谷森这种人眼中无疑是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就是你这个淫贼玷污了我姐姐,还要了她的性命,你说,你该不该死!”蝶儿双眼通红,如同浸了鲜血。

    听蝶儿这般说,谷森记起了那个做豆腐的美人,因为她性子太烈,咬伤了他,他一时怒极下手失了分寸。

    可他全然未放在心上,平民百姓的烂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他如何能料到,蝶儿便是那女子的妹妹,甚至早早便潜伏在他周围,几年前他随心所欲做下的风流事如今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蝶儿,该动手了。”女子的声音淡漠疏离,越是如此才越会让人觉得心惊。

    谷森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惊恐的看着叶清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就连我打砸花凝露也在你的计划中,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但看在你大限将至的份上,我倒可以让你知道我的所求。”叶清染语气淡淡,轻描淡写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要你谷家满门性命而已,不算过分,对不对?”

    眼前的女子貌若天仙,却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而谷森不知为何竟相信她并非信口开河,一时间惊怒交加,破口大骂道:“贱人!你敢……”

    可他话未等说完,心口便传来一阵刺痛。

    他睁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赫然插着一支金簪,蝶儿紧紧握着金簪,似还觉得不够,用力的将金簪按压而下,直至金簪全部没入谷森的身体。

    柔夷染血,入目鲜红,那红色映入蝶儿眼中,混着清泪流下。

    姐姐,我做到了,我终于手刃仇人,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叶清染垂眸而立,眸中依旧一片清寒,蝶儿的仇报了,可她的仇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演

    望着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声息的谷森,蝶儿在短暂的欢愉之后,收起了近乎癫狂的哭-笑,剩下的只有对未来的茫然以及对即将来临的风暴的惶恐。

    她手刃了仇人,终是一报血海深仇,可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失了姐姐后她便被狠心的亲戚迈入花楼,她是靠着心中那股怨气和恨意才苟延残喘,如今大仇得报,她留存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听叶清染吩咐船夫开船,蝶儿回过神,跪伏在叶清染脚下道:“东家,当年若非您寻到蝶儿,蝶儿或许早就不堪受辱,一死了之了。

    若无您的筹谋,蝶儿只怕今生都无法为姐姐报仇。

    您是蝶儿的恩人,蝶儿不能看您被我牵连,这个罪过就让我来顶吧!”

    叶清染挑了挑眉,俯身搀扶起她,“杀一个如谷森这般的败类如何会是罪过?”

    “可谷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谷森的过错,他们也一定会将这笔账记在您身上……”

    “那又如何?”叶清染神色清淡,全然未将其放在心上,“我要的便是他们来寻我,若他们是讲道理的人家,我反而要为难了。”

    蝶儿一时怔怔,不知该说什么,但自从她认识东家以来,东家便似乎一直这般狂傲又神秘,令人不由自主便心生诚服。

    “事后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城,你若有容身之地,日后便是自由身,若是没有,你也可以去江南寻玉珏……”

    “我去江南!”蝶儿不等叶清染说完便做了选择,她本是浮萍,遇到了东家才有了根,既是东家不嫌她,她自要追随。

    叶清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一会儿按计划行事,遇事也不要惊慌,一切有我在。”

    蝶儿连连点头,没有半分怀疑。

    “东家,码头到了。”船夫的声音在舱外传来。

    叶清染站起身,将身上的披风丢给了蝶儿。

    蝶儿接过,将披风穿在了身上,满脸担忧,“东家,一切小心啊。”

    “嗯。”

    叶清染淡淡应了一声,便命车夫将谷森的尸体拖到船舱门前。

    叶清染与蝶儿一同搀扶住谷森的尸体,两人相视而望,见叶清染点头,蝶儿深吸了一口气,尖锐的喊叫声瞬间飘荡出去,“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小船离码头不算远,码头上的行人力工皆闻声望去。

    隐约只见船舱后有三个人影在撕扯扭打,蝶儿的声音越发尖锐,似乎带了哭腔,但吐字依然清晰,“谷公子,你快放了玉小姐,你快放手啊!”

    码头上一个皮肤呈古铜色的壮汉闻声一愣,他将肩上的货物往地上一扔,连忙跑到岸边眯眼细望,果然见叶清染被谷森“压制”在了栏杆处,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他瞳孔一缩,急得直拍大腿,“坏了!”

    他正欲找个小船划过去,然而叶清染与谷森已经在蝶儿的尖叫声中跌落了湖水中。

    “扑通”两声落水的声响传来,岸上众人短暂的怔愣之后,有人回过神,忙道:“有人落水了,快去救人!”

    众人忙放下小船,那壮汉一马当先跳了上去,他常年在码头搬货,有的一身力气,直接抢过船夫手中的船桨,将小船划得飞快。

    待他划过叶清染的船边时,叶清染早已从湖中探出头来,拉着船上放下的缰绳稳住身形。

    壮汉松了口气,还好这位姑娘会水,不然可真是太危险了。

    “姑娘,上船吧,我拉你!”

    壮汉伸出手,叶清染望了一眼。

    壮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黑乎乎,指甲也参差不齐,一时不禁面色讪讪。

    他这般模样连自己都嫌弃,更何况人家姑娘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洗把手,叶清染却已经握住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略为清冷的声音干干净净,让人听着便不由想起九月的天空,纯净高远。

    “多谢大哥!”

    男子将叶清染拉上了小船,面色却涨的通红,更觉得被叶清染握过的那只手火辣辣的热。

    他对这位姑娘并无不堪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欣赏怜惜,此番见她对自己这种人非但不嫌弃,反是有礼客气,更生亲近之意。

    “玉小姐,给您披风。”蝶儿将身上干爽的披风脱下扔给了叶清染。

    叶清染用宽大的披风将自己围裹好,她的头发被打湿,上面的发饰被湖水冲的东倒西歪。

    墨色的碎发凌乱的贴在她脸颊上,衬得她的肤色莹白似雪,浅色的衣襟上染了殷红的血迹,望之有种脆弱易碎,让人怜惜的美。

    “姑娘,你受伤了?”壮汉见状,忙关切询问。

    叶清染摇摇头,在壮汉与船夫的注视下,抿着唇,声音轻细不可闻,“不是我的血,是他的。”

    壮汉闻后一愣,“你说这血是谷森的?”

    叶清染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惧与茫然,“他……欲加害我,情急之下我以金簪刺向了他……”

    叶清染这副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却无人知柔弱的面具下,叶清染那正含笑盘算着下一场屠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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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412/ 第一时间欣赏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宠神医太子妃》为转载作品,盛宠神医太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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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手天下,意谋乾坤,算尽人心时局,他想护之人谁又敢欺?
苏御曾道他一生谋略在朝岂可受困儿女情长。
叶清染曾言自己此生虽筹谋万千,但唯独无意情情爱爱。
后来——
苏御:“吾平生所愿,日抚瑶琴听音,夜有娇妻伴读,唯此而已。”
叶清染:“相夫教子,亦可为乐。”
*
可忽然有一日——
苏御发现他的小娇妻身份重重,马甲多的像莲蓬,扒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
叶清染也发现,她家夫君的面具就像圆葱,揭了一层还有一层,无尽无休。
【简言之,这是一对腹黑男女互扒马甲,“对外夫妻一心,回家您是哪位”的故事。】
【小剧场】
叶清染:“夫君,面具戴久了,不累吗?”
苏御淡笑:“不累,所以……正准备累一下。”
他反手撂下流苏纱帐:“清染,为夫倒是想问你,马甲穿这么多,不热吗?不如为夫帮你解去?”
叶清染:“……”
*
叶清染:“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苏御:“若美人非卿,盛世天下方为男儿所求。”
叶清染垂首,敛眸,“若是,尔又如何?”
苏御牵唇,揽她入怀,“山河拱手,为卿一笑。”盛宠神医太子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神医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