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凌媛媛回阁
据年关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皇宫上下都在为这件大事忙碌。
“那边的灯笼都挂歪了，都没长眼睛吗？那边那边，对对对！”
“公公，这花瓶放哪儿啊？”
“里边！里边！”
“走走走，动作都麻利点儿，今日必须把万寿殿布置好！”
喧闹的声音纷纷扰扰，本来是一派祥和的年味，让人催的都生出几分烦躁。
“陛下，你看这殿宇布置的可还合你的意？”
皇后娘娘手中提着一盏火红的灯笼，笑靥如花，奢华贵气的三丈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似乎是提前增添过年的喜气。
万寿殿的床榻之上，一男子须发皆白，面容憔悴多愁，眼底有深深的乌青，双眸无神。
见人没有回话，皇后也是笑意未减：“陛下是累了，这几日让搅弄得夜里都睡不好觉吧！这些奴才也真是该死，怎得不知道声音小点！”
依旧无言，皇后的笑容收敛了些：“你不说话啊，不说话又如何？你以为不说话便会让我雷霆大怒，气急攻心？我不气，我也不怨，夫妻十余载，我何时怪过你呢？”
皇后娘娘低下身，将手抚上皇帝的额头，轻柔而缓慢：“你看你，如今都老了，老得连下床都不能了，还能争什么？盼什么呢？等着你那个儿子来救你吗？本宫告诉你，他来，就是个死！”
皇帝的眼睫颤了颤，还是没有说话。
“都这么多年了，陛下的心意未变，臣妾的心意也未变，难道这皇后，真注定是孤家寡人？”
“你算什么孤家寡人。”这声音沙哑粗糙，皇后却是又惊又喜。
“呵呵，陛下口渴吗？臣妾去给您端杯水。”
皇后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热茶，看这颜色，泡的应该是雪顶龙井。
走到床边，皇后拉了一下长长的裙摆，坐在边上，将茶杯递了过去，皇帝看着那杯茶越靠越近，闭上了眼睛。
“啊！”皇后将茶盏狠狠摔在皇帝身上，“还真等着我敬茶！这么多个日夜我给你敬了多少杯茶，什么时候你能给我敬一次？”
皇帝闭着双眼，看不出情绪，单薄的躯体堪堪倚在床头，配着昏暗的灯光还显得有些落寞。
“要不然这样，你去给我倒杯茶，我便饶了那孽种的性命，让他后半生与你一起在这万寿殿里相伴，如何？”
皇后话音低柔，循循蛊惑，但皇帝就是半分不动。
“不知好歹的东西。”
皇后转身离去，门口的大宫女立马跟上。
“娘娘，太后已经十日未出殿门半步了。”
皇后余怒未消，大步向前走，大宫女需小步慢跑才能跟上：“太医说似是中风，又不似，整日在殿内缠着白公公讲民间故事，不敢见生人。”
皇后冷笑了一下，大宫女接着说：“之前跟着太后回来的还有一个舞灵阁的舞女，原本是三阶舞苑里的，现在应该升到二阶了，整日里闹着回去，娘娘您看应当如何？”
“是那个凌姓女子？”
“是。”
皇后的脚步慢下来：“即是同族，也没那么多规矩，随她吧。”
大宫女得了话，转头吩咐了一个路过的小太监，太监弯了弯腰，往太后宫中去了。
“娘娘真同意了！”
丫鬟激动地尖叫一声，把小太监的耳膜都快震裂了。
她赶紧小跑进偏殿，凌媛媛正在喝太医给开的药，这药很苦，但良药苦口，她实在不想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小姐，小姐，好消息！”
丫鬟是凌府里从小跟着凌媛媛的，自凌媛媛入宫她便也被派来照顾她的生活饮食。
凌媛媛歪了下脑袋表示疑惑，丫鬟小米兴奋地拉住凌媛媛的手：“娘娘同意您回舞灵阁了！”
凌媛媛睁大了眼睛，几秒之后里面全部蓄满了泪水。
自从太后将她带入宫中，除了吩咐太医给她治病以外几乎不闻不问，她多次求见也被门口侍卫拦下，听说是和一位姓白的公公聊天解闷。
她一个口不能言的小女子，给家中父亲写了好几封信件，却一直未得到回音，实在无法只能托人去求皇后，皇后与太后不合满宫皆知，论关系此二人都是凌家女子本该互相照拂，可现实情况只能要她选择一人亲近。
如今看来，相比太后还是皇后娘娘更把她当人看，来日她若能如意嫁入丞相府，秦风辅佐的又是皇后的儿子太子殿下，她一定与太后划清界限，一心一意帮助太子党，再不管父亲的关系。
小米手脚麻利地将凌媛媛的东西打成一个包袱，两人赶紧坐上了出宫的马车，生怕晚了皇后娘娘反悔似的。
——
舞灵阁
凌媛媛回舞灵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众人纷纷暗自担心，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小姐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到妖无格，惹到也无所谓，那是她自己寻死，只是千万别连累她们。
之前在宫里消息闭塞，凌媛媛没有听说郭敏欣的事情，所以自从她回去开始，一个接一个的舞女造访，都快把她的房前的砖踩烂了。
她们一个个借着关心她的借口，和她讲述了许多妖无格的“英雄事迹”，从灭杀三阶舞苑，到虐罚郭将军之女，从妖无格半夜进太子私院，到顺利升入一阶舞苑，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在警告提点凌媛媛，如今的妖无格她惹不起，当然之前的也同样惹不起。
是以回到二阶舞苑后没几天，凌媛媛就大病了一场，不是被吓得，而是被气得，凭什么她妖无格顺风顺水一路青云，而她凌家贵女就要吃这哑巴亏！
一股火气在凌媛媛胸中聚集，这绝对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报她被毒哑之仇！
因为凌媛媛身体原因，主事准了她携带贴身丫鬟小米入住舞灵阁，并且给她们辟了个清净的地方养伤。
这里人来往较少，十分隐蔽，小米又是从小跟着她，完全和她一条心，凌媛媛邪笑一声，真是天助我也！
“小姐，有人在咱们门口塞了一封信。”
第四十七章:蚍蜉撼树
凌媛媛示意小米拿进来，信上没有落款而且字体歪歪扭扭，甚至还显得有些滑稽，估计是害怕自己的字迹被人认出来。
草草读了一下，大概知道写信人和凌媛媛一样，是与妖无格不共戴天的仇人。
据信上所说，她前些日子被妖无格带进舞灵阁的大黑狗所惊，引发了多年未复发的心悸，练舞时也心神不宁，时常隐隐作痛，估计无缘年关献礼，她胸中不平多时，无奈势单力薄，如今寻求凌媛媛的帮助，还称自己已经想好一条妙计。
生为女子，最为看中的便是自己的名誉，舞灵阁与外界隔绝，日常相处皆是女子，本没有这个烦忧，可是妖无格却特令独行，时常外出，见她回来时手中总拿着张福记糕点的绿豆糕，便知去的地方还不近。
于是信中人提议，依靠凌媛媛家里的势力，买通几个腌臜乞丐，在妖无格必经之路上拦住她，侮辱之，让太子殿下以污身为由将她赶出去。
凌媛媛冷笑了一下，这人以为她是傻子吗？妖无格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小米见自家小姐这样的态度，也连连骂道：“这人为了除掉那女人真是昏了脑袋，连那样毒的药都拿的出来，这么低级的手段那小格怎会中招，落魄乞丐城外破庙里都是，一个个都身娇体弱多病多灾的，哪里制得住她！”
“要奴婢说，这小格再怎么神气也是在太子殿下的地盘上，只要让殿下厌了她还愁不被赶出东宫？”
凌媛媛期待地看着她，小米又觉得自己说多了，干嘛在小姐面前卖弄：“但奴婢没读过书，脑子笨，也实在没什么好法子。”
凌媛媛瞪她一眼，简直说了一堆废话，她看着这有着难看字迹的信件，觉得信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女子重贞洁，没有男子会喜欢一个已经不干净的女子，虽然这看上去不太可能实现，但万一妖无格哪日放松警惕了呢？这可谓是最快也是最直接让她尝到苦头的方式了。
凌媛媛长在凌家，凌家女向来尊贵，上面已经出了一个太后和一个皇后，她虽然不是直系，但有着这一层关系那从小也是没少得好处，总觉得自己比寻常人高一等。
她自小学习的自然都是治理后院之法，这种污人清白的下流手段原本是不屑使用的，但一想起自己不能开口的痛处，她就恨得牙痒痒。
现在是在舞灵阁，没人敢明面上笑她，但女儿家迟早有一日要回凌家待嫁，到时候免不得要见许多凌家姐妹，这样庞大的家族里，又尽出贵女，谁都不肯比谁落后，要是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不仅要被同族姐妹笑掉大牙，连以后都婚配之事想必都是个难题。
汤药日日灌着，半月里不见半点儿好，说不定还会影响年关面圣献舞。
而这一切，都是拜妖无格所赐！
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女人，她只不过就是与她发生了一些不入眼的小冲突，她当着她的面杀了张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来害她！
一个不成熟的计划逐渐在凌媛媛脑中成型，她父亲不回她的信，估计也是听说了小格的事情对太子有所估计，她也不指望了。
私下里凌媛媛还存了不少银钱，足够买凶杀人了，只不过不需要人死就是了。
——
妖无格这些日子可是不闲，简直忙得脚不离地，她也没功夫往璞玉阁跑了，一门心思全扑在调查宁王的事情上，每晚月上枝头才能回东宫。
你要问为何不直接睡在风月楼？还要给玉清绝做汇报工作呢。
“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宁王在云州的势力已经十分庞大，一月前云州百姓开始大批量的撤出，约摸再有半月云州便尽是空城了。此处地广多山，可藏兵十万，若再加上何将军在边塞的人马，一共可有七十万将士。”
玉清绝站立在桌旁，俯看宁瑞地图，“宁瑞国土辽阔，从边塞调回兵马不易，何将军的兵马短时间内都派不上用场，最重要的是知道宁王在云州的动向。”
“云州旁边就是鄞州，半年前已经在盘查户籍，严控入城人口，再安排进去人恐怕难上加难，现在目前可调用的人不多，消息传递也更为困难，几乎每过两个时辰，我就要折损掉一个人。”
妖无格皱起眉头，这严峻的形势也是她之前没料到的，不是没料到会排查，只是这人员折损速度表明，他们所面对的绝不是善类。
“每两个时辰折损一人？看来你在云州附近安插的人还不少。”
玉清绝嘴角扬起，似有笑意。
“三年前宁王封到云州我就开始安排人了，既然要做情报，怎能没有这点儿未雨绸缪的本事。”
正说着，窗外突然飞进一枚飞镖，擦着妖无格的耳侧钉在了柱子上。
玉清绝将飞镖取下，上面带着一张纸条，落款是风月楼的芍药标识。
“看来有人要瓦解你我的联盟啊。”
妖无格将纸条接过来，冷哼一声，“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玉清绝笑意未减，看着妖无格自信强大的眼神，目光逐渐柔软。
“你看什么！别想使美男计，我妖无格就是天下第一花魁，看自己还不够的，绝不会中招！”
“你觉得我美？”玉清绝装模做样的摸摸自己的脸颊。
怎么回事？这人的嘴唇怎么还落不下来了，这还是声名远扬的太子殿下吗？
妖无格一脸严肃道：“这么晚了，我不是来陪你说笑的，快看地图，哪里还能观测军队动向，我再调人过去。”
见妖无格如此，玉清绝也不闹了，荣登大宝才是正事。
“你也说了云州多山，最好的观测地点自然是山头。”
妖无格一脸鄙夷，“你说的简单，如今是冬日，云州那山多高，都伸进云里了，若没有内力护体，一路崎岖险阻和滚石落沙，再加上高处的寒气，常人早就冻死在半路了，我的探子都是融人潜伏的好手，但对武功要求如此高，我这儿还没这样的人才。”
玉清绝眼中闪着光芒，“要什么人才？你眼前就是。”
第四十八章:国宴即临
“你？”妖无格拉长了声音，“帅不可离营，你不能亲自去探。”
玉清绝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动，“有何不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妖无格望着他，玉清绝也回望回去，“去年关州大旱，朝廷赈灾的粮食运送到云州地界就遇了山匪，那年饿死了不少百姓，我便去看了看情况。”
“这怎能一样？”妖无格表情很是认真，“宁王若是发现你在他云州境内，你便是插翅也难逃。”
“那你说该如何？”玉清绝问道。
“你不是有一个贴身侍卫吗？”
妖无格眼中放光，虽然感受不到空气中半分气息，但她知道，皇族人皆有暗卫护身，她还没见过玉清绝的这个新暗卫呢。
玉清绝眸色加深；“你要他去？”
“总比你去好吧。”妖无格觉得这个主意没什么毛病。
“好，那就依你说的办。”
暗中的黑影眼神未变，身上气息也一丝未露，论武功，他自小接受非人的训练，秘密潜入云州境内探得消息是专业素质里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
只是这样，他便有一段时间不能跟在太子殿下身侧。
过了中午，天上便又开始飘雪，最近这半月，雪下得尤为的勤。
农户家的老伯高兴了，瑞雪兆丰年，这意味着来年有个好收成，街上的商贩却有些发愁，人们不愿在冷天出门，这货物又得搁置了。
舞灵阁中，为年关国宴面圣献礼而准备的舞曲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每年的曲目都不一样，这就需要几个主事坐在一起好好商讨个几天。
这日，表演的舞曲终于确定下来了。
“各位主事们，前几日公里的公公来传过话，今年是陛下五十岁的年关，一定要比往常搞得更加盛大，所以我提议将四阶舞苑的舞女也安排进去，搞一个规模庞大的群舞，以彰显我朝盛世。”
张掌事坐在主位上，眉开目笑，对即将到来的年宴很是期待，虽然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不如意的事情，舞灵阁的舞女一下子消减了近三分之一，但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来年春季十里桃花林中又会有一大批优秀的舞女入选，新的生活也会重新开始。
“这样会不会坏了以往的规则？”一位主事提出来。
张掌事想了一下，说道：“近几个月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弄得舞灵阁人心惶惶的，四阶舞苑里人最多，也最为慌乱，正好趁这次机会让她们高兴高兴，也少记得那些烦心事。”
“只是四阶舞苑的李浅浅舞女前些日子刚刚死了胞姐，她会不会对其他舞苑的人抱有怀疑，从而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呢？”
这位主事提出的问题令在场人都一震，要说怀疑，还能怀疑谁呢？
妖无格在舞灵阁里向来横冲直撞，不知安分守己，若不是她，三阶舞苑的几十条性命也不会丢，就连凌媛媛被下的毒，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虽然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从大狱里出来了，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太子殿下的关系。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世人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妖无格背后的树着实是太大了些，她们这些小主事是绝对开罪不起。
可是如今凌媛媛回来了，两人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张掌事居然还要把四阶舞苑里的李浅浅掺和到这趟浑水里，这可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的意思是，李莘莘是小格害死的？”
张掌事黑着一张脸，面色不善。
众人一下子想起来了，小格舞女当初进舞灵阁便属于破格入选，因为无籍无姓入得还是张掌事的户籍，所以准确来说，小格姑娘应该叫张小格。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主事连连摆手，“掌事说得对，四阶舞苑往年都无缘面圣献舞，但今年国宴大办，给她们一些机会也不是坏事。”
最终所有人都通过了张掌事的提议，几人在一起又商议了具体事宜。
四阶舞苑二百余人，全部担当最外围的伴舞职责，跟随着音乐起起伏伏，烘托气氛，这是连习舞没几年的小丫头都能办到的事，只不过国宴的乐曲复杂多变，需要记忆力好，反应灵活罢了。
二阶舞苑四五十人，负责有技巧有难度的舞技动作，身上的衣服更加华丽，展露头角的机会也同样更多，这次国宴之后，二阶舞苑的舞女可能便会减少一半的人。
有些已达到面圣献舞的终极愿望，回家待嫁，有些被在场的达官贵人看中，收入房内，极少数人因为国宴上表现优异直接升入一阶舞苑，在来年会拥有更好的位置，更华丽的舞衣。
剩余的人便是不甘心的，会再留一两年。
至于一阶舞苑的佼佼者们，共二十余人，最重要的舞灵阁大献舞结束之后，可以滞留在宴席间两三个时辰。
期间她们可以与名门贵女攀谈交友，也可向心仪的男子表明心意，甚至一些官员选择在这些人中间找人续弦，皇帝有六七位后妃便是从国宴舞女中脱颖而出的，是以她们未来大有一片发展之地。
至于五位首席舞女，不必说宁瑞，放眼天下能与之相较的也是寥寥无几，皇后娘娘当年惊鸿一舞凤求凰名动天下，这其中一席便是为她留的。
剩余在席的四人可以说是天下舞女争相效仿追寻的对象。
她们不受舞灵阁练舞规矩的束缚可自由出入，如今两位云游天下大好河山，一名回乡探亲，一名准备年后嫁入齐国公府，正忙着婚嫁事宜。
舞灵阁里也不全是大家闺秀，出身小门小户的也占了一定比例。
舞灵阁给许多女子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仅靠着自身的舞技便可改头换面，甚至改变一家人的命运，皇后娘娘出身名门，不知道究竟为何会设立如此之地。
不过对于爱舞如痴的人来说，可能做多少都感觉不够。
张掌事看了看几位主事，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
“如此那就这样了，各位主事归去赶紧跟着舞女们排舞，尤其是四阶舞苑，要尤为勤加练习，愿一月之后，能在国宴之上呈现舞灵阁最好的风貌！”
第四十九章:茶楼喝茶
一般来说，风月楼的消息会通过暗线传递到妖无格手中，现在东宫与她浑然一体，也不必担心传递消息被发现，是以效率还是很高的。
但总有些事情，需要妖无格亲自回风月楼处理，比如说，叛徒。
风月楼的所以探子都是妖无格在五年前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们有男有女，有的是商客，有的是屠夫，有的是歌姬，有的是乞丐。
一个足够优秀，内心又足够强大的探子，可以在一地常年潜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所有可能用到的信息默默记在心里，待需要的时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叛徒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在风月楼里出现过了，上一次偷偷往外传消息的人，白骨都已经烂的与泥土混在了一起。
这次会是谁呢？妖无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这个人一面。
按常理来说，自己养的人中出了叛徒，这是一件极为羞耻且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就算偶尔有些主子心大，心中的感伤与自责总该是有的。
但妖无格并不是这样，她现在无比的激动，甚至已经到了心潮澎湃的地步，在她多年的威压和落水卿的残忍毒害威胁之下，竟有人出了反心？
该是说他胆子大还是没头脑？
总之一定是个妙人，妖无格迫切地想知道：原因，时间和态度。
即为什么背叛？什么时候开始背叛的？还有对于自己被发现有什么想法？
还没踏出东宫的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小格，你去张福记家买糕点吗？带我一起吧。”
妖无格转身，便看到了一身紫纱的曦若，是了，她还留在二阶舞苑没有升阶。
她笑得灿烂，就算今日天阴欲雪，曦若的温柔也总能给人带来点点温情。
“……嗯，是。”
曦若两脚有规律地交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一前一后地甩动，很快到了妖无格跟前。
“这几日一直在阁中练舞，也实在是闷了些。”
年宴即临，舞灵阁作为宴席间最为重要的节目策划者之一，又担当了皇后娘娘的脸面，自然是昼夜不眠，温习舞技。
“你们今日不练舞吗？”
妖无格有些奇怪。
“是我悄悄溜出来的。”曦若眼中闪着光芒，“之前是我的不对，你恼我是应该的，总想找个机会补偿却一直没有寻到，知道你每隔三五日便要出阁买绿豆糕，我是在等你。”
“这……倒也不必。”
曦若提醒的是，她确实好多日没吃上绿豆糕，现下有些嘴馋了。
“你不要嫌我麻烦，你我情谊自四阶舞苑就开始了，我真是想好好和你相处。”
妖无格也不好拒绝，既然如此，先去一趟张福记也无所谓，入夜再偷偷溜回风月楼吧。
朱雀大街还是同往常一样，京城之繁华，几乎全系于这一条街了。
“看来这家店的糕点真的不错，只是门前排队的人着实多了些。”
曦若有些发愁这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糕点。
平时妖无格都是坐在邻街璞玉阁的后厅里，和赵得意拉拉家常和生意，陪富贵玩玩捡骨头的游戏，过不了多久香喷喷的糕点便端上桌了，而且还是热的。
妖无格每次总要在店里吃一份，再打包回去一份，搞得赵得意总是嘲笑她贪嘴。
说起赵得意也不知上次的一套蓝宝石首饰卖出去没有，前几次都忘问了，可又不能带曦若去璞玉阁，自己排队也太费事儿了吧。
“小格，不如我们多出一倍价钱让前面这位小哥替我们买一份，那边有个茶楼我们可以上去休息一会儿。”
妖无格看看如大河一般的人流，无奈点了点头。
这茶楼有两层，妖无格和曦若出门时带了面纱，虽然如此，但曼妙的身姿还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决定要一件独房。
“小二，开个雅间。”
伙计看上去有些为难：“哎呦二位客官，可真是不巧，本店的雅间里都坐着客人呢！要不给您二位上二楼厅里寻个僻静处，虽然不是独间，但二楼没什么客人，也和独间差不了多少！”
“这……”曦若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小格，这附近也没什么其他好去处，不如就凑活一下，应该用不了多久的。”
妖无格眯起眼睛，再过十丈远就是风月楼，的确不是好去处。
“好。”
见二位客官都答应了下来，伙计高兴地仰着脖子喊了一句，“二楼东南角两位——”
要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从旁边开着的窗子正好能看见楼下的张福记，她们托付的那位小哥正艰难地一点一点朝铺口移动。
“小格，你想喝什么茶？今日我请客，就当是赔罪了。”
曦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妖无格，目光真诚，旁边的伙计见两位穿着也不像是缺钱的，顿时来了劲儿。
“二位看看我们店里的招牌茶水，云州碧螺春，这可是上等的好茶，一般人我都不介绍，一年才出几十斤，不是我吹，整个京城也就我们家的最正宗！”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云州出的？”
小二连连称是，“那可不是咋的，这碧螺春还真是得喝云州产的，这别的地方，那真是没味儿！”
曦若见妖无格感兴趣，便对小二道，“那上一壶碧螺春吧。”
“等等。”妖无格拦住了她，“茶我还是觉得雪顶龙井更合我的胃口。”
曦若没什么反应，倒是那小二，直接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客官，您快别开玩笑了，这雪顶龙井乃是宫中特.供，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喝的起的，碧螺春就是咱们店最好的茶了，您要喝雪顶龙井，除非是祖上冒青烟做了皇妃了！”
二楼里客人少，但总归不是一个人没有，四五个在不远处喝茶的书生听了小二的话都被笑得前仰后合，和人家小姑娘说这些干嘛，小心将客人吓跑！
“这么说，风月楼的雪顶龙井是从宫里偷来的？”
妖无格带着面纱，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语气是惊讶的。
小二将食指放在唇间，狠狠地嘘了一声，“小点儿声，咱哪能和风月楼比？人家背后的人权势大着呢，但这雪顶龙井……二位还是别说笑了，咱们店里的茶若是入不得您们的眼，还请别处解渴吧！”
旁边的书生也不瞎凑热闹了，转头自顾自喝茶去。
“你慌什么，我也是听家里哥哥说风月楼有雪顶龙井，罢了，那就上一壶碧螺春勉强润润喉便是。”
第五十章:曦若中剑
小二脸上有点难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位主儿还喝的下茶。
“得嘞，您等着。”
楼下的那位小哥被人潮挤来挤去，途中还有些大婶插队，他也是敢怒不敢言，要是真吵起来了，就是天黑也走不了。
“这张福记就该涨价，这样每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店家也能歇歇。”
曦若浅笑道，“这是店家人厚道，不变价也是为了大家都能吃上他家的糕点吧。”
妖无格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没有接话。
小二将热腾腾的茶壶提来，先将两个杯子拿热茶一烫，然后斟了八分满。
“上等的碧螺春，云州来的，二位尝尝。”
说完小二往旁边一站，盯着茶杯。
旁边这样站这个人，曦若有些不自在，“你先下去吧，我们有需要再叫你。”
妖无格又笑了，端起茶杯不顾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幅度很大的点了点头。
京城人喝茶都是这样，店家上茶之后停留片刻，等客人第一口茶入口，点头表示赞赏，摇头表示一般，如若客人将茶水又吐回茶杯里，说明你这店里的茶不行，要提回去重泡，至于赏钱全凭心意，在最后结茶钱的时候一并给。
小二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曦若，看着富贵，没想到还是个新客。
“小格，你那样不闷吗？我们将面纱卸下来吧。”
说着将面纱从侧面取下，露出姣好的容颜，旁边那桌书生有一人面对她们坐着，看到取下面纱的曦若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女子也长得太好看了，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他推了推其他朋友，其余人看了也无一不呆愣弱鸡。
妖无格倒是不在乎这些，也将面纱摘了下来，书生们更是瞠目结舌，又是一个美人儿，果然美人儿都喜欢和美人儿一起相处。
“哎。”
曦若耳坠的珠子不知怎的突然断裂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富贵公子。
公子环顾四周，在看到妖无格时目光移不开了，他笑嘻嘻地走过来。
“姑娘，你旁边没人吧，那我就叨扰了。”
妖无格看看自己对面，原本在那里坐着的曦若蹲在远些的地上找珠子，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看着眼前一脸猥琐的富贵公子，妖无格想起之前肥头大耳的李公子，男人都喜欢幻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正当她打算将人赶走，这时又来了几个人，他们腰间佩剑，长得凶神恶煞，还穿着黑衣，一副江湖行侠做派。
“姓江的，京城这么大你竟然躲在这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家少爷让我们今日将你横刀砍死在街头，黄泉路上，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心狠！”
那被叫做姓江的富贵公子一看这状况，那吓得是屁滚尿流，身子抖得和筛子一样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熊二，你别乱来，我……我家中仆役三百……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熊二也不听他废话，嗖的一下从腰侧将宝剑抽出，那寒飕飕的锋芒刺的江公子眼睛直疼。
“你抢了我们少爷的女人还想善了嘛！今日你就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吧！”
熊二气场强大，粗狂的嗓音震得整个茶楼都能抖上一抖。
而反观江公子，他的战斗力几乎为零，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像小鸡一样提溜起来。
就在熊二即将要用宝剑结果了江公子的性命时，他眼珠一转看到了对面坐着的妖无格。
“你是何人！是不是这姓江的情妇，也拿命来吧！”
真是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
旁边桌上一位书生想站起来帮她出头，却被同桌按了下来，反复两下，也便作罢。
一把锃光瓦亮的宝剑已经冲妖无格砍来，电光火石间妖无格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敏劲儿竟然闪躲开了。
可是她刚刚坐着的椅子便没这么幸运，一下子被熊二从中间劈成两半，四散裂开。
“啊！你们是何人！”
曦若捡拾起珠子，也听到了木凳断裂的声音，她紧张地向妖无格这边看，下一刀马上又要落下来。
“小格，小心！”
曦若冲上来将妖无格一推，让她避开了剑锋，可却在自己脸上留下一个血印。
妖无格眉头一皱，握住袖中的连弩，在犹豫了两秒之后，终于又松开。
熊二被人坏了好事，心情暴怒，转身拿剑便向曦若砍去，他后面跟着的小弟将江公子控制住，也准备痛下杀手。
这时，从窗子里可见，下面一队官兵在街上巡逻，正往茶楼方向走来。
“熊哥，官兵来了！”
熊二手起剑落，曦若来不及躲避，在往后跑的过程中后背中了一剑，从上到下被割开一个大口子。
马上，紫纱上便鲜血淋漓，曦若也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熊二拿出块白布随意擦了擦剑，看了眼窗外，暗骂一句，又狠狠瞪向江公子。
江公子一个冷颤，难道自己一世英名真的要死在今天？
“带上这小子，走！”
这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马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店家听见动静赶上来，看见碎裂的木椅和倒地不醒的曦若吓了一大跳，急忙让店里的伙计都放下手里的活，报官的报官，找大夫的找大夫，现场忙作一团，书生那一桌也赶紧结了账走了。
妖无格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曦若，眼中没有什么情绪，待大夫来给她简单上药包扎后，便让店家雇了辆马车送回东宫了。
至于她，今日出来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出了茶楼，便径直向风月楼走去。
茶楼的店家听到让送回东宫，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再看曦若的身材姿色，该不会是舞灵阁的贵人。
这下子可是沾染上了大事，店家不动声色地和刚从老家来京闯荡的侄子透风声，说自己在京城这许多年银钱赚了不少，打算回乡养老，看有谁能出钱盘下自己的茶楼。
他这侄子在乡里是个恶霸，强抢了贫苦人家不少银子，这下正好赎罪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京城这地界，你是谁都不敢得罪，不然就算他不收拾你，自有天收！
第五十一章:背叛与刺杀
“姑娘来了。”
楼妈妈没有往日的神气和不正经，将妖无格往后院领。
绕过重重曲亭楼阁，二人最后进入一件不起眼的木房，楼妈妈轻轻转动一个青花瓷瓶，暗门开启。
“你说咱们楼这私牢的机关是不是太简单了，学过一点儿机关术的都会把整屋的器物摆弄一遍吧。”
楼妈妈怔了一下：“姑娘这样做……自然有姑娘的道理……”
“过两天请宋铁手来一趟，换套机关。”
楼妈妈跟在妖无格身后进入暗道，“是。”
片刻，眼前出现烛火之光，再走近些，便是一道清瘦的背影。
“来了。”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少了平时的阴寒，怎么今日这么多人都不对劲？
妖无格越过落水卿，看到他面前吊挂着的身体，被七条锁链从身体内横穿，一边的膝盖骨被挖去，满头黑发散落下来，正好遮住了面容。
“呵呵，就是她？”
骨相有些熟悉，原来是楼里的人，她还道是云州那边派的探子叛变了，如果是那样可就不好办了。
落水卿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沉声道，“泼。”
一桶冰水从面前泼下，在这寒冬腊月里，很容易钻进人的骨子里，更不用提这还是阴寒的地下。
被吊挂着的人微微颤了一下，没有抬头，落水卿又道，“姑娘来看你了。”
这下那人有了反应，脑袋晃悠了两下，额前的碎发散开了些，她的脸上血污太多，妖无格看不真切。
再往前走几步，妖无格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凝滞，刚刚泼水的牙奴感觉后背有些发寒，就好像被泼了一桶冷水的是他一样。
被吊挂在铁链上的女子目光黯淡，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该是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女子彻底崩溃，她沙哑的声音响遍整座私牢，是她哀嚎的哭声。
她向来聪慧过人，懂得审时度势，待在身边也最得人心意，不多话，也不出错。
早在风月楼还未建起来的时候，妖无格就已经带她在身边了，犹记那也是一个寒冬腊月，她不过几岁的样子，单薄的身躯独自一人跪在雪地里——卖身葬父。
如此俗套的剧情，这么低劣的骗局，她也上当了，不过这也难怪，她当时也不过七岁，刚被鬼卞大师收养两年。
人都有同情心，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苦难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和自己经历过一样苦难的人。
妖无格没有卖身葬父，不过她的父亲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他丢下年幼的她和孤苦无依的母亲，自己去别处讨生活去了。
不该是她啊，妖无格在心里又说了一遍，是被金钱诱惑？她风月楼仅靠买卖消息这一条路子便富可敌国，是被权势压制？她应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也没那个机会，迫不得已？她已父母双亡，世上早已没有牵挂。
为什么？
妖无格真的很想问，可又不敢问，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跟了她九年的女人，伤痕累累，遍身疮痍。
“她背后的人是谁？”
这话是问落水卿的，因为她知道她不会答。
苍白的面容在烛光烧到灯芯时晃了一下，“不知。”
这下妖无格换成看他了，落水卿研医研毒这么多年，地下地牢的拷问没有一次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但她也知道，他绝不会徇私，严格来说，他与这楼里的人都没什么私情，同在一片屋檐下而已，能称得上有交情的，天下唯师傅与师妹二人矣。
“师兄辛苦了。”
她很少叫他师兄，以至于落水卿有一时间的呆愣。
妖无格说他辛苦了，便知道他是真的辛苦了，让一个绝对忠诚的人出卖主子，好比令一个惜命的人去死，难比登天，但他每一次都做的很好。
“还要继续审吗？”
妖无格知道再审也不会有结果，“给她一个痛快吧。”
“果真？”，落水卿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尤为阴暗。
“给她一个痛快吧。”妖无格又说了一次。
——
从风月楼出来，已经日落西山。
妖无格坐在马车上，有些心不在焉，这次回东宫，她带了十个暗卫，个个都是暗杀隐匿的好手。
局势开始严峻，各方势力皆开始行动，即使身在东宫，但舞灵阁毕竟人多势杂，没有武功傍身，光靠那把轻型弩和几包粉药还是无法完全保命。
她已经想了许久，为什么落水卿给的药粉在大狱和遭遇西域人刺杀时会没有作用，原来是有内鬼。
能在不知不觉间将药粉换掉，此人真是极得她信任。
不知怎的，总觉得今日马车赶得有些摇晃，妖无格掀开窗帘，看看周围不熟悉的荒凉景色，唇角勾起。
正心情不好就送上门来，还真是贴心呢！
突然，拉车的马疯跑起来，妖无格扯开前面的车帘，发现马车夫早已不见踪迹，定睛一看，一把匕首正直直插在马屁股上。
车速太快，妖无格不敢下车，要是崴了脚岂不是不能参加国宴献舞了？
马儿一通乱跑之后，成功撞上前方的一棵大树，强烈的震动使得妖无格有些头痛，不过还好没有飞出去。
紧接着，四处飞快移动出两个黑衣人，手持弯刀，通体黑衣，只露出一双漆黑阴暗的眼睛。
马车已经散架，妖无格站在一堆破木板顶端，笑得媚态横生。
“又是西域人，看来今年冬天我和西域人很有缘分啊！”
那两个黑衣人不由分说直接动手，却在距离妖无格还有三尺的距离被两个暗卫拦住去路。
本想以灵活的姿势快速转为左攻，没想到那里也有两个暗卫，两个黑衣人弯刀出手，刀剑碰撞的声音刺痛耳膜，发出极难听的声音。
两名黑衣刺客被逼退两步，知道来人不好相与，而且之前消息也没提到有暗卫保护，于是想撤退。
可是身后也出现两名暗卫，几个人皆手执长剑，一身黑衣中腰带是一抹鲜艳的红色，与妖无格身上的红衣如出一辙。
几人将两名刺客逼到一个包围圈内，这下他们插翅也难飞。
任何一个有气节的刺客在刺杀失败之后都会选择不被活捉，他们也不例外。
但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其中一名暗卫上前点了他们几个穴位，刺客便一动也不动了。
第五十二章 怀疑
妖无格站在凌乱散落的木板上，比众人都高出一尺。
看着下面被包围且无法动弹的两名刺客，她笑得有些嗜血。
“将人带回风月楼。”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远万里雇了西域的弯刀杀手几次三番想取她性命。
如果不是带了这些暗卫，今日可能她都无法活着回去，这背后之人，与风月楼出了叛徒的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又想起那个被铁链吊挂空中的女子，妖无格的心情有些沉重，那张憔悴的脸又浮现在眼前，现在应该已经去了吧，碧莲……
——
马上就要到年关，大家都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练舞，尤其是四阶舞苑的舞女们，这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因此，曦若受伤的事情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些讨论，最终当然也由于伤势无缘国宴。
妖无格并未亲自前去看望，只是写了封信让人送过去。
张福记的铺子单单是今年就已经涨了三四回价，现在的价格普通人已经负担不起，排队的大多是替大户人家做事的杂役。
在她提到糕点不涨价时，曦若竟也跟着附和。
在京城，不可能有人没听过张福记家的铺子，虽不能和宫里的御食媲美，但也算是京城一绝，独居风味。
是以虽然铺子里的糕点价格昂贵，但不少大家小姐还是很愿意每隔半月花上些银钱解解嘴馋。
再者就是京城里喝茶的规矩，曦若此人既不知张福记糕点铺的价钱涨幅，又不知京城茶楼的惯例，如果非说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大概多数人都只会笑笑。
当然妖无格也不是瞧不起小地方来的人，只是细想起来，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中原人姓曦的很少，若这是个外邦人呢？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玉清绝的声音，妖无格放下手中一直磋磨的玉佩，“哦，没什么。”
玉清绝眼睛亮了亮，“一直盯着我的玉佩，原来是在想我。”
“哪有？”
妖无格被逗笑了，这玉佩在她这里放的久了，她都几乎快当成是自己的了。
“再过七八日便是国宴，到时进宫皇后可能会寻你单独谈话。”
停顿了一下，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妥，“她可能也没有这个功夫。”
“你真觉得宁王会在国宴的时候逼宫篡位？”
妖无格看着玉清绝俊美的侧脸，这个人真的是什么都掌控在手中，但果真能料事如神？
“国宴之际骠骑大将军作为国之重臣也会回京参宴，至于边关应该会留守几个何将军最信任的下属，借护卫之名随身携带三千护卫再正常不过，另外再暗中转移上一两万精兵。
到时宁王再从云州调取十万多年隐匿的暗兵，在国宴之上，众臣之前，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掌握，逼供篡位再合适不过，相信他也发现了宫中消息递的一天比一天慢，若是再不行动，就由不得他了。”
妖无格笑了笑，“这么说，你已经万事俱备，只欠宁王送上门来了？”
“不。”玉清绝理所当然道，“我没兵权，打不过他们。”
“额……什么？那你有何打算！”
妖无格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当了这么多年太子，怎么连一个可用的将军都拉拢不过来？
她可能已经忘了，是谁把郭将军家的小女儿拦在南山寺门口一夜磕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
“靠你。”
玉清绝看着妖无格的眼睛，认真而严肃。
“别逗了，你真以为我的琴音可以抵御千军万马？就是我师傅鬼卞来了也不可能办到！”
鬼卞！
妖无格的脑子嗡的一声。
在东宫呆的日子太久，她都忘了自己最初为什么来到这里——那味草药。
如果一个二十年前叱咤江湖的人，发现自己深爱一生的女人得了绝症，而唯一的救命草药在东宫典药监里。
他派自己的徒弟前去取药合理，事先不说明药名也合理，但这么久不闻不问，对于草药的进展没有任何的催促询问，这合理吗？
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为什么没有消息？
消息？
玉清绝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你可以的。”
妖无格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之前她想了那么久，为什么进东宫如此顺利，她怀疑玉清绝想利用自己争夺天下。
她有什么地方可以一用？
风月楼的消息系统和她本人独步天下的杀人琴音。
那台古琴凤栖梧，是师傅送她的十岁生辰礼物，从那之后，她几乎昼夜不眠练习琴技，只因为，师傅给了她一书房的琴谱。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拜师鬼卞门下的，五岁那年，因为家中没有男人生活艰辛，亲生母亲欲将她卖入青楼。
街头远远的一瞥，她看到了一个全身披着漆黑袍子的男人，他身边带着一个白衣少年。
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喊出生命的绝望。
得救了，远离低贱的贫困，不再看母亲一眼，脏兮兮黑黢黢的她扑到师傅的怀里，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芍药花开妖无格，你今后就叫妖无格吧。”
他低沉温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那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会琴杀？”
风月楼的花魁妖无格琴色双绝，每隔十日在楼内设一高台，一身红衣面覆薄纱奏琴一曲，一面万金。
世人皆知她琴技高绝不假，她之前在三阶舞苑用凤栖梧琴连杀数十人不假，南山寺前侮辱郭将军之女也不假。
但玉清绝不是一般人，我朝太子，当世诸葛，要夺权篡位，妖无格不相信他会毫无准备，尤其是兵权这种大事。
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放任她得罪郭敏欣，绝不是明智之举。
师傅问药和太子夺位，这本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一个是江湖中人，一个是王权皇子。
但隐隐约约，有一条极细的蛛丝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摸不着看不见，就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玉清绝又笑了，他真的不常笑，最近，尤其是从南山寺回来之后，他经常对她笑。
“上次你在四阶舞苑发怒，我看到了。”
他看到了，这不奇怪吧，当然不奇怪，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什么被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五十三章 赤色麒麟珠耳坠
“那次不过小试牛刀，你的能力不仅于此。”
玉清绝这话很笃定，连妖无格都差点相信了。
御音杀人是几千年前就已经有了的法子，当时出现在世人面前也被称为是刀枪剑戟四大兵器之后第五杀器。
御音者可使用各种乐器，琴笛笙箫，琵琶编钟，但凡能奏成乐曲的皆可练习。
但由于极其依靠天赋，练成者寡，不成者众，且内力越是雄厚，效果也越佳。
妖无格未习武功，体内也没有内力，所以即使把琴杀练至最高境界，每次发功所杀者也不过几十人。
这样的水平，遇小批人截杀尚可应付，但面对千军万马，简直是说笑。
更何况走到哪手里都抱着一架几乎要与她同高的琴也太难看了吧！
妖无格撇了撇嘴：“我真不行，你还是早做别的打算，到时候没成你可别怪我。”
“放心，没成怪我。”
这迷之自信……
妖无格并未对玉清绝说起风月楼的叛徒和路上遇刺的事，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后面几日他的不对劲。
每日总要三番四次问起风月楼的事情，不止打听云州那边的消息，还有楼里的内部构成。
大事将近，大概谁都不愿出什么纰漏。
——
京城里的百姓都已经为过年这事儿张罗多时，街头巷尾都挂着喜庆的大灯笼，朱雀大街上就数风月楼和张福记家的灯笼最大最奢华，应该是这条街上最赚钱的铺子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们纷纷走到街上添置最后的年货，距离年关也不过六天时间了。
再转一条街，到了富贵人家才去的铜雀街，璞玉阁前正站着两位面上覆纱的小姐。
“不想姐姐竟还有闲心出门？前几日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过了年关还不能走动了吗？”
这话有些刻薄，像是别人不能出门一样，对面的女子却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样子，若是细看眼中还挂着些水汽。
“今日都是为过年购置首饰，我不想生事。”
那女子笑了笑，“谁想生事？只是怕碰上你触了霉头罢了，你先别进去，就在门口站着，等我出来了你再进去选。”
终于对面女子有些不忿，“凌熙，我父亲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你何以如此嚣张！”
“哟，郭敏欣，你还吼起来了，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争执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要是你，定觉得羞愤欲绝，怎会还在街上乱晃呢！”
郭敏欣气得说不出话来，那日南山寺之行是她一生的耻辱，今后嫁人肯定都会受影响，原本二品将军之女毁了名声也不得不下嫁低门了。
“我……”
她张着嘴，半天却也不知该怎样反驳。
凌熙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警告一样，转身进了璞玉阁。
小宝见有客登门，从柜台上跑出来迎接，这位可是凌家女子，京城的贵人。
其实他早听见两人在门外的争执了，只不过这事儿轮不到他管，还是放聪明些，休得多事。
凌熙将面纱卸下，小宝马上夸赞道。
“凌姑娘来了，瞧着您肤色又白皙了些，还以为擦上珍珠粉了呢，今日想看件什么样的首饰？”
小宝笑嘻嘻的，一看就很讨喜的样子。
他这么一夸，凌熙刚刚被郭敏欣弄糟糕的情绪也回转了些，“真会说话，今日不是给我选，是我那表姐！”
“您表姐？”
小宝毕竟只是个小伙计，这京城里的贵人一时半会儿也认不齐，平时全凭赵掌柜指点，今日他出去接货，小宝也是没了主意。
“嗨，问那么多干什么，便给我挑件差不多的包上就是。”
她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小宝也识趣地没多问，“那您是要个什么款式花色？”
凌熙有些不耐烦，“没那么多讲究，你瞧着挑就是。”
小宝想了想，选了支苗银梅花簪，正值寒冬腊月，送这个也应景。
凌熙没多说什么，拿上便走了，到了门口还是瞪了门口那郭敏欣一眼，对方小脸都被风吹得有些红了。
“郭小姐，您看点什么？”
这位原本也算是京城里的贵人，只是最近不行了，不是父亲官路不顺，这完全就是自己作的。
都说东宫多了一位蛇蝎美人，出身舞灵阁舞技一流，那真是人美心狠，她还上赶着勾引太子殿下，那被磋磨的生生在家大病三日。
不过这将军家的女儿还真是不一样，仅仅三日就能下床了，要是换做其他娇滴滴的小姐，还不得躺上个一两月，再裹足半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郭小姐可倒好，马上还出门置办起首饰了，真不知道是该说她没心没肺还是没脸没皮。
“我要那对赤血色麒麟珠子的耳坠。”
小宝愣了一下，“您是说正在叫价的那对？”
郭敏欣点点头。
小宝这心里犯嘀咕了，那种颜色并不好配衣衫，都是年长些的正室来叫价，她一个小姑娘哪用的上这样艳的红。
不过这些事儿他也管不着，只做好分内事就好了，“不知您打算叫价多少？”
“现在最高价的两倍。”
小宝又是浑身一颤，这赤血麒麟珠产自西域，稀有程度比云州白玉还要高上不少，本就难得，更不用说还经过宋铁手的雕琢，放在璞玉阁里卖。
再加上这种喜庆的颜色撞上了年关，现在最高价已经叫到了七千两黄金，这郭将军为官清廉，又是武将，能拿的出这么多钱吗？
“嘿嘿，郭小姐，本店还有些其他品相的耳坠，要不您再看看别的，多选选。”
郭敏欣很坚定，“不，我就要那对。”
“给郭小姐包上吧。”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是赵掌柜回来了。
小宝迎上去接过赵得意身上的棉斗篷，表情有些疑惑。
“既然小姐诚心要，也不用等明天了，想必你应该就是叫价最高的，一万七千两黄金，要是觉得合适，现在就可以拿货。”
小宝眼睫颤了颤，两倍不是一万四千两吗？怎么平白无故多出来三千两，要么说人家是掌柜呢，胆大！
郭敏欣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一对耳坠能花这么多钱，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一咬牙说道，“好，我明日叫府上送钱来。”
见她这么爽快，赵得意也笑了，“小宝，拿耳坠来。”
第五十四章 赔礼道歉
小宝腿脚很麻利，很快就从后面拿进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小盒子，一般贵重物品都不会放前厅。
赵得意依照惯例，让郭敏欣在带走之前先验货，以免之后发生什么不必要的争执。
“郭小姐，您看。”
赵得意将盒子打开，两颗赤红色的麒麟珠安安静静躺在里面，每个都有黄豆大小。
他小心拿出其中一只，这珠子在光线下竟像是活了一般，里面光彩流转，吸引眼球。
郭敏欣也被这场景迷住了，她都从未戴过如此羡人的首饰。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赵得意将檀木小盒子啪的一合，眼前的红光异彩已然不见，只余几丝檀木的香气预示刚刚发生的不是错觉。
小宝将盒子仔仔细细包在一块上等丝绢里，外面又加了一层罩布，这才交给了郭敏欣。
掌柜笑嘻嘻地，“郭小姐，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郭敏欣抿了抿嘴唇，将面纱戴上准备离开了。
“等等，郭小姐把这个带上。”
赵得意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郭敏欣有些不解。
“这是何物？”
赵得意笑了笑，“张福记糕点铺的糕点，今日买多了，便送予郭小姐吧。”
郭敏欣露出一个勉强的浅笑，张福记家的糕点是不好买，可她也不爱吃这些甜食。
“那就多谢掌柜了。”
出了璞玉阁的门，现在才中午，虽然午后拜访不太合礼数，但这事儿已经不能再等了，尽快解决掉家里也能过个好年。
——
东宫
舞灵阁
“小格姑娘，府外有位姓郭的小姐要见您。”
妖无格倚在床边正翻阅着一本册子，纸页泛黄看不出年代。
“不见。”
丫鬟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人手里提着绿豆糕。”
妖无格眼中放光：“张福记家的？”
丫鬟点点头，到门口接人去了。
一进妖无格的房间，郭敏欣这膝盖就有些止不住地发软，但她努力挺直了腰板，不能让人看轻了将军府的女子。
但是一和妖无格对视上的时候，这嘴是怎么也张不开了，“小……小格姑娘……”
妖无格坐姿未变，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让人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原来是郭姑娘，来找你的太子哥哥吗？”
一听到太子哥哥四个字，郭敏欣浑身狠狠抖了一下，“小格姑娘别说笑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会是……会是我的哥……兄长。”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信口雌黄，往太子殿下身上乱认亲戚了？”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戏谑道。
郭敏欣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不想再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若不是父亲言辞坚决，她怎会上赶着送上门来让人家奚落。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知姑娘用过午饭没有，我带了些糕点，这是张福记家的，在京城很是出名。”
“我知道，我也是京城人。”
郭敏欣脸色更黑了，这让妖无格心情大好，刚刚的坏心情都几乎一扫而光了。
“坐吧，兰儿上茶，来者都是客。”
这兰儿便是现在服侍妖无格的丫鬟了。
郭敏欣刚把糕点放到桌上，兰儿便眼疾手快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
“姑娘还热着呢，您尝一个。”
妖无格看了郭敏欣一眼，这女人不会下毒吧。
“我不习惯饭前吃这些糕点，先放着吧，沏茶。”
兰儿听言将糕点放下，心中甚是奇怪，平常姑娘见到绿豆糕都恨不得当饭吃，今天怎的还不习惯饭前吃糕点了？
郭敏欣见妖无格没有吃自己带来的糕点，又觉得拘谨了几分，正好兰儿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于是她端起茶杯打算喝口茶缓解一下尴尬。
刚沏好的茶正是滚烫，郭敏欣看都不看就喝了一口，一下子烫得张大了眼睛，礼数又不准她再吐出来，一时间眼泪都快下来了。
妖无格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郭敏欣今日来是给她找乐子的吧！
再反观被烫的人，不但尴尬没除去，反而还有更甚的意思，真是越折腾越难受。
待十几秒之后，口中温度降下来，郭敏欣用丝绢手帕擦了擦眼角险些流出来的眼泪，心里委屈得紧。
但仔细体会口中余韵，郭敏欣却是愣了一下，伸出脖子看看茶杯里的茶，这颜色难道是雪顶龙井？
妖无格看着她表情的变化，觉得甚是有趣。
“小格姑娘，真是有些冒犯，你这泡的是什么茶？”
妖无格执起杯喝了一口，“你不是都尝出来了吗？雪顶龙井啊。”
雪顶龙井！御赐之茶！
郭敏欣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太子殿下能把这么珍贵的茶随意给一个女人。
三年前父亲立得战功时陛下赏赐半斤雪顶龙井，她也只是在那时有幸尝到几杯，自此那茶香便久久不能忘记，而今竟在她这里尝到了。
难道真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日日住在东宫就能将太子殿下的心魂都勾了去。
定了定心神，郭敏欣拿出了那个檀木小盒，在解开两层包裹之后，檀木的香气萦绕在屋内。
“这是什么味道，这么熏人？”
妖无格难受得用衣袖捂住口鼻，郭敏欣的手顿了一下。
“姑娘，这是檀香木啊。”
兰儿在一旁提醒道。
“这也能叫檀香木？”
妖无格皱了一下眉头，在她眼里，除了紫金檀香木，任何带香气的木材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就像劣质的胭脂水粉。
攥了攥拳头，郭敏欣又在心里默念几句佛经才继续打开了盒子。
首先张开大嘴的是站在一旁的兰儿，即使隔得有些远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那檀香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十分好看的耳坠，而且光看那色泽便知绝对是上等佳物。
妖无格也被这对赤红色的耳坠吸引了目光。
首先用料很讲究，西域赤色麒麟珠，之前她奏琴时腰间的挂坠上就有一颗，再来雕琢也是上上等水平，珠子圆润光滑，正好镶嵌在耳坠的银托中，且二者相得益彰，正是好看，懂行的人一眼便知是宋铁手的作品。
再将目光移回到木盒上，上面有个不起眼的芍药小花形状标记，正是璞玉阁的手笔。
妖无格顿时明白了，绿豆糕和耳坠都是赵得意准备好的，拿那么个难闻的盒子装，他是故意膈应她吧！
“小格姑娘，前些日子是我的不对，今日带了件耳坠前来赔礼道歉，不知是否符合你的心意，总是是我对不起你了，还请原谅。”
第五十五章 凌熙
“这珠子不错。”
妖无格很自然得将两只耳坠从盒子里取出来，朝着阳光晃了晃，流光溢彩，真是十分吸睛。
兰儿也憋不住嘴里的赞赏之词，“这对耳坠真的是很配姑娘的红衣呢，戴上它您肯定是整个东宫，哦不，整个宁瑞最美的女子！”
妖无格被这夸赞捧得老高，咯咯地笑了起来。
郭敏欣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陪笑，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笑了半天，还真是有些口渴，兰儿见势又给妖无格倒了一杯茶，郭敏欣看看面前的雪顶龙井，也感觉口中干燥了。
可举起杯喝了一口，才觉得这茶已经凉了，她尴尬地看了兰儿一眼，这死丫头根本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悄悄将茶杯放下，郭敏欣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一口凉茶下肚这腹中还有些冷。
“小格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小女子一般计较，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纠缠太子殿下了。”
妖无格一副惊讶的样子，“我有什么好计较的，上次是你不小心叫错太子殿下的称呼，我替殿下罚你，难道是我仗势欺人吗？你心里还不清楚究竟是谁让你下不来台？”
郭敏欣袖中的手已经握紧，却还在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我……自然知道。”
妖无格深深看她一眼，转而又把目光放到那对西域赤色麒麟珠耳坠上。
“我就当这对耳坠是个跑腿费，替你向太子殿下求求情，要是殿下原谅你了，这事儿也就不提了，但若是殿下还在气头上，那我也是无能为力，你能理解我吧？”
郭敏欣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就麻烦小格姑娘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她也没必要多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在她父亲眼里，她受委屈是小事，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太子殿下，虽然何将军在争夺皇位这件事上选择不站队，但也没理由去得罪哪一方。
郭敏欣前脚走出东宫，凌熙后脚就来了，看到她离开的背影，凌熙嗤笑一声。
“她是丧家之犬吗？原来去璞玉阁买首饰是为了舔小格姑娘的脸，真是恶心。”
门口的侍卫挡住了她的去路，“站住！东宫重地不得擅入。”
凌熙旁边的丫鬟急忙上去：“这是凌家的小姐，来寻一下二阶舞苑的凌舞女。”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在此等候，我们这就去通报。”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凌熙终于进去见到了她的这位表姐——凌媛媛。
只见她发髻有些凌乱，头上的钗都歪了，眼底的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连眼下的乌青都吓人的可怕。
“哟，表姐，您这是怎么了？”
凌熙一进去就亲昵地揽住凌媛媛的胳膊，一口一个表姐地叫着，让凌媛媛原本被父亲伤了的心又暖了起来。
但无奈她口不能言，嗯嗯啊啊半天也实在无法表达其中意思。
小米在旁边有些着急，便替她家小姐说了，“表小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姐自从回了这舞灵阁，那可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把我们安置在这偏僻荒远的地方不闻不问，连国宴也不让我们小姐参加，要说我们小姐的舞技那是一流，根本和说话不干事啊！
再说那个小格，整日里围着太子殿下转，恃宠而骄，不知发了什么疯不让我们小姐出这个院子，你说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家小姐可是凌家贵女啊！
如今我们在这里无权无势没有话语权，太子殿下也放任那个妖女为非作歹，也是实在无法了才写信向表小姐求救！”
小米一连串说了一堆，控诉了许多不平之事，凌熙表面上一脸关切，但她心里知道她这个表姐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舞灵阁里发生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哎呀表姐，原来你在东宫里过得如此不好，这样的话还在这里待什么呢，不如回凌府算了！何必在这里受这等委屈！”
凌媛媛拼命摇头，哼唧的声音更大了，小米接着解释。
“表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之所以成为今天这副模样全都拜那小格所赐，不出了这口恶气，我们小姐心怒难平啊！”
凌熙心中冷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段位，郭敏欣原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现在还不是乖乖给人家赔礼道歉，凌家贵女还能大得过皇族？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人家有太子殿下护着啊！
“这表妹就得劝劝你了，我知道表姐您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身体总是自己的不是？你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何益处，不过是让别人白白笑话罢了，要表妹说，还是先回凌府，让表叔给您找个靠谱且医术明的大夫看看嗓子，这是一辈子的事，您哪能为了赌一口气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这次凌媛媛没急，小米先急了。
“表小姐~我们小姐在宫里的时候都已经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汤了，这嗓子要养还得心静，您看我们家小姐现在心静的下来吗？”
凌媛媛跟着小米的话点点头，要么说这丫头还是得要从小跟到大的呢，最符合心意！
凌熙觉得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天生一对，一对的没脑子。
“那表姐你说，要我做什么？”
凌媛媛激动得指着小米，只见小米拿出一封书信。
“表小姐，你只需将这封信交给我家老爷，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凌熙郑重地接过来，认真的说道：“放心吧，事关表姐大事，我定会将信送到表叔手中的。”
主仆二人皆感激涕零地看着凌熙，觉得这位从小和凌媛媛玩到大的表妹还真是靠得住。
凌媛媛私下里想着，应该不是父亲不肯出手相助，皇宫那么复杂，应该是有人将她的信件截下了，就算父亲真的因为不敢得罪太子和皇后而不帮她，相信她的这封信也会让他回心转意。
“哦，对了表姐，你看我这记性，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件礼物。”
说着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丝帕，打开一看原是支梅花簪。
小米高兴道：“表小姐真是有心了，我家小姐就喜欢梅花。”
“呵呵，喜欢就好。”
凌熙皮笑肉不笑，看看渐晚的天色告别了。
第五十六章 扇中山水图
出了凌媛媛所在的荒僻院子，凌熙终于卸下伪装，要不是名门贵女的礼数要求，她真想像乡野村妇一样狠狠往地上吐一口。
她向后看了一眼，确定小米没再出来相送之后，拿出了已经塞入袖口的那封信。
凌熙冷笑一声将信拆开了。
傻丫头，还指望着你父亲给你出头？现在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年关将近，各方势力更是蠢蠢欲动，哪会有功夫理会你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姐。
看着看着，凌熙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信上除了诉说自己对小格的恨意还有希望父亲替她做主之外，为了怕他不同意，还写了一桩大事。
这个没脑子的，竟然雇人去污小格的清白！
按宁瑞国律，玷污女子清白是要入狱三年的，不过人家凌媛媛可能不在乎，真觉得凌家在京城只手遮天了。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凌媛媛还算个什么？嗓子废了，国宴参加不了，被赶到舞灵阁那么个偏僻小院里，还期待着父亲搭救。
京城里，越是这种高门大户，越是不在意人的生死，哪怕此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没有用处，那和一张白吃饭的嘴有什么区别。
说来说去，家族还是更加重视男子一些的，女子若是不能为家里攀上更高的高枝，那的确也是不值一提。
凌家有太后皇后这样光宗耀祖的女子，凌家人自然上赶着前去拍马，就连她们这种偏枝旁系都得了关系都成了京城所谓的凌家贵女。
凌家最会利用自家的女儿，像凌媛媛这种废了的，应该就已经放弃了，若是再纠缠不清，痛下杀手清理门户都有可能。
正好旁边有一池湖水，虽然天冷但还没结冰。
凌熙走过去，弯腰想要将信纸打湿再用手撕碎。
表姐，你也别怪我，表妹这都是为了你好！
在手距离湖水还有几寸远时，她突然停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吧，是有东西掉落在湖里了吗？”
凌熙心中一慌，急忙将信纸塞进袖口里，在远处看，她弯着腰的确像是要从湖里捞东西。
“啊，没......”
她转过身去，愣住了，许是刚刚太紧张了没注意，原来来者是个男子。
他一袭白衣独世而立，寒冬腊月里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扇上的山水图似真似假，美轮美奂，就像他这个人，恍如天上一位误入凡尘的谪仙。
凌熙的心跳得很快，千言万语汇集在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她知道他的，自小就知道。
最后，所有紧张化作一声轻松的笑：“我是想看看冬日里湖中还有没有鱼儿在游。”
秦风也被她这笑感染了，跟着嘴角上扬起来。
凌熙耳后有些发红，小声嘟囔：“是我小孩心性了，冰湖里怎会有鱼。”
“有啊，怎么没有。”他嗓音温润，衬得人也温柔，“水里温度比岸上高，里面是有鱼的，只是都在池底你看不见。”
她张着眼睛看他，睫毛微颤，“原来是这样。”
秦风点点头，“我还有些事，就不久留了。”
“好。”
凌熙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眼中生出了些别样的东西。
她捏了捏袖中的信纸，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自己搏一个更好的将来。
——
再说妖无格房里，郭敏欣走后她戴着那对耳坠照了半天的铜镜，边照边吃绿豆糕，好不惬意，将之前看册子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秦风来。
“这对耳坠不错，很配你啊！”
秦风摇着扇子笑着走进来，自然而然地坐下。
“秦公子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啊。”
妖无格从梳妆台前走过来，看着秦风笑意未消的脸。
“哦，没什么，路上和人闲谈了几句。”
兰儿给秦风换了个杯子，斟上一杯茶。
他看看茶杯不满道：“你这就小气了，我平常又不来，还不给准备点女儿红？”
妖无格右手伸到耳下摸着珠子，爱不释手，“要喝女儿红到风月楼去，我这儿可没有！”
秦风无奈笑了笑，也不再打趣，进入了正题，“给你的册子看完了吗？”
妖无格的脸拉下来，一口茶险些没咽下去，“早着呢，那么厚一本，可得看几天。”
秦风的神情有些严肃：“时间可不多了。”
“我知道，我这已经快昼夜不眠了！”妖无格埋怨道，“你们家太子殿下不是天纵奇才，何苦为难我这个普通人，要是他肯定几个时辰就看完了吧！”
妖无格将厚厚的一本已经泛黄的册子拍到桌上，顿时灰尘飘扬，兰儿赶紧将茶杯拿起来。
秦风扯了扯嘴角，“殿下还有殿下的事，再说监督云州动向也是你的责任，我就是来看看进度，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哎，急什么，喝杯茶再走呗。”
秦风将手中折扇收起，“我还是不耽误你了，免得之后册子看不完赖到我头上。”
妖无格眼睛一瞪：“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风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要走了，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去，妖无格又说话了。
“你的扇子是鬼卞什么时候给画的？”
秦风站在原地，那个姿势保持了几秒钟，并未回头。
“已经有些年头了。”
妖无格接着说：“据我所知，鬼卞上次在江湖上走动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吧！”
秦风将那只已经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你没多大年纪，不也成了他的弟子吗？”
妖无格笑了笑，她今年十六，鬼卞收养她十一年，的确是不长，而且那时他已经退出江湖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你快走吧，我还有一堆文书要看呢！”
秦风也没再多说什么，又迈步离开了。
看他扇子上画的山水图，笔触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年的东西，而据她所知，师傅这些年都在山中隐居，连她都很少见面。
再说那位据说病重的师母，其实她是素未谋面的。
这让她有些好奇，那把扇子究竟是师傅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缘何给秦风画的。
一个是已经退出江湖的隐居客，一个是朝堂之上丞相之子，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唯有……二十年前那场大战，帝师大人请鬼卞出山，助他设阵坑杀敌军，帝师是皇后之父，太子是皇后之子，秦风又是太子挚友。
所以，他们认识？
第五十七章 国宴
又到了一年的头上，过年，向来都是百姓最期待盼望的日子。
漫街红绸，举国欢庆。
以皇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以朱雀大街上的大红灯笼最多。
今日是年夜，街上无人，就连平日里最勤快的铺子都关了门，和家人一起准备迎接新年。
宫中此时更是忙作一团，自早上开始便陆续有官宦人家入宫，准备参加晚上的国宴。
二品以上的官员可以携妻带子，公主皇子还可邀请与自己相好的朋友，其他人就必须是五品以上官职在身才可入宴参席了。
太子殿下的马车自东宫起步，午后便到了宫门口。
负责持守宫门的将士向马车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宫门口武官下马，文官下轿，还请殿下步行入宫。”
马车内没有动静，将士的额上冒了些细汗。
就在这时，宫门里跑出一个传令的小将，手中高举将军令牌。
“郭将军有令，放行太子殿下的马车。”
守门的将士动作迅速，打开关卡放马车进入，事后将士们还有些心惊胆战，马车入宫门，这是以前历代从未有过的先例啊！
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自宫门驶入，来往见到的宫女太监全都纷纷低头装作不知。
太子殿下的马车在这喜庆的日子里穿梭在朱墙碧瓦之间，徐徐前进，像一个幽灵。
“三日内从云州出发经过鄞州向京城方向进发的人流有近万人，向西与何将军反朝的车队汇合的又有八千，据探子来报，云州境内大约还囤有五万兵马，像是后援军，另外还有三万多人不见踪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玉清绝面色如常，不见担心，“无妨，你的琴带来了吧？”
“自然。”妖无格见他不急，心里也放松下来。
也是，争皇位的是他又不是她，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妖无格今日仍是一身红衣，一副肆意张扬的样子，与平时不同的是耳垂上还多了一对耳坠。
这耳坠红得似血，和她那身红衣完美相衬，有种锦上添花之美感。
玉清绝伸手摸了摸她左耳戴的珠子：“赤血麒麟珠？”
妖无格笑了，“不错，太子殿下还真算有几分眼光。”
他眸色有些暗沉，盯着珠子看了许久。
“摘了吧，我不喜欢。”
“啊？”妖无格感觉一头雾水，国宴在即，现在说这些好像不太严肃吧。
玉清绝将头转回去，目视前方，可前方就是一件光秃秃的车帘，上面一片黑色连朵花都没绣。
“麒麟珠。”
妖无格恍然大悟，宁王的名讳就是玉麒麟，这人，至于嘛......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看你这车黑漆漆的，一点光彩都没有，我这心情都跟着低落了，要是车帘上绣朵花就好了！”
玉清绝没有回答，但也没再提让她摘耳坠的事，这让妖无格松了口气，还是多担心担心今日夺位之战能否成功吧。
——
金銮殿之上，虽然距离开宴还有两三个时辰，但大部分人都已经落座，等待着皇帝陛下驾临。
太子玉清绝一出现在殿门口，便毫无意外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最上面台阶上端坐着的女子面带微笑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头上的一支金步摇前后乱晃，她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向太子投去一个慈爱的眼神。
玉清绝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径直朝自己座位走去。
他这一走动，便带出了跟在他身后的妖无格。
在场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难道就是传闻里欺辱了郭将军女儿的小格姑娘？果真气场强大。
红衣张扬，容颜倾城，眼神中还带着丝丝媚态，耳上的一对赤色麒麟珠更是点睛之笔，惹得在座小女子们一阵艳羡。
怪不得能独得太子青眼，果真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美人，听说还舞技甚佳，年仅十六岁便位居舞灵阁一阶舞苑之首，有了太子殿下的扶持，成为首席舞女那也是迟早的事。
在众人或喜或忧的目光中，玉清绝和妖无格缓缓走向大殿前面。
但愈是走近，妖无格便越能感觉到皇后眼中的不善，她云髻高梳，目光透过玉清绝冷冷的落在她的身上，比风月楼地下私牢中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玉清绝当然也看到这一幕，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等妖无格，直到两人并肩前行。
皇后眼中猛地射出一道凌冽之光，让旁边的白公公都有些不自在。
“我儿终于来了。”
嘴边扯出一道冷笑，她这个儿子，真是什么都喜欢和她作对。
玉清绝微微颔了下首：“母后安好。”
皇后看着旁边的妖无格，话却是对太子说：“只要你不给母后生事，母后自然安好。”
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好些人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也不知道皇后与太子不合，执杯的手已经开始微颤了。
妖无格露出一个很不适合这个场面的邪魅笑容，眼睛直直盯着台上的皇后娘娘，虽然个头矮了一截，但气势上绝对不输。
“小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今日面色不好，想必是这几日为国宴的事操劳过度了，还需注意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听别人说自己不美的话，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果然，皇后的脸黑了几分。
她刚想说话，玉清绝便插了进来：“母后快落座吧，看看时辰父皇应该快到了。”
妖无格嘴角上扬，看了旁边的玉清绝一眼，心情很是愉快。
皇后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脸有些发红，但她是一国之母，威仪绝不能落。
“好了，那大家都落座吧。”
其实大部分人都已经坐好了，听到皇后这话又坐得端正了一些。
白公公看时辰差不多了，上前说道。
“近日太后偶染风寒，身子实在沉重得紧，太医看过也说需卧床静养，是以今日不能参加国宴了，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在场的官员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念了些祝太后早日康复的话就又坐正等着开席了。
皇后的脸上露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神情，看着殿门口不知在期待什么。
第五十八章 傀儡陛下
妖无格把玩着手中的金樽酒杯有些无聊，她侧头看了看玉清绝。
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突然就想起来他不能喝酒这件事，玩心大起。
“太子殿下，你看我杯中琼浆玉液，你想不想尝一口？”
玉清绝看了她一眼，“今日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妖无格媚笑着，丝毫不觉得对于此时的场合来说这笑有多不合适，“难道是殿下对小格的心变了？”
说着竟还抹了抹眼角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身子往玉清绝这边靠了靠。
要说妖无格既不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妻女，又不是公主皇子的好友，今日能入宫，完全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
与太子殿下，好像也不算好友，总有点暧昧不明的感觉。
在场人脸色的有些不好，这女子难道看不出来皇后娘娘不喜她，怎的还一个劲儿地勾引太子，真是不想要小命了！
皇后看似在盯着殿门，其实余光也注视着太子这里的一举一动。
玉清绝看着妖无格喜气洋洋的脸，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一只大手沉了一下，妖无格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最讨厌别人摸她的头。
啪的一声，玉清绝的玉手被无情地打掉。
四周冷气横生，皇后娘娘一口茶没咽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陛下驾到——”
来不及整理仪容，皇后直接站起来，脸色憋的还有些青。
她斜眼瞪着妖无格，面色不善，对方拍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和玉清绝站起来，根本没赏她一个眼神。
众人也对着殿门齐齐行礼，山呼万岁，玉清绝微微颔首，比刚刚给皇后行的礼还敷衍。
再看向皇后，那女人头上顶着高高的凤冠，却像是戴着皇冠一样，下巴高高扬起，没有一丝一毫地敬意。
众人因为都低着头，看不到皇后母子的表现，也看不见妖无格的样子。
不过天子面前，想她也不敢放肆。
但是她们还真想错了，妖无格比起皇后来，也真是不遑多让，这皇后她眼中的鄙夷又加了几分。
但此时就算妖无格如何无礼，皇帝都不会追究，因为他双目紧闭，被两名身体强壮的侍卫硬生生拖上来，面如菜色。
陛下一直未让起身，众人也就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不敢妄动。
直到皇帝被成功放置在最上层的龙椅上，他才微微睁了睁眼睛，但因为太过疲惫，很快双眼又合上了。
“各位起吧，最近陛下总是这样，有些嗜睡，不过不打紧。”
在场都是宁瑞的肱股之臣，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多少也是有些手腕心计的，他们深知有些事，永远不必问。
刚刚道了望太后早日康复，现在又该说祝陛下龙体安康，皇后太子皆在此，宁王却久久未到，不知是何用意。
“宁王还未到吗？”
果然，皇后很快便问到了这件事。
负责今日宫门进出往来事宜的郭将军上前一步，朝皇后拱了拱手。
“回娘娘，现在还未收到宁王入宫的消息。”
皇后眉头一皱，“今日可是国宴，怎得如此冒失！”
在场人眼观鼻鼻观心，都哑口不言。
妖无格摸了摸右耳的珠子，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想来想去，宁王不来是怕皇后和太子瓮中捉鳖，可如果这鳖成了别人呢？
白公公尖着嗓子道：“开场舞——由舞灵阁一阶，二阶，四阶舞女献上，请陛下一观——”
舞灵阁的开场舞啊，一年就这一次，可得好好看看了！
十八位琴师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里面满满当当站着三十多位舞女，皆身着琉璃纱，流光溢彩，美得不似凡人。
琴音一起，十八音合奏，整座大殿里都充斥着美妙的乐声，舞女们也都用尽了一年里攒的力气，灵动地摆动着腰肢，尽情地舞着。
到了高潮之处，琴音昂扬四起，从殿外呼呼啦啦又进来白余位舞女，她们一进来便齐齐下叉，扑倒在地。
白色的衣衫连在一起，像极了一片洁白的雪地，随着琴音的律动，四阶舞苑的舞女跟着摇摆。
单个看起来并不出彩，但一旦形成规模便有了庞大的气势。
这一舞参与者众多，为多年首例，为了得陛下青眼，她们个个都尽了全力。
一年复一年，舞灵阁的舞女都只为陛下一人而舞，只可惜，他今年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开场舞过去，便是单人独舞，这种机会不多，曦若一个二阶舞苑的舞女竟也得了一个。
换下琉璃纱，着上云裳，曦若立马便和刚才的状态不一样了，一下子从人群里冒了出来，自成一道风景。
玉璧慢摇，莲步轻移，细密祥和的云纹在人眼前直晃。
玉清绝恍若未见，独自一人不知发什么呆，妖无格倒是看得颇有滋味。
一舞毕了，在场众人还沉浸在刚刚那支舞中无法自拔，就连皇后都愣了好一下神。
“好！”
秦风在旁边不合时宜地自顾自鼓起掌来，手中的折扇都不知去哪了。
皇后猛然惊回，看着曦若眼里都生了泪花。
这不就是当年的她吗？
十六芳华，长袖善舞，一袭白衣，将芙蓉之娇柔与莲花之圣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风华名动京城！
“你叫什么名字？”
曦若浅浅一笑，既不矫揉造作，也不殷勤谄媚，“小女曦若，云州人士。”
云州！
在场皆惊，现在这节骨眼上，云州可是大忌，怎得这舞女还是云州人士！
果然，皇后一听云州二字，眼里的泪花马上收了个干净，凶狠的眼神无缝衔接，差点看呆了妖无格。
“云州！”
曦若面色未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皇后娘娘那眼神，正常人应该都能看出不对劲吧！
曦若这副无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装傻。
“小女的确是云州人士，不过自十岁便来了京城，如今已经六年有余了。”
妖无格差点笑出来，她根本就和京城两个字不沾边好吗？绝对是假话。
皇后一副探究的眼神将曦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她的一对耳洞上。
宁瑞人觉得耳垂大者有福气，所以一般将耳洞打得靠上些，下面多留些肉，看着福气旺。
而曦若这对耳洞，打得很靠下，西域人不爱戴耳坠，喜戴耳环，约摸指甲盖的一半大小，扣在耳边，是以耳洞靠外。
皇后眼睛眯起，手下一个小动作身后的白公公便悄悄退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孤家寡人
“哦，是吗？不过看你这样貌，好像不太像中原人士呢！”
皇后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曦若，在场官员贵女仔细瞧了瞧。
这皇后娘娘说什么呢？这分明就是一张根正苗红的中原脸啊！
她浅笑道：“娘娘怕是看错了，我正是宁瑞云州人，不会有假。”
皇后敛了敛目光，“那大概是本宫看错了吧。”
殿外，天空阴沉沉的，现在这个时节自是不会下雨，估计可能要飘点雪花了。
经过这个小乌龙，宴会重新开始，接着又有几位舞女上殿一展舞姿，只是大家都没有心思看舞了。
因为龙座上那位陛下，已经有小半个时辰未睁眼了。
罢朝半月，一切事宜皆由丞相秦宇操办，这位年近五十的老臣办事得体，颇受尊敬，朝中事务还算不受影响。
今日是陛下半月来第一次露面，便是如此憔悴面容，再加之宁王殿下至今未到，在场官员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今日这宁瑞怕是要变天了。
妖无格连着看了几支舞，又拿起了桌上金樽，朝玉清绝那边推了推。
“小格，本宫听闻你也是舞灵阁的舞女，而且舞技还颇为动人吧！”
皇后笑里藏刀，明显没安好心。
“是。”
“那不知我们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看看小格姑娘惊为天人的舞姿啊？”
妖无格偏了一下头，看到一位一身华裳，身上绣着大片桃花的娘娘，殷贵妃啊。
这位殷贵妃人如其姓，家中是皇商，在宫中从来不缺银钱，虽然俸禄不如皇后娘娘，但由于家中大量贴补，穿的用的那是一点也不比皇后娘娘差，只是有些饰品规格品类不能逾矩罢了。
如今她身上这件桃花连云裳，一看便是京城天衣阁独家订做的华裳，上面桃花花瓣都是用金丝勾勒，可见其富贵程度。
不过桃花娇弱，用如此大气的金丝真显得有些俗气，不过这一点殷贵妃大概是不能知晓了。
皇后凤眼轻瞟了她一下，不得不说今日她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中听。
妖无格放下金樽，“既然两位娘娘都开口了，那各位自然是有这个福气了！”
众人瞠目结舌，好家伙，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琴音既起，妖无格摆动双臂，一颦一笑皆是冲着太子殿下一人，腰肢柔软灵活，一时间媚气四泄，风华动人。
殷贵妃不懂这些高雅之乐，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点，她只觉得这红衣女子舞得流畅自然，还有点小狐狸精惑主的意思。
大殿中央，红衣上下翻飞，所有人都目光全部集中在这个以前在京城里从未听过名号的女子身上。
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自从东宫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各方势力都在调查妖无格，然而一番奔走之后，最后只能查到她两月前入了舞灵阁张掌事的户籍。
除此之外，再无信息。
妖无格正舞得尽兴，这段时间都在忙云州的事，今日一舞反倒松了筋骨，令人畅快。
忽然，一支羽箭自殿门射来，擦着妖无格的脸颊，朝龙座上的皇帝射去。
在场官员大多不会武功，甚至没看清有东西射过来，全部安然不动。
直到玉清绝将距离皇帝面部还差两寸的箭身抓住，他们这才大吃一惊，惊喊着护驾。
皇后就坐在皇帝旁边的位置上，看到突然冲过来的太子也是一惊，随即紧张地站了起来。
妖无格停下舞步，看到箭尾处系着一个小竹筒，大概只有半根指头那么长，且桶身轻薄，几乎没有重量。
她走上前去，玉清绝已经将竹筒打开，里面有一个纸卷，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
尽围皇城。
因为几人是在阶上，所以看到这内容的只有三个人，妖无格，太子和皇后。
皇后眉头轻皱，太子没什么表情，妖无格嘴角微微勾起，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殷贵妃没有注意到三人的表情，她只顾着看皇帝，此刻就算她是傻子也该明白过来了。
皇帝身体出了问题。
想到这一点，殷贵妃一下子花容失色，她悄悄打量了一下皇后和太子，这两个狼子野心的贼子，竟敢对皇帝出手，她还没怀上皇嗣呢！
但是她不敢声张，刚刚皇帝被放了一支冷箭，太子刚救驾有功，她现在站出来说他们谋害皇帝肯定没人相信。
但这宫里满共就这么几个有权有势的，皇帝半月未临朝，也更是三月未入后宫，这哪能正常？
“呃……姐姐，妹妹突然感觉有点头晕，可否先行回寝宫休息啊。”
殷贵妃单手扶额，一副娇弱的样子，自己刚刚分明还看戏看得热闹。
皇后凤眼微挑：“头晕更该坐下休息休息才是，现在就回去，岂不是要摔倒在路上。”
“这……”
殷贵妃看了看皇后的表情，不开口了。
拿过太子手中的纸条，皇后走到皇帝的龙座旁，微微俯下身子：“陛下，您看这怎么办呢？”
皇帝睁不开眼，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
皇后扶上他的左臂，暗自捏了捏，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压下来。
“陛下说他乏了，今日国宴就到这里吧，各位大人没有尽兴，可移去偏殿欣赏歌舞，不必急着回府。”
各位官员神色各异，看来也只能照令行事，刚刚冲进来护驾的御林军可是还未退出去呢。
玉清绝看了看他们的表情，补充道：“今日宫中进了刺客，等四宫六院盘查完毕，各位大人再行离宫。”
众人按着御林军的引导纷纷入了偏殿，舞灵阁分派舞女分批继续歌舞，小国宴还在继续，但在场人可是完全丧失兴趣了。
此时，只觉得琴音太吵，舞姿太繁，让人耳燥目乏，不知滋味。
妖无格回头看了兰儿一眼，后者立马会意，跟着收拾会场的宫女退了出去。
太子朝皇后微微颔首，带着妖无格出殿，一炷香之后，金銮殿便只剩皇后与殷贵妃两人了。
龙座上那个，已不算人。
“殷柔，你入宫多久了？”
殷贵妃坐在离皇帝有一丈远的地方，总觉得那边阴森之气阵阵传来。
“五……五年。”
皇后叹息一声：“五年啊，那还真不算短了，跟我走，今日国宴，还未给太后请安。”
殷贵妃站起来，腿有些发软，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身子似乎斜了一下，她赶紧转过去，快走两步跟上皇后的步伐。
清宫冷殿，皇帝面色如纸，一人独坐龙位，真乃孤家寡人是也。
第六十章 再上南山寺
玉清绝在前面走，妖无格在后面跟着，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一个黑影闪现，凑到妖无格身旁低语了几句，她脸上笑容更甚。
“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
玉清绝脚步不停，是宫门的方向。
“宫中禁军三千，城外守兵五万，用皇帝的手令应该能够动用，但再远的兵力，就需兵符调用。”
登上宫墙，城下乌泱泱一片人，前面是官兵，后面是百姓，看衣衫穿着，都是京城人士。
妖无格理了理衣衫，“看这样子，他们这是要入宫勤王啊，不，勤太子！”
玉清绝不语，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人群，眸色漆黑。
“我竟没想过，宁王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风从后面上来，手中折扇果然不见了。
“胜者为王，有何奇怪。”
“今日他这一煽动，就算我们赢了，恐怕日后民愤也难平啊！”
“那就杀了，养新民。”
秦风似见了鬼一样看着妖无格。
“京城百姓数十万，今日参与的少说也有半数，你全杀完？”
妖无格一挑眉，“有何不可？愚民不足为惜。”
秦风缩了缩脖子，偷偷看了玉清绝一眼。
见他没什么反应，秦风也闭口不言了。
太子与皇帝同在宫中，且皇帝歇朝期间把持朝政的是太子党的丞相秦宇，若此时皇帝病逝，太子夺位的罪名便坐实了。
说到宁王，他久居云州多年，但手伸得很长，在京城也有不浅的势力。
皇子争位，将百姓民意也卷了进来，有外祖父的六十万镇边大军，他难道害怕自己输吗？
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宁王未入宫门，直接在宫外围兵困住太子，而且对外声称太子有弑父夺位之心。
身陷囹圄，太子在内，宁王在外，瓮中捉鳖之势，百姓围城相逼。
“如何？”
玉清绝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飞扬，“所言有理。”
“什么？”
秦风觉得自己的耳朵应该是出了问题，天下哪有如此荒唐之事，太子屠城？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不如让我去临近几州借兵，不一定所有人都信宁王的话。”
妖无格眨眨眼，“怎么走？”
“暗道。”
宫门深院，总有一日会遇到如此情形，或皇子逼宫，或大将篡位，始祖皇帝早就将后路想好，在宫内挖了一条暗道，直通宫外。
“始祖黄帝挖的暗道，你们如何得知？”
秦风笑了笑：“这消息总得传下来吧。”
妖无格明白了，皇帝落在他们手里，是逼问出来的？
暗道果然是暗道，里面漆黑一片，秦风手中拿着一支火烛走在最前面。
暗道有些窄，妖无格和玉清绝走在一起，靠得极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到。
“要走多久？”
妖无格忍不住问出口，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行走其中还得猫着腰，真是难受死了。
“嘘——”
玉清绝捂上她的嘴，妖无格有些奇怪，难道这儿隔音不好？
“这里空气稀薄，少说话。”
妖无格点点头，玉清绝才放开手，那指尖的余温仿佛还停留在唇上。
不停歇地走了半个多时辰，空中那股霉味终于消散了些，有新鲜空气投进来，他们便知道快到出口了。
“嘶——”
在暗道里呆的时间久了，被光线照射还真有些刺眼，但比光线更烦人的，是此时此刻漫天飞扬的大雪。
猛的出来没防住，不少雪花灌进脖子里，又化成水，一阵冷意传来，妖无格狠狠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一只大手将她一把揽了过去，拥在怀里。
妖无格抬头一看，不作他想，就是玉清绝。
“哟，太子殿下带着小格从宫里逃出来，一路上还呵护有佳，我真是有祸国殃民的天赋。”
秦风嘴角抽了抽，不过想想好像也没错，一般逃命都是带着最得力的人，以助将来东山再起。
他是丞相后裔惊才艳艳，这一身红衣的妖无格还真是像媚主的妖妃。
不过他们也不是逃命，妖无格也并非一无是处，所以这话还是不成立。
看看周围的景色，妖无格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大雪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全貌，不知是何处。
脚步声由远而近，妖无格紧张起来。
身后的玉清绝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放松下来。
“殿下终于来了。”
一声雄浑厚重的声音响起，来人出现在视野里。
了悟方丈？
妖无格看着那个大雪天光着脑袋，一身素衣的白胡子老头，再反观自己身上的火狐大氅，有些无语。
知道出家人苦修，但也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得折磨自己吧！
了悟方丈朝秦风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妖无格身上。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老衲上次便说过，你与佛有缘。”
妖无格看看周遭模糊的摆设，原来不止在南山寺，还是上次来的那座小院。
这雪下得实在太大，真不知上天是发了什么怒，吹得空中衣袂纷飞，白絮一片。
几人说着话，暗道里又钻出几个人，是兰儿和妖无格的十余名暗卫。
看到他们妖无格突然想起，今天黑影好像没跟着玉清绝。
“我们进屋去吧。”
兰儿手中抱着的是凤栖梧琴，刚刚提前退出金銮殿便是去取琴了。
四人围桌坐下，兰儿跪坐在一边，守着琴。
上次未进屋来，不想这屋内的摆设布置还挺雅致，屏风上还画着一片翠绿的竹林。
妖无格转头看看窗子，从薄薄的窗纸上看不到外面的竹，这一阵雪后，该不会有些便被大风吹断了。
了悟并未给几位上茶，只目光如炬看着玉清绝。
“时间不多了，现在便开始吧。”
开始什么？
玉清绝转头看向妖无格，不知怎的，那目光让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开始什么？”
见玉清绝没有反对，了悟方丈一拍桌案，内力震得妖无格快速转了个身。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内力从背部打过来，众暗卫皆出手制止，杀招直逼了悟。
玉清绝大掌一挥，十余名暗卫齐齐被逼退数步，然后便是一系列隔空点穴，不过瞬息之间，暗卫皆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用余光注意到这一切的妖无格心中大骂，什么杀手中的阎罗王，暗卫里的黑白无常，我呸！真不嫌丢人。
了悟方丈露出一抹微笑，另一只手也打出一股强劲内力，直中妖无格背心。
奇怪的是，妖无格并没有飞出去，也没有吐血身亡，而是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自后背打在身上，在第二股力量加入之后，又变得柔和。
这股力量紧紧包裹住她，在周身外围游走，感觉很是奇异。
秦风嘴角带笑，右手摇了两下才发现手中没有扇子，又讪讪地把手放下。
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妖无格的后背，周身的内力将空气冲击得都有些扭曲，却迟迟不见入体。